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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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言-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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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但奇迹却总是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生。

巴黎境内的所有车辆都被征集,包括所有的私家车和出租车,这些汽车排成长龙,日夜不停的往返于前线和后方之间,公路两旁,立起一把把火炬,为这些司机和车辆指明前路。这条公路成为了法军能够在凡尔登坚持下来的生命线,也被后世的法国人称为圣路。

若是没有这条公路,凡尔登之战不可能成为一战的拐点,欧战的胜利者或许仍是协约国,而他们为胜利付出的代价却会多上几倍。

指挥了凡尔登战役的贝当也被法国人视为民族英雄,可惜的是,这位英雄晚节不保,在二战时投降给了德国人,成为了一个“叛国者”。

一站时,他率领法军同德国鏖战十个月,保住了凡尔登。

二战时,他却投降给同一个对手,成为了法国伪政府的首脑。

同一个人,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很难有人说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连贝当本人都无法解释清楚。

欧洲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法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奥匈帝国……无数士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防守的阵地里,死在了敌人的炮弹和枪口之下。

战争的残酷一面终于彻底暴露,鲜血,开始染红整片欧洲大陆。

与此同时,两个国家却在悄然崛起,华夏,和美国。

至于日本,大隈内阁已经内忧外患,虽然借助欧战缓解了国内经济,但无论是政府还是国民,日子还是相当不好过。哪怕离穿不起兜…裆…布还有一定距离,可想要如历史上一样,利用欧战积蓄力量,在巴黎和会上瓜分华夏利益,却再不可能。

华夏发表中立声明后,欧洲人仍不肯死心,展长青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国会和议员,民主政治成为了最好的借口。

“两院表决,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议员反对参展,对此,大总统也毫无办法。”展长青叹了口气,“虽然遗憾,却也爱莫能助。”

讯号已经覆盖大半个华夏的广播电台,对该项新闻进行播报之后,在民间也引起了广泛讨论。

此时的华夏,尚未有“莫谈政治”一类的怪象。民众的言论十分自由,饭庄茶馆里时常能见到某人在高谈阔论,或是得到应和,或是被大骂,只要不涉及到汉奸言论,出卖国家利益,就没人会去管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民智已开,便如流水,不能拦,更不能堵。只能疏通,引导。”

这是白老对楼少帅的建议。

在关北,同样有相当多的人关注此事。关北的各大院校,从先生到学生,都各持观点,一些学生还组织了演讲和辩论,就在街边,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有支持参战,宣称可借此以扬国威,也有不支持参战,认为这场战斗与华夏毫无干系,同样有人持有利益为先的观点,认为只有获得足够利益才有参战的价值。

众人各抒己见,却也都有理有据。

关北的学生和知识青年,在有心的引导和潜移默化之下,思考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已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热…情与激…情依旧,理智与明辨并存,他们不会再将与自己观念相左的人一棒子打死,而是会就双方意见进行思索辩论,最终得出的结论,往往与双方最初的观点截然不同,却最具有可行性和说服力。

在此次论战中,关北的三所军官学校并未置身事外。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年轻的军校学员也有各自的想法,但他们更多了几分克制,当教官问及,他们会各抒己见,当命令下达,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执行。他们是国之利器,最高的信念就是为国为民。

沈和端从陆军军官学校调任至空军学校,职位也从教导处的副职升任正职,他在学校会议中提出,可以在军校内部举办一场演讲和辩论会,让学员们各自阐述观点。

“道理越辩越明,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但一支有理想和信仰的军队,远胜于一支只知道服从的军队。”

意见被采纳之后,沈和端开始积极奔走,杨聘婷如今已是身怀六甲,不再适宜久立课堂之上,与家人和校方沟通之后,便安心在家里待产。精神尚佳时,着手记录整理她和沈和端之前的种种讨论,倒也颇得趣味。

只是在翻阅过往的书籍和夹在日记中的信纸时,偶尔会看到未嫁之前,用纸笔记下的少女心事。她爱自己的丈夫,可她也会记得,在青葱年少时,她曾喜欢上一个叫做李谨言的人。直到她年华老去,这份记忆和初时的悸动仍会深埋在心底,陪同她度过人生的所有岁月。

将垂到脸颊旁的发丝拂到耳后,她将没有寄出的信纸夹在日记中,放进了抽屉里。

二月二十八日,就在华夏国民的目光更多被欧战吸引时,南方政府时期成立在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却一夕之间“火”了起来。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缺少寻求一夜暴富美梦的投机者。

相比西欧诸国;华夏的证券金融市场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民初的橡胶股灾犹在昨日;人们却早已忘记那些在庚戌年倾家荡产之人的惨痛教训;在有心势力的鼓动操控下;再次怀揣着发财的美梦;陷入足以没顶的泥潭。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大厅,一夕之间;人头攒动;声音鼎沸。趋利性,使许多人失去了谨慎思考的能力;大部分投机者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赚钱!

趁此“良机”;赚更多的钱!

宋舟和宋武得到消息,都意识到情况不对,除了原有的证券交易所,不到两个月时间,仅是上海一地,便涌现出十多家交易所,几乎是开一家“火”一家,不仅交易所交易的证券价格上扬,连同交易所本身的股价也在以一种极不合理的方式上涨。只要是交易所股票,都会受到追捧,根本无人去考虑交易所本身是否可信。

“这是怎么回事?!”宋舟将文件甩到桌子上,表情沉冷的盯着南六省军政府财政局局长和南六省官银号总办,两人的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大帅,这事绝对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宋舟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这让站在他面前的两人更加忐忑不安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一身笔挺军装的宋武走了进来,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宋武身上的气质又沉稳许多,外露的精明已不可见,做事的手腕却更上一层。南六省军政府里的人也在猜测,是何原因促成宋武如此大的转变,却没人能得出准确的答案。

或许是因为宋家在政治上输给了楼家,也或许是有楼逍的对比,但对宋武的这种转变,宋舟却是满意的。

“父亲,大总统来电。”

宋武的到来解救了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两个人,虽然宋舟并未严厉斥责,更没有叫来警卫把他们拖出去毙了,可一旦心里有鬼,总是会露出破绽。

他们也在懊恼,这帮洋人做事太不地道,前头说得挺好,结果转头就把他们给“卖”了。一家两家还好。短时间内竟然出现这么多的交易所,说这里面没鬼,谁会相信?

两人走出宋舟的办公室,身上的衬衫都被冷汗浸透,如今情况尚未达到最坏,他们必须考虑该如何挽救。

既然那帮人不仁,也就别怪他们不义!

能在宋舟手下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两人的能力都不弱,仅有一点,他们太贪心。

贪心太过,是会要命的。事已至此,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要用旁人的命来换!至于官位和前途,他们已经没心思再想了。

“父亲,这两个人?”

“暂时不动他们。”宋舟接过电报,仔细看过,“人到了?”

“是。”宋武道:“是北六省的财政局局长,还有五个人,下榻处都安排好了。”

宋舟先是点头,继而摇头,神色间带着一抹黯然。

“父亲?”

“我的手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洋人搞事,结果却要楼盛丰的人来帮忙。”宋舟靠向椅背,“惭愧啊!”

“父亲何必如此?”比起宋舟的慨然,宋武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南六省军政府内部早就需要整顿,在同北六省合作创办实业期间,他就发现军政府内部存在不少的问题,比起北六省的高效与精炼,南六省的官员大多还维持着旧式官僚作风,倚老卖老,处处伸手,做得过头了,父亲还会敲打一二,不过分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舟还顾念着这些人早年追随他的情分,宋武却不。情分是一回事,做事是另一回事。只讲人情的话,早晚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财政局和官银号的事,宋武早有察觉,那份刊载了国外经济学家专访的《名人》,如今就摆在他的床头。他有防备,却没有动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其中牵涉到多家外国银行,以及军政府内部的多位高官,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如果要动手,就必须一举将这些搞鬼蜮伎俩的全部拉下马。

有父亲压着,他不好动手,但有旁人牵扯进来,这些人不死也得死。宋武手中的刀已经磨得锋利,只等着出鞘染血的那一刻!

任午初此次南行,主要是为应对上海金融证券市场即将掀起的风潮,他与白宝琦已就可能会出现的多种情况做了预期,得出的结论都算不上好。即便华夏政府能“平安”度过这场风暴,已经深陷其中的大部分投资者却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白宝琦尚且心存怜悯,任午初却认为这种同情没有必要。

投机是一种危险的游戏,敢于投机,就要能承担损失。如果之前的橡胶股灾未能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就借这次机会给国人好好“上一课“。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便掉下来,也要仔细想想,里面的馅料是不是有毒。同时,也可敦促政府尽快出台证券法等多项法律法规,进一步整顿规范金融市场。

“华夏人的亏不能白吃,总要让这些洋人自食恶果。”

任午初在南行之前,主动联系了几名好友,他们大多有留学背景,却并未在政府中做事,不是回到家乡创办实业,就是闲云野鹤籍籍无名。

“国将有难,诸君尚能安枕?”

之前这些人安枕与否尚不可知,接到任午初这封电报之后,想要继续安枕,则不再可能。打点行装奔赴上海,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多年未见,却不见生疏,其中两人曾是任午初的同窗,见到任午初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人给了他一拳,拳头打在肩膀上,并不怎么疼,看到任午初“狼狈”躲闪的样子,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往日熟悉的的面孔,多已染上尘霜。

他们曾怀抱共同的梦想,救国救民,挽救国家于危难,当权政府却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从清末到民初,他们所学无用武之地,抱负不得施展,许多人的壮志雄心都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仅存一丝念想也已深埋心底。

任午初的电报让他们重燃希望,他们尚未老朽,正当壮年,怎能意志消沉的度过余生?

“诸位,洋人欺我华夏无人,如此拙劣手段,可笑至极!”任午初站在众人面前,“何不与任某共手,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烈阳兄,”一个身穿洋服,脸上还留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男子笑着说道:“能否好好说话?如此文邹邹,小弟不习惯啊。”

任午初哽了一下,其余人再次哈哈大笑。

笑声中,众人已达成共识,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在自己的国家耀武扬威,真当华夏无人?

笑声传出门外,宋武在门前驻足良久,神色不变,目光却愈发坚定。楼逍的人又如何?只要目的相同,有何事不可为?

一张大网已经张开,静等对手落网那一天的到来。

身在局中的国人,却根本没有察觉这股汹涌的暗潮。大量的投机者,仍在不断的涌入交易所。

但是,还不够。

没有得到足够的利益,外国势力不会收手,在他们全部深陷网中之前,任午初等人也不会拉网,双方都在蛰伏,在等待,比耐心,比谁更狠。

博弈已经开始,没有硝烟的战场,战斗依旧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挤在证券交易大厅的投机者,他们握着拳头,紧张的等待着每一个消息,每每传出的都是好消息,大厅里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刻。

在“狂欢”的背后,却是张开了大口,企图吞噬他们的外国银行和投机者,以及正与其搏杀的任午初等人。

李谨言接到任午初发来的电报,不用看,就知道是“要钱”的。

看着上面的数额,李谨言也不由得肝颤,虽说对任午初有信心,能被任午初请来“共事”的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可这么多的钱撒出去,却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没人会不肝颤。

咬咬牙,这不是他自己赚钱赔钱的问题,就算肝颤,这些钱他也必须拿!

不只是李谨言,包括廖家,南浔顾家,张家,以及随后知悉内情的南北巨贾都各尽所能,宋武也从他手下的经济区调出一部分资金,如此汇集起的资金,方才勉强能和对方打个平手。

1916年初的上海金融市场,势必掀起一场风暴,外国投机商和华夏势力绞杀在一起,没人能预期结果会是如何。

惟有一点,那些至今仍沉浸在发财梦中的华夏投机者,注定将成为这场交战的牺牲品。

当最后的钟声敲响,又有多少人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在证券大厅中,有一张李谨言十分熟悉的面孔,李锦书。

她和周围的人一样,表情激动,满脸通红,从关北带回的五百块大洋,已经全部变成了手中的几张纸,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与她同时进场的许逸文却已经有了退意,他比李锦书的社会阅历丰富,庚戌年的橡胶股灾,许家也险些栽了个大跟头,从最初的激动中回过神来之后,再看眼前的一切,竟然是格外的“熟悉”,这让许逸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脑袋里嗡嗡作响。

“锦书,抛掉吧,情况有些不对。”许逸文劝着李锦书。

“为什么?很快就能涨到更高。”李锦书不满的甩开许逸文的手,“逸文,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见李锦书不听劝,许逸文也没办法,况且,对李锦书的口无遮拦,他也有些厌倦了。家里来信,说妻子会带着儿子到上海来看他,到时如何安置李锦书,他需要好好想想。

留下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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