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甚至远甚于皇兄!”
长歌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满目震惊。
怎么会这样?前世南宫昀虽然也光华万丈,但以他的年纪和资历,当初被破格擢升为少相已经是惊世骇俗了。他也是在辅佐李明月登基成为女帝后,才以功臣和皇夫的身份被加封丞相。
前生已是举世罕见,今生……怎么会比前世里还要早一步?
而且,此举背后,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
古往今来,以丞相兼任太傅之事并不少见。毕竟,能官拜相位的人,文韬武略俱是百官之首。只不过,如李明月所说那般,太傅一职为东宫所专有。
以丞相为太傅,便是为了更好地辅佐未来的帝王。
父皇……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决断?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和姬少重之间的事吗?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
所以,面对自己的时候,太子哥哥才会觉得尴尬吧。
正是因为唐国历史上有女帝临朝的先例,所以父皇此举,代表的意义就大为不同了。
“太子哥哥,我……”李长歌定一定神,便对他道:“我这就去追父皇,要他收回成命,我只不过是女子,不配要这样的太傅教导……”
“不必去了,”李琰眼底竟然也见了一丝悲哀,“父皇若是还愿改变主意,就不会避到行宫去了。”
长歌茫然,想想也知道,深夜里下了这样大的决断,此刻金銮殿上,谏官的折子肯定已经堆满了书案吧。那些满腔热血忠魂的谏官,这样的时候是发挥他们笔力的最佳时刻。
只是,逃避就能了结了么?难道是要她在这深宫中等待着谏官们的弹劾?
前世里身为少相的南宫昀成为她的太傅时,她就已经经历过一次弹劾了。只不过彼时,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谴责自有南宫昀为她一肩揽了,那么这次,事态更加严重,还会有人站在她身前吗?
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传入耳中。
“原来四公主来了这里,让下官好找。”
长歌猛然回身瞪着这个罪魁祸首——南宫昀。
后者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公主才走一步,陛下就有密旨传来,公主还是快回宫去打点行装准备启程吧。”
长歌犹未答话,李明月却抢先道:“去哪里?”
南宫昀目光闪动:“陛下命我陪同四公主去巡视南方六郡,”只答了这一句,他便再度转向长歌,“公主,圣旨紧急,耽误不得。”
匆忙之中,长歌只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李琰:“太子哥哥,替我告诉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姬少重。
第112章 拦路
南巡,是唐国的惯例,只不过负责的人选,不是帝王,便是皇子,至少也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以公主为南巡的主使,实属罕见,更何况陪同的还是新上任的丞相。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长歌放在膝头的手指渐渐绞紧了。父皇……究竟想做什么?这样的举动,无疑会加深她和皇后那边的裂痕,本已互看相厌,如今再加上对太子地位的威胁,皇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南巡,似乎注定不会太平。只不过,眼下她需要应付的,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
这一路上,几乎等同于和南宫昀单独相处,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糟糕。尤其是,姬少重还不知在哪里。
他,有没有听到这个消息?
想起那夜他炙热的目光,长歌心底便有些许震颤。倘若知道那夜过后就要面对这样的困局,当初她的心境和回答是否会有不同?
妄念一动,便是心魔,长歌忙收束心神,然而神志方回,马车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马车紧接着便停下了,外面似有喧哗之声,长歌忙挑帘望去,只见马车前方的道路上横卧了数棵大树,将道路完全堵了个严实。
此处并非是偏僻小道,而是大路,因此路上行人不少。
长歌眼见一匹骏马被压在树下,半边身子已是鲜血淋漓。幸而马上的骑手已经及时逃开,只伤到了他的坐骑,饶是如此,那年轻公子也已吓得脸色煞白,被一群家丁簇拥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看来,这几棵大树是突然倒下的,完全没有给路上的人缓冲的余地。
南宫昀上前查看一番,再回转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是有人事先锯断了大半树木,然后以细钢丝维持住原状,只待时机到了斩断牵扯的细钢丝,树木本身的重量就会扩大裂口,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沉声道,阴郁目光在远处逡巡。
他已经派了手下去周围查看了,但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显然是一无所获。
其实从手法上也能知道,做成这样的局面或许需要很多人力,但最后动手的,其实只需要一两个人就够了。
趁乱的那一刻,想要混入人群或是逃离都很容易。
“那么就是说,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已经有人布置好了?”长歌反问道,能做出这样的手段,所费工夫必然不少,难道有人早先就已经预知了他们会经过此地?
南宫昀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或许……并非是冲我们而来。”
只不过这句话,连他自己也不能说服。时机如此巧合,路上又只有他们这一驾马车,说不是冲他们而来的,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那么,目的是什么呢?并没有想要伤了他们的意思,似乎……仅仅只是警告而已。
长歌已然放下了车帘,淡淡道:“命人把大树移开,继续向前。”
南宫昀愕然回眸,却正好对上她明亮的眼睛:“看来是有人想要迫使我改道,那么,我偏偏不改,看他还能拿出来多少花样。”
“公主,如果这条路被人动了手脚,那么继续向前走简直太危险了。”南宫昀本能地反驳道,虽然不能排除对方故布疑阵的可能性,但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一路上并没有其他岔路,如果对方能抢先在这里动手脚,那么也有可能在前路动手脚。
长歌嘴角挑起微微笑弧:“那么,南宫大人可是能保证,其他路上并没有埋伏呢?”
南宫昀一时愕然,半晌才皱眉指向后方道:“折回去不多远,便有另外两条路可供选择,同样都能按期到达南郡,”略微犹豫一下,他又补充道,“我派人事先前去探路,就算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同时在两条路上埋伏。”
见长歌沉吟不语,他又道:“或者也可以先到下个镇子休息,另外预备一辆马车故布疑阵,确保你的安全。”
见他急急地说了这么一大篇话,长歌睫毛一眨,这才悠悠开口:“南宫大人果然行事果决,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想出了这么多应对。”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用这样近乎于赞扬的语气对他说话,南宫昀不由得微微一怔。
然而下一刻,长歌嘴角的笑意却冰冷了:“只是,你能想到的,旁人大约也同样能想到,若是立定主意布下天罗地网,也未必不能做到处处设伏。”
先扬后抑,被她如此藐视,南宫昀面色一沉:“那么走眼前的这条路不也是一样?”
长歌立刻接口道:“横竖都是要赌一把的,为何不能选这条,要不然,还是趁早回转京城去,或许会比较安全。”
“不行!”这次南宫昀却回答地斩钉截铁,看到长歌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又补充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怎好随便更改?”
长歌眼中机芒一闪,语声低下来少许:“果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么?”
南宫昀回避了她的目光,用息事宁人的语气道:“既然公主执意要走前路,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吧。”他转过身去,喝令手下分出人手来清除路障,又让人去前方探路。
他兀自如临大敌,重新坐回车内的李长歌,嘴角却浮出一抹清浅笑意。
拦路的树木,在南宫昀看来是一种威胁,至少也是个警告。但是,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提醒。
不是为了伤她,那么便是在提醒她。既然如此,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行,一定会有个结果。
而且,通过这次的事,也让她窥得了一点机密。父皇和南宫昀一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非要让她去南方六郡,一定别有深意。
她竭力思索着关于南方六郡的事,记忆中只记得南方潮湿,土地肥沃,是个好去处。总不至于,是让她前去游山玩水一番吧?这个时候已将入秋,秋雨缠绵,并不是个好季节……
长歌陡然睁开了眼睛,秋雨!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第113章 洪灾?
南方气候湿热潮湿,且有两条大河流过,每到雨水多的季节,就容易发生洪灾。虽然夏季是洪灾多发的危险时段,但入秋时雨水如果多了,也会有造成灾情的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与前世的轨迹不谋而合了,只不过是迟了整整一年的时光。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撩开车帘,想要看看天气如何。是否也像前世里第一次离京那般,阴云密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水来。
彼时得以离开京城,且是在南宫昀的陪伴下,心情之欢欣喜悦,难以言表。
如今前世和今生仿佛重叠在一起,她却不寒而栗。因为在记忆中,那次治水是一切的开端。
那是她第一次从后宫走向朝堂,从此彻底坠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而那次治水回来后不久,就是父皇的大寿……前世如此,今生呢?南宫昀会否在这一刻,就已经准备好了全盘计划?
前世里,她配合南宫昀完成了治水的计划,帮他收获了民心和声望。他曾答应她回京后就御前求娶,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要说的话,和之后的美好生活。
那个时候,她是兴冲冲从南方回到京城的。
拥有至高权力的父皇疼宠溺爱,温文尔雅的如意郎君就在身侧,她彼时已是及笄之年,所谓人生中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于是,她笑盈盈地亲自捧了酒壶为父皇斟酒,只为着他说过,要把父皇哄得开心,他才好趁机求娶。
他说的话,她全盘相信,所以一一照做。而负责替皇帝试菜和酒水的宫监已经挡在了身前,却被父皇阻止了。
当时的言辞犹在耳畔,半醉的父皇看向她的时候,仍是满目慈爱:“这些酒你们都早就验过了,难不成公主还会在里面下毒么?”
本是酒后戏言,谁知一语成谶。
那宫监讪讪地笑了笑,便避到了一旁,皇帝都发了话,对方又是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四公主,怎能还不知死活地杵在那里。
而她仍然无知无觉,捧了黄金的酒樽到了父皇面前。站在玉阶之上时,看着父皇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她仍不忘回头看向南宫昀,等待着他下一步的计划,上前求娶自己。那是之前就商议好了的,她敬过酒后,他便开口。
直到那一刻,她对他的话仍深信不疑,全然没有想到过其他的结果。
他教会她在宫中生存,教会她不去相信任何人,可是由始至终,她只对他一个人没有半分怀疑。所以输的那样惨,万劫不复。
这也是之前她无法接受姬少重的缘故,她曾试着想要去相信他,也几乎做到了。然而,最后看到的仍然还是背叛,无论基于怎样的理由,背叛始终都是背叛。
只是当时,犹自浑然不觉。四目相对,她眼中必定是情意绵绵,而他的眸子似乎也分外明亮,甚至隐约有几分从未见过的激动模样。
她以为是含情脉脉的对视,在他看来,恐怕能让他为之激动的,是她身后那饮下了毒酒的皇帝吧。
从头到尾,最可笑的就是她李长歌!
直到身后宫监的惊呼声发出,她才本能地回身,看到的却是父皇满襟的鲜|血,和难以置信的目光……
“公主?”有谁在叫着她,长歌茫然地抬眸望去,却看到了那张至死难忘的脸容。
刹那间,她已分不清楚记忆和现实,脑海里残留的画面仍然是父皇满襟鲜|血的模样。那艳丽的红色灼伤了她的眼睛,亦点燃了她的心房。
南宫昀眉间折痕加深,颇有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的样子,就好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那种强烈的恨意,似乎在哪里见到过。是多年前在刑场上遥遥相对时?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但却有着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和比成人还要令人心寒的目光,就像现在一样。
然而下一刻,她的脸容却起了变化。仿佛利剑被收入鞘中,所有的杀气都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唇畔清浅的微笑。
“丞相大人,有什么事吗?”她强压住心底的怒火,语声平静。
南宫昀这才回过神来:“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公主换装骑马前行,让婢女代替您坐在这里。”
他倒是想的周全,不过骑马也好,至少在行动上自由一些。倘若她之前关于提醒的猜测是错误的,也不至于会危及自身,只不过,那代替她坐在车中的婢女,大约会成为众矢之的了吧,如果那些砍断树木的人想要她的性命的话。
因此她只开口道:“既然明知危险,那么车中便不要坐人了,婢女的性命也是性命。”
南宫昀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嘴上却淡淡道:“公主仁厚,是唐国之福。”
换过男式的骑装,将长发亦束成男子样式,虽然仍是那样一张色若桃花的脸,但因着眉宇间的英气,一时间倒也不辨雌雄。更何况混杂在一群侍卫中间,身边还有一个英俊先声夺人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