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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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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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才会做这种对你不利的恶梦。你只装作十分关心我,其实你巴不得我给恶狼拖去,所以做了这样的恶梦!请你放心吧,不论今天还是将来,我自会留神,决不致遭遇什么不幸,让你拍手称快的。”

“我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泰拉诺说,“这真叫做替癞子梳头,自讨没趣。信不信由你,总之我这样对你说,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我现在再一次劝告你,今天最好留在家里,至少千万不能跑到林子里去。”

“好吧,我不出去就是了,”她口头上这样回答道,可是过后心里在想:“你看这个人多么狡猾,故意吓唬我,不让我今天到林子里去。不用说得,他一定跟什么不要脸的女人约好在那里幽会,唯恐给我撞见,嘿,他这种谎话只能欺骗瞎子,我如果看不出他别有用意,居然信了他的话,那我真是个大傻瓜呢!我看他还是别做梦吧,我哪怕今天在林子里守上一天,也要看看他究竟玩的什么花招。”

后来她丈夫从正门离家,她就从边门溜出去,不让一个人知道,急忙赶到林子里,赶在一个树木最茂密的地方,只是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人来。她正这么一心守候丈夫的时候,全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突然间,树林深处,跳出一只可怕的大狼,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哎呀,救命哪!”那恶狼已经扑到她喉头,咬住了她,象拖一只小羊似的要把她拖走。

她的咽喉给恶狼紧紧咬住,既不能叫喊,又没法挣扎,要不是这时恰巧有几个牧人走过,那她一定透不过气来,闷也给闷死了。那几个牧人一起向狼大声喊打,把狼吓跑,这才救下了人来。他们本来认识她,看她已是奄奄一息,赶紧把她抬到她家。家人替她请了大夫、悉心治疗,过了很长一段时期,才算把她医好,只是她喉头和脸部从此留下许多伤疤;本来是一个标标致致的女人,现在已经破了相,见不得人,只好躲在家里,暗自饮泣,悔不该当初一味任性,不信丈夫的梦兆,本来很容易做到的事偏不肯做,却招来了大祸,抱恨终身。



  故事第八

比翁德洛作弄恰科,谎说谁家请客,叫他上当。恰科用计报复,叫他挨了一顿毒打。

大家听了潘比妮亚的故事,都说泰拉诺睡时看见的不是梦幻,而是一个启示,因为以后发生的事,竟和梦境一般无二。大家静寂以后,女王吩咐劳丽达接下去讲一个故事。只听她说道:

各位知情达理的姐姐,今天大家讲的几个故事,几乎多少都是受了以前讲过的故事的启发。昨天潘比妮亚讲了一个学者报仇的故事,我现在也要给大家讲一个报仇的故事,虽然手段没有那样狠毒,不过也叫人够难堪了。

且说佛罗伦萨城里,从前住着一个专门讲究吃喝的男子,名叫恰科,只是苦于收入有限,难以满足这口腹之欲,幸喜他举止不俗,善于诙谐,因此他虽然不是一个宫廷里的小丑。却也练成了一张论长道短的利口,出入于富贵人家,用不到人家请他,哪里有美酒佳肴,他就到那里去吃白食。

城里另有一个短小精悍、衣冠楚楚的男子,名叫比翁德洛,此人头上戴了顶小帽,露出两绺一丝不乱的金黄鬈发,真是比一只苍蝇还要伶俐,原来跟恰科操的是一个行当。有一天早晨,正是四旬斋节,他到鱼市场去替维厄利·德·切尔基大爷代买了两条大鳗鱼,刚巧碰见恰科,对方立即招呼他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呀?”

比翁德洛回答道:“高索·土多那蒂先生昨天买了三条鳗鱼,比这好得多。还买了一条鱼,不过他请了好多位客人,这条鱼还不够用,所以又特地托我去买两条。你也打算去吗?”

“那我准去,还用说吗,”恰科回答说。

他算准了时间,果然赶到高索大爷的家里,只见他正和几个邻居闲谈,还没开饭。主人问他有什么贵干,他回答道:

“先生,我来陪你和你的朋友吃饭呢。”

“欢迎,欢迎,”高索回答道,“现在已是开饭的时候,大家入席吧。”

众人就座后,只见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豌豆啊,咸鲔鱼啊,最后来了一道油煎的阿诺河里的鱼,此外别无所有了。恰科知道上了比翁德洛的当了,气得要命,决定想法报复。

比翁德洛这边却十分得意,把这回事当作笑柄,逢人便说。不多几天,这两个人又碰见了,比翁德洛急忙向他问候,还笑着问他,高索先生家里的鳗鱼的滋味怎么样。

“滋味究竟怎样,”恰科回答道,“用不到我说,再过几天你自己就可以尝到了。”

于是他不再多说什么,就离了比翁德洛,去找一个精明的小贩帮忙,答应给他一笔钱,只要给他办到一件事。讲妥之后,恰科就把一只很大的玻璃瓶子交给他,把他带到卡维奇利巷附近,指着一位骑士给小贩看。原来这位爵士名叫腓力波·阿尔真蒂,生得身材魁梧,性子乖戾,稍一不如意,就暴跳如雷;现在恰科就对小贩说道:

“你拿了这瓶子去对他这样说:‘先生,我是比翁德洛差来的,他想款待几个朋友,知道你家里藏着美酒,特地前来讨酒,请你把这白瓶子变成红瓶子吧。’不过你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千万别让他抓着,否则你就要大吃苦头,我的计划也要失败了。”

“我此外还要说什么话吗?”小贩问。

“没有了,”恰科回答,“你对他说完这几句话,拿着瓶子就回来,我好把钱给你。”

小贩果然跑去找腓力波大爷,把那一番话对他说了。腓力波本来是个不好惹的人,听见这话,以为比翁德洛故意在取笑他,气得脸都红了,嚷道:

“什么‘款待’不‘款待’,什么‘白瓶子’‘红瓶子’,你和他两人今年都要倒楣啦!”

话没说完,他就跳起身来,伸手要抓小贩;幸亏小贩早有戒心,一看苗头不对,拔脚就逃。这一切恰科都在远处望得清楚;小贩回来后,又把腓力波的话对他说了,恰科十分欢喜,把钱给了他,接着又忙去找比翁德洛,问他道:

“你方才到卡维奇利巷去过没有?”

“不曾,”对方回答道,“你问我干吗?”

恰科就说:“我告诉你吧,腓力波大爷正在找你呢,可不知道他找你为的什么。”

“好吧,”比翁德洛说,“我本来往那边走,就去跟他聊会儿天吧。”

于是他就在那边走去,恰科暗中尾随着他,看究竟会闹出什么事来。

再说那位腓力波大爷,不曾把小贩抓住,一肚子气恼正无处去出,又把小贩的话横想竖想,总弄不懂是什么意思,反正一定是比翁德洛唆使人来取笑他,因此竟越想越恨;恰巧比翁德洛在这时候撞来,他一眼看见他,立刻跑去赏他一个耳刮子。

“哎呀,”比翁德洛嚷道,“这是从哪儿说起?”

腓力波大爷不由他分辨,揪住他的头发,扯破了他的帽子,扔在地上,一面打一面骂道:

“坏蛋,我非要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你差人来对我说‘款待’‘红瓶子’是什么用意?你把我当作一个小孩子,可以随便欺侮的吗?”

他一面说,一面举起铁样的拳头,雨点般似的朝他脸上乱打,又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到泥沼里去;比翁德洛挨着拳打脚踢,衣裳给扯得粉碎,哪儿容他问一声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腓力波,只听得腓力波口口声声说什么“款待”啊,“红瓶子”啊,可是又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腓力波使性痛打了他一顿,后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出来,这时他已经浑身青肿了。众人听了腓力波的话,都怪他自作自受,不该拿这些话去取笑腓力波,要知道他岂是轻易惹得的人。比翁德洛哭丧着脸,极力申辩,说自己绝不曾向腓力波大爷讨酒,他定了一会神,硬撑起来,唉声叹气的回到自己家里,心里猜疑一定是恰科捣的鬼。

过了许多天,他脸上的伤好了,又出门闲荡,恰巧遇见了恰科。恰科笑着问他道:

“怎么样,比翁德洛,腓力波大爷的美酒味道好吗?”

“但愿你在高索大爷家里吃鳗鱼,也尝到这种滋味!”

恰科说:“这可要看你的了。如果以后你再请我吃上回的鳗鱼,那么我就拿前几天的美酒回敬你。”

比翁德洛自知不是恰科的对手,从此以后但愿跟他相安无事,再也不敢玩什么花招了。



  故事第九

两个青年请教所罗门王;一个问他怎样可以得到人家的爱;另一个问他怎样可以制服悍妻。所罗门对第一个说:“爱”,对第二个说:“到鹅桥去。”

第奥纽享有特权,所以现在只剩女王一人没讲了,等小姐们对于大吃苦头的比翁德洛笑了一阵之后,她就欣然说道:

各位可爱的小姐,要是我们用心观察一下天地万物的道理,那么不难发觉,那千千万万女人无论从天理、从人情、从法律上说,都是从属于男人,听候男人的支配和统治的。一个女人如果希望享受安乐宁静的生活,就该对主宰她的男人俯首听命、事事顺从。而且还要保守贞操——对于每一个知情达理的女人,这贞操更是万万不能失去的宝贝。

这种情况,不是那保障公共利益的法律所规定的,也不是因袭那深入人心的习俗而来的,而是造物主的意旨。造物主制造我们女人,特地叫我们的身体娇小玲珑,性情懦怯,柔弱无力,声调悦耳,举止优雅,这一切都证明我们理该受别人的统治。要受到人的统治,得到人家的保护,那么对于统治者应当必恭必敬,不能稍有违背。除了男人,还有谁来统治我们、保护我们?所以对于男人,我们必须十分尊敬,绝对服从他们。如果哪个女人不守这个本份,那么她不但讨骂,简直该打。

这一个主张,我不止讲过一遍两遍,不过方才听了潘比妮亚所讲的一个泼妇的故事,她的丈夫泰拉诺对她无可奈何,可是天主却不饶她,叫她受到了应得的报应,所以我不免又把这番话搬了出来。依我的判断,一个女人倘若不是温柔贞静、婉顺可爱,那么她就是违反了天理、人情和法律,就得受严厉的惩罚。现在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所罗门王的故事,他的忠告对于我们有些女人真是对症下药,至于那些本来就谨守本分、用不到多加管教的女人,那么只要以为这句话不是对她们说的就成了;虽然男人的嘴边常挂着这样两句话:

好马、劣马,总少不了一对踢马刺;

好娘子、坏娘子,都需要一根木棍子。

这两句话,如果当作笑话听,那么没有一个女人不会不承认它说得有理。其实把这两句话当作正正经经的教训看待,也还是含有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女人天生三心两意,水性杨花,对付那班不守妇道的女人,当然少不了要借重一根无情的棍子,就是对于那班懂得规矩、安分守己的女人,也需要一根备而不用的棍子,好叫她们有所警惕,时时刻刻不敢懈怠。现在我不必尽讲些大道理,还是讲我本来要讲的故事吧。

大家知道,所罗门王的智慧盖世无双,天下闻名,何况他热心帮助人家解决种种疑难问题,从不厌烦;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当时有许多人,逢到疑难不决的事,不论远近,都赶来向他请教。

在这许多人中间,有个青年,名叫梅利苏,是一位有身份的富家子弟,特地从家乡拉亚佐赶去求见所罗门王。当他离开安提奥,向耶路撤冷进发的时候,遇到一个同路的青年,名叫约瑟夫。既然是一同赶路,两人就在马上谈了起来——出门的人总是这样;梅利苏问明了他的身分乡里之后,又问他要到哪儿去,干什么事。约瑟夫回说要去求见所罗门王,原来他家里有个老婆,凶悍泼辣,世所少见,任他怎样用好话求她、哄她,或是跟她解释,她半句不听,一味使她的性子,因此他只得去向所罗门王请教对付妻子的方法。接着他反问梅利苏到哪里去,干什么事,梅利苏答道:

“我是拉亚佐地方的人,跟你一样,也有说不出的苦处。我正当青春,又有家私,为了广交乡邻,大开门庭,着实花了不少钱,可是说也奇怪,我从来也不曾得到别人的爱戴。因此我也想到你要去的那个地方,请教所罗门王,我怎样才能得到人家的爱戴。”

两人于是就做了路伴,一同来到耶路撒冷,由所罗门王的武士引领他们进宫觐见。梅利苏把自己的来意约略说明了,所罗门王回答道:“爱。”国王说了这句话,他随即被送出宫来。

于是轮到约瑟夫说明来意,所罗门王也不过回答了他一句话:“到鹅桥去。”于是约瑟夫也随即被送出宫来,看见梅利苏在宫外等他,就把自己得到的回答告诉他,两人一起推敲话里的意思,却总想不明白,何以到鹅桥去就能使家里的悍妇回心转意,何以一个“爱”字就能博取别人的好感;他们还道自己受了所罗门王的嘲弄,只得动身回家。

他们赶了几天路,来到一条河边,河上架着一座很美观的桥,恰巧这时有一队驮着货物的骡子和马从这里经过,他们只好站在桥边,等候那队牲口过去。

不多一会,所有的牲口差不多都已过了桥,独有一匹骡子却发起骡性来,站定在桥边,怎么也不肯往前再挪一步。那赶骡的只得用鞭子打了它几下,也不怎么使劲,只要它上桥去就是了;可是它却左闪右跳,甚至索性转过身来,死也不肯上桥。这时候骡夫冒火了,举起鞭子,不管它的头部、胺部和屁股,只是狠狠地抽下去,谁知还是不中用。

梅利苏和约瑟夫在旁边看到这情景,连忙干涉道:“哎呀,你这个人太辣手了,干吗要这样毒打骡子,你要打死它吗?为什么不好好地想个办法把它牵过去呢,那岂不比你毒打一阵更容易叫它上桥吗?”

骡夫回答道:“你懂得你的马,我懂得我的骡,让我来对付它吧。”

说完,他举鞭就打,一下打在右边,一下打在左边,那骡子终于被他打动了,乖乖地过了桥,这证明骡夫的话的确有道理。两人过桥时,约瑟夫向一个坐在桥头的穷人请问,这桥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道:

“先生,这座桥叫鹅桥。”

约瑟夫听说是“鹅桥”,立即想起了所罗门王的指示,回头对梅利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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