或者说,没有人看见他的出现。
齐燕妮收回手,心中有些害怕,退了几步。
俊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是什么人?”原本天然呆的模样挺可爱,但要是联系到鬼怪身上,齐燕妮心里就忍不住要发毛了。
此时,丰隆大步走到她身后,将她拥进怀里,低声道:“当心,不要触怒他!”
“咦?”齐燕妮惊了一跳,立刻握住丰隆的手,她发现他的手比自己的还要凉上许多,简直就像是石壁的温度一样,“这个、这个叫俊的究竟是什么人?丰隆?”
丰隆不说话,他带着齐燕妮退一步,俊立刻逼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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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又忘记了。。
丰隆不说话,他带着齐燕妮退一步,俊立刻逼近一步。
走到祀庙正堂中央的时候,从四面采光壁上映来的阳光都汇集在了那一处。俊来到光束中,身上的蓑衣斗笠渐渐淡了轮廓,化为无数灵光四散开去。
背后一凉,齐燕妮转头一看,丰隆已经径直跪下!
再回首,只见俊的四周,灵光渐渐凝成崭新的披挂束甲,覆在俊身上,金光耀目,如同战甲。祀庙中央凭空出现两只像是凤鸟一样的异禽,鸣叫之声彷佛钟琴般动听,这两只鸟飞在俊身边,时而变作人形,时而又化回羽翼上下飞舞。
丰隆脸色惨白,一滴冷汗沿着他的眉毛滑下,涩入眼中。
他压低声,对齐燕妮道:“巫苏,快伏身,不要直视!”
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齐燕妮看得呆了,等丰隆紧张地再次重复,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照做。
前来观赏祀庙的村民似乎并未发觉异常,依然在三人周围走动,但,他们似乎连齐燕妮与丰隆也看不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燕妮忐忑不已,偷偷瞄向斜后方的丰隆,只见他一双眼帘肃然下垂,掌心紧贴着地面,就像是没有在呼吸一般地谨慎。
她心中突然一动,鬼使神差地探手过去,握住丰隆一只手。
丰隆睁了睁眼,再闭上。
齐燕妮抬头看俊,只见此人除了辉煌炫目的衣饰之外,双手中又各多了一柄剑,目前,他正面无表情地端详着手中的剑身。
“请、请问……”齐燕妮颤颤地开口道,“请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应该怎样称呼呢?”
俊平静无波的双眼望向齐燕妮,一时并无回话。
齐燕妮紧张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等了半晌,小心地再次开口。
“这、这里是殷人遗族祭祀上帝的地方,也欢迎各位神祗莅临……请教阁下的名号,是为了献祭与供奉……还、还请赐教……”
这回,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俊缓慢地眨了眨眼,脸面上立刻像是被灵光笼罩般,明亮而神圣了起来。
他往前踏了一步,并未开口,浑厚撼人的嗓音却立刻在周围的空间里炸开,惊得齐燕妮直想抱头逃走。但偏偏,她就像是被高压狠狠地压在水底一般,动弹不得,连挪一挪指尖也办不到。
完全紧绷的身体,只能感到与丰隆相触的掌心还留着些许余温。
然后,她听见,那个声音清晰地说:“吾名——帝俊。”
丰隆蹲在岸边发愣。
屏翳慢悠悠晃到他身边,嘲笑道:“如果你正冥思苦想,麻烦拿出严肃认真的神态来,不要一脸茫茫然混吃等死的模样!”
丰隆愣了愣,转头:“呃……可我现在迷茫得很。”
“哦?”
回头望着水面,丰隆死气沉沉地说:“总觉得又忘记了啥,但想不起来啊。”
这话本来听着就挺有问题的,既然已经忘记,那自然就记不起忘掉的是什么了。丰隆浆糊,屏翳可不会被他弄得逻辑崩坏掉,遂毫不客气戳他的脑袋:“胡说什么?这不才刚从山里回来没几天么?”
“是啊,所以才觉着奇怪。”丰隆一面平静地回答着,一面顺着屏翳的那一戳,倒入河里。
屏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河沟里爬上来,喃喃道:“丰隆,我看你确实有些不对。”要是换往常,丰隆就算真中了他的暗算落河,这会儿也一定大叫着跳起来刀刃相向开练了,怎会还这样木木愣愣地蹲在一旁?
“你该不会是哪里的山妖假扮的丰隆吧?”屏翳说笑道。
“嗯。”似乎并没听见对方在讲什么,丰隆点头,皱眉,抬头看远处。
巫妣坐在山崖上眺望村落之外的辽阔湖面,巫苏也跟在她身边,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俩几时相处得这样好了?”丰隆纳闷,拍怕自己的脑袋。
屏翳弹弹指尖。
原本全身湿透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丰隆立刻被就地烘干,满身水汽应声浮起,如同薄薄的一层迷雾。
丰隆有些不满地伸手往雾气里抓了一把,道:“我还是喜欢凉爽的。”
“……”屏翳将两手卷在袖内,不耐烦地说,“随你,随你,总之,我去把列缺叫来,你总该又活蹦乱跳了。”
“关她何事?”
“这是青女说的。”
……
齐燕妮与巫妣聊了一会儿,回屋之后死死盯着丰隆看。
丰隆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一脸毛躁地拍草席:“巫苏,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哪有?”齐燕妮盯着他,歪歪脑袋,“只是觉得丰隆你还是长得不错的。”
“……哈?”
冷不防对方这样讲,丰隆一时被吓到,条件反射就去摸自己的玉斧:“何方妖孽?你不是巫苏吧!”
其时齐燕妮手上正巧拿着饭勺,于是一勺子给他砸过去:“什么话!真是不能跟你和颜悦色!”她竖了竖眉毛,把碗塞到丰隆手上:“吃饭吃饭,今天没有汤,竹筒里面打了水,噎着就自己喝去。”
“你才噎着呢!”丰隆抱着碗,挑剔地扒拉几下,咽下第一口白饭之后,他才想起提问,“喂,我说巫苏,那天你不是说要去新建成的祀庙看看么?后来我去了没啊?”
齐燕妮惊了一惊,手中的木勺差点没落地。
她定定神,转头回答:“怎么……去过没有,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丰隆想了想,琢磨不出个头绪来,遂埋头刨饭。
齐燕妮逮着空儿往他碗里塞菜根——不然这家伙也太好养了点,这么粗糙的饭食,还不是米谷煮出来的,他一不配菜二不泡汤水吃得呼哧呼哧地……
丰隆抬头,边嚼边说:“反正,巫妣叫我祀庙落成之后不要靠近,那我就远离呗,也没差。”
“她这样说过?”
丰隆点头。
齐燕妮抬手摸摸丰隆的额头:“为什么又开始忘事?你不是才搭屏翳的云回去过么?”
“我也不清楚,屏翳说是年岁大了。”
“你信?”
“不信。”
齐燕妮好奇:“丰隆,你多少岁了?”
“不记得了。”丰隆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比屏翳早认识巫妣,又是在认识巫妣之后,才被介绍给计隆的,至于在遇到巫妣之前我活过多少年头,不记得了。”
“人不都只能活百岁之内么?”
齐燕妮看着丰隆的脸,从外貌看他的岁数应该不大,就二十出头而已。那么说是十几岁就拜师学习了?那个时候又是拜的哪门子师来学巫术?
丰隆说:“谁告诉你人只能活百岁,上古时候,人都是能活个两三百年头的,只是征战啊相杀什么的,总是避不了,遇到饥饿什么的也熬不过去……”
默默听着他俩说话的巫咸娃娃插嘴:“云师,你说上古时候,是亲自经历的么?”
“——呃……”丰隆被捉着漏洞,闭嘴不答。
开玩笑,那么简单就被套出话来,未免也太对不起他的年龄了。
虽然看上去十分年轻,性格大概也可以说是风风火火惯了,稍微毛躁一点点,但在云中君里面,丰隆可不能算是后进小辈!哼,想起来,他还觉得挺得意的。
所以说……
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老了?
他挠挠头,这可不是好玩的事……他还觉得自己年纪轻得很,有的是干劲呢……
齐燕妮吃惊地望着丰隆:“那么说,你是活过几千年了?”她不知道丰隆所言的上古时候是哪个时代,不过,她知道现在既然是周朝,那么往前看就还有夏、商,再往前她只知道那些传说英雄的故事,具体对应在公元前多少年,就不太清楚了。
“原来丰隆是个老妖怪。”她嘀咕着,咬咬饭勺。
丰隆不满抗议道:“嘀咕就小声点,不要故意让人听见!”
“哪里,我是在说好话。”齐燕妮笑眯眯地看着他,口吻突然一变,好似感慨,又像承诺一般,对丰隆道,“丰隆,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我保证。”
“……嗯?”
丰隆听出她的话中有层不同以外的意味,狐疑地自碗中抬起头:“巫苏,你在说什么?”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齐燕妮充满爱心地看着他,“人家一定好好保护你!”
“我需要你保护?”
丰隆像是被老虎亲到,惊骇地竖起了汗毛,他询问的眼光飞快望向巫咸娃娃,后者无辜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巫苏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丰隆认真地考虑片刻。
虽然不明白齐燕妮在搞什么鬼,他仍然决定不要浪费这个好机会,于是对齐燕妮微笑,好声好气地要求道:“既然如此,我想吃梁上挂的那块肉!”
齐燕妮断然拒绝:“不行,那是明天要拿去祀庙的。”
“……你也不要拒绝得那样快好不好?”丰隆委屈地抱怨起来。还什么一定好好保护他咧,连肉都不给吃。
“反正是不可以,你就不要打那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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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你吓到我了
实在是很不对劲。
丰隆仰躺在房顶上,背后抵着的是他亲手嵌在屋脊中央的木架子。他有信心不再从屋顶上漏下去,但是茅草和晾在屋顶上的野菜会怎样,他就不敢保证了。
所以他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尽量不让屋内的人发现茅草正沙沙地往下掉。
至于同样是晾在屋顶上,为什么他不选择巫妣的那间屋,非要来巫苏这边,大概是因为后者惹毛了好哄,而前者更难以应付吧……
丰隆抬手挠挠鼻尖。
最近真是奇怪,上回屏翳说他曾经一口气忘了好几年的事儿,他还不相信,这下真确信无疑了。祀庙刚绘完画料的时候,华芽确实来叫过他跟巫苏两人,接下来的事,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了?
再加上……
巫苏那女人的态度突然变得费解,却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丰隆相信,这更是在向他昭示事有蹊跷。
“对了,明天去问琢单那小子!”要不,勉强跟华芽打听一下也成。
丰隆尚在屋顶上百般纠结地思考着,却猛然听见屋内传出惊呼声。
“唔?”他倒挂在窗外吹开草帘看了看,没见着有第三个人,只看到齐燕妮神色紧张地坐了起身,两手还紧抓住铺盖不放。
丰隆伸手撩着帘子,问:“巫苏,怎么了?”
齐燕妮惊魂未定,愣愣地抬头,望向丰隆。
“说话啊?”丰隆眨巴眨眼,终于还是从屋顶上滑下来,钻进屋内。他拍拍齐燕妮的脑袋,拿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神情来,关切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哪里痛?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
“我又不是你!”
齐燕妮气鼓鼓地顶他一句,扭头道:“我是被吓醒而已!”
原来是做噩梦么?
丰隆挠挠头——没有病了伤了就好。他随口问:“哦?梦见了什么?”
齐燕妮眼里似乎带着不满,埋怨地瞪了他,说:“还有谁,当然是梦见你。”
“……你梦到我了?”丰隆乍听见她这样讲,颇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深夜里的话,我们大概能看见他厚厚的脸皮红了那么一下,但是他立刻发觉不对劲,“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梦见我,然后被吓醒了?”
齐燕妮悻悻地瞅着他,哼了声,掀起粗料的被盖重新躺下。
丰隆急了,在席子边上晃来晃去,委屈地叫着:“你别睡啊,说清楚,我哪里长得那么可怕!”
翻身,齐燕妮不理他。要不是这被盖漫着股干草味,她真想拉过头,盖得严严实实,免受丰隆骚扰。她明天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等到大清早爬起来,丰隆早就不知去向,齐燕妮揉揉眼睛,看巫咸娃娃拿着草梗演算一番,算出来的不是食物还剩多少天,是祀庙落成之后究竟应该在哪一天行大礼。等巫妣慢悠悠地骑着牛绕到山崖下面来,巫咸娃娃跟她合计一番,总算拟定日子。
巫妣转头对齐燕妮说:“巫苏。今天雨风霜雪电五司都会到祀庙来。”
“啊?是你叫他们来的?”齐燕妮想想,又问,“不知道他们几人能不能……”
“毫无帮助,不要考虑那些了。”
巫妣的话令齐燕妮陷入沮丧之中,她撅了撅嘴,低头不说话。
巫咸娃娃视线在两名女子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深感疑惑:她俩到底什么时候串通一气起来了,说的话连它都听不懂……
它插言到:“既然云中君今日将在祀庙聚会,那是否也要通知云师——”
“不用!”齐燕妮飞快地否决,“等会如果丰隆回来,你也不要跟他说,知道么?”
巫咸娃娃歪着头:“巫苏,那日你与云师去祀庙之时究竟发生何事?为什么自从回来以后,巫苏就一直怪怪的,而云师又彷佛什么都不知道,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巫妣伸手,将巫咸娃娃捧了过去,勾着嘴角笑到:“巫咸,你真想知道?”
巫咸娃娃抬头看着她,只觉得面具之下她那唇形笑得格外可怕,不由毛骨悚然了一番,当下挺直腰板道:“其实有巫妣参与在内,在下是毫无担忧之处的,若此事暂时还没到说破的时候,就请巫妣与巫苏切勿勉强了!”
齐燕妮撇嘴:打退堂鼓还说得那么堂而皇之,不愧是巫咸……
她起身掀开草帘往窗外看,村落里不见几个人走动。眼下正是清晨好时候,妇女和男丁出去采集的采集、打猎的打猎了,自然不会像她这种混吃骗喝跳大神(喂!)的人一样还留在家里发霉。
然后她听见久违的咯咯声。
“是鸡叫?”齐燕妮吃惊,扭头看向噪音传来的方向。要知道这些殷人没有谁是抱着鸡和猪上飞车的(废话),来了昆仑山下之后,捉来驯养的牲畜是有那么几种,但是绝对不包括鸡鸭一类的家禽。
她头上顶着大大的问号,探出脑袋查看,便瞧见华芽正喜滋滋地拎着篮子往她家来。
那篮子里蹲着的,可不就是一只肥母鸡?
“巫女姐姐,这是家兄叫我送来的,说巫女姐姐在咱这里吃苦受累了,这只鸡随你煲汤或者留着取鸡子(蛋)都好。”华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