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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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灵魂嫁给谁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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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燕子。
  她满头大汗,看都没看韩大夫一眼就冲着我喊:
  “聪哥,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重要!”
  我看了看燕子,又看了看韩大夫,韩大夫戴起口罩,很识趣地走了。出门的时候,他说,要不我明晚再来,李铁柱一般晚上回家吧?
  我笑着点了一下头。心里骂了句他娘的!
  冲着燕子笑了笑,她诡异地告诉我,别笑,非去不可!
  我反问,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男朋友的身份,还是家属的身份?
  她说,去了你就知道。
  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以一种年华老去的神态唉声叹气地换完了衣服,神色疲惫地跟着燕子走出了医院。
  其实,别无选择。
  说别无选择,我有我的原因。
  于韩大夫这边,我想尽快摆脱纠缠,于燕子这边,我也希望她开心,毕竟,是我的所谓口才征服了她,这样一个崇拜的有理有据的人,我还是喜欢亲近的,她不像郭絮一样满世界盲目崇拜,因为她说过,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她只崇拜过两个,一个是她父亲,一个是余聪。
  记得张小娴在她的《亲密心事》里说过,“男人的自信来自一个女人对他的崇拜,女人的高傲来自一个男人对她的倾慕……追求一个女人的手法不需要太聪明,但离开她的手法必须聪明绝顶。”到了现在,我也很难说当时是我去追的燕子还是燕子追的我,但有一点很清楚,我的计谋得逞了。
  北京的秋天,有点清爽,不去享受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垂柳,玉泉的月夜,潭柘寺的钟声……我却在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女孩子穿梭在林阴道上,满地的槐树叶,银杏叶,踩上去软软的,这里却不像香山红叶那么有名,也不如日坛路使馆区洒落一地的银杏叶,因为这条道上,散步的大多是迷恋生命的弱者。
  穿过那条印满了病人脚印的林阴道,燕子叫了一辆跟铁柱的车一样的松花江,我们直奔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但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车子拐了两条路后,上了一条老路,这条路到处都是断裂带,许多地方塌陷下去很深,前几天下雨的积水还一汪一汪的清晰可见。一辆辆超载的大卡车不断从松花江旁边轰轰烈烈的驶过去,在我看来,它们下一秒就可能出事……风被它们掀起来,路上的灰尘和残枝败叶也被车轮呼啸着卷进我们的视野了,有那么一刻,我必须得关着车门呼吸。
  那条路好像是通向死亡之路,连路边的树叶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灰尘。
  路的尽头,是一家死气沉沉的工厂。下了车,燕子让我站在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旁,她去旁边一个小胡同里看看要找的人在不在。
  燕子离开的当儿,我看了一眼工厂周围的环境,铁门关的死死的,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没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打着哈欠,但他的脸色很阴沉,刚从地域里出来一样。旁边那条狗也沉着脸警觉地望着我,我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燕子要去的地方,跟这个厂肯定有着关系!
  这是一个破败的厂。工厂周围的一大片地区,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一样,光秃秃地,几辆大货车一批批地倒腾着这个厂子剩下的残留,看那条路就知道这家工厂的气数快尽了。
  我正在想着这些事情时,燕子冲出来叫了一声:
  “聪哥,走吧,他们在呢!”
  我笑了一下,跟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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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胡同不深,两边脏泥污水满地,脚下一不小心就能踩到小孩还有宠物们的大便,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
  我望着燕子,表情怪异地问:“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啊?全北京我就没见过这么郁闷的地方!”
  燕子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鞋说:“你那破皮鞋最多也就100吧?我这是阿迪达的,一双1200!你以为我不心疼,走吧,到时候你别哭就行了……”
  我搞不清楚自己是在探险,还是在侦探。
  相信一个人的时候,你便相信他的一切了,即便他会带着你走向一个未知的无底深渊,你也心甘情愿。有时候,我也这么固执,如果我因为信任了一个人而造成了身体或精神上的损失,我也会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接受。
  要是埋怨,那就埋怨自己的眼睛或者自己的大脑……
  我听凭燕子调遣,大概也是出于这样一种心态吧。
  跟燕子单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里,她一直拉着我的手,无时无刻地,好像稍微一松开,我就飞走了似的。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这个胡同的布局,心里有个暗示,一定是郭絮!
  我松开燕子的手,找了个旁边的小卖店,随意挑了些吃的东西。燕子按住我的手,像女掌柜的一样挤眉弄眼地付了钱。店老板看着我们,开了个不荤不素的玩笑:
  “吆喝,财政大权还是女朋友管着呢!”
  出小卖店的时候,她诡异一笑:
  “呵呵,哈哈,咳,我聪哥到底是我崇拜的人……”
  我白了她一眼:“你衣服领子没收拾好,整理一下吧,别看着太颓废了。”
  燕子把脖子伸过来,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发呆。
  我把她的衣领稍微“修整”了一下,冲着她笑了笑,那有你这样的?
  燕子指了指前面一扇破门,表情有点严肃了:
  “就那儿,是郭絮和她奶奶的住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但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结果。燕子蹲在马路旁边,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哼哼哈哈地讲了个大概,我抽着烟在听,那情景,活像两口子在算账。
  燕子说,郭絮昨天刚出院,出院后,她就给我打了电话,我昨天就知道她们在这里了。
  燕子说,郭絮的家已经卖给别人了,钱还没给清,总共30多万,这里是她爸爸原来上班的厂子,她奶奶熟悉,就找老熟人给租了一件。
  燕子说,郭絮的脑膜炎发展到后期,成了结核性脑膜炎,要是根治,很麻烦,她就在附近找了家诊所治疗,一边打点滴,一边吃药。
  燕子说,郭絮的奶奶已经知道赵大夫使了手脚让郭絮去精神病医院,这件事情郭絮也知道了,对她的打击很不小……
  两颗烟抽完了,燕子的故事也讲完了。
  其实,对我对燕子来说,这只能是个故事。那些天里,身边的病人又走了几个,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生活点滴都印在我们脑子里了。第二天,或者两天不见,从急诊那边就直接送到太平间了,我和燕子,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病人呢?
  要是郭絮的结核性脑膜炎一扩散,也就是说,结核菌要是有可能扩散到血液里、淋巴里甚至是脑子里,那后果不堪设想,也许,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使劲拍了一下燕子的肩膀,告诉她:
  “妈的,老子出院后,我们就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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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阴暗的破门终于被我轻轻推开了。
  燕子和我都大吃一惊的是,床上坐着三位老太太——赵大妈,郭絮的奶奶和门头沟老太。
  满屋子的烟草味让我这个久经“烟场”的老将都觉得难以忍受,郭絮半裹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就那么一周多的时间里,她瘦了整整一圈,也黑了许多。见我们进来,她下意识地向里挪了挪,靠近了她奶奶,她并没有向我们打招呼的意思。
  赵大妈见我进来,拍了拍郭絮奶奶的大腿,很有成就感地说:
  “看,老嫂子啊,你看,小余来了吧?他来了就有办法,小郭絮,别怕咯……”说完话,她回头摸了一下郭絮的脸,顺便将一口重重的烟气喷到郭絮脸上。
  郭絮奶奶见到我的时候,似乎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亲戚,颤抖着,想说什么,声音没出来,眼泪却扑唰唰地流了下来。
  郭絮奶奶哭了。
  这一哭不要紧,旁边门头沟老头的媳妇也哭起来了,按理说,我也得叫她一声奶奶,但她长的年轻,那声奶奶到出院也没能叫出来。
  赵大妈不再说话,但眼泪也从那张被岁月压皱了的脸上一滴一滴地流了出来。
  这三个老人到底是怎么了呢?
  门头沟老太首先说话了:“唉,小余,我那老不死的要走了,这几天请了特护在24小时看着呢……我这条老命也没啥活的了,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他们央求着我给他们房产,那是我亲儿子,这老头一辈子命苦,从来没把自己个儿当后爸看……可这不争气的孩子……我不会给他们房产的,不会的!”
  燕子从我兜里摸出了一支烟,放在我手里。
  赵大妈老泪纵横地给我点着了那支烟。
  我吸着烟,默默地从床头拿起那卷手纸,递给燕子。心里在想,到底是怎么了呢?三个同病相怜的老人聚在一起,肯定不是偶然,也许是习惯?我不曾知道的习惯?
  燕子在给两位老人擦眼泪,越擦她们越哭,那家伙关键时刻也挺会煽情,她擦眼泪的时候,用一种低鸣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
  “没事的……没事的……”
  这几位老人哪里受到过此等温暖!
  燕子的一把春风将她们行将入土的灵魂抚慰的服服帖帖的,她们甚至因为燕子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而无限留恋这个世界。
  郭絮的奶奶,因为郭絮治病而卖掉了房产。
  赵大妈一生未育,到了60多岁的时候,老伴得了尿毒症,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抢救了一次陪伴自己大半生的老头。房子卖了,老头在花光了所有的房子钱之后,因为无钱治疗而命归黄泉,其实,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挽救老头的性命!赵大妈只是在用自己的能力尽心。老头走后,赵大妈在外面租了间屋子,享受原工厂的退休金,加上医疗保险,勉强养老。她的几个外甥们都像走马灯一样维持着亲戚关系,关键时刻一个个连人影儿都不见,你说这燕子的小手指那么一招呼,她能不流泪?
  那个下午,这几个无依无靠的老太泪流满面地给我和燕子讲述着她们各自的经历,各自的心情……
  郭絮一直茫然若失地坐在床角,一言不发地看着几位老人的表情,偶尔傻笑一下。她再也没有了在医院楼道里夹着体温表晃来荡去的那份精神了。她松松垮垮的表情甚至让人以为她真的得了某种精神疾病……
  在燕子的不断解释下,在我大脑不断高速运转下,我基本分清楚了她们几个聚到一起的原因。
  门头沟老太决意要走,因为老头死后,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生存。煤矿早就不给她一分钱了,以前推车卖冰棍,烧点凉茶给工人送的活计她再也操持不动了,也不想操持。她的儿子儿媳嫌她显眼,有时候大白天地在路上见面都不打招呼。现在的往来,也就是为了一份房产的契约。
  她都要死了,还会在意那份契约?
  只是老人的心已经死了,她想拿那份契约多多少少换几个钱,给老头吃点今生没吃过的东西,比如鲍鱼翅大闸蟹什么的,这是她的想法。
  可是她不想大张旗鼓地去卖房契,所以就想到了郭絮奶奶和赵大妈。郭絮奶奶刚卖完自己的楼房,手里多少还有二三十万,而赵大妈则是一贫如洗。
  门头沟老太的要价不高,先给两万就成,反正老头治病是“公家”出钱,她就是想趁走之前挥霍一把,求得心理平衡。要是老头一时半会死不了,再追加一万,三万块钱,那间破楼房就是对方的了。
  郭絮奶奶犹豫了,赵大妈也犹豫了。
  她们谁都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那张房契。说实在的,当时我都心动了,只是拿到房契和顺利住进去,并不是一码事。
  郭絮奶奶则给我们讲述了另一件事情,就是赵建国的做法,让她和她的孙女在精神上受到了能让她们狼狈不堪的打击,看看郭絮就知道这打击有多大!
  郭絮好像不认识我和燕子了。我真后悔没把马崽叫来,说不定她见到马崽,能勾起点什么回忆来。
  郭絮奶奶一直在唠叨,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收拾一下赵建国那畜生,不能再让他祸害病人了,而且郭絮因为赵建国的原因,现在半人半鬼的,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赵建国就是刽子手!
  听到这里,我心一惊!
  但马上就有了一个想法,我用很沉重,很严肃的声音给燕子说:
  “燕子,你先带赵大妈她们俩到胡同门口坐一会儿吧,我给郭奶奶说几句话,关于赵大夫的,你们不要多想。”
  两位老人很配合地下床找鞋,燕子开始张罗着执行我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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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几个出去后,郭奶奶的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看看我,再看看郭絮,曾经的我们都在医院的走廊里上蹿下跳,可是今天,我依然从容不迫地跟她交谈,而郭絮连说话都显得迟钝了。
  郭奶奶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抓住了救命草一样老泪纵横:
  “小余啊,这郭絮本来就有点笨,经赵建国那畜生一折腾,我怕她回不来了!”
  我说郭奶奶你听我说好吗?
  她的眼泪打在我手上,一滴一滴地,有种落地生坑的感觉,我们的掌心里浸透了汗水,泪水……
  那一刻,我想杀了赵建国的心都有。
  我说郭奶奶你听我说好吗?
  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她摇着头说:
  “你一个学生,还能怎样呢?有多少病人死在他手下了,他们中可是都是三四十岁的人,连他们的家属都没办法,你一个学生就别给我宽心了……他下辈子转牛转狗,他下辈子生个儿子没屁眼呀……”
  郭奶奶已经沉浸在她的哭诉中了,这时候,我觉得她已经不再痛恨赵建国,她只是为了哭诉而哭诉,此时的对象已经很不重要了。
  我一直握着她的手,任由她的感情肆意宣泄。
  看到奶奶哭了,郭絮开始紧张起来,她一个劲地靠近奶奶,抱着奶奶,最后也“哇”一声大哭起来,咆哮着向我冲过来!
  我没有动。
  郭絮在我身上撕打了几下,用锋利的手指甲在我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划痕,鲜血瞬间流出,我大叫一声:
  “我的血,一滴40块,我算过的!”
  “郭絮!我是小余啊!”
  我拿出一颗随身携带的云南白药胶囊,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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