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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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委班子-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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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密切,普天成就多了,头有些晕,看人的目光也有几分恍惚,尤其看秋燕妮的目光,更是飘飘渺渺,虚幻得不成。忽儿觉得她柔情似水,万般风情集于一双黑亮的眸子里。忽儿又觉得她苍苍茫茫,像极远处的山水,浩渺无边。于川庆见喝得差不多了,不敢再继续,如果真让普天成出了丑,他是交待不了的。于是便提议散场。巩副主任殷勤地想送普天成回家,于川庆恨了他一眼,道:“你们送秋董回宾馆,我送秘书长。”

秋燕妮十分地不舍,这个夜晚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具有意义啊,她跟普天成坐得这样近,嗅到了他身上的气息,那气息令她陶醉。她承认,自己是喜欢他的,很喜欢,这是她到海东后,惟一打内心深处喜欢的一个男人。可是他拒绝着她,从不给她机会。今天不一样,他替她代酒,暗暗地保护着她。目光相对时,他眼里也流露出一种风情,那风情秋燕妮能读懂,真的能读懂。

她希望时间慢些,让这样美好的时光多在她身边驻留一会。她累啊,不但身累,心更累,她多么希望,能在他肩上靠一会,哪怕一秒钟,她也知足。

但是于川庆说要走了,可恶的于川庆,他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呢?秋燕妮站起身,意犹未尽地说:“谢谢两位秘书长,谢谢领导,今天晚上喝多了,不到之处,多多谅解,改天燕妮设宴,请各位领导再喝一次。”巩副主任说好,曹副秘书长也喝多了,居然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能跟秋董一起喝酒,当然求之不得。”

于川庆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并叫来那个叫余晴的女孩子,让她扶着秋燕妮,往大厅外面去。刚一出大厅,就看见秋燕妮的助理和司机奔过来,他们也没想到,一向对酒很敏感的秋燕妮,这天会喝成这个样。

那天晚上,大约一点钟的时候,普天成收到一条短信。当时他已睡了,保姆卢小卉给他喝了酸梅汤,又冲了一杯橘子粉,有了这两样东西,他的酒便去了一半,躺在床上,没怎么折腾便睡着了。手机的蜂鸣声惊醒他,普天成打开手机一看,是秋燕妮发来的,一首北宋词人贺铸的《西江月》: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

普天成反复吟了几遍,心里泛上层层涟漪,有那么一刻,他都要回给秋燕妮一首词了,又恨恨地掐灭想法,坚决地将短信删了。

凭多年在风月场上的经验,普天成断定,秋燕妮动的是真情。她为什么要对他动情呢?普天成一直想不明白,这真是一个谜,谜啊——

普天成长长地叹口气,脑子里忽地闪出瀚林书记那张脸来,紧忙就将秋燕妮那充满忧郁充满期盼的哀哀眼神赶走了。

4

全省党风党纪检查活动终于拉开帷幕,这是瀚林书记上任后抓的一项重点工作,整个活动分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宣传教育,领会精神。第二阶段是自查自纠,端正作风。眼下到了第三阶段,分片抽查,重点整改。瀚林书记主持召开了一次会议,就党风党纪检查活动的重要性再次做了阐述,特别指出,这次活动要重点检查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工作作风的转变,要树立全省上下一盘棋的思想,大力开展理想信念、从政道德和党纪党规教育。以落实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为龙头,进一步探索建立健全反腐倡廉领导体制和机制制度。会后,省委一共派出四个检查小组,马超然副书记带领第一检查小组,奔赴吉东、广怀两地。

新上任的政研室主任余诗伦出人意料地被分到了马超然这个组。

当晚,普天成便接到来自吉东方面的消息,这次打电话的不是马效林,而是普天成在吉东时的秘书,现任吉东团市委书记的胡兵。胡兵说:“普书记,王主任他们从北京回来了。”普天成问哪个王主任,胡兵说就是原人大主任王化忠。普天成又问,跟王主任一同去北京的还有谁?胡兵便将人名一个个报上,其中就有原政协主席李国安,原财政局长江玥。这个江玥有点意思,普天成刚到吉东时,她是吉东下面一个县的副县长,普天成发现她工作能力不错,算是一个有魄力的女干部,就把她从副县长提拔到了市国资委主任的位子上,国资委那几年,江玥干得也还不错,帮普天成解决了不少难题,特别在吉东几家国有企业的改制中,江玥提出了非常好的思路,从而确保了吉东国有企业改制步伐,让普天成和吉东市在全省国有企业改革攻坚战中出了彩。普天成念她是位有创新能力,工作作风扎实的干部,将她提拔到市财政局长的位子上。可是江玥当上财政局长后,世界观发生了改变,她开始贪钱,并变着法子为自己捞钱。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从各家企业索要好处费达一百多万元,还擅自挪用项目资金,在财政局设立小金库,让自己的亲信炒股,结果把小金库的钱全赔在了股市里。案发后,市上有两种意见,一是交司法机关,让司法机关依法处理。另一种意见是本着爱护干部的原则,由市纪委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行政降一级使用。持这种意见的是王化忠和李国安。普天成当时也有些犹豫,内心讲,他是舍不得这位干部的,她精明、能干,对工作也有满腔热情,而且思想解放,工作有创新能力。普天成一开始也有保护她的动机,想内部处理一下,让她原回国资委算了。但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王化忠和李国安他们联合了三十余名干部,联名向市委写信,要求保护江玥,目的就是要给普天成施加压力。这一招把普天成惹恼了,后来召开的常委会上,普天成同意了市纪委提出的开除江玥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并移送司法机关依法追究法律责任的处理意见。半年后江玥因受贿和渎职罪被判十二年,进了监狱。但令人惊讶的是,江玥入狱不到半年,被告知在狱中怀孕,医院也证实了这点。当时江玥已经四十六岁,她跟丈夫一直没有孩子,外界都说她丈夫有性功能障碍,不能生育,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她丈夫的功能又恢复了。当然,吉东民间对这次怀孕,有很多版本,有说江玥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化忠的,早在她当副县长前,就跟王化成有不正当关系,也有说是政协主席李国安的,更有甚者,竟说江玥肚里的孩子是普天成的,因为江玥被判入狱后,普天成到监狱探视过她。

江玥以怀孕为由,从监狱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进去,生完孩子到了法定收监的日子,她又让省人民医院出具了患病证明,直到现在,还在保外就医。没想到,江玥现在也加入了王化忠他们的阵营,开始清算普天成了。

想想过去曾对江玥的厚爱,还有对她寄予过的厚望,普天成感叹良久。这个世界上,什么事也可以发生,什么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他跟胡兵说:“你安心工作,不要受这件事的影响。”胡兵毕竟年轻,不放心地问:“普书记,不会有什么事吧?”普天成最不喜欢别人问这句话,没好气地说:“如果我触犯了党纪国法,不用他们告,我自己会走进监狱。”说完,啪地收了线。

合上电话不久,普天成又觉不该跟胡兵发火,想打电话过去,跟他解释一下,又一想,算了,现在还是少打电话为妙,免得越描越描不清楚。

普天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暴风雨真的要来了。如果仅仅是王化忠李国安他们,普天成是用不着紧张的,但凡跟你交过手的人,你都知道他有几斤几两,能兴什么风能做什么浪。怕的是那些没跟你交过手的人,你真不知道这些貌似简单的人,背后会有什么力量?再者,王化忠他们连江玥这样的人都发动了起来,还不知下一步,他们的联盟会扩大到哪儿!

得采取措施了,再犹豫,怕会误大事。

这个上午,普天成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来的电话他一个也没接,幸好,这中间没瀚林书记的电话。直到中午,普天成才下了决心,他抓起电话,打到一个很久不用的号上。这号在他心里存了很久,有一段时间,普天成曾以为,这个号码他再也用不着了,朱天彪太多事,帮他等于就是在害自己,还是拉开点距离好。没想,两人分开两年不到,他又得找朱天彪了。

电话里传来朱天彪的声音:“你还好吗?”

普天成说:“不太好,最近有些事,烦人。”

朱天彪顿了顿,问:“要紧不?”

普天成说:“世上没哪件事不要紧,也没哪件事特别要紧,就看你怎么理解。”

朱天彪说:“我是问眼下这事。”

普天成说:“有点麻烦。”

朱天彪那边不说话了,像是在等候命令。

普天成像是又犯了难,这事的确犯难,如果不犯难,他也用不着把自己关一上午。如果不犯难,他早就采取行动了。他艰难地做了一阵斗争,终于一咬牙:“你抽空过来一趟吧。”

朱天彪那边嗯了一声,压了电话。普天成抱着电话,发了好长一会呆。

开弓没有回头箭,普天成清楚这个电话的利害,但是有人逼他这么做,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打完这个电话,普天成决计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尽管从吉东消失已有很久,但在普天成的心里,她似乎一天也没离开过吉东。普天成坚信,同样的感觉,瀚林书记也有!

坐落在子水河畔的子水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这个城市归另一个省管辖,但它跟海州离得很近。二十年前,它还是海州的一个地区,行政区划变更时,它划给了另一个省。

天下着濛濛细雨,远处的山,近处的水,都让雨雾拉在了一起。普天成是早上九点出发的,他跟瀚林说,他要去扫墓,瀚林书记还伤感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想想,老人家都离开我们十五年了。”普天成说:“一晃儿的事,昨晚还梦见小时候很多事呢。”瀚林书记像是被触动了,做出一副追忆往事的样子,半天后道:“去吧,正好这段时间消闲一点,替我给老人家送束花,我真是抽不出时间啊。”普天成赶忙说:“您是替全省人民操劳呢,哪能占用您的时间。”说完,紧着告辞,生怕多呆一秒钟,说出什么泄露秘密的话来。

普天成的父亲是葬在岳公山的,岳公山离子水并不远,但普天成并没有扫墓的计划。一则,父亲并不是在这个季节离开的,他去世的日子是清明后第十一天,瀚林书记把日子恍惚了。二则,随着这些年在官场的挣扎,普天成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偏离了父亲的要求。父亲的一生,清正而廉明,他的俭朴是大家公认的,他最痛恨的,就是只为自己着想,不为天下百姓忧愁。普天成现在是只为着自己了,他无脸面对父亲。

记忆中的子水城是隽丽而又缠绵的,跟江南的缠绵有不同的味儿。普天成小时候,常常跟着母亲来到子水,母亲的娘家就在子水,文革颠覆了他对子水的记忆,让子水以一种可怕的面目在他脑子里存活着,棍棒下呻吟的姥爷至今还让他看到世事血淋淋的一面。好在,很多东西是可以用时间冲淡的,所以普天成这次踏上子水,眼前倒没虚幻出什么血腥的场面。

普天成自己没带车,他是乘火车来的。他现在是越来越谨慎,对身边的人,也格外地留神。这不好,他多次提醒自己,但每到关键时候,他还是对别人放不下心来。其实一个人来也有好处,至少,他行走在子水街上的步子是从容的,不慌不乱的,也用不着装腔作势。他像普通人一样往怀岸那边去,怀岸那边有家莎蔓莉女子健身中心,化玉娇就是那家健身中心的董事长。

化玉娇不叫化玉娇,她原名叫秦凤娇,去吉东那边承揽工程项目时,她是新大地物资公司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当时新大地的总部在海州,公司老板是她姐姐秦凤月。后来的事实证明,新大地是一家皮包公司,按另一种话说,也是一家流氓公司,专做不正当生意。但是,普天成并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打着瀚林书记旗号来的公司,规模一定不小。

秦凤娇差点让普天成栽了跟斗,新大地前后给吉东十余家工程公司提供过钢材、水泥、还有铝合金,总价值达一亿两千万元,一开始秦凤娇她们还遵从游戏规则,不敢把太次的东西倾销到吉东,后来姐妹俩胆子越来越大,竟串通苏润,联合将一批过期水泥和劣质建材销到吉东,不幸的是,苏润因库房管理混乱,发货员错将发往别人工地的劣质水泥发到了吉东大厦工地上,结果就导致吉东大厦坍塌。

事发后,普天成很震惊,秦凤娇姐妹俩所做的一切,居然瞒过了他。一开始他是铁着心要追查到底的,对牵扯到的人和事,绝不姑息。查到中间,有人突然告诉她,秦凤娇手里握有瀚林书记的字条。普天成傻呵呵地问:“不会吧?”那人极为神秘地说:“普书记,不只是字条,还有比字条严重的东西。”

“什么?”

“是……录像,她们把……和首长在床上亲昵的镜头全录了下来。”

“不可能!”普天成猛地拍了把桌子,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掌肿了三天。

“千真万确,普书记,再不能查了,再查,我们都不好交待。”说话的是当时负责事故调查的省建设厅纪委书记,后来他升为建设厅厅长。

普天成犹豫了两天,也痛苦了两天,最后,他不得不授意有关人员,将事故责任往别的方面引,尽量避开建材等敏感问题。调查人员按他的指示,又从地质结构、图纸设计等多方面找问题,但是要想推卸掉这么大的一起责任事故,实在太难。后来建设厅纪委书记跟他商量,能不能跟苏润做做工作,让他一个人把责任担了,然后再想办法?

普天成摇摇头:“难啊。”

“这是惟一的办法,否则,你我就得卷起铺盖回家。”建设厅纪委书记黑青着双眼说,他已有五个晚上睡不着觉了,到医院开了药,也不顶用。

“你能回得了家,我怕是连家也没得回。”普天成的语气沉痛极了。

“试试吧,我们分头做工作,给他讲清利害。”

“利害他比谁都清楚,我还怕他反咬一口,把责任全往别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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