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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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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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一直朝东飘去。看来时间也不短了,那深深鞋印中又积起了一层绒雪。

小陶走出帐棚趴到雪地上仔细地观察着,然后宣布道:“同志们,根据我的侦察,老张真的是去现场了,从脚印的数量、大小可以判断一同去的还有郭云。”说着走回帐棚操起一把铁锹就走。

“人家俩人是谈恋爱,你跟着去干啥?”

“哼,在这个问题上你一点也没有实践经验,谁在这下雪天去谈。”

“小陶的判断是正确的。”刘德才把手一挥又对大家说:“张郭二位工程师都不休息,咱们也去吧!”

“好,同意!”人们欢快地应合着走出帐棚,冒着密密麻麻的雪花,沿着那长长的脚印,踏着咕吱咕吱作响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老远他们就看见在茫茫的雪原上张文彬和郭云那纤瘦修长的身影。他们正挥起铁锹使劲地在冻土上挖着。刘德才他们赶忙跑了过去,只见文彬和郭云都脱下了外衣,这么冷的天头上却冒着晶亮晶亮的汗珠。

“唉呀,二位工程师!”人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为啥星期天也不休息呢,太辛苦了。”

文彬直起腰来说:“实践嘛!”

郭云也笑着问道:“你们呢为啥也来了?”

两人都舔着干裂的嘴唇,吸着清凉的空气,文彬看了一眼郭云又对大伙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我觉得没有实践就没有第一手资料啊,没有第一手资料就没有发言权,看起来还非来不可呢。”

刘德才拍着文彬的肩膀说:“怪不得你这么早就来实践了,还把郭云也拉来一块实践呢。”

郭云笑了,文彬也笑了,在冰天雪地里他们都笑得那么甜蜜。“是呀,实践就是认识事物的本质嘛。”文彬说着就把大伙领到一个已经挖好的土样坑前,用尺子量着土层的厚度,说:“这才几天就冻结了一卡多,看样子还要来个趁热打铁才行。”他又指着冻土下面说:“这表层是亚粘土,粘性较大,不大透水,地下水位呢,都快两米多了还看不着。”接着他又跳到坑里兴奋地拾起一块土来给刘德才:“你看这土质多么坚实,开你那台挖土机进行作业问题不大吧。”

“我看可以。”刘德才把土块拿到手里掂了掂说:“如果都是这样的土层就不错了。”

郭云也接过话说:“是啊,看来我们还得做工作。”她伸手把文彬从土坑里拉上来,然后望着广阔的平原:“可是量大,任务太艰巨了。”

第十章 奉献


由于工作关系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来月的郭云要走了。听处里来信说是因为这里准备工作花了不少功夫,干得很不错,拿出了第一手可靠资料,所以局里要拿这个贮灰场作为平原机械化施工前期准备工作的典型,要在这里开现场会了。处里就是为此事要她回去帮助筹备会务工作的。全组人听了这个好消息都高兴得不得了,小陶一跳八丈高还高呼了一阵“呜啦”。

走的那天全组的人把她送上公路,文彬一直把她送到车站上了火车。上次是她送他,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坎坷的旅途上飓风劲吹,这次是他送她,虽然道路上还是荆棘丛生,但郭云的到来似乎春风化雨了。过去在一个科,也常常在一起讨论、研究工作,可那时究竟还是同志之间的交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现实环境的变迁,加上人事关系的冷暖,使人的爱恨分明,有人站在高处,打破人间世俗的偏见,从无邪的窗口去窥视人生美好的未来。这两个人都有共同的理想,高尚的情怀和相同的志趣,应该说是志同道合了。可是两人的心扉对谁都没有打开,只能从郭云在车窗口探出的半个身子久久地朝他挥手对文彬嫣然一笑才使他内心一振,天哪,这笑容带着多么深刻的内容啊,就象初春一道阳光,那么耀眼,那么灿烂,那么温柔。文彬似若木鸡的久久呆望,双眼泪珠不听话的往下滴落,好象才说明了各自的内心都在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郭云一走文彬就显得更忙了,在这些短暂的日子里,他领着全组完成了地形测绘,挖了一百来个土样坑,取土样四百多组,每到夜晚文彬总是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做试验,算成果,画呀写呀地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又是一个星期日,劳累一天的小陶回到驻地就躺下了,等他一觉醒来只见一道昏黄的灯光从门缝射了进来直落到了他的床头上。他抬手看表,时针分针已经在最上面“12”的地方重合了。啊,已经是午夜了一定是张工又在加班了。他披上衣服下床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果不其然是张工正趴在桌子上画着什么,旁边摆着一张整个灰场的地形图,一张地质剖面图。靠图的旁边放了天秤、环刀、钢丝锯和几个大圆肚子的玻璃比重瓶。桌子边的火炉生得很旺,在蓝悠悠的火苗上放了一个砂烙,那象筛子底的砂烙面上摆满了土样。文彬正弯腰低头用三角板画,用比例尺量,然后把烤干的土样放到天秤上称,根据试验参数计算着各种需要的数据。经过长期劳动锻炼的手,看起来显得粗糙笨拙,但动作是那样的快速敏捷、轻柔、细致,理论和实践的结果,使他才思是那样的流畅、敏捷。眉下那双被红肿包围着的眼睛又从镜片后面透着稳健和沉静的光茫。由于工作的紧张,那两个鬓角的头发都被汗珠湿透了,端正的鼻梁上也透射出晶亮的光。看来这脑力劳动并不比体力劳动轻松啊,而他呢既参加体力又从事脑力那就更不轻松了。同时要真正对国家做点贡献,取得一点成绩又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对于张文彬这个既有事业心、创造性而又有责任感的人,他虽然没有惊人的成绩、创造,也不去追求值得夸耀的成果、价值,但在这日复一日,无声无息的劳累中,却显出了纯钢似的坚韧,黄牛般的耐力和无私的奉献。对他来说白天和黑夜也似乎没有什么分界线,黎明的消逝白昼就从长夜中诞生了。看到此,小陶有些感动了,这个同时代的年轻人,他从来厌恶趋炎附势,也反对吹牛拍马,可他对于才能、智慧和无私的奉献精神却十分敬佩和倾倒。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文彬的面前,看到对方那消瘦的脸颊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彬端起杯子一扬脖一饮而尽,看来他是真的渴了,由于专心一意连水都忘了喝。他放回杯子才发现小陶站在他的面前,忙问道:“小陶你累了一天怎么还没有睡呀,要注意身体啊。”

“我都睡完一觉了。”小陶边扣衣扣边说:“你呢,都十二点多了还不休息,难道你那身子就是铁打的。”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呢。”说着又画又算起来。

“明天再干嘛!”

文彬微微一笑,“不,不,明天就更没有时间了。”说着他把图表朝墙上挂,又把土样和试验记录分门别类地摆起来。突然他沉思起来,又查看了一回数据,然后拍了拍小陶的肩膀问道:“小陶你来的正好,我想问问你,今天最后一组土样是什么地方取得的?”

小陶走过去看着记录说:“这是地表下两米五取的,这是在三米的地方取的。”

“来来来!”文彬招呼小陶看了一组试验数据说:“根据试验数据看来下面土质比上面坚实,为啥容重反而比上面还小呢?”

小陶看了好久答不上来,他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感到一阵羞愧。这肯定是自己工作大意把记录填错了,按规程原始记录是不允许改动的。他低下了头啥也没说,回到自己的帐棚拿起手电,背上帆布包和取土工具就去现场了。倒霉的是今天取土的那新土坑已经冻结,在这月黑风高的冬夜里他一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刨着土皮艰难地工作着。这时他才意识到张工那句话“搞工程的人不能有半点凑合思想,别看铅笔头那么一点,要按千分之一的比例那就是一公尺”的话重要了。突然一大块雪团夹着土块从坑沿上滚进了他的脖子把他吓了一跳,等他抬头一瞧原来是文彬站在坑沿,冻红的脸上带着笑,一点没有责备的意思。

“小陶,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说着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你太累了,我怎么忍心叫你。”小陶不好意思地说:“再说眼看就要开方案审查会了,资料不全怎么行。”

“看你多固执,要是狼把你吃了,叫我怎么向你的对象交待。”文彬在小陶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你说是不是呀?”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雪野飘转回旋。回去时起风了,而且风刮的很猛,雪花被刮的象流云似地满地飞舞,飞舞的雪花使眼睛都睁不开了。文彬用手电筒照着道,又把手套给了小陶,说: “小陶,你对工作这样认真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教育。”

“不不,这都是向你学的,比起你来我还差很大一截呢。”

“嗨,看你说到哪去了。”文彬谦逊地说:“我有啥值的学习的。”

“就学你对工作细心的精神。”

“是呀,不细心怎么成呢,土壤分析也是一门科学,容不得有半点似是而非。作为一个工程技术人员资料数据就是认识事物的锐利眼睛。不能,也不应该有半点可疑,错了一个数据就等于眼睛里掉进了一粒沙子,使人看不到真象,要知道,不准确的资料比没有资料更坏事啊。”



灰场施工方案审查会开始了。郭云第一个由工地来这里参加会议。这个会是由局长周忠明亲自带队来参加的,比起一般的现场会来当然要显得慎重热烈些。参加人员除了局总工程师和局各职能处的技术人员外,设计院、建设银行和甲方的有关同志也都参加了。一共四五十人,加上那四壁挂着的各种图表资料的配搭,倒把一个小小的帐棚挤的满满的。

文彬穿了一件半新旧的工作服,由于工作劳累,他的眼睛显得很深,颧骨也突得老高,明显地看出比刚来这里更瘦了。他站在由两张铺板拼成的临时案桌旁,象个作战将军出师之前在沙盘上讲解战略布署和作战任务一般地比划着:“比如说!”他左手拿着一个墨水瓶朝地形图上一放:“这是灰场的大片积水。”右手又拿起一根木摺尺往瓶子上一搁,说:“这就是我们要修的大堤,按原设计要求和设计预算,这片积水要全部抽出,再用井点降水的方法把地下水位降低,然后才能取土施工,其目的是要降低土壤的含水率。”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用手在衣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日记本来翻开说:“不过根据郭云同志、刘师傅、小陶和全组师傅们的调查结果认为,这样一来不但工期赶不上要求,而且施工费用大得惊人。挖一立方米土,仅降水费用就是一元多,那么要筑六十多万方的长堤就是六十多万元,这还没有把修堤的其它费用加进去。”(那时的六十多万比现在六百万还多)

人们听到这儿有的在相互议论,有的在本子上画,显然他们是在这个庞大的降水费用上绞尽脑汁。张文彬又继续讲述:不过我这样想,施工方案的选择要因地制宜,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具体情况,因此我们大胆地提出了采用明沟排水方案,经初步计算只花两万五千元。“说到这里会场轻微地轰动了一下,接着很快又趋于平静,人们聚精会神地听着,其中最着迷的要算郭云了。她感到自豪,也感到高兴,因为这里也有她的劳动成果,同时她又佩服文彬的工作能力和才智。她深深地被这方案所吸引,心也在随着文彬的讲解而起伏,象走过了无数的山川、河流、平原,饱览着无限的风光和秀色。实际上这个方案就是她和文彬共同提出来的。都希望得到实施,为国家节约资金,都希望为国家做出贡献,得到人们的赞许。这个会既显得严肃而又认真,同时搞工程的人都爱讲个实事求是,刨根问底,而且从各个角度提出问题。

局基建处赵工程师做了一个高低不平的手势问道:“明沟排水是有坡度,积水面积那么大,水到底朝哪里流?”

文彬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只粉笔走到小黑板跟前说:“根据测量结果,整个地形是由西向东倾斜。”他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由西朝东的箭头说:“这东面是黄花沟,南边是护城河,所以我可将积水先引入沟,再让它流入河中。”赵工程师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微微一笑。接着甲方朱技术员又问道:“我想这里地下水位很高,如果不采用井点降水,堤的质量是否能达到规范要求?”

文彬从一个旧图袋里抽出一张发黄的图纸来,说:“这是五四年的勘察资料,从这上面看正如老朱说的那样,水位是很高的,不过近几年来不但华北地区,甚至全国都有些旱象,加上工业用水的开发,地下水位趋于下降,而且在继续下降着。经现场测定结果,一般都在两米五以下,如果采用明沟排水可降到三米左右,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施工了。”他又从墙上取下几张工地土壤夯实的取样试验报告单来,递给朱技术员:“根据试验,干容量一般可以达到一点七以上,这对灰堤已经足够了。”

“工期呢?”

“按我们的施工方案,如果不出现异常,可以在明年雨季到来之前完工。”

“机具配备和劳动力组合呢?”

“这里可以全面采取机械化施工,能腾出大部分劳力用在电厂厂房工地上去。”

会上大家又提出了许许多多的问题,文彬都一一解答了。到此时众人相互看着,好些眉毛直往上挑,再看文彬,眉宇间洋溢起了美滋滋的微笑。听出门道的,除垂了双目品尝,还微微点头;吃不透的,也隐约觉得合情在理,默然寻思,满棚里悄然、寂静。门外早涌来一群工人同志,竟无一点嚷声,都伸着脖子,望着听着,好象喝了蜜,都舔着甜丝丝的嘴皮儿。等到把初步施工方案定下来四五个小时都过去了。



朝阳透过簿簿的晨雾划着一道道彩虹,照着贮灰场的试验现场。几台火红的东方红推土机,象几只大甲虫正在突突地把泥土推得如一座座小山,挖土机也轻舒铁臂,把土大口大口地吃着,然后一转身扭起大铁斗,把土吐在旁边的试验堤上。这是文彬组织的取土试验表演,凡是参加审察会的人员都全部参加了。他们都站在高高的土堤上观察着,人人都赞口不绝地说:“老张这个人精神可嘉呀,是一个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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