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之犹记小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笑傲之犹记小时-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看着那孩子噗通一声跌在地上,心中竟升起一种奇异的哀怜。
    “哎呀!你这个孩子!怎么说不听呢?!”一个挎着菜篮的女子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扑到那坐在地上哭泣的孩子身上,紧紧地抱着他,“摔哪儿了?疼不疼?”
    “疼!”那孩子扯着嗓子叫唤了一声,带着汹涌的眼泪扑进他娘的怀里,“娘,我疼!”
    “唉,真是的,叫你别跑你偏跑,真不听话!”那女子嘴上虽然责怪着孩子,着急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却透露着她的心疼。
    那孩子小嘴儿一嘟,眼见着又一江眼泪就要喷涌而出了,“谁叫娘骗人!答应好的糖呢?糖呢?”
    “这不是快下雨了么?万一回去晚了被淋着怎么办?明日再来好不好?”那女子无奈地安抚着孩子,让他爬到自己背上,渐渐向远处行去。
    东方不败怔怔地看着那母子,没有发觉自己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他想,为什么那孩子哭得这么惨呢?就为了那几块儿不值一提的糖么?
    他想,为什么我明明知道那女子做的决定很对,却还是同情那个孩子?
    他想,为什么那孩子至少有个承诺——就算并没有实现,那好歹也是个承诺——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呢?
    他想,为什么我这么难过呢?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这些答案的。
    所谓“同情”,“同”的如果不是那被至亲至爱欺骗之情,又能是什么呢?
    ——不过,你娘亲骗你是为了你好……而他……
    他默默抬手,饮尽白瓷壶中的最后一口桂花酒。
    仰首之际,他瞥过一眼头顶的天空——
    黄昏未至,那灰黑色的阴云已浓郁得将天日完全遮蔽
    ——就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墨色漩涡。





    正文 章二十八 意难平
     更新时间:2012…1…18 1:12:01 本章字数:7315

    八月十四。
    今日,济生堂照例申时一过便打烊歇业。
    王老不在——他到樊玉楼喝花酒去了;按他以往的习惯,他最早也得十六日那天回。
    ——也好。
    乔清易心口微不可察地一暖,转身之间,便嘱咐周婶备好两人份的饭菜。
    而他自己,则取了器皿茶叶,一边煮茶,一边等小柏。
    今日,小柏却较往年来得晚了。
    不过乔清易并不着急——只因为这一年年下来,纵然秋月未必有信,那人也不曾误过一次花期。
    忽然间,“轰隆”一声,却是惊雷滚过,然后豆大的雨点儿就“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却与几年前的八月十四有几分相近。
    “这么大的雨,莫非又让他淋着了?”
    乔清易摇摇头,用茶匙从茶则里拨出了些许茶叶。正当他伸手去揭茶壶盖的时候,他忽然在电光雷声中想起:三年前的今天,小柏不知为了什么,竟傻站在后门口,半天不吭不响不肯进来……
    就在这时,他心口突然一紧——仿佛被人用匕首剜了一下似的——他持着茶匙的手,也因为那莫名的刺痛颤抖了一下——虽然没因此把茶匙掉在桌上,然而茶匙里的毛尖却飘出匙缘,落在了冒着水烟的壶盖上。
    那莫名的悸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晃神,便消失在袅绕的烟气中。
    他怔了怔,脑海里奇异地浮现出四个字——啮指痛心。
    他闭了闭眼睛,有些好笑——就算是前世,他也不曾相信过这些诸如“他心通”的荒谬东西。
    大雨滂沱下,庭院中的桂树因为花叶上溅起的水雾而显得有些迷离。
    他叹了口气,忽觉得,不管是庭中的雨雾还是壶上的水雾,都缥缈得闹心。
    他放下已经失了茶叶的茶匙,拎起沸腾的茶壶,将其中的热水缓缓淋到空置一旁许久的两个茶杯上。
    ——这已经是第几次烫杯了?
    看着那茶杯上蒸蒸腾起的热气在凉秋中凝成水汽,他不由抿了抿嘴,目光投向远处虚掩的木门,那凝淡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些轻微的疑惑和担忧。
    又一阵雷声滚过,几瓣桂花被秋雨打落在地,混着石板上汇集起来的细流淌向低洼处——却是再也不可能在明晚继续绽放那芳香、再也不可能幻化成明晚桌上的桂花糕、仓里的桂花酿了。
    鬼使神差地,他袖着手站了起来,取了墙角边的油纸伞,踩着木屐,穿过长廊,走向后院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向里打开。
    他……
    的确站在那里。
    就在门外。
    一如三年之前。
    默默的,让人猜不透心思的。
    竟然如此……
    果然……如此。
    乔清易轻“噫”了一声,目光凝然地看着那门外伫立着的、几乎融在雨帘里的青年,默然不语。
    那的确是他熟悉的小柏。
    但,又确乎,有那么些不同于往日的、陌生的、让他微微不安的东西在。
    小柏穿得极少。
    ——他里面只穿一件极薄的白绉纱袄,而外面也只罩了一层红绉纱衣。
    他低着头,几缕青丝遮在额前,看不清神色;手里倒提着一个白瓷酒壶,显见是空了。然而,那白色的瓷面儿上,的确蜿蜒着一些在雨水冲刷下渐渐褪去的褐色痕迹。
    从他手心到手掌的边缘,也漫布着相似的痕迹——那些痕迹,比之瓷壶上的,还鲜艳淋漓了些。
    ——那是……血……?
    乔清易心下一凉,略略猜到了什么——直觉告诉他,他一直回避的、拖延的、拒绝回答的那个难题——确乎已经躲不过了。
    他虽然从不信任自己的直觉,却不由目光微黯。
    ——然而,就算心中已是一团乱麻、万千猜测,他面儿上也仍然是不动声色的如玉温润。
    许久,他终于苦苦一笑,轻声言道,“……先进来。”伸手便去拉东方不败的手腕。
    东方不败浑身一颤,后退一步,挥开他的手,却不知怎的还是被他拉住了袖子,扯进了油纸伞下。
    乔清易随手锁上后门,若无其事道,“怎么一身酒气?我先给你烧水洗洗,又弄湿……了……”正说话间,手腕却被东方不败反手握住。
    他猛然回首,正撞进东方不败冰冷空洞的眼眸里。
    “你到底是谁?!”他颤抖着问道,声线飘忽,仿佛耳语。
    乔清易心脏猛然一沉,知他已然晓得了什么,知他此来非为赏月看花,知他为何在站门外却迟迟不肯进来……
    他压抑着内心那难言的汹涌,动也不动地与东方不败对视了半晌,方才平淡地开口道:
    “那末,你又是谁?
    “东方柏,还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手指一颤,放开了乔清易的手腕——那上面已被他勒出了骇人的青痕,“我早与你说过——东方柏就是东方不败……
    “……而你呢?是我认识的乔清易,还是户部尚书、太子太傅、荣盛行的主人——
    “——乔易?!”
    雷声轰鸣。
    刹那间,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刺裂了黑云的漩涡,也在那一瞬间把庭院中伫立而对的两人照了个明白!
    那一闪而过的电光,衬得两人的面孔愈发的惨白。
    长廊尽头,坐在温火上的紫砂茶壶“咕噜噜”地发出沸腾的声响——只不过,现在,已没有人想得起去添叶、烫杯了。
    乔清易手指微颤——然而那不受他控制的颤抖只存在了一个呼吸,便被他攥进了手心。
    “呵……”他喉咙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嘲,说不清是嘲讽东方不败后知后觉的狼狈,还是嘲讽他自己兵荒马乱的心。
    他觉得,自己如此反应实在荒谬——因为,有这一天——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颇具弹性的、急促的跳跃声,似乎在鼓动两颗纷乱的心再跳得狂野些。
    两股相似的、灼辣的疼痛,从手心蔓延到心口。
    ——他的。
    ——还有他的。
    那种决绝的、欲将一切魔障全部烧净的热度,几乎都有些大快人心的诱惑味道。
    “……自从知道浙江盐商杨氏的余孽投到你那里,我便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济生堂掌柜乔清易只有一个叫做东方柏的弟弟。至于乔易,”乔清易漠然闭目,“乔易是先帝托孤之臣,帝师大吏,位极人臣——既然知道魔教祸乱江湖武林、仗武与恶商勾结、抵抗新政,又怎能放任不管?”他蓦然睁眼,坚定之极又晦涩之极的双目直直地看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目光一错,躲过乔清易那坦然得伤人的双眸。
    他隐忍地低下头,用一种几近屈辱的情绪,从牙缝中挤出零碎的、嘶哑的声音:
    “我……方说过……
    “东方柏……就是东方……不败。”
    ——东方柏与东方不败,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因你而强自劈成的两半。
    一半陪你看花赏月,一半背着你卷浪掀风。
    一半济生堂里温良如玉,一半黑木崖上无情似铁。
    一半与你在和风细雨里山寺寻桂,一半独自在狂风骤雨中厮杀江湖。
    然而,到底,这不是两个人。
    硬要掰开的话,倒不如说——这只是同一张脸,面对不同人时的两幅表情。
    ——我自己尚且分不清,你就能分明白?
    他在心底切齿道。
    然而,话到口中,还是变作了那一句隐忍的话……
    ‘东方柏就是东方不败。’
    ——如果你认东方柏,那你会不会认这个东方不败?
    ——如果你肯收手……
    ——我就……
    怎样呢?
    东方不败哑然。
    双手奉上日月神教?
    ——哈,那于我又有什么意思?
    他漠然地想着——他东方不败,自入江湖以来,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活之一字;多年来挥洒的那么多鲜血,到底也不过换了这一把椅子和“教主”二字。若失去这两样东西,他东方不败这些年的惨淡经营,岂不都成了笑话?
    或者说,那把椅子,以及那个苍白又血腥的称谓,就是东方不败的所有了——除了他。
    ——而这个“除了”,也只是一厢情愿罢。
    他默默地抬起头,看着同样默然的清易,涩涩一笑。
    他惊觉,把一半儿的自己跟乔大人心中的天下相提并论,是何等的滑稽!
    ——纵我一厢情愿,只怕高高在上的乔大人等到达成了夙愿,也再不会睬我这升斗小民、江湖一芥了罢!
    风大了。
    也愈发的斜了。
    那气流,卷着秋的冷冽,夹裹着雨点打向世间万物——管你是江湖之主,还是朝堂重员。
    那油纸伞已没有用了——在风雨前,那本就极脆弱的东西,又有什么骨气、什么骄傲、什么坚持可言呢?
    挡得一时雨,也挡不住一世风。
    ——也罢。
    乔清易松开手指,那竹撑的油伞立马便被风卷着刮到地上,翻滚了几下,仰天栽倒在走廊的石阶上。
    那走廊,有遮雨的檐,尽头还有冒着热气的茶盏。
    然而,那么近,却这么远。
    若他跟着伞,走上那干燥的台阶,大可不必受这风雨。
    然而……
    ——他既然宁愿淋雨,那便一起罢。
    看着东方不败尽湿的薄衫,他心中忽而晃过这个无稽的念头。
    有些时候,有些情景,有些事——就是迫得人把自己与别人都弄得狼狈。
    他默然地看着东方不败僵硬凄冷的笑,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舍了你那什么教主之位,有那么难么?!’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许久,却又放了开来。
    他想,我算什么呢?凭什么叫他为了我的执着放弃他自己的执着?
    然而,一想起自己这些年隐忍于心中的那份越加难言的情愫,他还是不由暗自咬牙。
    ——纵使知道此缘为孽,到底还是——
    ——意!难!平!
    一时间,他只觉得那风雨已经砸进了胸腔,在里面溅起空洞的、噬人的回音。
    那回音的震荡,确乎挤跑了他肺叶里的全部空气——让他有一种接近窒息的感觉。
    他不由微启双唇——然而,只是那开口的一呼吸之间——一句凉薄的话,就不受他控制地吐了出来:
    “你既要做东方不败,那我乔易——”
    “——只好与你恩断义绝——”
    “——从此——
    “不忆故人,只相为敌!”





    正文 章二十九 缘孽
     更新时间:2012…1…18 1:12:02 本章字数:5914

    恩断义绝……
    只相为敌……
    ……为敌?
    东方不败蓦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对面那人,仿佛被惊了一跳,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听进心里。
    雨下得更加急促了,水帘密密,隔开二人——然而他如何也想不通,仅仅这雨,怎能让他视线模糊到看不清那人的表情。
    他微扬起头,让忽然擒住眼眶的温热在冰凉的秋雨下渐渐退去,连带着,眼底那还未来得及溅出眼眶的水浪也沉了下去,以清晰可察的速度流进左腔的空洞里……
    一时之间,两人皆是寂寂无声。
    他自然也看不到他那看似渊深不惊的眸里——那一片兵荒马乱。
    如此错过,大概,只是一瓣桂花和着风雨从枝头飘落到泥泞里那么短的时间——然而,于他,或者于他来说,哪怕只有一刹,都是极深重的孽与罚。
    ——当东方不败再开口时,他眼眸里的波澜已经化成了坚冰——即便是强自冻结的,也足够锐利寒冷,更无一丝波澜可言。
    而对面那人,也在他开口的同时硬生生压下眼眸中所有的情绪。
    “你果然是要……铲除我教?”东方不败冷冷地说道,眼里的冰刃直欲剖开那人的铁心。
    “不,是制衡。”
    乔易撇开他的目光,看着远处渐渐熄灭的茶炉,淡淡地说着:
    “你可知你们日月神教脱胎于前朝明教?本来,明教教义也是向往光明——是极善的,且有开国之功。然而近几十年来,汝等却在邪路上越走越远,偏离了本来教义,恃强凌人,甚至屡屡损害朝廷的利益。……我无心灭你全教,只是不想放任你们一教在江湖武林称霸。”
    “哈!”东方不败眼中闪过嘲讽,只听嗤笑道,“原来乔大人不仅要对付我们‘魔’教,连所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