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出书版)- 第17部分

　　明若的犟脾气终于在见到刑杖对着自己的屁股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的那刻消失得荡然无存。

　　〃啊……啊啊啊……〃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整个校场……虽然负责行刑的士兵明显保留了力道，但打在身上还是一个疼字。

　　最后，口吐白沫的明若终于如愿在十五杖时昏迷，使酷刑提前结束。

　　〃终于可以摆脱这该死的罪恶感了！〃……总算死得还有点理由……嗯，若是熬不过今晚，就让杨莫在墓碑上这么刻吧……明若昏迷前幽幽地想道。

　　〃哎哟……〃在没有麻醉剂又没有什么有效止痛剂的古代，光是肩膀的箭伤已经够明若叫个十天半月的了，更何况现在屁股又被打开了花。

　　虽然杨莫事后送来了很多补品，又一次次来探访，但疼痛却不是吃点补品再听听安慰就能好的。那些军医吗……明若是断不肯让他们看的，否则看出自己是女的那还了得？听自己描述症状，他们都说没什么事……那些老匹夫跟着凤南军南征北战，这些皮肉伤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若不是碍于明若的身份，估计连理都懒得理……真是不负责任！只是让他们开点止痛药嘛，居然露出那种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明若一边吃痛呻吟一边恨恨地想：看我不整死你们！

　　〃殿下，与离国的大战我们赢了，而西陵皇城也已经被我军攻陷，此番大获全胜殿下功不可没！〃杨莫这几天没事常来嘘寒问暖，这次却谈的是正事。

　　〃回去后在下一定会向冷将军禀报：我们凤南军全体上下，都很敬佩殿下……〃毕竟是粗人，奉承的话杨莫本身就说不来，只说了这么几句，脸已经有些红了。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王旁手中的脸盆掉到了地上，他双目圆瞪，脸部抽筋……自己，自己没有听错吧？这个……这个杨莫居然在向明若表忠心？！

　　这个人真是那个当初连大殿下的人情也不卖的杨莫？！这些……这些凤南军的人不是上上下下都是成天一副除了皇上谁的账也不买的嘴脸吗‘？怎么此刻都成了听话的绵羊啦？

　　〃王侍卫，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呜呜呜，虽然自己一直看不惯那些心高气傲的凤南军人，也一心想看他们低头的样子，但是……也别向绑架皇上的贼军头头低头啊！

　　看这边没事，杨莫又继续道：

　　〃若是殿下的伤好差不多了，那不如我们即刻就向陵都进发，估计皇上已经在那里等了。〃

　　〃这事我已经想好了，杨统领你看……〃明若喝了口茶，这几天没事只能趴在床上，除了思考……只能思考。明若摊开地图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缺口很大，若是敌军想到从这里走的话，会是个很大的隐患！〃

　　〃这……〃杨莫看着峡谷中的缺口，不禁点了点头，〃的确……〃

　　〃离军之所以长期不能通过一马平川，都是因为这峡谷的天险。但是此番大战，城防的缺口已经被打开了，若是不能修补好的话……〃明若哀叹一声，〃正好我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如趁机到那里去作下修复？〃

　　〃那也是。〃杨莫听得有理，自然点头称好，〃反正战局已经明朗，难得殿下未雨绸缪，就按殿下的意思办吧。〃

　　〃不过殿下的身体未好，这些事就交给下官吧，殿下就留在这里养伤好了。〃杨莫出门的时候补了这么一句。

　　〃你想做什么？！〃见杨莫出去，王旁忍不住问道。

　　〃总不能带着五万凤南军到处溜达吧？自然要找个地方安置他们。〃明若无辜地望着王旁。

　　〃你不怕他们得到消息回头？〃

　　〃嘿嘿。〃明若眨眨眼，贼笑道，〃你猜我为什么骗他们到那里。〃

　　〃为什么？〃

　　〃因为……〃抿口茶，明若这才慢悠悠吐话，〃通到对面山崖的只有一座浮桥，到时啊……砍了不就行了吗？〃

　　〃你！！！〃王旁直愣愣地瞪着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笑容的小娃儿，抬手颤悠悠地指向那小巧的鼻子，直想开口骂几句，但转念一想：这人连皇上也绑了打了，假传皇令假冒皇子的事也做了……天下还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吗？

　　想罢，王旁只能灰溜溜地把手放下。

　　明若不了解王旁的复杂心思，只是单纯地想……五万免费的劳动力啊！这下西陵的城防就更稳固了吧？

　　拍拍手，好了，甩开了凤南这个拖油瓶，顺便让他们为西陵的发展尽友好邻国的一份薄力……

　　大功告成！

　　〃明将军，〃好一会儿，王旁才又开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你打算怎么处置皇上和冷将军？〃

　　〃当然等楚国撤军后，让他签定互不侵犯条约，就把他放了喽？〃明若早就已经想好了。

　　〃你不杀皇上？〃

　　〃我和他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他？〃明若好笑道。

　　〃那看来还来得及。〃

　　〃什么来不来得及？〃明若不解道，〃好了好了，说话爽快点，别故弄玄虚！〃

　　〃你若是能改意投靠我大楚……还来得及。〃王旁慎重道，〃依将军您的才华，皇上今后必有重用。〃

　　〃扑……〃明若刚进嘴的一口茶猛喷了出来：有人来挖墙角？

　　自己在现代从来都是被人炒，没想到到了古代……

　　居然有挖墙角的人啦！

　　同时，张校尉这边飞来急报……西陵太子林厉处传来急诏，着西线守军将领明若三日内赶往觐见！

　　〃明将军，您若是不想杀皇上，那不如投靠我们大楚。〃见明若还在继续发呆，王旁又认真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不杀昭安，投靠大楚。

　　〃为什么？〃两件明显没有关联的事摆在明若面前，难道当中能画等号？

　　〃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王旁见明若愣是一副迷茫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吼道，〃现在的形势难道你还不了解吗？！你们西陵的那个太子急着召见你，他要做什么难道你不清楚？〃

　　〃嗯？〃明若慢慢靠到靠垫上想了半天，〃他找我干什么？〃

　　〃自然是要你杀了大楚的皇帝！〃

　　〃那怎么可能？〃本以为还有什么大事，听他这么一说，明若顿时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们那位皇上还在你们手上，太子怎么可能置他老爹性命于不顾杀了手中的王牌？没事别危言耸听……真是，吓我一跳！〃

　　〃林广一死，林厉就是皇上！〃王旁沉声，一字一字道。

　　〃怎么可能？林广是他父亲耶！哪有儿子想父亲死的？！〃明若先是一怔，下一秒立刻摒弃了这个可能……那样不等于间接弑父了？笑话！

　　〃那又怎样？〃王旁见怪不怪，冷笑着讽刺道。

　　〃喂，我说王仁兄，〃明若见王旁的神色有些异样，很是认真，不禁收起了笑闹，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昭安一死，守城的楚军必会将林广正法。到时林厉再提着昭安的头登基，既是顺应天意又是亲手报了父仇！试问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适合行这借刀杀人一策呢？

　　〃更有甚者，你手上的西陵军还有三万，林厉大可以押着皇上一路向皇城进发，命我大楚士兵不准反抗……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难道你们楚兵是吃素的？不会回击吗？〃明若显然无法接受。

　　〃谁敢拿皇上的命开玩笑！到时，谁反抗谁就是不忠，即使回国也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我的天……那不成大屠杀了吗？真要这么做……〃明若抚着胸口说道，〃这个林厉也太恐怖了！〃

　　〃哼！〃

　　〃怎么？〃

　　〃没什么。〃王旁转过头笑道，〃只是没想到明将军也会有觉得恐怖的时候。您就没想过……这一切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绑架皇上，假冒皇令，冒充我大楚皇子又把凤南军软禁在荒山上……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你要搞清楚，那是打仗！战场上谁不拼个你死我活的？正所谓兵不厌诈，难道你们还期盼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你们来杀不成？真若是我不算计你们你们就不会算计我的话，那这仗不是一开始就不必打了！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

　　明若脑中暗想：这个应该算什么呢？外交阶段吧。

　　〃那您想怎样？〃王旁问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本来是想去见了那个太子再说的。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明若说话向来随便，也没有发觉自己说〃那个太子〃的时候王旁的表情明显一愣，只是自顾自说道：〃算了，还是先斩后奏……我们连夜先回幽州，若是你们那个昭老贼肯发誓退兵的话，那我就赶在上头命令到之前放了他吧……免得夜长梦多！〃反正自己这个将军以后也不当了，犯不着管那个林厉是圆是扁。

　　若那个林厉真要她杀了昭安……到时候不杀吧，算是抗旨；杀了吧……那自己又算什么？欺负人家老爷爷？不，应该说是滥杀无辜助纣为虐才对！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离远点。

　　这样一来，才真的是夹心饼干两头为难了。

　　看来得早点回去把那些烦人精放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然而，明若这才打定主意那边的伤口却又痛了……哎哟……天！

　　又要骑马了！

　　西陵丞相

　　一路由王旁带着急行到幽州，明若只觉得全身的骨架像是散了一般，伤口似乎也有点裂开……一下马，感觉连走路也有了困难，只能让赶上前迎接的张校尉稍稍扶一把，才能勉强走几步。

　　〃叶源呢？〃明若放眼望去，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人。

　　〃城主和一些高级将领都去太子殿下那边了，幽州这里只留下我一个负责看管重犯。〃张校尉一边小心地扶着一边答道，〃没想到太子在陵都沦陷前一刻拼死逃了出来……真是太好了！殿下对明将军的评价很高呢，一直说要重赏……〃

　　明若转脸，却正对上一脸讽刺的王旁，似是说：〃看见吧？早知道！〃心中便掠过一丝不快。

　　〃把昭安叫来。〃时间紧迫，明若也没有时间洗尘了，〃我有话要交代。〃

　　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明若不知为何却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难道是因为和那些凤南军相处久了？明若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会儿工夫，昭安也被请了进来。

　　听张校尉说，昭安得知冷无双落网，而凤南军被明若骗走后，他的精神一下颓废了不少……果然，半月不见，昭安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人也憔悴了不少，本来少见的白发也迅速蔓延开来。

　　〃我请你来，是想作笔交易。〃见时间不多，明若开口便道明了来意。

　　〃哦？〃见到明若，昭安原本萎缩的身子猛地一震，立即挺起胸膛冷笑道，〃敢问明将军又想到什么一石几鸟的绝世妙计了？〃

　　〃你只要发誓退兵，我便将你和阳朔都放了。〃无视昭安明显带着讽刺的语气，明若坦言道。

　　〃哈哈哈……明小贼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这倒叫老夫有些不习惯了！〃听罢，昭安却是大笑起来，〃其实你这么虚伪又是何必，只会让老夫不齿！〃

　　〃你……〃见昭安明显不信的样子，明若气得跳脚……我拼了命回来还不是为了救你一条老命？你倒好！

　　〃本将军是真的不想杀你，你为何如此不配合？〃

　　〃哼，明将军的好意老夫怎受得起？不妨你留给自己人用着吧！〃昭安见明若跳脚的样子自是觉得好笑，一字一字冷声说道，〃成王败寇的道理朕自然知道，今日朕落在你手里，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不过你要朕不与西陵为敌，却是妄想！你自可拿去朕的人头，不过朕可以告诉你，大楚今后无论什么人为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明若你！〃

　　〃你……〃见昭安这副德行，明若也知道劝他不动。真是岂有此理！人家拼死救他他还这么一副嘴脸，老顽固！生着闷气的明若全然忘了当初自己似三岁顽童一般的举动了。

　　〃算了……叫阳朔来！〃

　　看来得改变一下说话的态度……明若思量着。

　　于是，阳朔甫一进门，明若劈头便扔下一句：

　　〃你也应该知道，太子下令，要大楚皇帝和他一班贼臣的命！〃

　　〃那又如何？〃听了明若的话，阳朔虽然早有准备，但身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的战栗。

　　〃我没有立即杀你却来找你，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立场……事情能不能挽回，就在你一念之间。〃

　　〃听说你之前曾找过皇上。〃阳朔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一字字道，〃既然已经在皇上那里碰了钉子，我劝你莫再动那个脑筋了……问我也是同样白费口舌。〃

　　〃我看不见得。〃明若摇头道，〃没错，昭安已经是视死如归了，但我看他的命他自己舍得，你却未必舍得……对吗，阳丞相？〃

　　〃你！〃胸口一热，阳朔一张嘴，竟吐了口血。

　　见此情景，明若不由心一软，关心的话到了口边却又吞了回去。〃殿下他要杀你们是因为国仇家恨太深，但我是个军人，军人自当明白当前的局势……我西陵本就国力微欠，此番大战，自然也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如今虽然局势大好，但是为上者当未雨绸缪，西陵目前自保尚可，若是硬要与大国为敌，前景堪忧……〃

　　〃你的话不错，但你既然说服不了皇上，对我说，也是无用！〃阳朔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君为臣纲，既然皇上誓死不肯，臣子又岂能擅自做主？

　　〃我只要三年！〃明若摇头道，〃只要你们答应三年之内不来侵犯我国，我便放你们回去，如何？你们皇上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话已至此，阳朔再怎样也得好好思考一番了。的确，以皇上的脾气自是不肯发誓永不侵犯西陵……但三年，三年的忍耐便可以换皇上的性命……阳朔心中的天平不禁慢慢地有些倾斜了。

　　〃好，我答应！〃半晌，阳朔终于点头道，〃皇上那边，我自会说服，也请明将军遵守自己的诺言！〃

　　于是，列条款、签字、盖章……所有的仪式马上简单而又慎重地展开了。翌日清晨，在没有散尽的白雾中，明若送走了昭安和阳朔。

　　按《幽州协议》，昭安、阳朔回国之日，即当宣布全面撤军的旨意，并设天台，当众立重誓，三年内不侵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