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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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闲-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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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我略一沉吟,喜忧参半,蹲下来看着丧彪认真道:“你可以冲冠一怒,但冲冠一怒若为的是红颜,岂不为天下狗狗耻笑么?”
  翊轩轻声一笑,凤眼微微眯着:“成王败寇,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嗯。”我点点头,一脸受教。“那丧彪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拢了拢袖子,袍子上沉色金线暗纹的游龙似要活过来一般。“自然是赢了。那真丝脚套便是我昨日赏它的。若是没赢,怎能近得了我家闺女的身?现在只待它娘亲应允了,本大爷便作主把闺女许配给它!”边说着边摸了摸丧彪的脑袋,“可好呀?”
  丧彪很没节操的吠了两下。
  我道:“可光凭两只公狗打架来决定母狗的命运,这作得了数吗?总得问问你家闺女的意思,看它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翊轩抬眉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它俩的事情还不是你同我说了算。”
  “既然如此。”我一脸郑重,“那就等它亲爹回来了再拿主意,眼下它爹出远门去了,这事儿得先搁一搁。”
  翊轩闻言脸色一沉,随即不咸不淡的道了声好,又默默看了会儿日出,吹了会儿清风,言择日不如撞日,邀我过府去将他的余毒给料理一下。
  我唯恐自己过得太清闲成天胡思乱想,觉得有必要扩充一下交际圈,便揣着金针和小狗,高高兴兴地去了。
  李翊轩的府邸气势磅礴,门前两只大狮子足有半人高,内里乾坤更是峰回路转,穿过一条回廊时,刚好瞧见不远处在修建龙墙,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提醒了一下他:“你如今在这里不过是借宿,也未免太铺张了一些。”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条穿云龙,不以为然道:“你是说逾制?无妨,这龙墙看似昂首欲腾飞,实则龙爪只得三趾,飞不起来。”
  我不再多言,随他进了湖边的水阁万华楼。
  香炉里焚了琥珀灰,我随意找了个由头趁其不备将金针根根打入其骨髓,翊轩美人一个翩翩公子哥,平日看似玩世不恭,未曾料想竟如此吃痛,由头至尾始终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仿佛赏花,观月,品茶,饮酒。是我医治过的最淡定的伤者。
  我心里很赞叹,忍不住问道:“公子你玉体娇贵,就不怕本阁主失手把你给弄死?”
  毕竟,状态这种东西不太好控制…
  他坦言道:“反正我死你也活不成。那些个老家伙就是怕掉脑袋,才不敢放开手脚下重药,以致余毒迟迟未清,你嘛…虽然我的命比你值钱的多,一起死明显是大爷我不划算,但想到以后可能不良于性,再不能睡花姑娘,实在是令人扼腕的紧呐…”
  我对他的逻辑相当无语,并且这种无语的状态一直保持到琥珀灰燃尽,收回一百零八根金针,他方拭去额头一层薄汗,长舒一口气。
  我居功至伟,便十分不客气的将他府里的玲珑小点心全部装进肚子,还顺手牵羊带走了几件狗披风。丧彪和小母狗酱爆依依惜别,十足有了老婆忘了娘的架势。翊轩美人见我郁郁寡欢,当即一脚将丧彪踹出来,道:“你娘亲不高兴,本丈人可不怕闺女许配给你,快回家去,改日再来!”言讫,约我得空饮酒作诗,畅谈人生理想,本阁主欣欣然接受了。
  回到江汀阁已是薄溟时分,天边的光亮由远到近逐渐被黑意吞没,我一个人应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孤孤单单的看月亮,日子看起来与原先分毫不差,但总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比如无人替我吹凉热茶,无人替我理清一堆乱帐,无人陪我伤春悲秋,为我的装疯卖傻喝上一两句彩。
  显然,丧彪也与我生分了,或许是看到了小伙计的下场,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被我抛弃,所以总是离我远远的,吃完了便趴在门槛上向外望,望穿秋水的望。我猜,它是想念酱爆了,可他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嘛?
  这大约便是人们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夜里忽如起来下起清凉梅雨,凤凰花被淋得耷拉着脑袋,我也一并被活活冻醒。从小到大,我都有个不大好的习惯,睡觉时总是动手动脚不肯老实,前段时间却不知为何,许是鬼压床的缘故,竟睡的十分安稳。由此可见,习惯真是很可怕的东西,一如春去冬来,暖过之后更觉寒凉,拥有过后,失之更觉寥落。
  嘀嗒嘀嗒的细雨令人心头烦闷,我撑着伞跑到天井里,将梨花树下埋的老酒挖了出来。一回头,银色闪电将屋顶上斜出来的几根稻草照得清清楚楚。原来,是小伙计离去之前,担心屋顶刮风漏雨,在瓦片上又铺了一层。
  我怔怔的站在那里,伞无端端从手中脱落……
  丧彪见我浑身湿透,呜呜几声也不曾唤起我的注意,干脆冲过来咬住我得裙子往屋里拉。
  我看着它一身灿烂的行头,满腔愤懑脱口而出:“丧彪,你这个见利忘义,重色轻友,没节操,没义气的坏狗狗!你忘了小伙计了对不对?啊?!你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就不回他给你做的小窝了,对不对?啊?!”
  丧彪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汪汪嗷嗷呜呜——
  我捧着酒坛子湿嗒嗒的回屋一个人喝闷酒,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又发热,昏昏噩噩之下越喝越多越喝越多,也不知胡闹到了几更,只一个劲儿的怀念鬼压床的美好生活…绝无侧漏啊!
  


☆、甜水乡媒婆——金牌俏冰人

  隔天起来,一脸菜色。我掰了掰手指头,刚好是小伙计离开我的第三天。
  本阁主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颓唐,乃是因为寂寞了。尤其是兜里揣着一万两,如此喜悦却无人与我分享,实在是寂寞的很。这样一来,就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我到底要不要再去买一个伙计呢?
  后来,我想通了,伙计到底是伙计,不是一辈子的事儿,相公却是可以一辈子的,薛煜琛虽说是一棵歪脖子树,不能寄予厚望,但我不能就此一概否决相公的实用意义,譬如就像我爹对我娘,娘亲高兴的时候,我爹就是抱枕,娘亲不高兴的时候,我爹就是沙包。总的来说,相公这种生物,瑕不掩瑜,还是可以信任的。于是心动不如行动,我如今怀揣着一万两,怎么看都是一个富户,便立刻启程去城北找百里红,预备要好好物色一个相公。
  之前说过,甜水乡四大女恶霸,其中有三,名为‘中发白’,花四娘从百越来,花的谐音等同于‘发’。窈窕则是不管摸到筒子,条子,从来都无法辩认,总以为是白板。而百里红毋庸置疑,便就是‘红中’了。
  这一日,石榴花朵朵迎朝阳,长街绿树裹红妆,是个喜庆的好日子。百里红将把一摞子卷轴放到我跟前,容我精挑细选。“现在给你看得这些都是城中一等一的美公子,除却样貌品性不说,家势顶顶好,各个腰缠万贯。”
  我翻开第一幅:邢部侍郎范剑。
  他手中一把利剑,杀气腾腾。
  我当下拍手叫好:“果真剑眉星目,一看就是将门虎子。”
  这人的名号颇为响亮,我曾听薛煜琛提过。当年司徒大人死之前,这个范剑将一整套什么炮烙,火焚,辣椒水都玩了个遍。是个典型的酷吏。
  我喝了口茶水,点评道:“不过么,犯贱这种情绪还是内敛些好。要做到手中无贱,心中有贱,人贱合一,方能称之为‘贱人’。”
  百里红深谙其意,又打开第二副卷轴:礼部员外郎陈关西。
  我单手扶额。此人虽说与犯贱君稍有不同,但也算是艳名远播了。因他不但自命风流,时常辗转于烟花柳巷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特殊癖好,喜爱一边剧烈运动,一边命画匠于近旁处描摹作画,增添兴致。为此,窈窕每每在文人节气和银子之间掂量权衡,痛并快乐着。
  百里红叹一口气,将卷轴收回,一脸忧郁的望着我。
  “咳!”我微微赧然。实在并非我挑剔,眼高于顶,而是终生大事一般不可随意将就,但凡不小心可能就会成就一对怨偶,离别收场。
  百里红是明白我的,与我就自身综合情况比照参详之后,终于在天黑前制定了一套相亲纲领,主要归纳为八个字:小康之家,门当户对。
  有了这条纲领为精神指导,很快,我们就在几百副公子画像里选定了米铺庞老板的独生子——庞光,约定三日后一同去看戏。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看戏的前一天,庞公子从碧玺村押送粮队回甜水乡时,半路突然杀出五个山贼,将他打的落花流水。肋骨断了三根,重度脑震荡,双眼呈熊猫状,最后憨态可掬地被人抬回了家。即便如此,他也嚷嚷着哪怕负伤也要与我会面。双亲劝阻无效之下,一棍子将其打昏…
  我的初次相亲便在这突如其来的磨难之中很不幸的夭折了。
  之后,鉴于我与薛煜琛有过定亲的黑历史,百里红特地山长水远的去碧玺村为我挑选美相公,在一堆老实巴交的文弱书生里,挑了一个性情和顺的秀才。
  为免横生枝节,还连夜带他来甜水乡与我会面。哪知就在他们翻大山淌大河的过程中,再度与强盗狭路相逢。
  百里红中了迷魂香,不省人事。那名秀才却是人不可貌相,并非软弱之辈,宁死不肯答应海盗的要求,于是便被五花大绑倒吊进白瓷湖里,一直不断的遭到恐吓。由头至尾,强盗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女人?”
  在被灌了大约有五斤河水下肚之后,秀才不得不放弃与我会面,半路折返,回到碧玺村后,仍止不住瑟瑟发抖,想来多半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至此,我的第二次相亲再次被连根拔起。
  一再遭逢打击,我其实已经兴味索然,但百里红却越挫越勇,还打算继续替我物色美相公。无奈方圆三百里以内,实在没有单身男子愿意拿项上头颅来冒险,最终…我惟有拿着戏票,约翊轩美人一同前往。
  平日里他闲来无事也时常到我江汀阁来串门,送点鲍鱼海参,上等精制猪头肉什么的。然而看戏的当天,我在家门前足足等了他约有一个时辰,还特地按照他的要求在脑袋上别了一朵喇叭花,他都没有出现。
  倒是黄昏时分,另有一人,就是那个谁,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罔顾君上的命令,冒着被拆穿卧底身份的危险,缓缓向我而来。
  晦暗暮色之中,街上行人稀杳,薛煜琛一身素色长衫,如白莲盛开,漫浮于水,入眼尽是触目惊心的清致。
  他站定了方开口道:“你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做什么?”
  我抬头望天:“纳凉。”
  “…小汝…”他显得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啊?”
  “先前…你送我的那方巾帕不知改好了没有?”
  “呃…这个嘛,呵呵呵呵。”我胡乱抓了几下脑袋,一不小心扯掉了那朵紫红的喇叭花。“还在改,还在改,呵呵呵呵。”
  “手扎疼了吧…”他上前握住我的手,翻开手掌,摩挲着指尖。
  我喉头一酸,死命咽下去。
  蓦地,看见我腕间的水玉珠,他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喃喃自语道:“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又伸手拂去我头上残留的碎花,审慎的向我求证。“那你的小伙计呢?”
  “缺钱花,卖了。”
  他略显尴尬,稍稍立刻恢复常态,拇指轻轻的摩挲着我腕间的水玉珠,淡淡道:“可知这珠子有什么来历?
  我摇头。
  “《山海经》有记,水玉,千年之冰所化。此种晶石长埋于地下,不见天日,是远不如花开于人前的灿烂。只是花儿再美,终不过是昙花一现,就像人与人之间,浮萍聚散,缘起缘灭。时日久长,方能知晓谁会陪你走到最后……”
  我一时千头万绪,忍不住打断他。“那个…你有时间?”他点头道,“是。”我将戏票塞到他手里,“既然你有时间,就找白小姐看戏去,她似乎是很喜欢的。我今日累极,想先休息了。”说完,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关门。
  他握着戏票,愣愣的站在那里,驻足良久。
  我心虚地逃到院子里,正瞧见翊轩美人翻墙而入,落地时哗啦撑开折扇,一派悠然自得。对于我刚才的表现,尤其是最后那个哈欠,美人细细品味一番之后表示:略显浮夸。
  我气哼哼道:“还不是为了等你,居然敢迟到!”
  美人眸色陡得深沉,眼中浮起一丝阴狠,霎那又如水滴入海,消失不见,对我诚然歉意道:“出门时遇到阻滞,耽搁了。确是我的不对。”说着,递给我一个玻璃酒樽,里头装的是乌溪国进贡的葡萄美酒。“聊表歉意,先干为敬。”
  两杯黄汤下肚之后,这才哀怨地向我敞开心扉。
  原来他今日之所以迟到乃是因为有不知名人士在他宅子外头泼粪。门上厚厚一层,地下撒了一地,还在柱子上挂了一袋粪水。
  计划周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罗地网,即使美人轻功再高,也防不胜防,果然最后粪水袋子破裂,溅了他一身。
  得知真相的我,捂住脸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
  他追过来,一把将我脑袋按在他心口。“我都换洗干净了,香喷喷,你闻闻?”
  我噗嗤一声,配合的动了动鼻子。“嗯,又软又香。”
  一轮弦月微垂,满天星光。
  我与翊轩并肩而坐,把酒言欢。红色佳酿映月,甘醇厚郁。可…珍馐,也不过如此吧。
  我突然就想吃麻辣小棠菜,茄汁牛蛙,咖喱番茄…
  翊轩看出我闷闷不乐,装腔作势的叹了口气道:“唉!你人在我近旁,心却在远方,没意思,实在是没意思。”说完,早早的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我终是难忍胃部不适,吐了一地。跌坐在床沿头疼欲裂,却还掰手指头算,“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夜里睡到不知今夕何夕,突然猛地睁开眼,喃喃说着梦话。“呜呜,小凤凰…都十天了…”
  


☆、甜水乡恶霸——流血不流泪

  天亮时分,我急急忙忙赶去碧水渡,搭上了一条小船。
  白瓷湖面粼粼泛着波光,薄雾散尽秋风起,船家替我热了一壶茶,送到手边,和气道:“姑娘,这次可还有什么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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