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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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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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连曜留着家中,陪着母亲妹妹在花园小坐品茶。甄氏温柔望着正和小厮们嬉戏的狗儿,平和笑道:“今日真是难得一家如此温馨,要是连磷回来就更是齐人了。”连曜笑着说:“那小子跟着我在北边倒是快活,这些年也算平顺。”

    甄氏笑道:“就会哄我,在军中哪能舒服。珍儿你说说你两个哥哥,倒是赶快娶进媳妇,才能让我不要白操这么多心。”连珍儿三年前嫁去河间李家,一年不到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初三带了孩子回娘家探望。刚好狗儿一旁扑倒在地,哇哇大哭,珍儿连忙跑过去安慰,看看哪里跌伤了没有。

    连曜也走过去,撇开妹妹,扶起狗儿,温和说道:“连家男儿,哪有那么娇气,磕磕碰碰都是再小不过的事情。是不是,小狗儿”说着点点狗儿的鼻子,狗儿才来几天,就黏上这个舅舅,咧开小嘴,露出还没长满的一排小牙,憨憨一笑。

    连珍儿也笑道:“李家到底是书香世家,官人也是个秀才,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甄氏听得如此说,想起什么悠悠叹口气。连曜知道母亲又想起父亲,怔了怔不说话。连珍儿连忙说道:”哥哥,听下人说起,元宵那天你误伤了刘家小姐,可是怎么回事。”连曜很少在家中说起外面的事情,听得如此问,脸色一沉说道:“家中何人乱嚼舌根。”

    连珍儿见哥哥面色不善,支吾说道:“也不是听谁说的,只是有次见管家的准备药材闲话起来。”连曜点点头,说道:“都是误会而已,已经解释清楚。”甄氏听了,沉吟一阵,说道:“到底是伤了人家,找机会我还是上刘府看看。”连曜正色说道:“母亲不要参与此事,儿子自有安排。”

    一会儿,小厮来报,说王家公子前来拜访,连曜就放下狗儿,进了书房。连曜笑道:“你今日怎么前来。”王二也不客气,拿了茶咕嘟咕嘟就喝了几口,放下杯子才说:“你肩上的伤好些没有?这不事情紧急嘛。我今日在我老头子书房晃悠,顺便翻了下他的文稿,看看他的新政十述,很有几条就是要削减军用,处处针对东宁卫。”

    连曜笑道:“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王二问道:“你有什么打算。”连曜笑笑不说话,轻轻靠上东边的暖炕双手抱头闭目养神起来,阳光透过窗纸撒在连曜身上,十分惬意。

    王二见连曜如此恼了,冷笑道:“我在外面尊称你一声连将军,你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到底忌讳我是王家子弟,想把我撸在一边。”连曜见王二恼了,笑道:“好好的怎么就急了。”王二抢白道:“我知道你前十年在北边吃了不少苦才熬到今天这人模狗样,可你也不想想咱们打小光着屁股的交情,一起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挨夫子的打。你在北边那会儿兄弟我少接济你了?!我的心思也简单,就是不想被王家这顶帽子压死,不想读书进仕途,咱家就想醉卧沙场了。行不行,今天你给兄弟一个准话!”

    连曜正色道:“你的心思我如何不知,可如今我自己都不知这朝局如何,怎敢拉你入迷局?!”王二见连曜认真,软下来问:“你还在担心朝堂上的事情。”

    连曜一脸落寞,缓缓道:“想当年,我东宁卫十万被北蛮子困在了草海谷,整整二十多天,突围不成,无粮无水,你知道我们吃什么,是割了死去兄弟的肉吃才活下来!那个时候朝廷可有想过救援我们,那些满口仁义的君子又在哪里!最后只有我们五千来个人杀将出来,割了北蛮子的呼业俺答那个王八蛋,为李将军报了仇!这些年,东宁卫兄弟出生入死,立了多少战功,可也落了多少口实在这些文官士子嘴里。说我好大喜功,四处经营。可东宁卫上上下下30万人,朝廷发不出军饷,买不起战马兵器。我自己不筹难道让兄弟们饿着肚子空手打战,让北蛮人用大刀给戳死?!加上平日还有朝厅上下打点孝敬,我自己落了什么。现在他们想拘我,就拉我回来,也不管西北东北还有多少双狼眼睛盯着东宁卫!这条道是黑是白只能走着看,你说,我还能拉扯上你吗?!”

    王二听的认真,却更加兴奋,走过去拉着连曜:“兄弟,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铁了心要跟着你了,男儿正是如此才过得快活。”连曜坐起来笑道:“你小子倒是奇怪的很,王家家里什么没有,非要跟着我去北边吹风。”

    正说着,连家老管家黄老三进来说:“刚才有个刘府丫头在府前,说有个东西要交给将军。我刚问话,她就把个瓶子塞了到我手里,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主子吩咐的,人就跑了。”

    王二笑嘻嘻道:“该不是你小子外面惹了情债,人家追上门了吧。”说着,坐过去拿过黄老三手中的瓶子,拈起一看,是个青花透亮小瓷瓶,王二又笑道:“这定情的东西也愣是小巧。”连曜哼了一声,抢过瓶子冷笑。
第十二章 冰凉珠子
    宝生用被子裹着头,赖在床上。杏仁用铜盆端了热水进来,准备伺候宝生洗漱,见宝生还没起身,就转身将铜盆搁到脸盆架上,走过来笑道:“姑娘裹着头作什么。”宝生从被子探出个头,一双熊猫眼瞪着杏仁:“今天灵哥哥在家吗?”杏仁被那双熊猫眼吓了后退几步,定了定神,说道:“没去过云苑雅筑,不知道。”

    宝生腾的就爬起来,撒上棉鞋,披上小袄就奔出去,一路小跑到了云苑雅筑。见院里只有几个丫头在打扫,其中一个大丫头见宝生披头散发的进来,连忙上前问候,宝生急急的问:“灵哥哥不在?”丫头笑着说:“灵一早就被老爷叫出去了。”宝生失望的嗯了一声,弯身慢慢在外面的石凳坐了下来,托腮沉思。丫头连忙说:“石头凉,姑娘快起来,身子刚刚好些,有什么事情进屋来说。”宝生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摇摇头,拢紧肩上的棉袄,说道:“不用了,我晚些再来吧。”说着就折返回去,也不理会背后丫头招呼。

    刚出了院门,就看见宝蝉和谢睿远远走过来。宝蝉见到宝生慌忙道:“刚才谢公子来看你,就听说你一起身就跑来这边,衣服也不穿好。”谢睿见宝生没精打采的样子,连忙取下自己的驼毛斗篷搭上宝生的双肩,又翘指认真系上绑带。宝生觉得身上一暖,触电似的赶紧把手臂张开,抬头望见谢睿微微偏着的头,好像在她耳边喁喁絮语,四目相接,都赶紧别过脸。谢睿咳嗽了一声,凤眼一斜,眼神却飘忽得像天上的云。

    宝生突然俏生生一笑:“谢家哥哥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这些天谢睿经常来刘家看望宝生,与宝生熟络起来,宝生也是一口一个“谢家哥哥”的叫。

    谢睿微笑道:“再有事情也要回去穿好衣裳。”不由分说拉起宝生的手向宝华斋走去。宝生一愣,只觉谢睿手掌微凉,覆上自己的手腕。宝生想从谢睿手中抽出,不料谢睿握的十分之紧,宝生脸上一红,只能由着他,一路跟着谢睿回了厢房。宝蝉毫无心思,漫不经心瞟着四周景色。

    刚进了厢房,宝生急着问:“谢家哥哥,我想打听个人物。”谢睿笑道:“哪位?”“这个……”宝生吞吐了一阵,拖着棉鞋拉着谢睿在暖炕边上坐下,“就是,就是……连将军,不知谢家哥哥可熟悉这个人?”

    谢睿眉头一紧,问道:“你怎么问起这个人。”宝生低了头不说话,用脚尖掂着棉鞋晃荡,半响才抬起头,向谢睿身旁挨过去:“谢家哥哥,你外面见识多,就说说这个人嘛。好歹和这个劳什子的连将军有过过节,也要知道是个什么人物伤了我嘛。”说着挽着谢睿的手晃悠。

    谢睿瞥了一眼宝生:“朝堂上的人物也不是一两句说的清楚的,你倒是要打听那些东西。”宝生楞了一下,随口说道:“就是,就是,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为什么被人追杀?”谢睿仔细的端详了一阵宝生,认真说道:“宝儿,有些东西没那么简单,只有他自己说的清楚。你被他误伤,现在无碍,就别再提旧事。这样我……我们才安心。”

    宝生并未注意谢睿的窘态,怔怔说道:“看来谢家哥哥也不想和我讲。”谢睿一时无话可说,宝蝉一旁听着,这时笑着解围道:“宝生你这丫头,问七问八,听说那连将军面貌俊美,该不是对那连将军有意吧。”谢睿心中酸涩,冷眼看着宝生。

    宝生一跃而起,连说“呸呸呸,蝉姐姐乱说,我才不喜欢那种恶人呢!长的再美也只是个罗刹鬼。哼哼。我才不要有意谁呢!”谢睿忽觉心中一松,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说着,韩云谦进来笑道:“谁不要有意谁啊。”宝生见爹爹来看望,开心的跳过去挽起韩云谦的手,叽叽喳喳说开来:“爹爹,你看我今天眼睛是不是很肿啊。爹爹,你怎么这么几天没来看我啊。爹爹,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回去啊。”

    韩云谦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笑着说:“眼睛是肿老大,昨晚又看话本子了?你嗓子倒是好的不差,这么多话说。”宝生笑着把头靠着父亲的肩不语。韩云谦笑着挽着女儿,见谢睿立在一旁,微微一丝忧虑扫过眉心,笑笑对谢睿说道:“有劳存昕日日探望小女。”谢睿笑笑。

    大家又闲话一阵,韩云谦送谢睿出来。两人行至游廊,韩云谦道:“存昕这次督查冬税,倒是做的十分漂亮。”谢睿叹道:“再漂亮也只是个账目,于世事无益。”韩云谦看看谢睿,问道:“存昕有没有想过,为何这次找你这样一位新人来监察司?”谢睿笑笑:“也只有我敢对各省报上的数目动真格的查了。”

    韩云谦点点头:“还记得几年前存昕和我讨论天下大事是如何激扬,怎么现在这么低落。”谢睿叹道:“滇川之灾,流民之乱,朝堂之上的纷争不断,现在朝廷竟是无能为力。”韩云谦直视谢睿:“存昕还记得当时我们议的新政之题吗?”谢睿答道:“不敢忘。”

    韩云谦点头道:“那存昕怎么看王喜等人?”谢睿见问的尖锐,正色道:“王学士之策论倒是切中要害,处处以节流为意,青苗归公,方田均输。但只是涉及人事太广,不易真正推行。若是强行推广,只怕引起祸乱。”韩云谦说道:“我也是这么看的,王公为人,脾气执傲,性格阴郁……如果只是王公坚持,并不会有大气候,只是若真有清风相助,只怕朝堂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谢睿沉吟半响,坚定说道:“所谓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谋事在人,现在朝廷倒是用人的时候,趁次机会倒可以肃清朝政,一扫颓势。云伯目光如炬,为何不积极争取。”韩云谦望着花园的景色苦笑一阵,说道:“宝生母亲因我廷杖之事忧心以至病情加重,此事我心内愧疚至今……当初为了家族名声,我入仕为官,才将她母女二人带来京城,没想到竟是害了家人。最近,宗族之人也多次带信给我商议,宝生已大,我早已打算带她回江西豫章府老家,让她嫁个平实好人家,安稳一生。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想法。”谢睿听及此处,愣住不知说些什么。

    午饭时分,韩云谦提出宝生已经大好,近日想带回驿站。刘老太君心中不舍,但还是答应过多一两日,就差人送回宝生。

    吃饭的时候,宝生见了刘灵,急急的问:“这些天,你的小厮帮我寻到那把刀没有?”刘灵想想,一拍脑袋:“你不问这事儿我都忘了。”宝生大喜道:“找到了?”刘灵咕噜一下眼睛:“没有。”宝生跳起来:“没找到你说什么?!”刘灵瞥了一眼宝生:“没找到才忘了嘛。”宝生低下头不说话。韩云谦在旁边花厅听到两人对话,走过来问到:“宝生,你不见了什么了。”宝生半天不说话,半天才低着头嘤嘤道:“师父送的刀不见了。”

    未时午睡,宝生捏着青花小瓶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生气骂道:罗刹鬼,打伤我,害的我宝刀都不见了!还要吓唬我,让我帮你说话。心中气恼,一甩手就想砸了瓶子,不过转念一想,打伤了我,也不能便宜你,管你什么宝贝,试了再说。正想着,拔开木塞,只闻到一股薄荷的清凉混着奇异的淡香扑鼻而来,倒在手上一看,却是一颗颗小指尖大的透亮珠子,宝生哼哼,捻起一颗舔了舔,只觉微微甘甜透亮,含了一颗在嘴里,顿时清爽满口。

    宝生突然心生一计:上次还没说清楚呢,要我为你说话也得问个明白啊。说着爬起来到书案旁边,用笔写下一张纸条折好,倒出瓶子剩下的珠子,把纸条塞进去。唤过杏仁,在杏仁耳边低语一阵。

    谢家最近多了些拜见的官员,除了找谢太尉的,也多了些人找谢睿的。各人在府前拜上名帖,等着谢家父子约见。谢睿从刘府出来,一路上在马上都恍恍惚惚,侯勇见他如此,一直在旁也不敢多话。不留神一直行至谢府的正门,一群人见谢睿回来,呼啦啦涌上来,围住谢睿的马,这个说“谢公子,你好容易回来了,我是湖广府参知郑大人的幕僚,在这里递了几天牌子了。”那个说道“谢公子,府上只说不见,我是郑州府府尹俞大人的参知……”

    谢睿被吵的头晕,后悔没有照例走后门进去,心下懊恼,但脸上嘻嘻的负手一作揖,诚恳说道:“各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今日存昕荣幸等到各位前来,不胜感激。”说着翻身下马,使了眼色让侯勇上来挡客。侯勇借着牵马的空档,护着谢睿跨进了大门,谢睿边走边拱手道:“各位的盛情存昕不胜感激,有机会一定拜会。”正说着,各位小厮一拥而上,抢着把府门压上,谢睿如释重负进了府。

    刚从正厅从游廊进了自己的院子,一个人闷闷坐在胡床上。真儿多日不得亲近谢睿,这时候端着桂花银耳羹上来,见谢睿不出声,放下小案在桌上,也在胡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着谢睿的额头。谢睿见是真儿,笑笑扭头避开真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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