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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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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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每个人的叛逆,都是从反抗爸爸们开始的。
  我很记恨他还打过我。有一次,我从外面回来,一下子,把盖帘儿里刚包好的饺子踢翻了,我爸爸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很委屈,因为眼睛看不清楚,就为了一点饺子他就打了我。爸爸也很反对我读书,有一回,妈妈带我去书店,买了将近20元的世界名著。回家后,爸爸很不高兴,说花了这么多钱,这个月,你的伙食费可快没了。有时候,我会偷偷地设想,如果生活里只有妈妈,没有爸爸,那该多么愉快。
  不满的情绪,和身量一样在长大。战争终究无可回避地爆发了。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上桌喝酒了。一次,亲戚来家,带了一瓶西凤酒,我喝得多了,躺在火炕上,我内火外火交相辉映,和爸爸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也有点醉了,拿起拖鞋,照我脑门儿上一顿痛打,用鞋底子打儿子,那是很有仪式感的老理儿呀。
  我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加上酒劲儿,冲到外屋地,抄起菜刀,就往回冲。好几个人,拦着,把我拖出门。据当事人跟我讲,我一路喊着,我要杀了你,嗷嗷地,街坊邻居都听见了。真是大逆不道。后来,我爸爸问我妈,儿子怎么这样恨我,到底为了啥?
  跟爸爸的战争,让我成熟了许多,明白人长大了,就应该离开家,到世界里去讨生活,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去了天津、长春,一年回家一两次,爸爸劝我努力当个按摩大夫,很保靠,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不以为然,尤其是他设计的,我偏不干这行。这时,爸爸也达到了他一生的顶点,由于技术出众,当了一个小工厂的副厂长。好像还承包了个项目,不过不久,就下来了。他经常唏嘘,那时有人送红包,不敢要,拿工厂当自己的事情去做,结果也没落下好。
  1994年,我大学毕业,爸爸去沈阳火车站接我。从浪漫的校园里,从光辉的名著里,从对姑娘们的暗恋里,我又回到了破败的铁西区,几口人拥挤在一起的小平房。爸爸抱怨,当初不听他的话,学文学,结果工作也找不到。于是,他带着我去给校长送礼。这时,我看到他卑微的另一面,见了宛若知识分子的校长,点头哈腰,大气也不敢喘,把装了一千元的信封和酒,强塞入他手里,拉起我,诚惶诚恐地走了。回家,还念叨着,人家是辽大毕业的。后来,中间人告诉我们,没戏。我爸爸毕竟是工人阶级,有觉悟,一听不好使,就去校长家把钱要了回来。
  对于家乡的失望,让我们越走越远。然而,父母老了,他们只能在身后,踉跄着唠叨些盼望和祝福。BB机出来了,手机出来了,电脑出来了,他们无视这一切,还专注地天天看着电视,用座机给远方的儿子打长途电话,害怕电话费昂贵,又匆匆地挂断。有一年,我在异乡,接到了爸爸的一封来信,他很当真的,告诉我,知道我在写文章,他想提供给我一个故事。说我们老家,山上本来有一大片果园,最近都被人砍了。故事完了,他问我,这件事能写成一篇好文章吗?
  还有一次,爸爸来电话,说身体不好,让我赶快回一趟。等我回家一看,他啥事也没有。他神秘地告诉我,给我找了个媳妇,马上要见面。原来,我家出租了一间房,给一个在澡堂里工作的姑娘。不久前,她妹妹从老家来了,也想进澡堂上班。我爸就动了心,偏要撮合一下,那姑娘碍于住在我家,不好推辞,就说先见见面。这下,我爸当真了,千里迢迢,把我召回。
  我说,我没兴趣,他就瞪眼了,那你还想找个大学生呀?怕他生气,我只能答应见见。小姑娘,刚从澡堂下班,就过来了,房间里就我们俩,她问我,在北京干啥,我说,卖唱。她说,那有空去北京找你,那边的澡堂子怎么样?我不知道她具体想知道的是啥,就囫囵着说,大概水很热。
  我也是看过加缪的人了,也是听过涅槃的人了,咋还落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这事情以后,我是发着狠逃离家乡的,如果没国境线拦着,我能一口气跑到南极。
  2000年以后,爸爸有一次搬钢板把腰扭了,于是,提前退休了。他脾气不好,不愿意去公园跟老头老太太聊天下棋,天天闷在家里,躺床上抽烟看电视,结果,得了脑血栓。一次,在外面摔倒了,周围人不敢去扶,有人拿来个被子盖在他身上,直到有邻居告诉妈妈,才被抬回来。从此,他走路要扶着墙,小步小步地挪。每次,我和妹妹回家,要走的时候,他都得呜呜地哭一场。这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他,浑身充满了生产力的铁西区强悍的棒工人,拍着桌子,酒杯哐啷哐啷地响。他放出豪言:你们长大了,都得给我滚蛋,我谁也不想,谁也不靠。
  现如今,妈妈说,我们就拿他当做个小孩。耳朵有点聋,说话不清楚,颤颤巍巍地站在家门口,盼望着我和妹妹这两个在外奔波的大人早点回家。
   摘自作者网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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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使张开翅膀

作者:虹影 字数:1098

  这些天来,许多朋友在转发一个录像“天使遗留的笔记”,说的是美国一个6岁患脑癌去世的女孩埃莱娜·德瑞切,在她生命的最后9个月里,趁爸爸妈妈和妹妹在忙于其他事时,悄悄留下很多有画的小纸条,写着“我爱你”之类的话,藏在爸爸的公文包、妈妈的手提袋里,有的纸条夹在书柜上的两本书之间、塞在梳妆柜的角落里、藏在装碗盘的橱柜里,甚至藏在亲戚家的小角落、小缝隙里。埃莱娜去世后,爸爸妈妈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大大小小的纸条,泪水模糊了他们的双眼,如同我们每一个看了录像的人一样。
  我的女儿还不到4岁。在她两岁时,我们在意大利度假。我开车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两天前她和丈夫、女儿米米一起来我们家度周末,然后坐火车回米兰,丈夫在月台上突然跌倒,几分钟后就去世了。我手握电话,难受得不知说什么好,当时我女儿就坐在身后。半夜,她突然哭着醒来说,叔叔走了,米米好可怜呀!
  我安慰女儿好一阵子,她才重新入睡。可接连好几天,她都在梦中哭醒。有一次她完全清醒后说:“妈妈,我怕。”我问她怕什么?她说怕失去我,她不要后妈。
  这么小,她已知生死,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人,既心疼,又感动。我对她说,我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即使有一天我不能在她身边,但只要她想我,我就在她心里,就像外婆,虽已不在人世,可外婆永远在妈妈的心里。
  我这番话说完,女儿紧紧地拥抱我。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离开人世,有的离开早,有的离开晚,但谁也避免不了那一天的到来。好友曾批评我,不该让女儿过早担心害怕失去母亲,她更反对我要对女儿讲埃莱娜的故事,她说孩子太小,不能承受生命之重。我说孩子一生下来,我们做母亲的,就该告诉孩子做人的道理、生命的沉重和轻盈,要教她爱人的能力。起码我希望自己和女儿的关系是平等的。
  晚上我回到家里,女儿准备睡觉,我给她讲了埃莱娜的故事,她眼泪哗哗地流淌。她亲吻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对她说,埃莱娜给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留下那些小纸条,就是要告诉他们,生死离别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她的爱是不会离开的。
  而妈妈在这个夜晚与你离别,明早又会相见。每一次相见我们都会感到惊奇,因为拥有对方,我们对生命充满感激。
  因为天使常常忘掉我们,我们的生活动荡辛苦不堪,尤其是在所有的信仰都沦丧后,我们非常祈盼天使朝我们张开美丽的翅膀。小小的埃莱娜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天使,她通过一张张纸片,张开翅膀,飞越生死界限,来到她的亲人身边,来到我们身边,安抚着我们的心,还教会我们这些大人如何爱人,明白生命为何而存在。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表弟

作者:毛尖 字数:1502

  我十五岁,表弟十四岁,一人抱两本新买的《笑傲江湖》,天兵天将似的飞驰回家。在弄堂口,表弟大着胆子,向美丽的邻家大姐姐吹声口哨,于是被开心地骂一声小阿飞。
  那是我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和表弟轮番地跟家里申请巧立名目的各种经费,今天支援西部灾区,明天帮助白血病同学,然后偷偷买来《射雕英雄传》,买来《鹿鼎记》,包上封皮,题上“初中语文辅导丛书”。那个年代,父母刚刚被改革开放弄得心神不宁,一直没发现我们的视力已经直线下降,还有我们的成绩。
  等到老师终于找上门了,父母才惊觉我们平时记诵的不是《岳阳楼记》,而是《九阴真经》——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于是,像王熙凤搜大观园似的,“辅导丛书”都被充了公。
  不过,事态的发展是那么令人惊喜,父母们很快也堕落为武侠迷,他们更勤奋地来检阅我们的书包,寻找第三、第四集“辅导材料”,有时,为了折磨他们,我们故意把悬念在饭桌上透露出来。这样,大人最终妥协了,他们自暴自弃地向我们低头,要求看第四集《天龙八部》。
  同时,表弟日复一日地醉心于武侠,他花了很多力气,得到一件府绸白色灯笼裤,他穿着这条灯笼裤上学、睡觉,起早贪黑地在院子里摆马步、蹬腿,并且跟电视剧里的霍元甲、陈真一样,一边发出“嗨哈嗨哈”的声音,天天把外婆从睡梦中吓醒。那阵子,在他的班级里,他暗暗地倾心了一个女同学,拐弯抹角地托人送了套《神雕侠侣》给她,只是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看完书后又请人还给了他,表弟心灰意冷下来,从此更全心全意地投入武术。
  他先是想练成一门轻功。缝了两个米袋,成天绑在小腿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解下来。这样过了一星期,他不无得意地跑来,轻轻一跃,坐在我的窗口,说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必从正门出入学校,他就要飞起来了。可如此一个月,他还是飞不过学校的围墙。后来,经人介绍,他去拜了一个“武林高手”为师,拿了家里一个月的粮票去孝敬师傅,却沮丧地得知,十四岁,对于练武功来说,太迟了。
  不过表弟没气馁,他开始研究黄药师的桃花岛,研究《易经》和“奇门遁甲术”,但那显然太难了。第二天,他宣布开始写长篇小说了,主人公叫缪展鹏,缪是他自己的姓。最讨厌写作文的他居然在两个星期里完成了他的长篇处女作,他用空心字题写了书名,《萧萧白马行》。小说结尾,他的英雄死了,一起死的,还有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
  平时,他喜欢说,英雄应该在年轻的时候死去,像乔峰那样,“视死如归地勇敢”。而就在那年夏天,他自己也勇敢了一回,不会游泳的他,被人激将着下了江,从此没有回来过。
  第二天,水上搜救队才找到他。白色的布覆盖着他,他的脚趾头露在外面,显得特别稚嫩,我走过去,跟从前那样,挠了挠他的脚心,这回,他没躲开。我的眼泪决堤而出,弟弟啊,不许走!没有一个大侠是这么年轻就走的!
  到现在,漫漫长夜里,我还是经常会去取一本金庸小说看,都是他从前读过几遍的书,恍惚中,我还是会听见有人敲窗户,“小姐姐,我们比武好不好?”做梦似的,我会自己答应自己的声音:“好,我凌波微步。”
  “降龙十八掌。”
  “独孤九剑……”
  多么孤独的夜啊,上世纪单纯的80年代已经走远,心头的江湖亦已凋零,像我表弟那样痴迷的读者渐渐绝迹,少年时代最灿烂的理想熄灭了。金庸老了,我们大了,是该分手的时候了。
  不过,或许我倒可以庆幸,表弟选择那个明媚的夏日午后离开,心中一定还有大梦想和大爱,因为那时,他身后的世界还熠熠生辉,有青山翠谷,有侠客,有神。

四年后,想你的心情——纪念徐志摩去世四周年

作者:林徽因 字数:3757

  今天是你走脱这世界的四周年!朋友,我们这次拿什么来纪念你?前两次用香花感伤地围上你的照片,抑住嗓子底下的叹息和悲哽,朋友和朋友无聊地对望着,完成一种纪念的形式,俨然是愚蠢的失败。因为那时那种近于伤感,而又不够宗教庄严的举动,除却点明了你和我们中间的距离,生和死的间隔外,实在没有别的成效;几乎完全不能达到任何真实纪念的意义。
  去年今日,我意外地由浙南路过你的家乡,在昏沉的夜色里,我独立火车门外,凝望着那幽暗的站台,默默地回忆许多不相连续的过往残片,直到生和死之间居然幻成一片模糊,人生和火车似的蜿蜒一串疑问在苍茫间奔驰。我想起你的: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
  如果那时候我的眼泪曾不自主地溢出睫外,我知道你定会原谅我的。你应当相信我不会向悲哀投降,什么时候我都相信犟强的忠于生的,即使人生如你底下所说:
  就凭那精窄的两道,算是轨,
  驮着这份重,梦一般的累赘!
  就在那时候我记得火车慢慢地由站台拖出一程一程地前进,我也随着酸怆的诗意,那“车的呻吟”,“过荒野,过池塘,……过噤口的村庄”。到了第二站──我的一半家乡。今年又轮到今天这一个日子!世界仍旧一团糟,多少地方是黑云布满粗着筋络往理想的反面猛进,我并不在瞎说,当我写:
  信仰只一细炷香,
  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
  沙沙地隔着梧桐树吹
  朋友,你自己说,如果是你现在坐在我这位子上,迎着这一窗太阳:眼看着菊花影在墙上描画作态;手臂下倚着两叠今早的报纸;耳朵里不时隐隐地听着朝阳门外“打靶”的枪弹声;意识的,潜意识的,要明白这生和死的谜,你又该写成怎样一首诗来,纪念一个死别的朋友?
  此时,我却是完全的一个糊涂!习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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