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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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之鱼-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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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要求他在两种语言间熟练地转换。



  但有时候沃特会惊讶于英语对他们家族的祸害,他会是下一个吗?悲剧将以什么方式发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两年以后,或是两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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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大巴又一次停了下来。



  我的朋友们醒过来,在车上伸了伸懒腰。沃特站起来说:“我们到了另一个检查点,在这里要待半小时左右。为安全起见,请务必等在车上,而且不能拍照。”



  安全起见?这字眼让我的朋友们感到非常不安全。



  沃特拿起装满护照的包,下车走向岗哨。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打开车箱,将车顶上的行李箱取下检查。



  几个士兵刺开了一个泡沫沙发,沙发被包在塑料布里。当绳子被刀划断,沙发脱离束缚膨胀了开来。士兵们拉开了沙发垫,把手伸进去摸了一阵。看到这些情景,游客们都很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一个士兵命令人们下车,当大家在混乱中服从命令时,又有一个士兵让他们待在车内,不准离开。士兵们进入车内,拍打着座垫和地板垫,他们提起后座,取出垫子,小心地打开门的侧板。



  看起来就像要取游客们的性命,海蒂恐惧得都要哭出来了。突然,一个军官示意没事了,旅行团可以通过检查站出发。



  司机急忙发动汽车。现在,我的朋友们看到了检查点的标语,分别用中文、兰那文、泰国文和英文写就:“毒品走私,死路一条。”



  我的朋友们不禁纷纷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无意中带入了违禁品。怀亚特想起了羊毛背心,他们搜查所有的口袋吗?包括秘密的夹层口袋?里面会不会有遗忘的大麻?



  本尼想到了他那些装了各种药的瓶子,包括急救药品,一些药是镇痛药。这些药和海洛因有关系吗?这算不算毒品走私,会不会将他抓起来枪毙?



  海蒂也有相同的恐惧。她也在想那些可能与毒品有关的东西:注射器,几瓶药和一些针管,就像吸毒者用来注射的那样。还带了些什么?她怀疑她怎么能逃过牢狱之灾,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刑。



  薇拉却在想,这个旅行团里有些人很自私,可能对别人的安全漠不关心。比如莫非,他一直想见识一下毒品交易市场。她狠狠地盯着莫非看,而他正在悠闲地读一本书。她立刻想像到了一个场景:当大家被铐在审判室里,听着不知所以的兰那语宣判时,而莫非仍然在低头读那本书。



  其实莫非是假装的,他一直留意着外面发生的事。眼不见心不烦。他听说这些士兵很容易被收买。也许他们并不是在搜查违禁品,而是将他们自己的海洛因塞到某处。他们的秘密同伙会找到它,并在另一辆已“搜查”过的车里将报酬送过来。



  埃斯米将她妈妈的围巾盖在狗狗身上。朱玛琳握了握女儿的手,同时也握着柏哈利的手。柏哈利保持着镇定,他想不会有事的。埃斯米还会和健康的狗狗一起睡,他还会和玛琳在一起,他的另一只手伸进衣袋,将薄荷糖摸出来扔进嘴里。



  沃特回到车上说:“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被批准通过了。”



  大巴向南疾驰,我的几个朋友忽然觉得肚子痛,他们认为是在检查站等候检查时太紧张的缘故。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志贺氏杆菌正在他们的肠内繁殖呢,这是他们去石钟寺路上吃的那餐饭的后果。



  此刻,游客们已深入兰那王国腹地了。



  路边的田野像棉被一样,全是不规则的一片片。田野过后是一户户人家,由天然的灌木分割开来。



  在这五颜六色的田野里,矗立着一座座佛塔似的干草堆。美丽的兰那女人们在河里,靠在巨大的桶上相互泼水,这是她们一天两次的沐浴仪式。孩子们坐在水牛背上,熟练地掌握着平衡。



  黄昏降临,炊烟袅袅。每家每户都笼罩着一层薄雾。山坡上种满了红色的辣椒,是能辣出眼泪来的、很快又变成了血红色的那种。



  太阳在田野尽头消失,空中升起一弯新月,几缕星光,还有金色的炊烟。



神灵骑着白马来



  车内灯开了,是淡淡的绿色,在我的朋友们的脸上投下一抹怪异的颜色。



  最后一段旅程,即将抵达曼陀罗市,大巴的排气系统出了故障,很多人被头痛和恶心折磨得筋疲力尽,感觉都变得麻木了。



  就连一贯最吵的几个人——温迪、莫非、本尼和薇拉都很安静,昏昏欲睡。而乔先生,这位乖僻的司机,大声嚷嚷有个神灵骑着白马向他走来。



  沃特让他开到路边停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所有男人都跌跌撞撞地下了车,在黑暗中寻找解手处。而女士们宁愿到了旅馆后再解决,沃特保证只有半小时的路程。实际上是三刻钟,但他必须要让大家感觉不太难捱。



  这次柏哈利不需要上厕所,但他也下车清醒了一下头脑。他和朱玛琳突然有点别扭,他只想献殷勤取悦于她,但她却退缩了。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令男人丧失勇气的一眼。他的前妻以前总这么看他,他熟悉其中的意思:“即使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也没门!”



  朱玛琳昨晚还与他非常和谐,现在怎么突然翻脸了?



  其实,玛琳看他的那一眼,是抑郁悲伤的眼神,她和车上其他几个人一样,痢疾开始使他们腹痛。她要如何才能告诉他原因呢?因腹痛而要将欲望暂时搁下,特别是在她的女儿面前。即使埃斯米不在,也不能说这煞风景的事啊。天哪,真麻烦。



  鲁珀特、莫非和本尼在微弱的手电筒光下寻找解手处。当然在这时我移开了眼睛。



  但我要指出的是,很不幸,被美国人在野外认作理想厕所的地方,是一些神灵——特别是死于肠胃疾病的神灵喜欢居住的地方。像这一小片蓝花楹树林,在冬天仍树叶茂盛,只是没有了淡紫色的花朵。



  如果鲁珀特没有喊出这些话,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喊道:“爸爸!爸爸!你带了厕纸吗?”



  莫非诅咒了一声,从衣袋里拉出平装书,不情愿地撕下他已读过的几页。



  两个正在喝酒的警察被惊动了。他们离开岗位偷偷来这里吸烟,喝棕榈酒。这两个醉醺醺的人用兰那话嚷道:“他妈的外面出什么事了?”



  沃特听到了他们的咒骂,无心辨认他们是农夫还是幽灵。他召集正在解手的人赶快上车。几个黑影一边拉着裤子,一边往车的方向跑。



  但柏哈利正悠闲地徘徊,不紧不慢地小便,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越走越远,听到声音时他正看着天上的繁星,回过头才发现他们正在上车。



  他还是慢悠悠地往回走,就像他来时那样。不一会儿,汽车发动了,后刹车灯亮了,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柏哈利开始走快些。一阵尖锐的疼痛向右膝袭来,他弯下身抓住疼痛的地方。滑雪时受的伤又发作了。他放慢脚步,琢磨着应该如何向同伴们道歉他迟到了。



  当他离车子只有二十英尺时,却惊讶地发现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嗨,还有我呢!”



  他蹒跚着往前大叫,汽车喷出一股黑烟,在这有害气体的袭击下,柏哈利向右跳了一下,他掉入了沟里,左侧肩膀着地,胳膊都无法转动。



  几分钟后他爬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咒骂。是开玩笑吗?



  当然是的,他就是那个倒霉蛋。没脱臼真是幸运,他们现在随时可能停车,掉头回来找他。最好快点,他等得有点久了。快点,他想像着听到了汽车开门的声音。



  “快上来吧。”他想像莫非的声音,而柏哈利会开玩笑地往他身上扑去。



  但他的期望似乎越来越渺茫,红色的车灯越变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完全消失了,眼前只有一条漆黑的路。



  “该死!”柏哈利说,“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喝醉了的警察,像回答他的问题似的从田野里出来,举着手电筒,举枪瞄准了他的鼻子。



少了一个人(1)



  沃特从未犯过这样的错,他一般都很注意清点游客人数。乔先生开车前,沃特打开了头灯清点人数。



  眼睛在灯光下闪动着,他们呻吟着将脸用手盖住,“一,二……”,他点到了本尼和薇拉,然后是马塞先生和他乖戾的妻子洛可,第五位是漂亮的海蒂,举止很谨慎,很像他那在碧波城的女朋友。“六,七,”是莫非和他的儿子,然后是一位母亲和她带着小狗的女儿……沃特停了下来。



  他刚刚数到七了吗?他也有点不舒服,由于吸入了汽车废气,他有点头疼而力不从心。于是他回到车右侧,将那顶圆锥形的藤条帽也数了进去,就是温迪用一百元买的那顶。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顶帽子和背包看起来像一名游客的头和肩膀。“……八,九,十,十一,十二,”沃特数道,“都来了,我们走吧。”



  实际上,在我叙述柏哈利的情况之前,朱玛琳的情况也有必要说一下。她应该是第一个发现柏哈利不见了的人。但她正与胃部的疼痛作斗争,数着每次疼痛的时间,就像做心理助产的练习一样。她不想告诉柏哈利她的不适,他可能会对此皱眉的。其实可能只是为猜谜皱眉,她会认为是冷淡的表示。



  我完全理解她的处境,我发现英国人与美国人,甚至与威尔士人和爱尔兰人都不同,他们的表情很少。开心,痛苦,困惑——脸部肌肉只作最细微的变化,对那些不熟悉这类表情的人来说极难辨认。而人们却说中国人很难了解。



  当柏哈利没出现在玛琳身边,她认为这是他不满的表示。她讨厌这种行为,特别是男人,那种不满惹恼了她。



  本尼痛苦地皱着眉,他将额头放到前座背上,右膝搁在鼓鼓的粉红塑料袋上,腌芜菁被挤出了汁。



  最后的半小时疼得他直冒冷汗,本尼忘记了博爱和腌菜,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疼痛的肠胃。又一阵疼痛袭来,他的膝盖更加用力了,粉红的袋子爆开了,腌芜菁和辛辣的汁水飞溅到地上,狭小的车厢内立刻充斥了下水道里漂浮的死老鼠内脏般的臭味。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腌芜菁,将它们做成家常菜,怎么做都好吃,我最喜欢在早上喝粥时来一点。



  晚上八点,我的朋友们到达曼陀罗的旅馆时,他们才发现柏哈利不见了。



  沃特开始收护照,十一张?为什么只有十一张?他扫视着,将护照与脸一一比对。乔先生正忙着卸行李,游客们找出自己的箱子。男人们都用帆布包,本尼有个人造皮的假冒古董。女士们喜欢带轮子的包,并用鲜亮的纱线来装饰包。



  海蒂正在分发抗生素:“每天两片,连服三天。如果只是轻微的痢疾,你们早上就会感觉好些了,要多喝开水。”



  莫非,鲁珀特和本尼虚弱地点点头,就像垂死的天主教徒,接过他们最后的圣饼。



  “有人见到柏哈利了吗?”



  沃特向大家问道。但人们没什么回应,他们不想有什么事延误他们进房间。



  “柏哈利!”莫非大声喊道,“柏哈利,你这杂种,快出来!”



  他们都四处张望,期待着他从灌木丛中跳出来。



  旁边有一块巨大的霓虹灯招牌:“黄金之地宾馆”,下面是另一个霓虹灯组成的烛台,我的朋友们又病又累,他们没留意到这种古怪的装饰,自然也不会留意这古老城市的景色。



  宾馆是一栋两层的殖民地建筑,在当时可能提供一些高档服务。它的楼梯摇摇摆摆,红地毯陈旧肮脏。宾馆主人是一对自称是犹太人的中国少数民族夫妇。他们自称祖先是犹太十二部落之一,一千多年前一些人从地中海来到这里,另一些人去了当时中国的首都开封。他们还有用中文和希伯来文写的哈加达呢。



  哦,我在这里插一句,之所以订这所宾馆,并不是因为主人是中国人,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了,除了这,没有一家旅馆是有独立卫生间的。然而,这里卫生间的私密性也很糟糕。墙是薄纸板,就像好莱坞电影中的道具一样,打喷嚏或其他无意的动作都会使墙壁震动,像要倒下一样,声音会在整个楼层上回响。



  我的朋友们就在这样一座充满回声的屋内入住,沃特为他们登记,只有柏哈利还没出现。实际上只有沃特在担心,其他人猜想柏哈利在追赶一只漂亮的鸟,或坐在酒吧里,喝着异国风味的鸡尾酒。但沃特看到温迪手里拿着她那顶可笑的帽子出来时,他忽然想到了在车上点人数的时候——十二个。



  天哪,他怎么会犯了如此一个错误?这个问题一在他脑海里形成,他就知道答案了。



  陈小姐,那个幽灵。麻烦已经来了,生病的生病,失踪的失踪。



  太荒谬了!我叫道,但他听不到。精神病通常不认为自己有病,我也不承认我已成为作祟的幽灵!我得找个办法证明我不是。



  太阳已落山了,温度是65华氏度。



  我的朋友们太虚弱了,一动都不想动。



  “想吃点东西的人,”沃特说,“八点到餐厅集合,距现在还有一小时。吃好晚饭后,有兴趣的可以去娱乐室玩,和本地人一起唱歌。我听说他们的卡拉OK不错。”



  然后,沃特回到车上找乔先生,司机用浸了酸橙汁的布盖着下半张脸,在此之前,他打开所有的车窗,花了二十分钟打扫呕吐物和脏东西。



少了一个人(2)



  沃特说他们得回到休息过的地方。



  “你能认出那地方吗?”沃特问司机。



  司机紧张地挠了挠头,说:“是的,当然,四十五分钟,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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