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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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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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让你忍太久的……所以,离她们远一点,就当是为了我,不要让自己出事……好不好?”
  
  泠霜再度沉默,没有回答他,只是整个身子蜷在他臂弯里,汲取温暖,一得了暖气,很快就睡着了。
  
  段潇鸣低头看她已然熟睡,暗淡的月光照进窗子来,在房中投射出一个个幽蓝色的影子。段潇鸣深深拥紧她,两人依偎在一起,入眠睡去。
  
  …
  
  感冒了,来势凶猛,四肢乏力,头疼。可能这几天的更新速度会有点慢,但是不会慢太多。
                  佳人自是倾国色
  泠霜轻移压面的一方‘苦竹青玉’镇纸,将才完成的一幅字拿在手中细细品鉴。眼角余光一瞥,但见侍立在旁的哑儿亦是神情专注地注视纸上字迹。
  
  “你认得汉字?”泠霜侧目看她。
  
  冷不防被一问,哑儿慌忙跪地,深深地低着头,不答话。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泠霜轻笑一声,侧了身子扶她起来,复将纸幅重新展平在书案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泠霜一身素衣,青丝半绾,凭案而立,面容沉静轻浅,无喜亦无悲,语声平波无澜,似秋日碧涵潭水,却是连涟漪也见不着。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泠霜不紧不慢地念完,嘴角微噙笑意,侧对哑儿问道。
  
  哑儿无措地抬起眼睛望着她,迟疑半刻,终是点了点头。
  
  泠霜看着她,微微点头,不置可否。而后转身到妆台前,将最上一层的小抽屉打开,取了一把精致的紫铜钥匙,道:“去将那边第一个大樟木箱子打开,将最下面的一轴卷轴取来。”
  
  哑儿接了,不假时便取了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托着,奉与泠霜。
  
  泠霜却犹疑了,定在那里,怔怔地看那幅卷轴,不去接过。
  
  半天不见反应,哑儿忍不住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她。她看见泠霜已伸出了手准备去接,可是竟僵在了半空,盯着卷轴发起呆来。
  
  哑儿面露焦急之色,不知她是怎么了,奈何又说不出话来,便腾出一手,在泠霜面前晃了晃。
  
  泠霜这才回过神来,看见哑儿的担忧的神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走神,略带歉意地朝她微笑一下,旋即接下,温言道:“你退下吧。”
  
  哑儿服侍泠霜已有一段日子,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虽感惶惑,但还是依命退下了。反身关门的刹那,竟看见她满脸怅惘,眸中带泪,哑儿更加为她这反常的举动感到不安。
  
  宣和纸,名满天下,与金等价。制纸之时以金箔入,蒸制之时以沉香木为材,加兰麝等十余味名贵香料,再加樟脑熏蒸,纸出,乃纸面洒金,芬芳幽馥,十年不消,百年不蛀。
  
  泠霜单手托轴,静立片刻,已闻见暗香盈袖。素手解丝绦,挂于檀架,一手托轴,缓缓下展,卷面一点一点铺陈,画中人纤纤体态,袅袅而出。
  
  卷面画的是一位女子,藕色罗衣,湘绮裙裾,三千青丝绾作惊鹄髻,髻上三十二股金丝攒作一枝‘蝶恋花’,下垂珠滴。眉心一枚‘梅花钿’,耳著一对明月铛,低眉微顾,轻颦浅笑,粉颊生嫣。手执一柄宫制团扇,纨面透光,上绣海棠春睡。
  
  白玉为柄银丝为架,江南织造局的一贯传统。旗下三百巧思绣娘,五色丝绣的仿真绣,栩栩如生,竟引得蝴蝶都误以为是真花,赶来一亲芳泽。
  
  泠霜眸中泪光已敛,转而生寒,定定地望着画轴上那只欲扑向扇面的蝴蝶,心中冷笑,到底不负他绝世妙笔,连这样的巧妙都想到了。
  
  宫中的女眷何其尊贵,自然等闲见不得外人。除了寒冬,春夏秋三季都常执纨扇在手。倒不是为了纳凉,实际上,左右自有侍扇在侧。美人执扇,一为仪态之美,二作闺房相伴,逗笑之时掩面以不露不雅之姿,三则用作情急之下障面之用。
  
  此画画的,便是画中女子惊见外人,将要举扇遮面,却又将举未举的瞬间。细看这女子将要遮面,面容却毫无惊惧,想来,前来之人并不是外人,倒像是相熟之人,奈何男女有别,不得逾越,故而有此含羞带嗔之眉目。
  
  * * *
  
  夜静,寒水般薄凉 。错金博山炉,龙涎香袅袅而出,轻烟缭绕满室,萦回不肯散去。
  
  想那年夜未央,灯红酒亦香 ,纤纤手,素白裳 ,巧添笔墨, 烛照红妆,酒酣呢哝 ,执手偎红帐。
  
  这一宵酒醒何处?却不是杨柳岸晓风残月,而是天下易主,风云色变。家非家,国非国。
  
  泠霜转目向落款处,看那飘逸出尘的吕氏‘一笔书’。‘醉尘客’三字,如行云流水,拔茅连茹,上下牵连,借上字之下而为下字之上,奇形离合,数意兼包。
  
  当年,他一手妙笔丹青,名满天下。名噪京城的风流公子,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俊采星驰,青衣白马,笑指今朝,但看昔年烟雨皇都,容面花娇,风姿飒爽看轻柳别桥。
  
  醉卧红尘,逍遥于尘世之上。醉尘客吕少卿的名字,深闺青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忆昔年春风十里,莲靥飞霞 ,君子驻马,相望两徘徊。青梅杏小,桃李无言,九连环从中折断,却这般心事赋予谁猜?
  
  几番人面桃花相映,款款软烟红。一枕惆怅旧梦,敢问如花美眷,何以韶华似水来去匆匆?
  
  人生且共从容春水凝碧,残叶拥秋,尘染纱笼 ,良辰未永,今朝柳暗花明人在江东,只道倾心自古枉成空。
  
  俱往矣,天上人间若是有缘再见,恐怕也应是生死无话了。
  
  悲辛无尽,却作冷眼旁观人。
  
  泠霜慨然凝望画中女子,心中似有巨物所堵,沉重难受,却也落不下泪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良言早有,奈何古今多少痴情女子,皆听不进去。
  
  暗自神伤,却不知段潇鸣何时进的来。
  
  “这是何人?”段潇鸣从后轻轻拥住她,目光被画中女子吸引去了。一进门就见她背身而立,仰观面前的一轴画,走进一看,果然是个绝色女子。
  
  “画中人美不美?”泠霜侧转过头,已敛去愁思,换作巧笑倩兮,秋水眸顾盼流转。
  
  “嗯。不错。”段潇鸣点点头,淡然作答。
  
  “只是不错?”泠霜挑眉再度笑问。
  
  “堪当国色。”段潇鸣细细审视了一遍,作答道。
  
  “这样的美人,给你,要不要?”泠霜轻轻倚在他怀中,嘴角噙笑,玩笑不失郑重。
  
  “呵呵,”段潇鸣轻笑一声,俯低身子在她颊边轻啄一吻,道:“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可惜,怕是无福消受,红颜祸水,女人太漂亮,不见得是好事啊!”
  
  听他这一叹,泠霜也跟着笑起来,道:“这回你算是说中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也只有这倾国倾城的,才是绝世美人。”
  
  “今日你是怎么了,忽然说这些?莫不是吾妻自觉自惭形秽,要为我选美纳妾?何其幸也,得妻贤惠至此啊!”段潇鸣听完她一番论调,故作惊疑道。
  
  泠霜笑啐一口,道:“这样的女子配了你,可是真真的不幸,明珠暗投,牛嚼牡丹!”
  
  段潇鸣听了,倒也不生气,还舔着脸笑着,低低道:“是啊是啊,我这样的粗人,也就配的上你了!”
  
  “呸!”泠霜不禁气得好笑,他如今倒是聪明了,会拿她的话来堵她了。
  
  “闹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她是谁呢?”段潇鸣任她一顿白眼,又回问道。
  
  “你可听过杜菁娘这人?”
  
  “前晋瑗妃?!”段潇鸣果然吃惊不小,再看画中人,惊疑道:“她就是瑗妃?”
  
  “嗯,不错。”泠霜微微颔首道。而后,不禁揶揄,笑道:“看来,你色心果然是始于天成,算算时间,当年你不过也是五六岁的孩童,居然还能将这美人记到现在。”
  
  段潇鸣一听,不但不否认,还顺着她的意思,大方坦然,道:“那是自然,百年难遇的美人儿,何人会舍得忘记?”
  
  泠霜嘴角微挑,却不作声,只是伸手到他腰间软处,狠狠掐了一把,段潇鸣猝不及防,夸张地痛呼一声‘哎哟!’。
  
  而后连声大叹,道:“啧啧啧,下手可真狠,名花倾城,我段某人怎么就没遇上那般温婉贞静的美人,却得了这样一个……”下半句还未出口,便觑向怀中人眼色,含笑噤声。
  
  二人调笑一阵,嬉闹够了,段潇鸣随口问道:“这卷画轴你是如何得来的?”
  
  “此乃宫中旧藏,我本喜欢院体风格的画作,就留在了身边。”泠霜也不想将这段往事说与他听,随便找了个借口推搪。
  
  段潇鸣知道她喜欢这些书画古董,这个答案倒也合情合理,何况那瑗妃活着的时候,这小妮子还没出生呢,她又怎会与前朝之事搭上干系,便也没有起疑追问,不禁长叹一声:“原来瑗妃竟是这般尤物,难怪惠帝为她失了江山。”
  
  泠霜闻言,脸上没了戏谑神色,正色看向他道:“你也认为晋朝颠覆是因了一个女子的缘故?!”
  
  两年朝夕相处,段潇鸣自然是清楚她的秉性了,看她连脸色都变了,不敢再逗她,正经道:“自然不是,这些庸君失了江山,那些史官老不休便把责任往女子身上推,惠帝昏庸,重文轻武,近奸佞,远贤臣,如何能不亡国。”
  
  泠霜听完,面容安泰,并不接话。
  
  段潇鸣见她如此,顿觉自己失言。泠霜之父乃前晋太尉,总揽大权,趁势而起,逼宫篡位,实乃晋朝的‘佞臣’。一时之间讪讪不知该说什么,便瞥去再看那画,正好看见落款处的吕少卿三字,目光即可被吸引了去。
  
  “这个吕少卿,可是与前朝的国丈,大司马吕正鸿大人有什么渊源?”
  
  泠霜微愣,答道:“怎么,你不知道?这正是吕家大公子,长子嫡孙。”
  
  段潇鸣笑得颇含几分讥讽:“我们这些行伍出身的,只知道带兵打仗,像他们这些门阀世家的公子,怎会与我们攀交,不怕折辱了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我那时才多大,怎会知道这些!”
  
  正低笑间,余光循到画卷左上角的题诗,便问:“那是什么?”
  
  “你不认得字么?”泠霜反诘。
  
  “你都说了,牛嚼牡丹,老牛怎会认得你们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款曲?”段潇鸣如今是成精了,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她的话堵她。
  
  “既不懂,知道是何人所作又如何?”
  
  段潇鸣看她神色冷漠,知道她不肯告诉他了,便兀自轻轻将那几排蝇头小楷轻声念出来:“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这两年他的汉语已经精进不少,想是说得多了,也逐渐娴熟了,读下来,也不似以前那般生硬了。
  
  曹子建的赋文,从他嘴里念出来,带了点军人独有的铿锵,倒是自由一番风骨,乍听之下,倒是甚为悦耳。
  
  “这个吕少卿,是不是与这瑗妃有什么……”段潇鸣到底是段潇鸣,这样便能联系到一处。
  
  泠霜毫不慌乱,静静看他,道:“吕少卿一手绝世丹青,十三岁便能模仿吴道子,顾恺之等众名家,足可乱行家之眼。此人风流成性,后来专攻仕女,精于工笔,十七岁待诏宫门,被惠帝召去为新晋封的瑗妃作画。那题字是三国魏时曹子建的《洛神赋》,一般仕女图上长以为引,有何稀奇?”
  
  段潇鸣听她分析地头头是道,便也不加追问了。前朝的旧事,皇家深宫,即使有一两件旖旎的暗通款曲的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 
  
                  金窗绣户看妖娆
  ‘纳克斯’节最终选定的日期是在九月初九,正是中原的重阳日。
  
  其实,汉人还是倾向于过自己的传统节日,诸如中秋与重阳。虽说与各民族杂居已久,也过他族的节日,但是始终在心理上没有过自己的节日有归属感吧。
  
  段潇鸣此番用心良苦地将‘纳克斯’节与重阳节在同一天过,无疑是想增进各民族之间的感情,以期北国的进一步稳定。毕竟,如果人心涣散,那,他所有的大业都无从谈起。
  
  越是临近九月九那天,段潇鸣就越忙。几乎都不见了人影。
  
  最近一次他陪她用膳要一直追溯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日。也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赶来,满身风尘仆仆,硬是把已经安寝了的她唤醒,直接拿被子裹了,抱到院中‘赏月’。泠霜真是哭笑不得,道:“你都说了,自己不是风花雪月之辈,又何苦来做这些风花雪月之事?若是陪我,那就大可不必,有这点时辰,不如多歇一会。”
  
  当日泠霜看着他满身落拓不羁,眼中又是布满血丝,又不知道多少天没有闭眼了,如是说道。
  
  段潇鸣也不答话,径自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仰头望着一轮明月。
  
  泠霜想抬头,却被他这样抵着,分毫不能动,笑道:“让我来赏月,你这样让我怎么抬头?”
  
  段潇鸣还是没有答她,久久之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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