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偷偷地笑了起来。
“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李寒的脸色很难看。
“不要因为这句话就阴着一张脸,年轻人,”夏墨笑,“你大可将之当作一个玩笑来听。”
“那我就把它当作一个玩笑好了。”李寒说。
“那你就是个天大的冷笑话。”夏墨依旧是笑。
“我怎么就是冷笑话了?我爱我老婆难道有错吗?”李寒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我发现他有时候真的很粗鲁!
“当然没错,当然没错,你坐下,”夏墨说,“主要问题是,井井现在还不是你老婆。”
“怎么不是我老婆?我们谈恋爱了,她就是我老婆!”李寒又开始激动。
“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中文词典,‘老婆’在里面的意思是‘对妻子的称呼’。可据我所知,井井结了婚是一定会告诉我的。”
“有老婆的人不会看那个什么词典,”李寒说,“大概夏老师您还没有老婆吧。”
“我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夏墨说,“但我从来不会饥不择食地将交往甚浅的女朋友称为老婆。因为那太没出息。”
李寒不再说话,我看到他的面色,很难看。然而这时我忽然发现夏墨的脸也在一分一秒地发生着变化,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最让我害怕的是,他的裤腿竟然在微微地颤抖——我不知道是幻肢痛还是痉挛,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受。我很害怕,再次拽了拽他的衣服,他把手背到后面,冲我摆了摆,示意他没事。
“我想,夏老师,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吧!”李寒站起身。
“英雄所见略同,”夏墨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井井,送客。”
我迅速地送李寒出去。
“老婆,我没想到,你老师竟然这么蛮不讲理!你这么多年在他家怎么过的!”李寒说。
“我过得很好。”我说。
“跟我回家吧,老婆。”他伸手就要搂住我,我轻巧地躲闪过去,“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李寒生气了,“在你眼里,我不如他重要,是吗?”
“当然。”我回答得有恃无恐。然后我看到李寒的眼睛一下子暗下来。
“你伤了我的心。”他低下头,“没想到你对我的爱这么不坚定,那么你为什么要找我?”
“今天你应该明白。”
他想了想,忽然大喊:“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像他?——”
我点点头。我心想着能够快点结束这一切。我还不知道夏墨现在的情况。
“好,我不纠缠你了,”李寒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再纠缠你。可是老婆,我想再抱抱你,好不好?”
我当然不会拒绝——自此,我与李寒的恋情宣告结束。
我跑回屋,果然,夏墨正倒沙发上颤抖,双手不停地抓着假肢,满头大汗。我以最快的速度为他脱下西服和假肢——当这一切都退下以后,那个光鲜的夏墨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的双腿那么无助地抖动,并且逐渐变得僵硬。右腿的断面磨破了皮,往外渗着血——一定是刚才跷二郎腿的时候被磨破的。我跪在地上为他用力地按摩,因为不知道痉挛是否会伴随幻肢痛,所以在按摩的间隙,我还会用双手拍打他的腿。
“井井……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疼痛的间隙,夏墨问。
“你今天那些话说得太棒了。老师,真的!”我边为他按摩边说。
“是吗……”夏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他人或许……或许不错……可是……太鲁莽了……不合适你……非常不合适……你们两个在一起……老师怕……怕你会……受委屈……你看他今天那副样子……气死了……”又是一阵痉挛,他的身体用力地向上抬起,然后又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可是你不信……”
“最初我以为你是开玩笑……可跟他聊了一会儿之后,我信了……我做主……我宣布……我同意你们……同意你们分手……”
“真的吗?”我俯下身吻他的额头,“可是老师,我跟他分手了以后怎么办?没有男朋友,我嫁不出怎么办?”
“我……我娶你……”痉挛渐渐平息下来,夏墨有气无力地说。我开心极了,伏在他胸前。他一直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我看到他的黑眼睛,里面有一泓莫名的忧伤。
第二十一章
我把夏墨抱到床上,让他平躺。他把脸转向我,无神的眼睛没有焦点:“你真的已经……已经想好了吗。我们在一起……困难会多得超乎想象。”
“我早就想好了,”我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的我,和你高中时不一样,和受伤以前就更加不一样……我眼睛看不见,而且……”
“这些你都说过很多遍了,”我吻他的眼睛,“那些困难,我都知道。”
“可是……如果我们结了婚,情况相比较之前,会有些不一样。”夏墨苦笑着,“结了婚之后,家庭所有的重担都会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你每天要赚钱养家,还要照顾我。这样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而且,我们相差十六岁,你是否有想过自己四十岁以后的生活?那时,我已经垂垂老去,而你正值中年,守着这样的丈夫,你会觉得很无趣。最重要的是……”夏墨把头别过去,“我们……我们可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我当然考虑过,”我说,“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退学。和你结婚。或者,等到寒假结束之后,你跟我一起回学校。我们租房子住,好不好?”
“你还真是个孩子,”夏墨苦笑,“那不现实。那样我们之间都会受伤害。”
我明白他指得是高三那段日子。“那……怎么办?”说实话,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尤其是在照顾夏墨这件事情上。
“看来我们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夏墨笑了,“这样吧,你先把大学念完——能读研究生当然最好——这六年的时间留给你自己。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你有了心仪的男孩,那么你们就结婚。如果你依旧坚定着现在的想法,那么,我一定迎娶你。我说到做到。”夏墨说着,伸出小拇指要跟我拉钩,我却没有动。“怎么了丫头?”夏墨问。
“你对我没信心,是吗。”我问。虽然我对自己也没有信心。可当夏墨有了这种感觉,我却很难过——人啊,确实是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动物。
“是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怕再长大一些的井井会觉得受束缚——跟我拉钩钩,好吗。”
我伸出手:“拉钩。一百年不变。”
“真是好孩子。”夏墨抚摸我的脸颊,我顺势握住他的手。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誓会让他们在一起。。。大家尽情地看文吧。 我与夏墨在一起过了一个平静的寒假。在这个假期里,我和他都有着很大的自由度。我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各自呆在不同的房间里。每天大约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在一起——我给夏墨做饭。我把所有的饭菜都夹在他的盘子里,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夹菜时弄撒其他了。吃饭时我们相对而坐,聊些开心的事——通常情况下都是我在说。我给他讲我的大学校园,讲我的宿舍,甚至讲我敷面膜买衣服逃课。夏墨只是安静地听,有时甚至会为此而忘了吃饭。到了夜晚,他也不必再像以前一样需要我帮忙换衣服和尿裤——现在的他可以自己做这些,甚至能够将自己移到马桶上……这样的夏墨不会再让我觉得失落,相反,我是从内心真真正正地感到高兴,为他,为我自己,更为我们以后的生活——我知道,倘若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么在避开这些生活琐事以后,生活质量会更高。
我们学校开学的时间很晚,刚好寒假可以给夏墨过生日。他三十六岁生日那天,我像去年一样订了一个大蛋糕,还费尽心思通过别人购买了十几本王尔德的原版盲文书。我将这些连同去年那本书一同送给夏墨。当我把这一切都堆在他腿上时,他笑得有些害羞:“都三十六岁了过生日,是不是太矫情了?”
“懂什么呀你,这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在我眼里,男人三十二岁至三十六岁之间是最好看的。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三十二岁,现在你三十六岁,你最好看的四年都有我在身边。”说完之后,我忽然有点内疚,因为在我高三和大一的时候,都没有陪伴他。
“你这丫头,道理还真不少。”夏墨没有在意我话里的疏漏。他随手翻开一本书,手指在上面触摸,“按照你的理论,从今以后我是不是就要变老了?”
“那样多好啊,”我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这样我在别的城市,就不用担心你被别的女生拐走结婚了呀。”
夏墨依旧只是笑,不言不语地“读”着这些书。忽然抬起头来问:“井井,这本书上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说得是我原本准备去年送他的那本书。
“这本书啊,本来是要去年给你的。”我依旧大咧咧,却没发现夏墨的神情渐渐落寞起来。可他的脸上依旧有着温和的微笑,慢慢说:“真可惜,以后都读不到了。”
“这本书珍藏就好了。反正王尔德的作品你都读得差不多了呀。”我安慰他。
“也对。”夏墨又笑,“什么时候开始切蛋糕?”
“现在!”我吻他的脸,“亲爱的,生日快乐。”
我回学校那天夏墨没有去送我,我们两人在家中告别。“丫头,暑假回来过生日。”他对我的叮嘱,只有这一句。
回到学校以后,我的生活如故。每天依旧该上课上课,该做面膜做面膜。每天给夏墨打一次电话。可是,生活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我每次走在学校的教学楼里,在餐厅里,甚至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的时候,总能感到周围人对我异样的眼光——那眼光里充满了鄙夷与嘲讽。我不知道为什么——起初对于这些,我是不在意的——我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眼光中成长起来的,如果这些目光能杀死我,我早就死过一万次了。
可是有一天,我在宿舍里,一个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的室友忽然问我:“怎么听说你和李寒分手,是因为你其实背着他在外面有了比自己年龄大了很多的男朋友?”
我一头雾水:“谁说的?”
“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这件事啊。”室友继续说,“他们还说那个人是你的高中班主任,你们在一起很久了,他甚至还因为你和李寒谈恋爱的事,把李寒痛揍了一通呢!”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我所不能理解的猎奇。
我明白了,这一定是李寒为了报复我放出的口风!我几乎气疯了!走出宿舍,我给李寒打电话:“你他妈赶紧给我出来!否则我找人废了你!!”我挂了电话,站在春天渐渐暖和的风里等着李寒的出现,心中却暗暗责怪起夏墨——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他把话说得太重,以至于伤了李寒的自尊,李寒又怎么可能这样到处放口风呢?按我对他的了解,他虽然粗鲁,但也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人。正当我陷入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时,李寒出现在我眼前,我二话没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转身离开了——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捂着嘴哭了起来。
回到宿舍我打电话给夏墨。
“丫头,怎么这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电话里的夏墨,言语之间有些喘息。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现在被全校所有人瞧不起!”我边哭边说。
“怎么了?慢慢说行吗。”面对我的哭喊,他干净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
我借着这股情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如果不是因为你!你那天语气那么重,李寒是不会到处散播谣言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说话那么重干吗啊?平时你不是很温和很没有脾气的吗?”我几乎又在嘶吼。
“可是,”夏墨的语气有些委屈,“他告诉别人的话有错吗——或许他说的时候确实希望无中生有。但现在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还会这么恼火?”
“我不管!都是因为你!现在你让我怎么做人!”我依旧在哭。
“好吧,丫头,”夏墨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下次你再带回来男朋友,就算不满意,我也不会那样说了。别生气了,丫头。别生气了好吗。”
我没跟他说“再见”就挂掉电话。那些曾经对他的不满在一瞬间占据了我的心——就算他现在恢复得再好也终究是个残疾人——我真的已经想好不离不弃照顾他一辈子吗——一辈子很长,与他结婚之后,我们面对的非议还有很多,难道我的内心就坚定强大到可以将这些完全屏蔽吗。如果赚的所有费用都为他的康复而砸进去,到时候我真的甘心吗。
一个念头忽然跳出来:刚才夏墨说“下次再带男朋友回来”……他在说什么?
我的后背发凉。
于是刚才那些恶毒的想法又像海潮一样迅速地退了下去。
犹豫再三,我又把电话拨给了夏墨。
“我错了。”我说,“我不该那样跟你说话的。”
“你还是个孩子。”他说,“你压力太大了,我明白。”
又是一个七月。
我回到家。
用钥匙开门的时候,静悄悄的。夏墨好像不在家。、
我走进卧室,一双手忽然从身后搂住我,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肩膀,他的手搂住我的腰。我穿着牛仔短裤的双腿与他裤子的布料摩擦。
“丫头,别动。”他说,“否则我会摔倒的。”
他就站在原地,搂着我的腰。我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正当我回过头想要证实这件事是否真实存在的时候,他忽然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碰倒了立在旁边的手杖,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看到他遍地摸索自己的手杖,他将它们撑在地上,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总是徒劳无功。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了他失明的双目中流露出的失望,它们流淌出来,将他恶狠狠地淹没。
第二十三章
我从身后将他抱起,连拖带拽地移到沙发上。我本想替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