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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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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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玫贵人又发了性子,打得一个侍女哭天喊地,刚好叫文宗撞了个正着。文宗本来就已大大不愉,偏偏当时,玫贵人还跟一个姓孙的太监,相互嬉笑嘲谑,拿侍女的哀鸣取乐,文宗乃大怒,将玫贵人一撸到底,降为了官女子。

    那个姓孙的太监,则发遣到打牲乌拉的皇庄里做苦工去了。

    事后,徐佳氏反复婉转哀求,文宗终究也舍不得徐佳氏娇俏可人,气消了之后,复了她的常在位子,徐佳氏加意逢迎,终于又回到了贵人的位子。

    以徐佳氏的脾性,是很难进到妃位的,不过她运气好,居然怀上了龙种,诞下了一个阿哥。文宗大喜过望,阿哥刚刚满月,便进玫贵人为玫嫔。

    然而乐极生悲,小阿哥没有养住。玫嫔受此打击,痛彻心扉,终日以泪洗面,文宗受不了她天天哭哭啼啼,慢慢儿就疏远了她。

    穆宗登基,先帝妃嫔一律加恩,进玫嫔为皇考玫妃,并把那个早夭的弟弟,追封为悯郡王。

    文宗在日,丽妃和玫嫔,算是“有交情”的。这个“交情”,并非两个人的脾气多么对路,而是在宫里边儿,丽妃是极少数肯听玫嫔诉苦的人之一——这个“诉苦”,就是反反复复,抱怨自己以前“不懂事”、“不积德”,结果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这个“不懂事”、“不积德”,指的就是凌虐侍女了。

    对,就是祥林嫂那种风格了。

    一旦可以往永和宫自由走动了,玫妃憋了几年的苦水,自然要大倒特倒。丽贵太妃人逢喜事,其实厌闻悲声,但玫妃嘴巴极甜,且别出心载,别的妃嫔,要么叫“贵太妃”,要么叫“姐姐”,玫妃却是一口一个“贵太妃姐姐”,叫得又是尊重,又是亲热。

    她的年纪,其实比丽贵太妃还大了两岁。

    丽妃心肠既软,也觉得玫妃确实可怜,只好天天当她倒苦水的痰盂,一面要开解抚慰她,一面还要陪她掉眼泪,实在是辛苦不堪。

    永和宫的客人,玫妃是走动的最勤的,却是最不受欢迎的——只是她自己懵然不知。

    丽贵太妃最欢迎的客人,除了母后皇太后和小皇帝,要数婉妃。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学问之道,男女有别
    婉妃,索绰罗氏,若论起出身,较之玫妃,那是天壤有别。

    玫妃的父亲诚意,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领催,女儿能够入宫当宫女,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婉妃呢,不仅出身高贵,还是诗书传家,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

    婉妃的父祖,自曾祖始,一连三代,都做到了一品大员。曾祖德保,在乾隆朝官至礼部尚书;祖父英和,在嘉庆朝官至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父亲奎照,在道光朝官至军机大臣、左都御使、礼部尚书。这祖孙三代,位高权重之外,文名亦盛,先后辉映,英和的书法,奎照的诗文,尤其出色,皆为一时之选。

    婉妃自幼便由父亲奎照亲手教导,诗文书画俱佳,较之她的皇帝老公,亦不遑多让,实在算是后宫的“第一才女”。

    婉妃,丽贵太妃乐意深接纳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婉妃的“才学”上头。

    丽贵太后存了一个念头:敦柔公主自幼得恭王延名师教导,诗文书画,十倍于自己的女儿——丽妞儿在这上面,拿《石头记》中贾老太君的话说,“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可是,如此一来,一起嫁过去之后,丽妞儿岂非就被敦妞儿比下去了?若因此而在夫婿心中有所轩轾,可是太吃亏了!

    在宫里,皇女不能如皇子般“上书房”,想有所增益,这条路子是无法可想的;从宫外边延请师傅。更是绝无可能——既如此。婉妃这样一位“明师”。如何可以放过?

    女儿出阁,总还要小半年时间,抓紧这小半年时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丽贵太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婉妃说:“我叫丽妞儿给你磕头行礼拜师傅!”

    她的心思,聪慧如婉妃者,岂能不知?

    私下无人的时候,婉妃拉着丽贵太妃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姐姐真是一个痴人儿!我请姐姐想一想,先帝在的时候,咱们这些人,若论眷爱宠重,第一个,自然是姐姐;第二个——”

    她的头,向右手边微微一扭,努了努嘴——那是西边儿:“大约是‘西边儿’那位。”

    永和宫在东六宫,长春宫在西六宫。

    “第三个。大约要算玫姐姐——我,什么时候排的上号呀?”

    丽贵太妃微愕:“你是说……”

    婉妃说道:“姐姐这么聪明的人儿。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句打嘴的话,姐姐你、‘西边儿的’、玫姐姐,你们三位——哪一位是以什么‘诗文书画’见长的?”

    “啊……”

    “先帝对我,”婉妃缓缓说道,“大约多少谈得上‘敬重’二字,可是——”

    顿了一顿,婉妃的声音变低了,也带出了一丝苦涩:“侍寝的时候……是极少的。讲文戏墨之余,手谈一局,也就去了。说到底,先帝待我,不过一个‘女清客’罢了。”

    丽贵太妃心中大受震动,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戏墨’、‘手谈’……呃,是什么意思呢?”

    婉妃微微一笑,说道:“‘戏墨’就是画画,‘手谈’就是下棋——告诉姐姐一句话,这些个词儿,女人不晓得什么意思,或者装傻不晓得——还更好些!你拿出来问男人,你就看男人那个得意洋洋的劲儿吧!如果你什么都晓得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那男人还有什么劲头?”

    丽贵太妃呆呆地看着她,好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

    “姐姐,”婉妃微嗔,“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怪说模 �

    丽贵太妃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不,不,是你说的……真正有道理!这番道理,我是再也想不出来的!唉,我是太笨了!”

    “姐姐哪里笨了?”婉妃说,“姐姐是大智如愚!我呢,以为读过几本书,就——”

    顿了一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和姐姐比起来,我那只不过是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好这么说的……”

    “唉,先帝也不在了,咱们也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和姐姐说实话,这些个道理,我原先也是不懂的,是守了多少年的空房子,最终悟出来的!如果早一点儿明白这些个道理——”

    婉妃轻轻一笑,说道:“姐姐身上的恩宠,我大约多少也能够分过来一点儿。”

    这句戏谑的说话,丽贵太妃听在耳中,却是由衷的感动,她握住了婉妃的手,轻轻喊了声:“妹妹!”

    默然片刻,婉妃说道:“男人可不都是戏中唱的状元相公,就算是状元相公——嗯,姐姐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做‘红袖添香夜读书’——姐姐请看,人家只叫你‘添香’;读书,是人家自个儿的事儿!”

    丽贵太妃深深点头。

    “还有,”婉妃说,“外边儿的事儿,我虽然也不大懂,但以我的小见识,轩郡王这个人……”

    说到这儿,打住了话头。

    丽贵太妃晓得婉妃的意思,赶忙捏了捏她的手,用急切的声音说:“你说,你说!”

    “他的学问当然大,”婉妃说,“不大怎么能当皇上的师傅?可是,他是军功出身的人——”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他的学问,是治国理政、杀伐决断、折冲樽俎、攻城略地的学问,是真正的‘大学问’!诗词书画什么的,其实都是‘小道’——不见得入他的眼,也不见得是他真正感兴趣的。”

    丽贵太妃怔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想叫丽妞儿拜你为师的,现在看来,该拜你为师的,竟该是我才对!”

    婉妃格格一笑,说道:“姐姐这么说,我哪里当得起?”

    顿了一顿,换了郑重的口气,说道:“姐姐放心,丽妞儿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嫁了过去,断不会吃亏的;嗯,倒是敦妞儿那个孩子,好是好,就是……”

    “太端着一点儿了,反倒——”

    说到这儿,一笑打住。

    丽贵太妃放开手,站了起来,竟是蹲了一福:“妹妹,谢谢你。”

    婉妃万没有想到,丽贵太妃居然会给自己行礼,吓了一跳,赶忙也站了起来,先还了一礼,再伸手搀住了对方。

    “姐姐,瞧你!这怎么使得?”

    丽贵太妃低声笑道:“就当我‘拜师’了!”

    两个女人,此时距离极近,彼此呼吸可闻,婉妃怔怔地看着丽贵太妃,好一会儿不说话。

    丽贵太妃心头浮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轻轻喊了声:“妹妹!”

    “我方才说的话,有一句不大对。”

    “哦……哪一句啊?”

    “我说,‘咱们也都这把年纪了’——这句话不大对。这句话放在我身上,是对的;拿来说姐姐,可没有道理了!”

    婉妃抬起手,触到了丽贵太妃的鬓角。

    丽贵太妃下意识的躲了一躲,却没有躲开。

    “姐姐的头发,黑得像漆一般,滑得像缎子一般……”

    她的手,慢慢下滑,滑到了丽贵太妃的面颊。

    丽贵太妃浑身一颤。

    “姐姐的皮肤,细得像象牙一般,滑的……像白瓷一般……”

    丽贵太妃的心儿,怦怦地跳了起来。

    “我可不行了。”婉妃凄然一笑,“刚进宫的时候,我大约也不比姐姐差多少,可现在——咱们俩是同岁吧?”

    丽贵太妃黯然。

    “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儿。”

    “呃,是什么……事儿啊?”

    突然之间,丽贵太妃生出了一个极荒唐的念头:她不会要和我那什么吧……天哪!

    “这九重宫阙,”婉妃缓缓说道,“其实就是一具活棺材——姐姐,你能跟着丽妞儿出去,说句实话,我羡慕得觉都睡不着!如果能够像你一般,姐姐,我拿什么换都是乐意的!哪怕是我的……一只眼睛,一只手,一条腿!”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有人逾格以求,有人一反常态
    丽贵太妃是真正被震撼到了,以致身子微微地发软,声音也发颤了:“妹妹!……”

    “这些话,”婉妃说,“我对谁也不敢说,对我自个儿的老子娘也不敢说——除了你!姐姐,在这个宫里边儿,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我晓得——你不会害人!”

    “妹妹!”

    “姐姐,你这位乘龙快婿,是个有大本事、大担当的人物!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胡思乱想,可是,我总觉得,在他手上,许多几百年的老规矩……都可能要变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姐姐,求你替我在他面前美言几句,叫我——”

    顿了一顿,婉妃咬了咬牙,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叫我有生之年,也能够看得见紫禁城外边儿的天!”

    呆了一呆,丽贵太妃才明白过来,不禁目瞪口呆。

    你要出宫别居?

    怎么可能?!

    你如果生了儿子、女儿——还得养大成人,尚有一线希望——譬如我;可是,你一无所出,作为先帝的妃嫔,怎么可能出宫别居?

    丽贵太妃脑中一片混乱,又一次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姐姐,”婉妃柔声说道,“我不是故意叫你为难——这个事儿,眼下自然是没有可能的。我是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呃,我的意思是,大局面……变了,和眼下不一样了,这种事儿……终于有可能了——那个时候,姐姐,求你别忘了我!”

    “好妹妹。”丽贵太妃叹了口气。“我怎么会忘了你?可是。你的话,我还是不明白啊!呃,什么叫……大局面变了?”

    婉妃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想法,如果真的说了出来,一定会吓坏温柔善良的丽贵太妃,甚至,吓得她再也不敢和自己接近——哪怕,这个想法是为丽贵太妃“好”。所以。是绝对说不得的。

    “姐姐,我嘴笨,不晓得怎样才能把话说明白?嗯,这么说吧——”

    顿了一顿,婉妃说道:“放在以前,咱们哪里想得到,这个世上,居然有一种船,无桨无帆,吃煤吐气。跑得飞快?又哪里想得到,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居然打进了京城,烧掉了三山五园?”

    “还有,”婉妃压低了声音,“哪里想得到居然有‘两宫垂帘’这种事儿?牝鸡司晨,这可是‘祖制’没有的!”

    丽贵太妃心中大大一跳。

    她隐隐约约“看”明白点儿婉妃的意思了。

    当然,她能够“看”到的,仅仅是婉妃拿出来给她“看”的,婉妃真正的“意思”,她是无论如何看不到也想不到的。

    “我是说,”婉妃说,“不定哪一天,朝廷的章程就改了,宫里的规矩也改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好姐姐,你要替妹妹我说一句话!”

    丽贵太妃的心境,复杂而茫然,婉妃的想法和要求,实在太“逾格”了,仓促之间,她无法判断,自己如果点了头,是得是失,甚至——是祸是福?

    可是,其势已无法推脱。

    她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大约明白了。好妹妹,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必定替你说这句话的!”

    婉妃深深地福了下去:“多谢姐姐!”

    丽贵太妃刚刚把婉妃扶了起来,就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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