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惹下什么仇家都不奇怪。
那王师邈可能是刚才被惊吓过度，也有可能是上了年纪。在那边给耗子救治的时候，嘴里在不停的唠叨，仿佛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一般。
“这年轻人身子骨倒是壮实，后背中了十三发铅弹，竟然全都没有伤及内脏。啧啧，胸前的这些刀伤也端是唬人。亏得他躲过了要害，要不然早就死透了。看来这小子也是一个好手。”
好手？当然是好手，汪傲的武力可以算是东海第一，耗子是他的亲随，若是没有几把刷子，怎么入得了汪傲的法眼。曾经叶麻闲聊时就说过，这耗子虽然为人低调，但是搏杀起来，很是有些手段。也正是因为又耗子的帮衬，汪傲这么多年的水匪生涯，才没有受过什么大伤。
“若是我老叶有耗子帮衬，我也落不下这一身的伤疤。”这是叶麻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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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 悲愤的耗子
耗子的伤势极为严重，用王师邈的话说，这是老天爷的眷顾。因为能在茫茫东海上碰到一个手段高明的医生，比海豚跳到空中被雷劈死的几率高不了多少。
被王师邈用秘制金疮药包扎好之后，这耗子又整整的昏迷了三天。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启航岛的医馆里。
耗子睁开眼的时候，就感觉天晕地转。好像回到了幼时，他第一次随大人出海晕船的感觉一般。他只觉得浑身乏力，肚子里空的难受。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旁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听到了他肚子的鸣叫，指着耗子笑道：“哈哈，我说他今天会醒吧，你还偏不信，这下我赢了，快把彩头给我。”年轻人身旁的一个中年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口中还喃喃自语，“没道理啊，我也是行医多年，怎么会判断失误？”
那年轻人将银子揣到怀里，笑道：“师兄你就是不知变通，他是水匪，这身子骨又岂是北京城里那些官老爷所能比拟的？换成你以前诊治过的那些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早都死透了，哪里还能再活过来。”
听着这两个人在聊天，虚弱的耗子这才猛然警醒过来：对了，我受伤了，不光是我受伤了，少主也死了。耗子用手往身边探了探，摸了个空，他猛然就坐了起来，睁着眼睛四下寻找汪傲的尸体。
“哎哎哎，你现在不能乱动，小心伤口崩开！”那高大的年轻人过来要将耗子再次按倒在床上。却不料那耗子虽然虚弱，可是出手极快，反手抓住了那青年的手腕，疾速一抖，那青年的手，就如同触了电一般，瞬间麻了起来。
耗子用一只手将这青年的手臂拧到了身后，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家少主的尸身现在何处？”
那高大青年被耗子擒住，大声喊道：“哎，你轻点，疼，疼。我就日了，若不是看在你伤重未愈，德爷我非得与你大战八百回合。”
一旁的中年人见状，赶忙过来劝阻，“这位壮士松手，这里是家师的医馆。就是他老人家和此地的东主在海上将你救起来的。你手里抓着的，就是我师父的孙子。烦请壮士将他放开。”
海上？耗子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哦对，我记得当时抢了一条小舟出海了，带着少爷的尸体，他们拿着火枪朝自己射击，当时自己好像被他们射中了。
意识到眼前这二人不是敌人，耗子将手里的青年松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在下出手不知轻重，没有伤到阁下吧？”
那青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骂骂咧咧，“还想伤到德爷？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这启航岛巡逻队里的头号猛将。若不是这小子身上有伤，赢了他不光彩，我早就忍不了了。”
耗子本能的将这青年其他的话给过滤了，他这一句话中只听到了三个字，启航岛。不禁瞪大眼睛，急声问道：“这里是启航岛？那李天佑可在岛上？”
那高大青年狠狠的瞪了耗子一眼，依旧在揉着他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就是少爷救你回来的，你说他在不在。”
一听说这里是启航岛，是李天佑将自己救回来的。耗子从心底舒了口气。既然是李家少爷，想必是不会对少主的尸体不利。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晃晃悠悠的说道：“烦请兄弟待我去见李家少爷，我有重要的事情……”
“哎，你不能……”那青年刚要出手去按耗子，手出到一半，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本能的又收了回来，“你不能动，你要是再动的话，伤口崩开是会留病根的。”
耗子开口说道：“我的事算不得什么，还请壮士待我去见李家少爷。”那高大青年上下打量了耗子许久，恨声说道：“德爷我看不得好汉子就这么废了。你在这里老实躺着，我替你去找少爷。”
听他说要去找李天佑过来，这耗子才一屁股又坐回床上，刚才这一挣扎用力，耗子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的虚汗。一旁的中年人端过来一碗稀粥，“壮士你身体虚弱，现在不适宜吃干食。先喝碗粥填补下肚子吧。”
耗子端过粥碗来一饮而尽，随着这碗热粥沿着他的食道缓缓进入胃中，耗子的身体才感觉到一丝的暖意。
不多时，李天佑出现在了耗子的床前。看见已经醒来的耗子，李天佑开口笑道：“好久不见了。”
耗子见到李天佑，眼圈一红，从床上下来，跪倒在了李天佑的身前。带着李天佑过来的那个高大青年见状，忙说道：“不是告诉你不能乱动了吗，你怎么又跪下了？伤口真要是崩开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耗子没有理睬那个青年的话，只是给李天佑重重的磕了个头，悲愤的说道：“少主他死了，求李家少爷给借些水手，我要给少主报仇。”
李天佑伸手将耗子馋了起来，扶着他又坐回到了床上，这才开口说道：“汪傲的尸体我见了，他身上并无其他新伤，而是被人一刀切了脑袋致命的。你们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仇家？竟能将汪傲一刀斩首？”
汪傲的伤是李天佑这几天最为费解的问题，若论单打独斗，就算汪傲少了一只手臂，李天佑自问也不是他的对手。李家身手最好的是潘常，他能打过断手的汪傲，但若想这样干脆利落的一刀斩首也是绝不可能做到。纵是当初斩了汪傲手臂的朱奎，想要如此轻易的杀掉汪傲都是不可能的。李天佑想不到这汪傲究竟是惹到了哪一方的高人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不知为何，听了李天佑的问题，那病床上的耗子竟然笑了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不住的往出喷涌。
“仇家？”耗子的话音里带着无尽的凄凉，“若真是仇家那便好了。他一生没少做恶，若是最后死在仇家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可少主他死的冤啊，一个叱咤江湖的汉子，最后竟然死在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手里。他死的冤啊！”
说着话，这耗子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说出了一个令李天佑十分震惊的消息。“少主他是被王直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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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王直府前的小贩们
汪傲是被王直所杀的？听到了这个消息，李天佑震惊了。虽然这汪傲性格狂傲，但他却一直是拿王直当做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敬重，这是李天佑知道的，就算是当初在平户的时候，汪傲急需用钱都没有打王直金库的主意。最后还是便宜了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天佑追问道。
那耗子咬着牙说道：“葡萄牙人全都走了，香料群岛被我们给占据了。少主他十分高兴，说要回明朝告诉他义父这个好消息。结果……”
耗子用低沉而凄凉的声音给李天佑讲述了一切。
原来，在安顿好了香料群岛的一切之后，汪傲就带着耗子二人出发向明朝进发。他们只带了随船的几个水手，没再多带人手。一来，他们只是明朝探亲。二来，香料群岛上还需要有人坐镇。三来，整个东南亚几乎都是李天佑的地盘，就算是汪傲将所有人都带上，也不是李天佑的对手，还不如让他们留在安汶做些正事。
汪傲的船上装满了安汶产的香辛料，在吕宋售卖了之后，换了一船南洋特产准备送给王直。汪傲兴高采烈的一路赶奔杭州。当初他丢了平户，失落了许久。现在拿到了香料群岛，虽然有些远，可毕竟也是一大片的群岛，作为东山再起的根基绰绰有余。
二人一路到了杭州之后，先是找了个茶馆去打听王直的住处。本来汪傲想的很好，自己的义父也是正五品官员，在杭州这一片地界，就算不是跺一脚天地变色，也应该是个百姓敬仰的大人物。可他从杭州城街头巷尾的打听了许久，最后才在一个卖豆腐的老汉嘴里打听到王直的住所。
“呸，王直那个狗官！欠了老汉我三个月的豆腐钱都不给，昨天竟还有脸派人又来赊欠，气的我将那家奴给打了出去！你们若是过去找他，千万小心不能与他有银钱上的往来，只要让他见到钱，那便是肉包子打狗了。”
听这卖豆腐的老汉辱骂自己的义父，王直当场就要发作。一旁的耗子机灵，真要让王直动手，这老汉肯定禁不住他一巴掌。这里可是杭州城里，真要是在这里出了人命，那自己二人就算是能安全脱身，这一趟也是白来了。
“少主，大局为重，咱们得去见船主，千万别与这等小民一般见识。”安抚住了汪傲，耗子伸手冲怀里掏出一锭碎银，丢到老汉的豆腐托盘里。“我们二人是王老爷的远房亲戚，既然他欠老丈的豆腐钱，那便由我们替他还了。”
老汉拾起银子仔细的查看，见没有掺假，这才小心翼翼的揣到怀里，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是那狗……王大人的亲戚，这银子我就收下了。他的宅子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们了，记得过去的时候不要自报身份。”
说完，这老汉挑着豆腐挑子就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耗子在仔细的咂摸他临走时的那句话。汪傲恨声说道：“若不是在杭州城里不想旁生枝节，我定砍了这老不死的全家，竟然敢辱骂我义父，简直是自寻死路。”
耗子小声劝解道：“少主消消气，现在不比往日，船主是官，做官爱民才能升迁。咱们千万不要给船主他老人家抹黑，真要是咱们做了什么，被人查出来，你说船主他替不替咱们顶着？”
汪傲哼了一声，“那还用说，义父他老人家义薄云天，自然是要站出来的。”耗子将手一摊，“还是的，他站出来替咱们顶了事，肯定会影响仕途的。所以少主为了船主他的前途，不管见了什么，都得忍耐。”
听了耗子的话，汪傲颇有些烦躁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做官是义父他这辈子的愿望，现在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我切不可给他抹黑，断了他的前程。”
二人说这话，来到了王直的府门口。只见大门前对着无数的人在高声喝喊：“王直，你给我出来。”“狗官，快些出来结账。”“王直你这狗官！”
汪傲听了不禁火往上撞，抬手就要抽藏在腰间的匕首。耗子手疾眼快赶紧将汪傲的手又给按了下去。“少主，万万不可毁了船主的前程。”听见耗子如此说，那汪傲这才将手从匕首上拿开，饶是如此，见这群人不停的叫骂，他也是双拳紧攥。
耗子见汪傲这幅样子，不禁苦笑。赶忙走上前去，朝围堵大门的这些人问道：“各位，你们为何要堵着王大人的府门口谩骂？这可是朝廷命官，一会官差来了，你们少不得要吃官司的。”
“官差？”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转过头来没好气的说道：“就是因为他们不管，我们才在这里的，你当我们大白天闲着没事做吗？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跑到这里骂官。”
耗子回头偷偷的扫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汪傲，不禁低声问道：“这位大哥，你们怎么就活不下去了？”这中年男人打量了耗子几眼，耗子不似汪傲，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虽然他身上也有那股水匪的凶悍之气，但是此刻低声细语的说话，这中年人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是开饭铺的，王直他欠了我半年多的饭钱不付，现在我连进货买菜的钱都没有了，你说我不来这里找他还能怎么办？”
耗子听了他的话，本能的就撇了撇嘴。随后指着那群还在叫骂的人继续问道，“他们也都是来要账的？”那中年人点了点头，“没错，若不是欠债不还，这大明朝谁敢聚众在官家门口闹事。”
耗子又偷偷的扫了一眼汪傲，此刻的汪傲，直勾勾的盯着这群高声叫骂的人，脸色沉得似乎能挤出水来。耗子叹了口气，将身上的钱袋摘了下来，朝着人群大声喊道：“我是王大人的子侄，他欠的的钱，我来还，你们莫要骂了，自己过来拿钱吧。”
说完他将钱袋摊在了地上，露出里边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这堆大小不等的银子，先前说话的中年人手疾眼快，伸手抄了两块，说道：“孙某人从来都不占人便宜，王大人欠我四十一两三钱，我与你抹个零头。”说完转身便走。那些堵在王直府宅门口的人一见有人掏钱，也不再骂，纷纷围拢过来，报了王直欠自家的银子，然后自己身手拿了便走。
直到最后一个人走了之后，耗子的这一袋银子，已经被人拿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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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真正想要的东西
看着离去的各种小贩，汪傲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定是有人知到我今天来找义父，故意雇佣的这些刁民当我的面羞辱义父。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砍了他满门。”
耗子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劝道：“少主，马上就要见船主了，不要被这些人坏了心情。”汪傲这才反醒过来，整了整衣服，来到了王直的府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