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自选集:我的心是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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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自选集:我的心是一面镜子-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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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表示功能表示义(字面义,本义);
  二、指示功能指示义(引申义,转义);
  三、暗示功能暗示义(领会义)。
  以上三个系列又可以分为两类:一是说出来的,包括“一”和“二”;二是说不出来的,包括“三”。在一和二,也就是表示功能和指示功能耗尽了表达能力之后,“三”的暗示功能就发挥作用。这种暗示就是所谓“韵”。这种暗示义,也可以称之为领会义,有赖于读者的理解力和想象力,可能因人而异,而且甚至因时因地而异。读者的理解力和想象力有极大的能动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种“韵”就是产生美感的原因。在审美活动过程中,审美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得越大,人们就越容易感觉到审美客体的美。印度文艺理论家喜欢举的例子是“恒河上的茅屋”,详细解释,这里从略。总之,在印度的文艺理论中,凡是说不出来的或者说出来的,具有暗示功能或领会功能的东西,就叫做“韵”。
  在中国文艺理论中,有与印度极为相似的情况。因为中国文艺理论,不像欧洲那样进行细致入微或者接近烦琐的分析,也不像上述的印度式的分析,而是以形象的语言,给读者一个鲜明的印象。我前不久写过一篇《门外中外文论絮语》,讲的就是这个现象,这里不再详谈。中国古代文论中喜欢用“不著一字,尽得*”、“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像”等等词句,来描绘说不出的或者无法可说的东西。这种做法同印度的暗示功能、暗示义或领会义,几乎完全相同。印度人称之为“韵”,我觉得,这就等于中国的“神韵”。
  在本文中,接下去讲了中国一些书名和印度书名颇有类似之处。中国有《文心雕龙》、《法苑珠林》之类,而印度则有《文镜》、《情光》之类的书名,也颇含有一些暗示的意义,而西方书名则缺少这种现象。
  14《他们把美学从太虚幻境拉到了地面上》
  世界上各种学问都有争论,但是美学的争论似乎更多。学者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自是其是而非他人之所是。美学仿佛是处在太虚幻境里,令下界凡人莫测高深。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只有两位学者是例外,一个是朱光潜先生,一个是宗白华先生。他们讲美学讲得真切,讲得实在,令人读了明白。所以我说,他们把美学从太虚幻境里拉到了地面上。
  (这是我几年前对中国美学研究的看法。最近我的看法有了突然的转变。我认为,中国美学家跟着西方同行走进了死胡同。我写过一篇《美学的根本转型》,下面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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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祝贺〈外国语〉创刊十周年》
  在祝贺《外国语》创刊十周年之余,我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我们要总结新中国成立后四十多年来外语教学的经验和教训。不怀偏见的人必须承认,现在大学生的外语水平比不上解放前。其故焉在?这是我们必须总结的,然而到现在还没有人去做。
  16《〈五卷书〉在世界的传播》
  这是一篇讲《五卷书》在世界上流布情况的论文。同样的内容,我曾在一九四六年的一篇论文《梵文〈五卷书〉——一部征服了世界的寓言童话集》里讲过。在现在这篇论文里,我增添了一点新东西,这就是:我讲到了《五卷书》同德国学者的关系特别密切。第一个把梵文本译成了德文的,并写了一篇极长的导言追踪《五卷书》在世界上流布的情况的,是德国学者本发伊。这是十九世纪的事情。到了二十世纪,又有一位德国学者海特尔(Johaness Hertel)写了一部书,名叫《五卷书——它的历史和流布》。这里面不一定有什么内在的必然的联系,实际上只能是一个偶合,然而却不能不说是文学史上的一个有趣的偶合。
  17《关于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
  这篇文章颇长,讲了下列几个问题:一,吐火罗文剧本的情况;二,印度戏剧的发展;三,印度戏剧在中国新疆的传播;四,印度戏剧与希腊戏剧的关系;五,中国戏剧发展的情况;六,吐火罗文剧本与中国内地戏剧发展的关系。从标题中大体上可以看出本文的内容。最后,我对比了中国戏剧和印度戏剧的特点:(一)韵文和散文杂糅,二者同;(二)梵文俗语杂糅,中国有,但不明显;(三)剧中各幕时间、地点任意变换,二者同;(四)有丑角,二者同;(五)印剧有开场献诗,中国有跳加官;(六)大团圆,二者同;(七)舞台形式不同;(八)歌舞结合,同。
  18《吐火罗文A(焉耆文)〈弥勒会见记剧本〉与中国戏剧发展之关系》
  关于吐火罗文A(焉耆文)《弥勒会见记剧本》,我已经写过一些文章,或译释此书,或介绍吐火罗文。这些我在上面都已有所叙述,下面还会讲到。现在这一篇论文内容与上面已经讲过的和下面将要讲到的都不一样。我主要讲这个剧本与中国戏剧发展的关系,只能算是一个假设。
  我在本文中先讲了《弥勒会见记》吐火罗文本与回鹘文本的异同问题。后者系由前者译出来的,但是前者中的一些舞台术语,后者都没有。前者在书名中明明白白地使用了“剧本”二字,后者则没有,但也有暗示是剧本的地方。
  下面我讲到印度戏剧的来源问题,与木偶剧的关系问题。它与古希腊戏剧也似乎有点联系,“幕”字在梵文中有几个字来表示,其中之一是y*anikā,原意是“希腊的”。我又讲到,印度戏剧起源大概颇早;但是剧本则出现较晚,比古希腊要晚几百年。中国戏剧也有类似的情况,剧本出现极晚。最古的梵文剧本,未发现在印度本土,而发现在中国新疆。不管发现在什么地方,它总是印度的作品,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同样发现在新疆的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剧本》,则是另一种情况。吐火罗文虽然是印欧语系的语言;但是,残卷只发现在中国新疆,我们不能不说它是中国古代少数民族的文字;而用这种文字写成的剧本,也只能说是中国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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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中国戏剧起源的问题,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说:“歌舞之兴,其始于古之巫乎?”他接着又讲到俳优之兴远在巫之后,优多以侏儒为之,主要任务是插科打诨,与印度戏剧中必不可少的丑角,几乎完全相同。王国维在下面又说道:“盖魏、齐、周三朝皆以外族入主中国,其与西域诸国交通频繁,龟兹、天竺、康国、安国等乐皆于此时入中国,而龟兹乐则自隋唐以来相承用之,以迄于今。此时外国戏剧当与之俱入中国,如《旧唐书?音乐志》所载拨头一戏,其最著之例也。”我认为,这个意见很值得重视。它同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剧本》有什么关系或联系,我现在还说不清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还需进一步研究探讨。
  最后,我列出了一些印度古代戏剧和中国古典戏剧、特别是京剧之间的相似点,这些点我在上面已有所涉及。
  一,韵文和散文杂糅。二,雅语和俗语结合。在中国京剧中小丑和员外官员的话是不同的。三,剧中各幕时间与地点随意变换。四,都有丑角。五,印剧有开场献诗,华剧有跳加官。六,结尾大团圆。七,舞台,印剧方形,长方形,或三角形,华剧一般是四方形。八,歌舞结合。
  以上都是我个人的想法。
  19《〈纪念陈寅恪先生诞辰百年学术论文集〉序》
  陈寅恪先生是一代史学大师。据我的拙见,一代大师必须能上承前代之余绪,下开一世之新风,踵事增华,独辟蹊径,不能只拾人牙慧,墨守成规。寅恪先生正是这样的大师。他不但精于考证,而且重视义理。他常用佛家的“预流”二字,其含义也就是王静庵先生所说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新学问”。先生还常说“发前人未发之覆”,这些他都身体力行。
  20《祝贺“齐文化专号”》
  在过去,学者们往往笼统谈所谓“齐鲁文化”,其实细细推究起来,二者还是有区别的。齐文化的中心就在目前山东淄博市范围以内。无论是文献资料,还是考古发掘,都证明此地过去有水平相当高的独特的文化,值得我们去探讨。
  21《〈生殖崇拜文化论〉序》
  赵国华著的《生殖崇拜文化论》,是一部非常精彩的书。他在书中提出了许多崭新的观点,反驳了许多前人的学说,发前人未发之覆。虽然还不敢说他的论点完全都能成立,但是他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令人耳目为之一新。许多具体的例子,我都不加以列举,请读者参阅赵国华原书。
  我认为,赵国华最有意义的贡献,是他着重引用了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的一段话:
  根据唯物主义的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
  这是很有名的一段话,我们都读过。可惜受了某国的影响,亦步亦趋,只敢谈第一种生产,而不敢谈第二种生产,即人类自身的生产。赵书力纠此弊,提出了“生殖崇拜文化”的论点,大谈第二种生产。可他并没有忘记第一种生产。他反对西方一些学者的产食文化的理论,他说,他们没有意识到原始思维中食与生殖的关系,更没有认识到初民是将食服务于生殖的。
  原始人民为什么崇拜生殖呢?赵国华的解释是出于对“社会生产力”和“社会意志”的考虑。我个人认为,这个论点是颇值得怀疑的。在那种最原始的生产条件下,靠食物采集或渔猎为生,“社会意识”恐怕是微乎其微的。我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用本能来解释。告子说:“食、色,性也。”“性”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本能”。“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就是这个意思。人的本能很多,“食”和“色”是其中最重要的。食,就是吃饭,目的是为了个体的生存。色,就是*,生孩子,目的是为了个体的延续,为了传宗接代。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为了不让任何一个生物的个体的本能无限制地发挥作用,造物主——如果有这么一个玩意儿的话——又往往制造一个个体的对立面——它的煞星,对它本能的发挥加以限制,否则任何一个生物都能够把地球塞满。总之,我的想法是:初民之所以努力生殖,之所以有生殖崇拜,与其说是出于“社会意志”,毋宁说是出于本能。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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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们的民族性出了问题》
  民族性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形成的,是逐渐积淀起来的。我们的民族性里面积淀了很多好东西,这是不言而喻的。但也积淀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这也是无法否认的。鲁迅曾经指出的我们民族性的一些问题,至今在一些方面仍然存在。
  23《新博本吐火罗文A(焉耆文)〈弥勒会见记剧本〉18 114 113三张六页译释》
  这是吐火罗文《弥勒会见记剧本》18,114,113三张六页的译释。对这种译释,我在上面已经介绍多次,这里用不着再重复。
  *年
  这一年共写了长短不一、体裁各异的文章三十七篇,其中学术论文二十三篇。下面分别予以介绍。
  1《关于“奈河”的一点补充》
  一九八八年,在《文史知识》第十期上,项楚教授发表了一篇论文,讨论“奈河”的问题。旁征博引,对这两个字做了极为详尽的考证。项楚先生学问极博,而且学风也极为谨严。他的考证应该说是有极大的说服力的。但是中国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项先生在这里也有了“一失”。我们知道,“奈河”是阴间地狱里的一条河,而“地狱”这个词在梵文里是naraka,音译一般是“那若迦”,译为“奈落迦”,非无可能。根据中国词语的省略习惯,把“若迦”二字省掉,就成了“奈”河。“奈河者,地狱之河也。”这一点问题也没有。查日本学者中村元的《佛教语辞典》,他正是这样注解的。
  2《〈梨俱吠陀〉几首哲学赞歌新解》
  印度最古老最神圣的经典《梨俱吠陀》中有几首一向被称作“哲学赞歌”的诗:《无有歌》、《生主歌》、《造一切者之歌》等,都是讲天地万物,包括人类在内,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问题的。关于这个问题的幻想,其他民族也是有的。中国古书上“无极而太极”等等的说法,也是讲宇宙起源的。大概有了点文明的初民,都会有类似这样的幻想的。
  对《梨俱吠陀》的这三首“哲学赞歌”的解释,古代的印度注释家都认为这是极为神圣的东西,没有哪一个敢用“性”的观点来解释。一直到了近代,两位日本学者和一位德国学者才提出,这些“哲学赞歌”讲的并不完全是哲学,而是讲*活动。可惜他们浅尝辄止,没能深入。我在此文中进一步对这个问题加以阐述。我的阐述并不全面。我是有意这样做的,因为全面阐述将会费极长的篇幅,是我当时做不到的。我只从三首赞歌中选出了两个重要的带关键性的问题来加以阐述,提出了自己明确的而不是闪烁其词的观点。
  一、“独一之彼”  这个词儿,除了见于上述三首《梨俱吠陀》“哲学赞歌”外,还见于其他一些赞歌中。在梵文中有不同的写法:ekam ?,ekah ?,tad ekam ?,甚至只写作tad。ekam ?的意思是“一”,tad(tat)的意思是“这个”或“那个”。在印度哲学宗教中,这是一个异常神圣而含义又异常模糊的字。它究竟指的是什么东西?我上面已经说到,这三首“哲学赞歌”指的或者影射的是人类*活动。这一点可无疑义。既然是*活动,那么,所谓“独一之彼”指的就是男根。我列了一个表:
  独一之彼=生主=lin ?ga=男根
  lin ?ga崇拜之风至今尚在印度流行。黑格尔在他的著作中也曾提到这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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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金胎与金卵在《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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