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赋--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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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天娇-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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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这么简单,薄皇后无子这么多年,早被废多少回了——毕竟,对朝臣们而言,空出来的皇后宝座可谓诱人之极。
  心底,悲从中来。栗夫人靠在表姐身上,禁不住低低啜泣……压制着,压抑着,不敢高声。
  “蕙兰,蕙兰,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大嫂抱住栗夫人,慢慢拍抚表妹的后背,安慰;没一会,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她知道,栗家这个表妹在宫中这些年,是真的不容易:
  得宠生长子,却不能正位;
  太子宫到未央宫,陪着万分小心,委曲求全;
  天子博爱,年轻佳丽如潮水般涌现,分宠之外生儿育女;
  好容易儿子成了皇储,自己却还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夫人’——和贾夫人程夫人的‘夫人’,有什么区别?
  “呜……呜,从姊,呜呜……呜……”栗夫人将脸埋在表姐的肩头,哭得更凶,但仍压抑着声量,不敢高声!

  12…08 展望

  精致的马车,在明亮的午间日光中缓缓驶离皇宫大门。车轮压在青条石砌成的大道上,有些颠簸。
  “长嫂,……”做弟妹的几次张嘴,这次是好歹说出来了。
  栗家大嫂:“嗯?”
  “……于中宫,有觊觎之心?”没有主语,也不需要——两妯娌很清楚说的是谁。
  大嫂瞥一眼弟妹,淡淡:“后宫诸妇,谁人不想?”
  做弟妹的顿时噎住;稍稍凝眉,抬头,欲言,又止。
  掂量很久,小嫂小心翼翼地问:“何不效先秦庄襄王故事?”
  大嫂:“庄襄王?”
  小嫂抿抿嘴唇,很认真地说:“始皇帝之父庄襄王,即位之后,奉生母为‘夏太后’,奉嫡母为‘华阳太后’,两全其美。”
  薄皇后从太子宫到未央宫,奉上孝顺,待下宽仁;对丈夫的姬妾和姬妾所生的子女也素来善待厚遇;为整个大汉朝廷所尊敬。算计这么一位有德有行的好皇后,实在是令人……于心不安啊!
  长嫂象看某个怪物一样盯着夫弟的妻子,一脸的不屑:“能独享,分利何为?”
  正此时,马车大晃,在车夫的吆喝和马匹的嘶鸣中骤然停止。长房夫人以指节轻击车厢:“御者?”
  “禀主母,”车夫的声音传回:“车多,堵塞。”
  大嫂打开车窗,探头:可不是嘛,街道上马头连着车尾,堵到满满当当。
  ‘长安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拥挤了?这可是大道啊!’大嫂很奇怪地往前望,可惜车龙太长,看不清前面怎么回事。
  坐回车座,看看闷闷不乐的夫弟妹,大嫂决定换个更和谐更有利于内部团结的话题。
  ‘夫君的小弟家,没嫡女哦!’长房长媳很满意地想着;也因此,和这房弟妹谈下面的事情就显得很合适:“依汝观之,吾女可有立妃之望?”
  ……
  ·
  长长的车龙,从皇宫方向一路延展,一眼望不到头。
  靠中段的四马豪华马车上,一位衣着华贵的美貌少女趴在车窗上,满脸兴奋不住向外望:“帝京,帝京啊!长安何其繁华,车多马多竟至此尔。”
  对面坐着的少年白白胖胖,十分喜人:“否,富人多贵人多。多富贵中人,则多车马鹰犬。”
  姐姐横弟弟一眼,转头问母亲:“阿母,何日入宫觐见皇太后及舅母?”
  胖弟弟又开口了:“否,皇太后及长公主。”
  “呀!”小姐姐飞身扑过去,在弟弟肥肥白白的腮帮上重重捏、重重捏:“多舌则,多嘴则!”
  “阿……阿母!”小胖子左躲右闪,却总逃不脱姐姐的魔爪,只得向一旁的母亲求援。
  “止!”城阳王后笑着分开这对冤家:“阿则所言极是,当称‘长公主’。”
  当姐姐的鼓起小嘴,相当不服气:“然,长公主确乃舅母矣。”
  陈王后取出把绢面折扇,展开,微微摇动:“堂邑侯舅父不敬,失帝室之欢心。听话,称‘长公主。’”
  小姐弟彼此看看,一齐点头。
  城阳王后浅浅一笑:她的孩子们尤其这点好,都很受教。大老远把小儿子和女儿接进长安,是为了给儿女谋个好前程,可不能无意中开罪当权人物。
  “长公主膝下:长子陈须,次子陈硕,幼女陈娇。此三子与吾儿为从兄弟,当多亲多近。”想了想,陈王后再一次细细叮咛:“从女弟阿娇,今上太后所爱,骄贵非常。日后相处,汝等为人兄姊,容之,护之,善与之。切记!切记!”
  城阳王女和王子赶紧应和:“遵母命。”
  “阿母,从兄弟中尚有陈信及少儿。日后相遇,我姊弟亦‘容之,护之,善与之’否?”漂亮的王主眨眨眼,歪着脑袋笑问——女孩子最喜欢八卦逸闻,堂邑侯舅父女色误家的荒唐事,早打听得清清楚楚。
  ‘啪!’陈王后猛地合拢扇子,狠狠摔在车案板上:“绝不许与二庶孽结交。若有违背,王室族规家法不饶。记下没?”
  两个孩子吓一激灵,赶紧整肃回话:“唯,唯!”彼此看看,脸色都有些发白:天,家法都抬出来了!城阳王室的族规家法是祖父城阳景王一手定立的,最是严谨细密,可厉害了——真实施起来,皮开肉烂是轻的,王族中甚至有用家法直接处决掉的倒霉鬼。
  马车又往前动了一点,车厢摇晃两下,再次停下。陈王后理了理思路,尽量缓和了声音向儿女说道:“自古,尊卑有序,嫡庶有别!吾儿王子王主,贵胄嫡出,何苦与卑贱之人牵扯。”
  “陈信其人,无论才德有否,绝无前途,”城阳王后想了想,谆谆教诲:“庶女少儿,宗正处无籍,乃奴婢之身!此二人焉能与王室子女并列相交?”
  “宗正处无籍?!”城阳王的一对儿女都不可置信地瞪圆眼。天啊,还有这种事?
  城阳王后淡淡点头,唇边尽是讥诮——宗正处无名,意味着身份不被国家承认,更意味着不被大汉贵族阶层所接纳。
  看女儿跃跃欲问的样子,陈王后掀起自己一侧车窗上的纱帘,故意向外远眺——摆明了不想再纠结此事。
  “呵,条侯邸……”马车在母子们谈话期间,又朝前动了不少,现在总算能看清眉目了:原来是条侯周亚夫家的访客太多,车马填满门前空地还不算,连道路都占上了。这才阻碍了整条街道的车流通行。
  “门庭若市啊!”忍不住发出长长的感叹,忽然,王后眯起双眼凝眸定睛:咦?到底是哪方贵客,竟劳动条侯亲自送出府门?太稀罕了!这位执掌全国兵马的太尉大人是出了名的倨傲烈性,当年甚至敢给文皇帝下马威的啊。
  ‘啊,是她?她们?!’陈王后慢慢放下车帘,靠回座位,嘴角绽出满是兴味的笑。
  “阿母,条侯乎?”一颗圆圆的脑袋从腋下伸出来,城阳王子指着周家方向问。
  陈王后颔首:“对。条侯周亚夫,绛武侯之子,太尉,吴楚之乱建赫赫战功。”
  小少年神往地问:“阿母,吾等可须结好周氏?”
  “不可!”城阳王后立刻回身,对儿子正色道:“汝在京之日,断不可与条侯家族结交。若相见,谨记‘敬而远之’!”
  小王子有些不解,托着圆圆的脸蛋问:“为何?条侯重臣也,天子圣眷正隆。与之交好,必与城阳国有益。”
  “无益,有害!”城阳王后拍拍幼子的手,严肃警告:“阿则,宗室与掌兵重臣相交,乃天家朝廷之大忌!戒之,戒之!”
  提到京师朝政,小王子昵到母亲怀里,眼泪汪汪:“阿母,则不愿……独留京畿。则……不舍父王阿兄……阿母阿姊。”小姐姐瞅瞅弟弟,也是满脸的怜惜不舍。
  “为母亦不舍!奈何,好男儿岂能久居父母膝下?为母托付长公主及京中故旧,吾儿无忧。”陈王后抱紧儿子软乎乎的身体,也是感叹万千——她心爱的幼子啊!
  做母亲的慢慢抚摸儿子的鬓发:“若阿则实不愿,随母回城阳即可。万事……阿母承担。”
  胖小子停了片刻,还是摇头了:“否,则留长安,乐为父母阿兄分忧,为城阳增益。”
  “阿则,阿则……”陈王后是既欣慰,也心痛。她也舍不得,这么聪明贴心的儿子啊!可为了儿子的前途,为了城阳国的未来,却又不得不如此——好在京城内,她里里外外都盘算布置妥了。
  “吾儿牢记:多闻少言,谨言慎行。事长公主如事为母,不可擅专。长公主尊贵雍容,必善待吾儿。”城阳王后揽着儿子,一遍遍地叮嘱。
  “今往拜会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宗室长辈,素与馆陶长公主亲厚。”陈王后把女儿也拉进怀里,抱紧:“若顺遂,拟请大长公主为大媒,求聘南皮侯嫡次女,为汝长兄之王太子妃!”
  既然在长安已经耽搁到今天了,不如就再多待一阵子,把儿女们的婚事都定下——为城阳王室在藩王作乱之后的朝廷中,谋求足够的助力和支撑。
  想到儿子们的婚事,陈王后就对前些时月弟弟的那个建议气不打一处来:陈午凭什么以为单凭一个‘陈’字,她就该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能为家族夫君添福就罢了,还要连累丈夫和夫家被帝室猜忌厌憎,进而影响仕途危及未来?谁脑袋坏掉会要那个陈少儿?
  小儿媳妇就不重要了吗??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个个都是心尖上的宝贝!小儿子不能继承王位,才更需要强大的妻族照应;否则,一个无权无势的宗室闲侯,还不任人欺压?
  陈王后甜甜笑着,亲亲爱子的额头,万般温柔地保证:“阿茂,汝长兄婚事定后,为母当求河间王太傅孙女,为阿则之妻。”

  13…01 谁的耳朵有问题?

  未央宫未央,长乐宫长乐!
  相较于暗流涌动的未央宫,皇太后居住的长乐宫早早就恢复了原有的安宁——表里如一的安宁。
  ·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长信宫的东南阁,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浅碧色和韵黄色的轻纱罗幔,搭配用萱草编织的细帘,高高悬挂在殿宇的梁和窗上,挡住初夏开始变得有些灼热的阳光。
  ·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二十多个宫娥形成两列,沿着彼此衔接的宫室,两个一对地面对面跪坐开去,一直排到最外面的门口——那里,直通皇太后日间歇息的东殿。
  窈窕端庄的宫女们穿着浅色的曲裾,婉约静默,垂首待命;宽长的垂胡袖落下,盖住了膝上交握的素手——完美诠释出汉室宫廷对礼仪的严苛要求。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梁女并不在宫人队列中。
  新近升职的女官发上插戴一支小巧的金簪,穿了色泽鲜明刺绣精巧的深衣,正中规中矩地侍候一旁。作为东南阁里众侍从中的为首者,梁女官打点精神随时注意着小主人们的需要和殿阁内外的动静。
  ·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从大开的窗门望出去,不远处如水的台阶和精雕细刻的栏杆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负责守卫的军士们甲胄鲜明,佩剑执戈,巍然不动。
  ·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阵阵歌声自四开的门窗向外飞扬,重复着盘旋着,如展翅高飞的鸟雀冲上云霄,响彻整座宫殿。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流云高天,逍遥,翱翔。
  未知从哪层云磊之后,鹰破空而出;张翼飞掠处,追逐翻飞的燕雀。可怜的小鸟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哀号悲啼声划过天际,悠长不绝。
  ·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疲于奔命的燕儿慌不择路,纷纷带着背后的灾星窜进野鸭栖息地。
  祸水延引?
  惊起水边河岸上一片凄厉嘈杂的呼喊叫唤。
  ·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无辜的野鸭对飞来的横祸惊恐万状。鸭群首领暴跳如雷,扯着脖子呼朋引伴,应对这些明显带有恶意的不速之客。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在公鸭的拼死掩护下,鸭妈妈乱叫着扑棱翅膀,保护自己的雏鸟向最近的草丛和水泊仓皇逃去。
  鹰啸,鸟鸣,鸭叫,雏啼……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
  “悠……悠……苍……天,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奋勇反抗……回天无力;死的其所……虽败犹荣。
  滩涂上,翩翩羽翎,风中凌乱;气息哀哀,消磨殆尽。
  ·
  东南阁里,现在很安静,很安静……
  歌唱完了,小人儿们都闭了嘴,手拉手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静静等候。
  宫室中央,儒雅端正的中年文士一身简素却不失身份的男士曲裾,默默伫立。
  ·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嘴唇一径蠕动,无声地一遍遍重复古老诗句的最后两句。
  虽然不愿承认,张乐师仍不得不痛苦地在心底里接受:这是他的命,是他的劫数;是他当初违背家族意愿所引来的天谴——命里注定,逃都逃不掉!
  迷茫中,他似乎又看见了早已离世的祖父。老人家用生前经常挂在唇边的那种嘲讽笑容,对着他“嘿嘿”个不停,似乎正在嘲笑他当前的处境:瓜娃,瓜娃子。早告诉你了,不听!活该!!
  ·
  等啊,等……没动静。
  等啊,等……还是没动静。
  文士低垂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只有极细微颤抖的双肩,才泄露出一丝半点其人此时此刻的心绪。
  窦绾小贵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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