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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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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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那女人不听则可,一听反而怒气森森把嗓门儿提得更高。她指着铁罐说:“你先别跃那个劲儿,我问你,那里面的配件都弄到哪里去了?我的水平低,理解不了这是什么精神?”

她刚说完,那个小伙子把眼一眯,又诡秘地一笑:“这年头谁不顾自己的一张嘴巴,是不是又拿去换吃的了?”

话声一落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这一下子二曹操又第二次窝了一肚子火,使他刚刚缓过来的面色由白转青,由松变紧,呼吸也加快起来,身子一上一下的抽缩,真是受不住了。奇 …書∧ 網觉得自己的威严好象受到了侮辱和侵犯,但是一想到近年来老电业的培埴、保举,这才起来多久,何必因小失大再滑呢。为了维护既得的利益他又忍了。只见他眉毛一挑,腮邦子急促地跳了几下,随着喉头的滾动却又把第二次上升的火苗咽了下去。他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眼人群,又把双眼对准了那个小伙子说道: “我说陶纪明,你这是在敲啥锣边儿,告诉你,我姓曹的不是那种人,你看到我在哪儿换大鱼大肉吃了,嗯,拿出证据来呀,别说话象喝凉水似的不塞牙。要知道这几年为了这些玩艺儿我操了多大的心,就差把它们搂到被窝里了。”

说话间他指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周老顺,你这个老闷们,你是库工,这一切是知道的嘛,怎么就不吱声,是不是我把它们拿回家炖来吃了,嗯,说话呀!”看到老顺一声不吭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只有摊开双手解释:“你们那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没有做过领导不知道当领导的难处,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啦。电厂要大修缺个备件我们就不帮助,外单位有了难处我们就不支援,拆个靠背轮、卸个马达是常有的事儿嘛,有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如果都象你们那样本位主义,那全国一盘棋的精神跑到哪儿去了,嗯,一盘棋懂吗?”

“你说的一盘棋我们懂。”陶纪明不但没有被说服反而给他来了一个回马枪。“可这是成套的发电设备知道吗?所以这棋子不能让你一个人拨。”

“谁拨?”

“大伙。”

“真是岂有此理!”二曹操“嗖”地一下把帐卡本从咯肢窝下抽出用手指敲得可可地响,“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告诉你,我这棋盘放不下你那小瓜子!”

“放不下也得放。”那女人把脖子上的毛巾使劲扯了下来一挥道:“这叫群众监督,就是不能让你借工作之便,借手上之权肥自己。”

看来这句话捅到了二曹操的痛处,想起前几年的失落,想起有较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这第三次火苗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刹时五官落移,横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好象肝也一下子大了起来。他气势凶凶朝那女人靠近了两步,“你,你呀,为了把你抽上来我费了多大的劲儿啊,你反而恩将仇报,这,这太不应该了!”

那女人一听,脸一下子也变得惨白,象尊塑像久久凝视着二曹操,接着不知从那里冲出来的仇恨使她不顾一切挺身向前用手指着对方的脸,“呸!曹超仁,你对我还有恩,要不是你们两口子,我能象今天。”

“我怎么啦,嗯,别忘了你是有问题的人,我是领导,你没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不是脸的东西,别装得人目狗样,你内外勾接挖社会主义的墙脚,有问题的是你和你老婆文志华。”那女人越说越激动了,最后便嚎啕大哭起来。“就是你们两口子耍阴谋、施诡计,硬是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让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大伙说说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呀,你,你们还我青春,还我岁月!”

“那弯路是你自己走的,让我还你什么?”二曹操也面向大伙委屈地说:“那我的青春、我的岁月谁来还呀?”

“那是你太贪。”那女人寸步不让。“你还想仗势欺人,告诉你办不到了!”

“你太放肆了。”二曹操呲牙咧嘴直喘粗气,他使劲跺了一脚,抱起一双胳膊活象一支翘首扬冠的公鸡噔噔地走了几个来回,然后站着,一支手使劲按着隐隐作痛的肝区,一支手把帐卡本扔给了周老顺,这时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风度和仪表,忘了克制,忘了矜持,愤怒把一切都忘了。他迅速把袖筒直往上挽,接着一蹦跳到那女人跟前,已经达到短兵相接的地步。那鼻孔内的两道粗气直朝对方脸上喷:“你太不象话了,给你脸不要脸,反而得寸进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走,听说王主任来了,咱们找他评评理去。”

这女人叫郭云,老电业已经认出来了。就是因为这些,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是一个独身,而对曹超仁的青春岁月他只有摇摇头吐了一口长气。

就在这时人群里喧哗起来,原来是二曹操正伸出他那细长而又有点儿干黄的手去抓郭云的衣领,眼看一场争斗就要起来,人们一个个仰起脸用眼睛瞪着二曹操,特别是那些二不愣登的小伙子一个劲儿的起哄“领导打人没有水平!”

“要和平不要战争!”



一只粗大厚实而又热乎乎的东西把二曹操的胳膊托住了,他一愣神儿,一片阴影掠了过来,回头才发现象山似的老电业站在他的后面。那神情略带猜测、不解、同情和愤懑。见此情景二曹操也产生了复杂的感情,顿时失悔、怨恨、惊喜和委屈一齐涌上了心头。虽觉酸甜苦辣不是滋味,但他还是改变苦脸,一回身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把老电业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眯着小眼睛似哭似笑地仰望着老电业使劲地摇晃着说:“唉呀我的老主任,盼星星盼月亮这下可把您给盼回来了哇。”要不是人多碍眼他会一头扎进对方那高大宽实的怀里,象孩子那样撒起娇来。“这两年您把我扔到这儿就不管了。”接着他就诉起苦来。“真是一言难尽啊,又要搞工程结算,又要负责材料设备保管,又要……唉,这么多的事推给我一个人,简直要把我给压扁了。”

老电业笑哈哈地说:“小曹我知道你的水平,年富力强能者多劳嘛!”

“您快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再能耐岁数不饶人啦!”说着二曹操把头在老电业面前晃了两下说:“还叫我小曹操呢,你看我的头发,您看我的脸还小吗?已经是老曹了。”

“树老根多,人老智多嘛!”老电业说着拍了拍二曹操的肩膀又捏了捏经常端起的肉头,开了一个玩笑:“常言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我看你这上面还很有劲头,担得起呀!”

“唉,主任看你都在说些啥,现在我连兔子都不如啊!”二曹操朝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咱们都是一起从旧社会摔打过来的,怎么不了解我,还开玩笑了。那时候究竟年轻,真算年富力强、血气方刚,加上正义感,对啥事都满不在乎,可是现在。”说到此他把头甩了甩:“唉,老了啊,人老珠黄不顶用了,说话也不灵了。”接着他愁眉苦脸地用手在右肋间揉了几下又继续说道:“我的肝炎又犯了,去医院检查TFT是两个+号,三T值达到16,转铵酶也到了二百多,这倒霉的腰也跟着凑热闹来了个骨质增生,加上工作又不好搞,真要我的命了。你听刚才那些话,真是用榔头都砸不烂,噎死人啦。哪里还把我当个领导,就差把我顶到狼牙山上去了。”他摇头又叹气,心里的浪花不住地翻滚,想去想来只怪人生险恶,仕途坎坷,唉,还不是由于自己摔了那个跟头,不但背了一个坏名声,同时把威信都给摔没了,要不这些小人物怎敢这样放肆目中无人。到是老电业好象看透了他的心思,他也很了解他、支持他,而且也十分同情他的下级。为了拔高,凡有出头露面之事总是想方设法让他去做,同时也百般进行安抚。他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地朝后拉着,又把手搭在二曹操的肩膀上小声说:“算了,算了,对你来说,我心里一直有数啊。”说着就把他推出了人圈儿。走不几步又回头对小陶和郭云说道:“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也应该讲点方式方法说话要讲分寸呀,对领导应该尊重,干吗动不动就质问呢。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该说的就别说,不要太生硬了。”

二曹操把眼睛瞪得溜圆,也回首一瞅,端了端肩膀得势地补充道:“哼!不是生硬,简直是让人无法容忍。”

“好好,不要说了。”老电业把手一挥吩咐道:“大伙都干活去吧。”然后拉着曹超仁走了。

水塔的蒸汽象小雨般下着,把地淋滑了,把衣服润湿了。二曹操余怒未消在老电业的后边儿慢慢地边走边说:“郭云您是知道的有问题,再说我们之间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奇#書*网收集整理看来她还有记恨啊。我觉得还是回避的好;小陶呢又是一个愣头青,出校门儿才几天,懂个啥?怎么能让他们来搞清点。这一来把我的计划都全盘打乱了。”说着又央求道:“主任,我想借您手上的权力把他们给我调走吧。”

“不成,不成。我身上的压力不小哇。”老电业摇着手巴掌。“这里要上马,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叫我把他们往哪儿搁呢。至于过去的事嘛,过去了,就过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啊。再说都是技术人员,局长又特别强调过,而且他们也都出身于劳动人民家庭,要利用嘛。”老电业又安慰道:“你要姿态高点,如果实在想不通,开会时我批评他们几句给你出出气就行了。”

“嗯!”二曹操顺从地点点头,接着又觉得不妥,忙说道:“嗨,算了算了,我一个当领导的哪能和他们斤斤计较,别人还会背后议论,说我小肚鸡肠容不得人呢。”

“也好,年轻人火气大,要不找个时间跟他们个别聊聊交交心吧!”

“嗯!”二曹操又顺从地回答道:“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就是了。”

老电业满意地点着头:“这就对了,还是要团结大多数,这么大的工程,几千万元的投资,光你自己唱独脚戏也不好搞嘛。”就这样矛盾似乎暂时得到了解决,接着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子。穿过临建碎石马路,又走过了在第一期工程中栽种的两排柏杨,最后来到了几棵面盆粗的垂柳树边。二曹操似乎有点累把步子停了下来,伸手摸着粗糙的树杆说:“记得刚来时才小茶杯粗,一晃就这么大了。”他又摸了摸自己满是黄白胡茬的下巴,“唉,时间过得真快呀!”说到这里他把头一偏看了远处一眼,回身突然无头无脑地问道:“主任,你说那郭云像谁?”

“鬼头,你突然问这个干啥,她和你以前还有一段纠葛,难道还不了解她,嗯!”老电业有些惊呀,“她不是郭有槐的独生女儿嘛。”

“我看不象”二曹操摸着下巴又低头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瞅了老电业一眼说:“我看她的长相,说话的口气,甚至做手势的动作都和二十多年前的老沈差不多,特别是嘴上那颗痣,那小沈云不是也有那么一颗么。”

“啊,是么?”老电业低头想了想,凝眉沉思起来,想起二十余年前在刘守宙码头和沈大哥依依惜别的情景,不觉升起了深深的旧念。他举目远望,人事已改,山河依旧,可是老沈一家三口在哪呢。他又收回目光,说:“沈工程师到是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嘴上到也有一颗小痣,可是早就随父母一起走了嘛,怎么……”

“不不。”听主任这么一问,二曹操的脸突然一红显得有些慌乱,忙抬脚就走,脚尖一下子碰到了一块冒尖儿的石子上,加上道滑,身子一倾失去了平衡,一个冲击来了一个嘴啃泥。老电业忙伸手拉了起来,二曹操的前胸、膝盖和双手都沾了一些泥,同时靠嘴边也粘了不少。他拿出手绢擦了擦,看着满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弄的一溻糊涂,不免生起气来,抬脚朝石头狠狠踢了一家伙,又接着前话说:“我,没什么,只不过随便说说。”就有意地把话岔开了。“唉――主任,你还记得五十年代执行一长制的时候吧。那阵子我是分队长,你是全工地大主任,官是官,兵是兵,就如部队的军衔制一样,上下清楚,左右分明,进屋先喊声报告,工作有请示有汇报,纪律严明,叫立正不敢稍息,那才叫带劲儿呢。可是现在,唉,芝麻大个事儿就敢和你顶,你说这还象个啥。实话对你说,我可要借您的尚方宝剑,今后谁要和我顶就得做检查,谁要不服就扣奖金,要再不听话就处分,直至开除。”

“嗨,算了算了。”二曹操还没有说完老电业就接了过去。“光有尚方宝剑我看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说着他看着一期工程那高大宏伟的厂房叹了口气:“这些工程都是一长制和大跃进的产物,那工程质量、进度不是也不高不快么,所以对国外那一套东西中央也有看法,生搬硬套,不适应国情,要不为啥执行不到一年就吹了呢。”

老电业没有迎合二曹操的心理,使他有些失望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还没有散开的人群委屈地说:“那么象他们那样咱们领导工作如何做呢,要不我们这些当头头脑脑的就太窝囊了。”

“不要那么想嘛,这里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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