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的冷眼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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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的冷眼狷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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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以赤胆蒙身祸,耻于苟安作文豪。    (《蒙祸与苟安》)
  在这些类乎“薛蟠体”的口号里,依稀看到李敖未来的发展方向,他的“少有大志”、不逃世思想、反“国民党混子”(国民党棍子)思想、反“国贼”思想、“有话就真说”思想、反“穷酸”思想、“作文豪”思想、“十年如末死,一飞可冲天”思想,十年后,一一都像预言般地出现了;甚至他的“反宗教”思想,也早就伏机在兹。
  然而,就在这种慷慨激昂的人生理想抒发的亢奋的同时,李敖却在爱情上经历了一次从自抑到破茧而出的裂变过程,这对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同样是一个标志。这次爱情奇缘,是李敖的爱读书带来的。
  李敖还像往常一样到省立台中图书馆看书,读书倦时,偶一抬头,眼前不禁一亮:
  不知何时,自己对面竟坐着一个女孩子,那么清秀、那么可人,仔细一看,依稀在路上见过,好象是台中女中的高中生。李敖生平最喜欢清秀的女人,这女生不但清秀,并且一片纯洁圣洁,令人心灵为之净化,从见她这一次开始,李敖决定为她三十天内不手淫,以示自己的净化,这是李敖一生中绝无仅有的纪录。
  少年的罗曼蒂克总是充满过多的诗意和朦胧,加上一肚皮的志向现在才刚刚开始,理智结果往往战胜感情。李敖称这是自己思想上“惨绿少年”时代的爱情观,有诗为证:
  多情总难免,恋爱我岂敢,
  心地要纯洁,爱情要遥远。
  这种爱情观基本上是自抑的,难免多愁善感的一面,有《遐想》诗四首为证:
  秋水何茫茫,明月何皎皎,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遐想之一)
  歪思令我老,惆怅弱此身,
  深情将无我,不再动冰心。      (遐想之二)
  独坐对秋水,不敢念伊人,
  岁月催我老,落魄一流民。    (遐想之三)
  独坐对秋水,怆然怀古今,
  岁月催我老,灰尽少年心。(遐想之四)
  暗恋最苦,在理智与感情中的暗恋尤苦。“罗裙芳草”之喻的确精妙,因为李敖暗恋的那位高中女生姓“罗”。
  但爱情岂是能压抑的?过不多久,李敖终于打破了自抑,开始写信给“罗”,过了一段时间,“罗”回了第一封信,此时的李敖,再也无法“不再动冰心”了!
  1953年,刚上高三的李敖只念了十几天,就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呆板僵化的中学教育了,特别是与自己在北京所度过的中学生活的残存记忆一对比,这种痛苦的情绪尤其强烈。他认为北京的中学生不像台湾这样呆板、肤浅,缺乏常识与性灵;就主观感受来说,他读的课外书愈多,就愈觉得中学教育不适合一般少年的个性发展,更不要提IQ较高的学生了。中学的教育制度、教授法、师资、课程分配等等都有着极严重的缺陷与流弊。
  何去何从?是继续呆在窒息个性的中学,还是与这种教育决裂而保持自己特立独行的个性?
  他没费多少犹豫就作出了决定:休学回家!
  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读中学照样可以同等学历资格去考大学,殊途同归而又保持自己个性完整,何乐而不为?
  北大精神就是“老子不管儿子的精神,”当李敖向父亲宣布了自己的这一决定后,“老子”没有干涉“儿子”,他当时正是台中一中中文科主任,他跑到学校,向教务主任说‘“我那宝贝儿子不要念书啦,你们给他办退学手续吧!”于是,李敖就回家了,在那四面是书的两个榻榻迷大的书房兼卧室里,痛痛快快地养了一年浩然之气,也写了不少文章,包括《从读〈胡适文存〉说起》及《李敖诗集》等。
  但父亲虽然同意儿子休学,对他的学习却丝毫不敢放松,于是和黄钟“串通一气”,要李敖到黄钟家补习数学,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狮口,每次去补习,李敖都视为畏途,庆幸的是补课没有持续多久,因黄钟的重病住院而告终。
  对于一个十八岁时中学生来说,李敖此时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学术研究和“薛蟠体”诗,都反映出共同在困学中的努力向上、困学中的自命不凡、困学中的孤独与孤愤。在这种情境中,他结束了中学时代。基本上,这一段生命是痛苦的,毕竟他那时太年轻,没有多少力量突破环境,但他却执着地要突破,苦不堪言但也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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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气死老子”不低头(1)
一心要入台大中文系,却误入法律专修科,一年后他又自动休学了。
  父亲死了,在三千送葬者面前,亲生儿子却大搞丧礼改革,当众一滴眼泪也不掉,于是人们传说说:“李敖将老子气死了!”
  1954年暑期过后,十九岁的李敖以高中二年级肄业身分参加大专联考,第一志愿报的是台湾大学中文系。在填报志愿时,他见法律专修科在报名简章中名列台大各科系之一,不明就里,顺便圈选了它。不料考试结果出来,数学考得不好,结果因几分之差之差,进不了中文系;反而进了不想进的法律专修科。
  李敖太失望了,比在中学时还失望。
  1954年9月14日,李敖走进了渴望已久的学,迈进了实在不想迈进的法律专修科。
  进去之后,李敖才知道同学中像自己这样的心有不甘者大有人在,其中有 成绩足以分发到法律系却被误分到此班的,有的是因入学成绩少考了三到五分而名列此班的。当时考大学是四校联考,包括台湾大学、省立师范学院、省立农学院、省立工学院,而他们的成绩都在后三个学院学生之上,却不能如他们那样念四年,戴方帽子,当然群情激奋,大呼上当,于是联合起来,配合老师中赞成改革者,经过一年的斗争,终于将法律专修科转成法律系司法组,顿时群情雀跃,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不过李敖此时没在这欢呼的人群中,他已经自动休学回家了!
  李敖在法律专修科学习时以顽皮、挑剔著称,给他上过课的老师几乎没有不被他找过毛病的。当时司法行政部部长林彬教“刑法总则”,一天讲到李大钊的死,讲错了,李敖当即纠正;还有一位孙嘉老师,教三民主义,常常出错,就更是李敖纠正的对象,两人甚至在课堂上吵了起来;一位教英文的老师学问渊博,但发音不准,李敖每每大笑;教他经济学的是王作荣,一次李敖劈头将他一军问:“三民主义有没有缺点啊?”他应声脱口而出:“当然有啊!”李敖追问:“缺点在哪里啊?”他厉声回答:“我不敢讲啊!”然后突然笑了一下,全班随之哄堂大笑。
  李敖个人本来志在学文,不在弄法,沦入法学院,实在心有未甘,决定重考,但台大学生不能重考本校,得先自动退学才成。李敖历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在专修班改制的前夜,即6月27日,自动退学了。当时整个专修班有150多人,其中不乏兴趣不合者,但敢于退学者,唯有李敖。
  李敖曾毫不羞涩地说:“学法律的朋友笑我法律学得鸦鸦乌,对,我对法律兴趣不浓。那时我19岁,我不喜欢‘世间法’,倒有点喜欢‘佛法’”。
  但李敖这时研究佛法,一是出于强烈的求知欲,也是因为在大学没抽到宿舍,只好借住在台北的善导寺。善导寺是日本人盖的古庙,地下室内有个骨灰间,而李敖就住在隔壁,正所谓“与鬼为邻”。管理骨灰间的职员是绝对相信有鬼的,他指着一排排的骨灰缸对李敖说:昨天晚上哪一个缸中有了哪种动静。李敖胆大,有时候一个人下到地下室,一个个仔细地看骨灰缸,看缸上的名字,看缸上的照片,想人奔波一生,下场不过如此,他们有没有灵魂?
  不过这近一年的法律学习也并非毫无效果,李敖起码因此                             了解了在台湾这个一国民党专制的孤岛上自由到底有多大的限度,后来他打官司不请律师,自写辩护状词,甚至在坐牢时还帮人出主意写状纸打官司,所依托的,主要就是这一时期所学的法律知识。
  退学以后,由于台中一中的老同学胡家伦指导有方,为他恶补数学,结果李敖在重考大学时数学考了59分,结果如愿以偿,以第一志愿考入台大历史系,而且名列前茅,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但就在这前后,李敖父亲去世了,时间是1955年4月27日,李敖这时正上大学一年级,刚20岁零2天。
  李敖父亲死在晚上,李敖于第二天午前得到“父病速归”的电报后,赶返台中,一下火车,就看到有人在接他,匆匆赶回家时,因为天热,父亲已入殓.馆盖已钉,父子竟未能见最后一面,李敖为之泪下。晚上李敖找到自己一直暗恋的海洁力,请她用自己的相机为棺材拍了两张照片存念。
  李敖父亲公祭时的场面很大,自台中市市长、市议会议长以下,有两干人。但这两千人没想到的是,死者亲生的儿子,这个理应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李敖,竟当众上演了一出触怒众人的丧礼改革!
  那时李敖受了胡适的影响,坚持改革丧礼。按照传统,要烧纸、诵经、拿哭丧棒弯下腰来装孝子、要给来吊丧的人磕头,李敖把这一套全改了,并且当众一滴眼泪也不掉,真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味道。台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国文老师婉转劝李敖:“李敖你读书明理,按古礼,不能这样干吧?”李敖反驳说;“按古礼,按《易经》是‘丧期无数’;按《墨子》是我母亲要陪葬;按《礼记》是我父亲不能火葬……今天我要真行古礼,更不得了。”那位老师顿时语塞。
  这次经验使李敖深深感到:所谓“虽千万人,吾往矣”,读起书来容易,若真正实行起来,可就需要大勇。然而,这次经验却也使他一生受用,他一生勇于待立独行,都伏机于此。但这番待立独行,却使他从此横背“不孝”的恶名。恶名后来愈背愈大,穿凿附会,像一个愈滚愈大的雪球。其中一个好笑的说法是:“李敖把他老子气死了!”散布这种说法的,李济便是一人。有一天,李济向姚从吾说:“听说李敖跟他父亲意见不合,最后把他父亲气死了。”姚从吾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知道李敖的父亲是我们北大毕业的。北大毕业的学生,思想上比较容忍、开通。李教的父亲若能被李敖气死,他也不算是北大毕业的了!李教对他父亲的态度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李敖对母亲很好,一个对母亲很好的人,大概不致对父亲不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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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气死老子”不低头(2)
父亲死后十一年,李敖印出他的遗著《中国文学史》,在书的序中旧话重提,谈到所谓”不孝”之事,他说:“据我所知,李济先生现在‘没有儿子’,因为他的儿子已‘潜返大陆’了。所以李济先生是属于‘教子无方’的类型。李济先生当然不愿归咎于这是他自己的‘教于无方’,他当然说这纯粹是他儿子的‘不孝’,他当然在饱受刺激之余,油然而生一种‘不孝过敏症。’——对‘不孝’的谣言神经过敏,并盼望别人的儿子也‘不孝’。李济先生这种毛病,我们也不必怪他,因为这本是一个失败的老年人的心理变态。所以当我们看到他所主持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不走向‘学术研究’,而走向‘标榜孝道’的时候。我们除了该佩服外,没话可说。”
  不料祸祸相沿,李敖在这篇序里提到“潜返大陆”之事,又引起“调查局国特”们的过敏和不满,强令文星书店撕去这篇序才能卖书,所以,可以说,李敖二十岁坚持的这次丧礼改革,不但祸延显考,并且祸延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由,最后还祸延他进不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然而,李敖的丧礼改革虽然在两千人面前挨了骂,可是他不在乎,因为他是“真小人”!
  父亲的精神给李敖以很大影响,李敖对父亲也始终感念不已。毕业于北大的父亲对李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却并没像时下望子成龙的父母那样对孩子的事情“事事关心”,而是完全采取了自由主义的教育方式。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李敖向他要钱买书、从来不干涉他想要看的书,并且从来允许他自由意志的自由发挥。
  这里有一个最鲜明的例子。从初中二年级开始,李敖就坚持改革,移风易俗,不过旧历年。他认为过旧历年是一种不进步,并且违反现代化。李敖爸爸是最通达的人,也最能理解儿子的卓见,于是他说:“好小子,你不过就不过吧,你不江我们过!”于是爸爸、妈妈以及姊姊妹妹弟弟们,便开始兴高采烈,大过其年。他们吃大鱼大肉,李敖偏要吃炒饭;他们熬夜,李敖偏要早睡;他们送来糖果压岁钱,李敖一概退回。当然,对儿子不过旧历年,爸爸也面临理智与感情的矛盾:理智上,他知道儿子做得对;感情上,他怪李敖太重是非,太不肯迁就。但后来也就习惯了,就这样一连过了五个年头,直到他死以后,为了母亲,李敖才向旧习惯屈服,开始重过旧历年。
  李敖爸爸只给儿子留下二项有形的遗产:一、两套《资治通鉴》;二、一只普通的手表。由于是火葬,手表拿了下来,那时李敖穷得没钱买表,就戴了爸爸戴过的表。
  李敖父亲死后,全班同学捐了一大笔钱准备送给李敖,捐钱时人人都捐,惟独李敖最知心的好友陆啸钊不捐,理由是:“李敖个性狷介,他绝不会要你们的钱,不信你们送送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学生代表带着捐款赶到台中时,李敖拒绝了。
  

2.历史系是一个神秘的系
进了台大历史系,他很快发现:大学教育比中学教育更让他失望。他看不起别人、不喜欢上课,最后甚至连考试都懒得应付。
  一袭长袍、一副黑框眼镜、胳肢窝下夹着书:这就是李敖的大学形象。不过使人觉得怪的是:大夏天他依然长袍依旧。
  考进台大历史系对李敖来说可谓一偿宿愿。踏进台大文学院的拱门,呼吸着远比中学自由的空气,李敖一度感到心满意足,但很快,他认识到高等教育实际上比中学教育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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