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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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树上的女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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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过宿舍长廊,轻轻敲他的房门。
  林方文来开门,我望着他,不知怎样开口,他望着我,目光温柔,我扑倒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拥着他。有一天,死亡会将我们分开。
  「韦丽丽死了。」我呜咽,「她在运动会上给一个铁饼打中后脑。」
  「我从报纸上知道。」他说。
  「我很害怕。」
  他把我抱得紧紧,给我温暖,我突然觉得,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我很挂念你!」我对他说。
  「我也是。」他说。
  我喜出望外,在他怀里痛哭。
  「别哭。」他把我抱得更紧。
  「你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吗?」我问他。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也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说。
  他吻我,我抱着他的头,不肯让他的舌头离开我的口腔。他把我拉到床上,我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眼睛看他。他脱去我的衣服,我后悔没有穿上新的胸罩,而且胸罩的款式和内裤并不配衬。如果预知那个场面,我会穿得好一点。
  那一刻正是晚上十一时五十五分,电台刚好播放林方文在一九八六年除夕送给我的《明天》:
  「因为你,我甘愿冒这一次险,即使没有明天……」
  第一次经历很蹩脚,并没有成功。迪之说她跟邓初发试了很多次才成功。我和林方文看来都是失败者,我们终于忍不住在床上大笑起来。
  我想起那个小提琴,那天,我把它掷在地上。
  「小提琴呢?」
  「烂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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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修补吗?」
  「形状都变了,无法修补。」
  「烂了也还给我。」
  「不能拉的小提琴有什么用?」
  「纪念。纪念一次分手。」我说。
  「我已经把它丢了。」
  我很懊悔,我喜欢那一把小提琴。
  我把我和林方文复合的事告诉迪之。
  「唉!」她叹气,「你有被同一个人抛弃多一次的危险。」
  「才不是呢!我是特意跟他重修旧好,然后再由我向他提出分手。」
  「真的?」
  「我真的有这样想过。我想,我无论如何要跟他和好,然后主动提出分手。首先提出分手的那一个人,一定会比较好受。」我说。
  「当然啦!我向邓初发提出分手的时候,心里只是难过了一阵子。被人抛弃的话,即使不太爱他,还是会很伤心的。所以,我以后要做首先宣布退出的那一个。」迪之说。
  吃过午饭后,我跟迪之去逛公司。我想起昨天所穿的胸罩令我有点尴尬,决定要买一批新的。
  「我想买胸罩。」我说。
  迪之不怀好意地望着我。
  「干吗这样望着我?」
  「你是不是跟林方文上了床?」
  「还没有成功。」我说。
  「猜中了!」她淫笑:「女人不会无端端买胸罩的,一定是想穿给男朋友看。」
  「没有男朋友也要用胸罩呀。」
  「没有男朋友的话,只穿给自己看,不会那么讲究的。」她随手拿起一个透视胸罩给我:「这个很性感,一定迷死人。」
  「太暴露。」
  「不暴露有什么意思?」她又拿起一个白色喱士胸罩,「这个吧!纯情中带点性感。」
  「这个扣子在前面。」我说。
  「扣子在前面最好。」她又淫笑:「他要在前面解开扣子,肯定令他心跳加速,卫安最喜欢。」
  「既然卫安喜欢,你买吧!」我跟迪之说,「我喜欢款式简单的。」
  「女人的内衣本来就是穿给男人看的。」迪之说。
  我们在试身室一起试胸罩。
  「你打算继续做第三者吗?」我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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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他会跟她分手的,他要我给他时间,你以为我喜欢做第三者吗?每次和我上床之后,他都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我觉得很痛苦,我曾经想死。」
  「你别做傻事。」
  「我想想罢了,我可没有这种勇气。我现在想到更积极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要他每天和我上床,把他弄得筋疲力尽,他回到那个女人身边,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我们背对背,笑得蹲在地上。
  我穿了一个白色X 型的胸罩站起来。
  「这个好看吗?」我问她。
  她用手指在我Ru房上按了几下,说:「很有弹力,不错,不错。」
  「我是说我的胸罩,不是胸部。」我也用手指在她的Ru房上大力按了几下,「不错,不错,弹性很好。」
  我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迪之,她的Ru房丰满,尺码是34C ,腰肢纤细,臀部浑圆,双腿修长,果然迷人,我也看得有点心动。
  「你的身材很迷人。」我说。
  她突然有些伤感:「这是男人喜欢我的原因吗?」
  我怜惜地望着她:「不,你是一个好女孩。」
  「是吗?连我自己都怀疑,我已经跟四个男人上过床。」
  「所有为爱而做的事,都不是坏事。」我说。
四 空中的思念
  学校开始放暑假,我在杂志社已不需做校对,他们让我做人物专访,李盈建议我访问林放。
  「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才子。」她说。
  杂志社的人并不知道林方文是我的男朋友。
  访问在林方文的家里进行,只有我和他。
  「你要把我当做访问你的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跟他说。
  他把腿搁在我的腿上,我推开他:「请你不要性骚扰女记者。」
  「你最喜欢的歌词是那一首?」我问他。
  「《明天》。」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我念给他听。
  他点头。
  「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我认为是写给大嘴巴费安娜的。
  他望着我良久,答:「一个女人。」


  「谁?」
  「已经不重要。」
  「你有为其他女人写歌吗?」
  「我答应一个女人,每年除夕送一首歌给她。」
  「会做得到吗?」
  「尽力而为。」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最爱的女人?」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是的,很多人都关心你的爱情,因为你的情歌很动听。」
  「最爱的女人?」他感到惆怅。
  我咬着牙,望着他,期待答案。
  「我会在某一分钟内很爱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未必会持续。」
  我的心突然下沉,我不知道应该为他向我说真话而高兴,还是为那句真话而伤心。
  我完成了访问,杂志社的人说,我的访问写得很好,很有感情,当然了,我用两年的感情来写一篇文章,并且因此知道,他未必会持续地爱一个女人。往后,我又访问了一些人,包括一支颓废的地下乐队,一个颓废的画家,于是,人也变得颓废了。林方文不在家的日子,我象一个小妇人那样,替他收拾东西,洗烫衣服,在阳台上直至灯火阑珊,也等不到他回来,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光蕙跟孙维栋仍然纠缠不清,我最近见过孙维栋一次,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很憔悴,他在自虐。
  迪之把一头长发剪短,她说要忘记过去。卫安常常打电话给她,终于有一次,她依约赴会,然后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事后她很后悔,她说如果那天戴上戒指的话,会把他打得更痛。
  迪之提议我们三姊妹一起去东京旅行,忘记那些男人,光蕙很赞成,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我本来想跟林方文说,我要去东京,希望他说:「留下陪我,迟些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我如常一个人在他家里呆等,他凌晨才回来,我忍不住向他发脾气。
  「你近来很少陪我。」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这一分钟最挂念谁?」
  「你这么介意,就不该要我说真话。」他爱理不理。
  「你已经不爱我,对不对?」
  「你总是喜欢令人窒息。」
  「好!那我离开这里。」我开门要走,他并没有留住我。
  我告诉迪之,我要去东京,并且要尽快去。两日后,我们随旅行团出发,我希望林方文不要找到我,找不到我,他才会牵挂我。
  到了东京,我们住在新宿一间酒店,那是一个繁荣地,我却疯狂思念一个在尖沙咀的男人。
  我们在歌舞伎町一间鸟烧店留连,其中一个厨师是从上海来的中国人,跟我们说普通话,他长得高大英俊,迪之对他虎视眈眈,赖着不肯走。有时候我觉得迪之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她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我好不好打长途电话给林方文,告诉他,我在东京?」我问迪之和光蕙,「我怕他找不到我。」
  「不要。」迪之说,「让他焦急一下,他才会挂念你。」
  「你跟林方文到底有什么问题?」光蕙问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有什么问题还好。」
  回到酒店,她们两个很快便睡着了,我们住的房间外有一个小阳台,我站在阳台上,从酒店三十二楼俯瞰东京市,璀璨却陌生,我疯狂地思念林方文,这个时候,他会不会站在阳台上等我?
  我打电话回香港给他,电话响了两下,他立即来接。
  「是我。」
  「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我。
  「我在东京。」
  「东京?」他吃了一惊。
  「跟迪之和光蕙一起。」
  「我很挂念你。」
  我心头一酸,忍不住呜咽。
  我和林方文,一个在东京,一个在香港,距离四千公里,他在四千公里以外,才肯对我说:「我很挂念你。」
  我在电话里哭泣,他着紧地问我。
  「你在哭吗?不要哭,有什么事跟我说。」
  「你这一分钟最爱的女人是谁?」
  「程韵、程韵、程韵、程韵。」
  「但下一分钟可能不是。」我说。
  「你这么介意那句说话?」
  「是的。我不希望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曾经离开我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我来东京找你,你住在哪间酒店?」
  「你不要来,六天后我会回来。」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立即从四千公里以外,来到我身边,给我最温熙的爱。但,我非常奸狡地相信,分开才会令他更爱我,我要用六天来激励这段爱情。
  到东京的第二天,我们去迪士尼乐园玩,那是最快乐的一天,因为有一个男人在四千公里以外疯狂地思念我,原来被人思念比思念别人快乐。
  晚上回到酒店,我打电话给林方文,没人接听,他会不会正在往东京的飞机上,赶来跟我见面,给我一个意外惊喜?可是,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如果他问孙维栋,孙会告诉他,因为孙知道我们住在哪间酒店,我整晚睡不着。第三天,我故意留在酒店等待,但他没有出现。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回香港,都没有人接听。
  林方文到底去了哪里?香港至东京的飞机这几天并没有发生意外,他会不会来了东京,却遇到意外?我的心忐忑不安。
  「下次我不跟你一起旅行了,你整天惦念林方文,什么都提不起劲。」迪之骂我。
  「思念是很好的感觉呀!可惜我并不思念孙维栋。」光蕙说。
  「我觉得无牵无挂的日子才是最快乐的。」迪之有感而发。
  「是的,思念别人并不好受。」我说。
  第七天的黄昏,我们乘飞机回香港,我买了一件米白色套头的毛衣给林方文。也许他根本没有来东京,他仍然在香港的录音室里晨昏颠倒地工作,照例忘了我,忘了我在东京等他,他说挂念我,就只是那一分钟。
  下机后,我走上林方文的家。开门进去,竟发现他正跟邱正立和黑眼圈老妖谈笑风生。
  「你回来了?」他问我。


  我很愤怒:「原来你在这里聊天,我还以为你去了东京找我。」
  他没有回答我,一贯地沉默。
  「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没有人接听电话?」我问他。
  「我这几天在录音室忙到天亮才回来,家里哪有人听电话?今天刚好完成了。」
  果然给我猜中了,他忙着工作,忘了我,说要来东京找我,不过是美丽的谎言。
  我站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邱正立和黑眼圈老妖找个藉口离开,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在行李中拿出那件米白色的毛衣。
  「这本来是买给你的。」我说。
  我把毛衣扔在地上,双脚发狂地在上面践踏。他制止我。
  「放手!」他用力把我拉进睡房里,睡床上竟然有很多很多只纸摺的飞机,最少也有几百只。
  「因为工作,不能去东京找你,每天思念你的时候,便摺飞机,希望可以飞去你身边。」他说。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我刚才用脚践踏我买给他的毛衣,他却在几天内为我摺了几百只飞机,思念在屋里蔓延。
  「有多少只飞机?」我问他。
  「不知道,我没有数过。」
  「一起数数看。」我说。
  我一共数到有九百八十六只飞机。六天里,他平均每天摺一百六十四只飞机,思念我一百六十四次。
  「你回来了,这些飞机可以放进垃圾桶里。」他说。
  「不!我要把它们留下来,这里有九百八十六次思念,如果将来你忘了,我会用这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提醒你,你曾经如此思念我。」
  我发现上手租客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金鱼缸,里面还有七彩的光管,我把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放进金鱼缸里,刚好能够装满,然后把金鱼缸放在矮柜上,接驳电源,霓虹光管亮起,鱼缸里的飞机好象在东京的夜空上飞行,鸟瞰五光十色的大都会。
  「很漂亮!」我看着飞机。
  林方文紧紧地抱着我说:「以后不要不辞而别。」
  我并不想如此。
  大学最后一个学年在一个滂沱大雨的上午开始,课室里,再没有林方文,他经常坐的位置一直空着,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个课室里,他在看《龙虎门》,想不到已是两年前的事,无法和他一起毕业,我是有一点遗憾的。我曾经害怕失去他,但,每当看到鱼缸里那九百八十六只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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