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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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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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睿狠狠心道:“你家老夫人晕了过去,还请家人先自护回家。”说着打了眼色,命九门卫的兵勇将刘府人等送了出去。刘府人也是乱成一团,只能如此。

    顿时四周静默下来。

    管事见王相谢少保都没有异议,赶着回话道:“如此可合棺否。”王相见外面也越来越热,太阳底下呆不住人,道:“合了吧。”众人见他发了话,感觉这桩公案仿佛巨石落地,忙不迭的上前抬起棺盖阖上。

    随着“硿”的一声,棺盖遮去了棺木中最后的光亮,四周一片寂静,唯有白日流光。谢睿呆了会,仿佛周围的人事都消逝,天地悠悠,前后迷茫,只剩突然一阵生死离别的空虚纠缠了自己。谢睿又仿佛看见祠堂里,六岁的自己独守在母亲的灵前痛哭,想上前安抚,却又迈不出脚步。

    侯勇在后面见自己家公子神色呆滞,轻轻咳了咳。谢睿方甩开这种梦魇般的纠结,听得不远处有人问话:“谢少保看下一步如何是好?”谢睿回过头去,见王相那张充满戾气的方脸正杵在自己面前。

    亮子带着众人踩着积水潭的大石,一直往上游探索。靠近水流,扑面就是一阵凉入骨髓的阴风,抚平路上的燥热不安,大家也安定了些,默默不语跟随着亮子前行。

    亮子不时回头望了一眼,又远眺一阵,从随身的斜挎布袋中取出些标布捆在细竹枝上,将细竹枝沿路插着乱石间。

    突然,从天空直扑了只禽鸟下来,灰色禽鸟似鹰非鹰,似雕非雕,比雁又小了许多,头顶金毛,鸟喙乌黑。众人大惊,唯有连曜微微抿笑。禽鸟落到了连曜左臂上,连曜开心抚了抚禽鸟的顶羽,又解开了禽鸟金黄爪上的铁环。环内藏了布条,连曜将布条一端绕了指头,展开布条,嘴角又微微咧了咧嘴。

    万胡趟了水过去道:“舒安那边有消息了。”连曜点点头,道:“他找了条鲜货。到时候看好戏便是。”又看看亮子,见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暗赞,吩咐万胡道,“丈量好路线,此水路由你和几个兄弟全程守住,再挑几个好手跟随我,汇合舒安西岗埋伏。”
第四十七章 黑云翻墨未遮山
    午后便开始下雨,开始还是压着路边的尘土,淅淅沥沥的下了点,突然间就噼噼啪啪,仿佛落豆子似的水天一线。出城的路也愈加泥泞不堪。“跑了?你说李早林跑了!”一股腥甜冲上心脉直入口中,谢睿的脸色猝然有些惨白。侯勇找着机会乘着旁边没人,送上油毡布,并小心回了谢睿此事。

    清凉的雨水顺着蓑衣的草边滑下了谢睿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勒着马缰,因太过用力,马缰竟紧紧嵌入肉中,愈发显的青筋突爆。侯勇惭愧心痛,不敢接话,只是捧上厚重的油毡布递过去。

    谢睿定定心神,重重叹了口气,暗运功力,强压下激荡的血脉。待疲惫翻身下马,步履竟有些虚浮,但还是接过侯勇递过的油毡布,默默展开铺到暗黑的棺盖上。

    护送的九门卫的衙役只想着赶路,此时见到谢少保停马亲自铺毡子,脸上有些担待不住,急忙抢上来帮着铺满。无奈狂风送雨,刚扑上去,乌黑的油布又被雨帘卷了角去。衙役很是不耐,囔囔道:“死人还打伞,真是晦气。”

    谢睿焦灼抬头,望向远方,远处的山巅在翻腾的乌云中无法可辨,前路崎岖,天地不仁。突然一股豪气顿生,横下心来想,李早林跑了就跑了,凭借谢家和南安府的势力,还不信翻遍整个京城,就找不出个医术出神入化的官人!

    想到此处狠狠催到:“赶紧上路。”手掌却万般不舍抚上了棺盖木沿。

    正在这时,后面官道上追上来数十骑人马,哗哗啦啦就围住了送葬的队伍。中间一架考究的马车逼停了谢睿的马。

    只见车帘子被撩开,一位灰衣妇人端坐车中,手持佛珠,但目光凌厉至极,扫了扫谢睿的脸。谢睿从未见灰衣妇人如此严厉,竟被扫的有些难堪。

    侯勇心道不好,想上前护住公子,却被来的武士伸刀挡住,侯勇定睛一看,这些武士既有南安府的家臣,也有谢家的得力护院,平日都是相熟同伴,今日却冷酷无语。

    谢睿冷冷问道:“风大雨大,姆妈从未离开过佛堂,这么急赶着出城却是要去哪里。”灰衣妇人微微笑道:“睿儿,你的心善,姆妈心疼你,怕你行差踏错,特地过来陪你这一程。”

    谢睿道:“那带这些武士陪我又是何解?”灰衣妇人心疼叹了口气,道:“睿儿,你别恼了姆妈,我只是出来走一遭,并无他意。你现在还是行着公务,我也不拦,看我带了你一处的份上,容我陪你一程。这点子心思,你也不许?”

    谢睿被堵的无法,身边又有九门卫的监官旁观,冷冷道:“现在是官家公务,只望姆妈不要多事。”

    雨水渐渐淹没了道路,管道两旁的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天地只见混沌一片。车马的行程在泥水中慢下来,最后只剩挪移的功夫。谢睿冷冷扫了一眼旁边的马车,车帘禁闭,沉默的仿佛融入这天地中。

    此情此景反而更加激起谢睿万般豪气。少年的志向也好,朝廷的风光也罢,人生却仿佛处处被人掣肘鞭笞,未得有自己的真心快意。想依靠的人,想敬爱的人,想珍惜的人,都无法留住。念及此处,心中的决然又一次升腾起来。

    **********

    土一铲子一铲子传出去,雨水又混着泥水倒灌进来,半人高的坑道中的几盏马灯打着微微的光亮,橙黄的灯花照着几名壮汉被泥糊住了的脸。

    连曜随着舒七半爬进坑道,上下打量了进程,问道:“通了多少?”为首的壮汉答道:“十码半,还差五码,雨水大,土松垮,下铲艰难些,怕塌了。”嘴上答道,手上却加快了的工铲下铲的速度。

    连曜点点头,拍拍壮汉的肩头,重重吩咐道:“达哥,辛苦了,务必赶着在三刻钟后通了此段。”被唤作达哥的壮汉被看轻了似的,淡淡答道:“你小子叫的事情,我们十八罗汉从无误过。”

    连曜听的如此回答,心下不由还是有些紧张,皱了皱眉头,回转对舒七道,“递把铲子给我。”

    坑道只有半尺宽,越往前,人就要半跪在地上,洞内狭小,气体稀薄,闷热不堪。铲两下就要透口气。汗水浸湿了单衣,流下地面,结住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达哥突然做了个停的手势,大家望向他。只见达哥敲敲左侧的土层,又敲敲右侧的土层,笑了。“剩下的道得借用前辈的功夫了。”

    连曜不解,望向舒七。舒七嘿嘿干笑,解释道:“黑话,达子的意思是,探到旁的盗坑,咱们借用其道。”

    达哥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此处做坟场已久,同行下手的也多,只不过不知道这坑挖的如何。”说着低头在布袋中找出一截木炭,轻轻又在壁上各处敲打,又贴上耳朵听声儿,回声时而低沉,时而清脆,时而闷沉。达哥仔细辨析,最后确定一处,用木炭头画上巴掌大的圈。

    又反转了手上的工铲,用柄端的尖锤砸去黑圈处。无奈几下之下,并不见开,不由皱眉道:“坑道结实,就是砸不开。”

    连曜想想道:“我们一起试试。”说着两人运起工铲,向壁上发力凿去。合力之下,精诚所见,只听得噗的一声,一股灰沙直扑过来,竟凿出了指甲大的洞悉。

    达哥笑道:“怪不得老子的金刚杵都不行,这土与土之间是花岗石隔着,还是连将军内力大,劲儿巧,顺着石的纹路打过去。剩下的咱们得打开这个洞。”

    众人不敢怠慢,帮忙取了火绒和火线,又自取了工具,顺着达哥的指的方位埋下,又爬出坑道,引燃火线,半响,一声闷响,冲出一阵烟尘。待灰尘散的差不多,进坑查看,拔出个两寸来方的空洞。

    又取了凿子,凿去周边的土层,众人顺次钻了孔洞,爬进上一层坑道。此道做的有些讲究,全道沿着暗黑花岗石凿成,能容半个人通过,有些暗流沿着石壁清澈涌出,寒凉起来,大家此时竟不由打了个寒战。

    舒七四处打量道:“有水,就有源头。”回头见连曜也在思索,道:“将军,你们继续前行,我去反向找水源,如果合适,就在此处放东西。”连曜想想,郑重点点头。

    一行人又走了百码,达哥就着马灯找出司盘辨定方向,向左右东西都踱了几步,最后肯定道:“如果舒安报的无误,埋人的地方就在此处上方,要砸薄而不破,待他们放棺回填,我们就能取东西。”

    正商量着,一道橙光射过来,大家抬头,见舒七也打着马灯聚拢回来,只听舒七道:“此处不是前辈的功夫,是当年采石场伙夫留下的矿道,沿此道十丈,尽头就是涵洞!”
第四十八章 剑箭同心碎雨帘
    马上的武士列成阵势,哗啦啦扯开弓箭对准谢睿,双方在雨中静默对峙,“这些都是南安府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老人,你打算为了一个外人向他们下手吗。”灰衣妇人慢慢扫过护在面前的武士,末了,才偏过头去直盯着谢睿,却发现谢睿也注视着武士,眼色闪烁,表情晦涩,不知所想。

    灰衣妇人突然笑了,道:“睿儿,快随姆妈回了吧。这里的后事由他们处理便好。”笑声温和,一如往日,仿佛晚学归去的时候。

    自从母亲过世,正是这晏晏笑语曾伴着自己,“睿儿,快用火炉暖暖手。”“睿儿,这是你外出的皮衣。”“睿儿,切要扳倒你的父亲。”一路来,若不是姆妈精心的照顾和筹谋,在偌大的谢家何来自己的地位。

    可是,此时,这笑语仿佛被这雨水浇透了,湿了内涵,透着冰凉的底子。谢睿从未见得如此样的姆妈,嘴紧紧的抿着,刻出唇角边的深厚的纹路,严厉而阴薄。

    未待谢睿开口,侯勇护上前去,冷冷道:“夫人,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当时郡主托孤的时候,只说一切随公子心意,我等只是忠心跟随。如今反倒是为难公子的心愿?”

    灰衣妇人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未料被人抢白,而且是侯勇这等人物,恼怒之色顿生,拨了拨手中的佛珠。突然,一只银针滑过水雾,穿过武士,直插道侯勇的右掌!

    侯勇并不知觉,待半臂麻木僵硬,方知不好,更待麻痹之痛向左心蔓延,便脱了马缰掉下马来。谢睿大惊,飞身翻身扶住侯勇靠上马腿坐住。谢睿用指甲尖掂了掂银针,痛心对侯勇道:“勇叔,只是南疆的毒蟾散,右臂受毒,我封住你穴位,暂无大碍。”

    说着点指封了侯勇右肩的,又快手连点诸穴位。

    侯勇铁青了脸,向着灰衣妇人嘶哑道:“你是好毒的心肠,几句话却要置我于死地。还是怕你丑事做的太多,给公子知道!”

    说着向着马上的武士奋力喊道:“各位兄弟,我们从南安追随郡主来此已经十多年了。当时郡主临终托孤,大家都是立了血誓要护住公子,现在,公子已经成年,为何你们只是听命于夫人,而威胁公子?”

    只听得雨水哗啦,毫无回音。

    侯勇绝望,望回谢睿,见谢睿嘴角边露出制怒的冷笑,却听的谢睿反而释怀似的,道:“姆妈,看来这些年,你为了笼络南安府势力也费了不少心机。”顿了顿道:“中秋行刺是你叫人做的吧,还是毒死孟城驿站的马,再或是让人给邝家小公子下药?”

    灰衣妇人听了面无表情,但很快恢复笑态,道:“睿儿,你倒也爱瞎打听出来些事情,可我是念佛的人,不会使这些手段。你信也不信?”

    谢睿重重叹口气,道“姆妈,平日你怎么做也罢,我都无谓。今日,我就是要定了的这位姑娘。”说罢向身后的侍卫下令道:“掘!”

    灰衣妇人笑笑,打了个手势,轻轻道:“放。”羽箭随着话音嗖嗖发向谢睿。只听得哗啦一声,亮剑出匣,剑光上折出水光凛然,顿时,剑光,水光混成一色,挡住羽然半方。

    **********

    “上面好像打起来了?你内力深,过来听听。”达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挨上土壁倾听,过了会儿,招了招手让连曜过去,连曜身材高大,在土坑中待了两个时辰,身体一直弯曲僵硬,极不舒服,强忍着酸麻,也弯腰挪过去挨上。

    “使弓使箭,半百人的阵势,看来来头不小。”连曜憋着气对达哥道。达哥点点头,道:“管他们谁打谁,正好给咱们机会。凿的差不多了。准备取了。“

    连曜抬头看看顶上的薄层,点点头,道:“穿!”众人早已准备在四个角位,用凿子顶住,听得吩咐,对准勘出的点位,合力同时发力,听得砰的暗响,一块几方大小均匀而薄晳的石层板落下,紧贴着石层,是一具木棺。

    众人齐上,四角稳稳接住,石层板贴着木棺只差一分就落地。

    连曜冷静吩咐道:“换!”舒七点点头,几人斜了石层板,运力推下木棺,又从旁边换上一付同色的棺木上石层板。

    “起!”四角的壮士半蹲了压低身子,同时咬牙发力,一举抬起石层板嵌合回原位。“补”达子哥和舒七用两段结实的短木交叉,顶住石壁的沟壑处,叉住石层板。短短片刻内,坑洞内便多了一层湿土。至此,达哥方舒了口气,斜着眼睛问连曜道:“这便是你要的东西?”

    连曜轻轻笑笑,笑容转瞬即逝,硬冷道:“出发!”

    **********

    羽箭合着雨水扑面而来,谢睿手中的长剑向天际化开,遮下一波羽然。风吹过,卷起了漫天雨帘。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正在激战中,突然听得地下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刚刚填平的坟茔竟豁了些土下去。

    谢睿心中万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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