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暗格,从里面取出个小巧精致的檀香木盒子,轻轻打开来,放到苏小沫的眼前。
苏小沫往里一瞧,是两枚小丸,灰白的颜色,没有气味也没有光泽。难道这就是苏家的武功法宝,能助长功力的神药?
不必她开口询问,苏老爷自动揭示谜底,“这两颗是混元菁,你先服下,然后按爹爹教你的口诀,每日运气一个周天,一百天后,必有小成。”
口诀是这几天苏老爷陆续传给苏小沫的,她早就烂熟于心,只是回房后,试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气”在哪里。
目光炯炯地盯着两颗小药丸,苏小沫的脸上显出雀跃之色,对于一个怕吃苦又想武艺高强的人来说,这种神药当然是最受欢迎的法宝。她二话不说,忙将两颗药丸同时丢进嘴里,生怕爹爹突然一个不舍得,只肯给她服一颗。
苏老爷见女儿服药如此痛快,十分宽慰地道:“宝贝儿真是勇气可嘉,这么痛苦的药也肯服下,真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儿。”
呃?痛苦?苏小沫的俏脸开始扭曲,这个老爹怎么说话大喘气,刚才停顿了这么久,她以为他没下文了。
苏老爷之所以停顿这么久,是在组织语言,怎么侧面描述药丸发作起效时的痛苦,以减轻女儿的抵触情绪,怎么说服女儿服下这两颗混元菁,以达到目的。没想到女儿这么爽快就服下了混元菁,想当年,他可是壮着胆子服下去的。
苏老爷欣喜地轻抚女儿的秀发,感叹道:“宝贝儿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这两颗混元菁是你曾祖父的,当年爹爹舍不得服用,就是打算留给你的。”
曾祖父的?苏小沫忍不住一脸古怪地摸摸肚子,这药丸保质期多久啊?有没有变质啊?
苏小沫颤颤巍巍地问道:“爹爹,这药丸有多痛苦?曾祖父那时的药丸,到现在还有效果吗?”
苏老爷打了个哈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会很痛,大概十来天,呃……你曾祖父武功极高,恐怕……呃,反正不会痛足一百天。你想啊,曾祖父的内力化在你体内,你无半点内息,血脉无法一下子接受,当然会涨得疼。”
苏小沫对这个解释颇为疑惑,痛得天数与曾祖父的武功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内力化在她体内?
苏老爷呵呵笑道:“咱们苏家的武功与别的门派不同,是能代代相传的,这混元菁,便是你曾祖父炎葬后留下的元功精华。”
苏小沫愣愣地将这几句话消化了几分钟,哇地一下干呕了起来,搞半天,原来是曾祖父遗体中烧不化的结石。她才不相信有什么内功,能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固体呢。
苏老爷忙帮女儿顺背,疑惑地道:“服混元菁后,应当是手足抽搐、胸口绞痛,为何你是呕吐呢?”
苏小沫呕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好一阵子后才压住了那种恶心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精打采地回了朗园,等待爹爹所说的——手足抽搐、胸口绞痛。
是夜,苏小沫过得极不安稳,先是魅夜堂派出了第四拨杀手,还好下午已将无欢安排到其他院子居住,不然孕夫半夜受惊,怕对胎儿不好;其次,便是服混元菁的后果了,的确痛疼难忍,苏小沫恨不得拿胸口往墙上撞,好在苏老爷派了忘川暗中保护,拉着她没让她自残。
好容易混到天亮,疼痛劲缓缓过去,苏小沫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哀叹一声,世上果然没有不劳而获的美事,想速成内功就得受罪,天下恐怕没有比她更倒霉的准妈妈了。
这话的确没说错,同样是准妈妈,文纨昨夜就过得有滋有味,同窗的狐朋狗友请她在眠月楼风流了一夜,以表庆祝。
也就在昨天,住在文家别院的锦瑟,突然无缘无故晕倒,文纨大急之下,请来大夫诊脉,他居然怀有一个月左右的身孕了。这让久无子嗣的文家又惊又喜,都暗道锦瑟果然是文纨命中的贵人。因为别院内,除了几名男侍卫和小厮,便只有一个洗衣的老婆子,这种当然是文家的无疑。
既然是贵人,当然不能让他再在红尘中打滚,文蔚立即领命往眠月楼赎人,少不得与春妈妈侃价一番,终于花了一万两,将锦瑟的卖身契拿到。
锦瑟被文纨聘为侧夫,文太师为他安排了一个商人之子的身份,免得污了文府的声誉。虽然锦瑟在天都可算是个名人,认识他的人很多,但以文太师的权势,硬要指鹿为马,别人也不会敢多嘴。
婚事就安排在十日后,晚了怕显出大肚子来。此时准新郎正呆坐在窗前,看院中满目绿意,相较于兴奋得处于癫狂状态的小青,锦瑟的神情显得落落寡欢。
他就要嫁入豪门了,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种感觉他懂得,何况,他还是个怀有心机嫁进去的人,肚子里的,恐怕还不是文家的种,前途不知有多少风险。
老板要他一入文府,立即找机会接近十夫人,然后再告诉他如何行动。
难道老板还想让他□十夫人?捏捏手心中被汗水浸湿的字条,锦瑟咬咬牙,老板还真不担心他□不到,被反噬一口。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还能怎么样?他若向文府告密,老板必定说他肚子里的,不是文家的种,到那时,也是死路一条。
第三十章 莱城之行
当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如抽丝一般一点点地从体内消失时,苏小沫终于渐渐地沉入梦乡。
才刚入睡,秦无欢便轻叩房门,他来向妻主请安了。敲了半晌房内都无人应话,秦无欢勾起唇角,无声地笑笑,这个小懒鬼只怕还睡得香呢,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但今天全家人要出发去莱城——苏家的祖屋,因此不能让她象平日那样,睡到日上三竿。
秦无欢推门进去,来到床边正要象往常一样吻醒她,猛然骇了一大跳。苏小沫的素来红润的双唇呈现灰白色,小小的俏脸也没半丝血色,秀眉还轻微地拧着,柔软的身子似乎还在打着颤。
秦无欢忙伸手触触她的额头,没有发热,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唤到:“沫沫,沫沫,你怎么啦?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苏小沫好不容易才睡着,美梦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人晃醒,十足火大,腾地瞪圆了妩媚的凤目,秦无欢焦急担忧的俊脸便映入眼帘。
到嘴边的怒骂只能悻悻然吞回肚里,苏小沫腹诽了半响,才虚弱地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事,我再睡会,你先去鎏园向父母亲请安吧。”
不待秦无欢回答,苏老爷便踱了进来:“今日就不必请安了,无欢快些回屋收拾好行李,巳时出发,我有话要同宝贝儿说。”
秦无欢为难地看了妻主几眼,他的行李昨晚就收拾好了,他很想担心妻主的身体,很想问问她的情况,但又不能违背岳父的命令,只得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待房门一关,苏谨便立即坐到床边,握住女儿的手腕把脉,半晌后满意地点点头,赞叹道:“宝贝儿真是习武的天才啊,长进了不少。”
苏小沫被爹爹夸得哭笑不得,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长进,反倒是虚弱了不少,昨夜那种恐怖的痛感她还记忆犹新。
她昨晚回房后,便躺在床上,按爹爹教授的心法运功,化解腹内的混元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腹部倏地如火山喷发一般,涌出无数灼热的岩浆,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动,瞬间抵达全身各处。
那一刻,苏小沫觉得自己被搁置在了炭火上,她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全身血液沸腾的声音,听到骨骼被岩浆撞击发出的咔咔声,听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烤焦的吱吱声。
除了张大嘴拼命喘息,苏小沫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驱赶体内炙热的气流,她的四肢忽然间无法动弹,否则她一定会冲出房门,跳入暮春冰冷的池塘中。
好在忘川及时赶到,将两根手指轻压在她的太阳穴上,让她顿时头脑清明了不少。
“热……好热……我……受不了了……”苏小沫痛苦柔弱地呻吟着。
“嗯,我在,我会陪着你。”忘川裹在重重黑布下的脸,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能让人瞧见,坚定的目光有种安定人心的作用。
苏小沫渐渐从挣扎反抗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开始用爹爹教导的内功心法,吸收混元菁中的内力,虽然是吸收,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苏老爷看着女儿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用眼神撒娇,忍不住轻笑出声,慈爱地拢拢她的秀发,温言安慰道:“宝贝儿,最初十来天是这样的,你休息一会便会没事。你要坚持下去,必能成大器。”
苏小沫乖巧地应道:“女儿明白。”心中却念道,我不练武功一样也能成大器,只是,还是练武功比较好而已。
稍稍休息了一个时辰,苏小沫便恢复了体力,虽然一夜没睡,却觉得精神饱满。她暗自挑眉道:原来真有什么内力混到我体内啦。
想到自己能速成为武林高手,苏小沫便止不住唇边的笑意,在耳房见到展鸣时,也是笑容亲切地问好。展鸣却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闭目养神。
苏小沫讨了个没趣,不在意地耸耸肩,出发时她硬将展鸣拉到自己的马车上,笑嘻嘻地道:“展公子,你还是就近保护我比较好,骑在马上隔得远,万一路上遇到魅夜堂的杀手,赶不急救援怎么办?”
展鸣暗自白了她一眼,他就跟在马车旁,怎么可能来不及救援?
是夜,苏家回祖屋祭拜的一行人,在途中找了一家较为高档的客栈,要了几间上房住下,明日再走个半天,就能到达莱城了。
秦无欢很想与苏小沫同一间房,苏小沫笑着拒绝,“欢,我们住一间房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万一伤到胎儿就不好了。我答应你,这几个月,一定为你守身如玉,以奖励你为我繁衍后代的功劳。”目光一转之间,不经意地看到展鸣眼中的嘲弄,她不由得微微一怔,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鄙视吗?
到了夜间,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地掠入苏小沫的房间。
睡在她隔壁的展鸣立即警醒,不多时,便听到苏小沫似痛苦地呻吟声,还有男子压得极低的淳厚嗓音。
不用问,肯定是在干苟且之事,还说她会守身如玉,可笑!展鸣忍不住心中的鄙夷,冷冷地哼了一声,翻个身想继续睡,却不小心压到了右臂的伤口,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这伤口是昨日对付魅夜堂的杀手时留下的。那名杀手的确比前几次的都要高明,但还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在打斗中,发现有道黑影窜入了苏小沫的房间,以为魅夜堂派了两位杀手过来,忙抽身返回。这一分神,便被对方划破一道血口。
待他飞速地解决了眼前的杀手,想返回屋内解救苏小沫时,却听到房内传出她剧烈的喘息声,男子轻柔地安慰声“嗯,我在,我会陪着你。”
那一刻,展鸣差一点没背过气去,这个女人,要人侍寝还偷偷摸摸,害他无缘无故受一小伤。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苏小沫神清气爽地推开房门,向门口守卫着的展鸣露齿笑道“早”。
展鸣冷淡地瞟她一眼,抢先下楼,苏小沫只好跟在他身后。家人都在楼下的饭堂里等着了,苏老爷和苏夫人都笑盈盈地问她“睡得可好?”。
苏小沫乖顺地请了安,用过早饭便再次出发,在马车上,看到展鸣眼下似乎有黑眼圈,便关心地问道:“展公子,你这几天没睡好吗?”
展鸣腹诽道:你动静那么大,折腾到大半夜,我怎么会睡得好?口中冷淡地答道:“是。”于是闭目养神。
苏小沫无趣地耸耸肩,不再打扰他休息。
苏谨这一代,一共有四兄弟,取名谨、言、慎、行。到达莱城后,三位叔父都携家人,在城外迎接他们。
苏小沫原本一个也不认识,好在身体的原主人自闭得厉害,家中亲戚对她不主动招呼这一点,持非常宽容的态度。苏老爷拖着女儿女婿,一一拜见了几位叔父和婶娘,苏小沫用心记下,很快便能大体上分得清谁是谁、谁是谁的大小老婆、谁是谁的儿女了。
第二日是清明节,在苏家古老庄严的祖屋,拜祭过历代祖宗后,苏谨正式将秦无欢的名字,写入苏家的族谱。
祭拜的仪式一结束,苏小沫立即将爹爹拉到一边,她想跟无欢到城郊去玩玩。莱阳是个三面环山的小城,风景秀丽,昨天路过山道时,苏小沫便吵着要停下来游玩一番。苏老爷知道女儿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便笑着准了,叮嘱她别累坏了无欢。
苏小沫婉谢了几位叔父派遣向导的美意,和无欢、展鸣三人乘了辆马车,优哉游哉地晃到郊外,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看看。
展鸣对风景什么的,没半点兴趣,他似睡非睡地半眯着眼,跟在小两口的身后,只求苏小沫别没事就扭头找他说话。
自小特训的直觉,让他察觉到对面来了一位高手,而且是连他也听不到一点脚步声的、只能凭敏锐的直觉来察觉的高手。
他立即身形一闪,挡在了苏小沫的身前。
第三十一章 山中巧遇
莱城西郊的莱武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穿行在狭窄的山道上,眼前一片浅绿深绿错落有致的明媚春光,远处半山腰间的淡粉花丛,犹如腾升而起的彩云,缭绕山间,苏小沫自然而然地轻声吟哦。
秦无欢的眼瞳中,立即亮起名为崇拜的光芒,感叹道:“沫沫,你的文才如此出众,当真应该参加会试,必定能独中三元。”
苏小沫微微一愣后,随即便腆颜地将王大诗人的才华纳为己有,微扬起唇角矜持地道:“光会做诗不见得能独中三元。”目光向后一转,展鸣竟没在身后,想看他目露赞赏的表情,自然不可能了。
他不是应当跟在身后保护她吗?这会子到哪去了?苏小沫边往前走,边疑惑地扭头向后寻找,差点撞到展鸣挺直结实的背上。幸亏秦无欢提前回过劲来,一把将她拽住。
展鸣的脊背挺直如标枪,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苏小沫意识到不妙,大气也不敢出地挪了几步,很聪慧地插入展鸣和秦无欢之间,确保前后都有人保护。
又猛然间想到无欢已经怀孕了,似乎应当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