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五胡春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两晋五胡春秋-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钱之为言泉也,无远不往,无幽不至。京邑衣冠,疲劳讲肄,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之所佑,往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克之于赢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赢二虽少,以致亲密。由此论之,谓为神物。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辩讼非钱不胜;孤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闻笑谈非钱不发。

  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己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故谚曰:“钱无耳,可使鬼神。”凡今之人,惟钱而已。故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仕无中人,不如归田。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不异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行。

  却说晋帝忽闻刘毅将他比作东汉桓、灵二帝,容颜顿失,惊愕良久,方辩解道:“朕虽德不及古人,犹克己为政。又有平定吴会,混一天下之功,开创太康盛世之德,文治武功不让历朝历代。而卿比朕为桓、灵,其已甚乎!”刘毅道:“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越觉惊骇,唯恐龙颜震怒,皆伏地请罪,气不敢出。晋帝反大笑道:“桓、灵之世不闻有此言,朕今得直臣,终究是高出桓、灵了!”群臣遂安,皆拜服道:“刘毅直言犯顺,陛下不怒而欢,真仁慈宽厚之主也!”晋帝于是又喜。刘毅遂又上疏,请废“九品中正制”,力陈其弊。晋帝虽善其言而终不用。

  却说晋帝司马炎性本好色,天下既定,一经安乐,淫心大起。东吴既亡,吴宫内原有伎妾上万,晋帝遂令从中精选五千,送入洛阳,其余分赐将士。于是晋宫内廷,美女如云,新旧相间不下万人。而那南国粉黛,又格外鲜妍娇嫩,个个雪肤花貌,玉骨冰肌,与中原女子相比,自是别有趣味。晋帝大悦,自此,每日游宴后宫,疏于朝政,今朝在东,明晚去西,好似花中蜜蜂,勤采不疲。怎奈宫女上万,帏中之事又不能使人代劳,就使晋帝日夜奋战,使尽全副的龙马精神,也不能使宫女雨露均沾。于是后宫相争,唯望一宠。晋帝应接不暇,分身乏术,未了,想出一法:每日乘着羊车在后宫游历,既不定去处,也不定栖止,但逢羊车停住,便由当宫美人接入,曲承雨露。于是便有那狡黠的宫女也想出一法:用竹叶插户,盐汁洒地。这羊儿性喜食盐与竹叶,见有二物,果然前去。慢慢地,机关被泄,于是宫女们都纷纷效仿。待到户户插竹,处处洒盐之时,那羊儿也自刁猾起来,随意行止,不为二物所诱了。遂致这许多的世间尤物竟成了一个个宫闺怨妇,也只有自悲命薄罢了。

  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晋帝荒淫纵欲,极意声色,大臣们更是豪奢成性,贪鄙成风。侍中和峤吝啬爱钱,家有好李,即便晋帝来求,献上不过数十枚,其余皆拿到市上售卖得钱,时人遂称和峤有“钱癖”。驸马王济有“马癖”,为习马术,重金购下一跑马场,周围挖上壕沟,里面铺设铜钱,直到堆出矮墙,时人称为“金沟”;家中食器皆为“琉璃器”,故有“玉食”之称;所食小猪皆以人奶喂养,然后用人奶蒸熟,味美异常。太傅何曾,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日食万钱,犹说无下箸处,其子何劭遂令将每日之费增至二万钱为限,食必尽四方珍异。种种奢靡,举不胜举。权臣贵戚,你争奢,我斗富,直把京都洛阳粉饰成一座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世界。车骑司马傅咸,目睹奢风,忧心不已,上疏谏道:

  臣以为谷帛虽生,而用之不节,无缘不匮。故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尧有茅茨,今之百姓竞丰其屋;古者臣无玉食,今之贾竖皆厌粱肉;古者后妃乃有殊饰,今之婢妾被服绫罗;古者大夫乃不徒行,今之贱隶乘轻驱肥;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蓄,由于节也;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时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夸尚,无有穷极矣!臣言虽鄙,所关实大,幸乞垂察!

  晋帝览疏,却不以为然道:“今国富民足,承平盛世,摆摆阔气,也不干兴废之事,卿又何必杞人忧天?”奢靡之风,因此越盛。

  当时洛阳城中就有一位巨富,姓石名崇,字季伦,渤海人也,因生于青州,故小名称为“齐奴”,系前大司马石苞幼子。石崇自幼敏惠,勇而有谋,其父石苞临终,分发财物与诸子,而独不与石崇,其母以为不平,石苞道:“此儿虽小,后自能得。”年二十余,为修武令,因有能名,入为散骑侍郎,又迁城阳太守。伐吴之役,因功封为安阳乡侯、荆州刺史,累迁至散骑常侍、侍中。石崇在荆州时,孳孳为利,大肆搜刮民脂,又劫持往来商贾、外国使臣,敛聚财宝无数,遂成暴富。返京后,遂于洛阳西北郊外建一别馆,名为“金谷园”,园中楼台亭阁,宏丽雅致,松竹流泉,清幽滴翠,又兼美女数百,个个飘长裾,翳轻袖,绮罗斗艳,兰麝熏香,真个是金谷丽姝,不同凡绝。每有闲暇,石崇遂回“金谷园”,或与宠妾歌舞弹唱,饮酒逍遥;或是大邀宾客,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洛中权贵无不称羡。

  单有一人不服石崇。此人乃晋帝司马炎之亲舅,王肃之子后将军王恺,累世为官,家中聚集资财巨万,见朝中权贵个个称羡石崇,心甚不服,放言要与石崇比个高下。石崇得知,当即应战:王恺吩咐家人以饴糖浆代水洗锅,石崇即令家人用白蜡代作柴薪做饭;王恺令在通往府前的大道两侧作紫丝步障四十里,石崇即命在通向“金谷园”的大道两侧作锦步障五十里;王恺用专供皇家御用的香椒涂墙;石崇则用比香椒更为名贵的赤石脂抹壁。一连三回,王恺败下阵来,料想斗石崇不过,又不肯就此罢休,遂向晋帝求助,哭诉道:“老臣累世为官,又贵为皇舅,如今一再输与石崇,恐无颜面苟活于世了!”晋帝大惊,急问其故。王恺遂将与石崇斗富之事相告。晋帝大笑道:“这有何难?朕有一件宝物送与舅舅,管叫石崇认输定了!”便令内侍抬出一个檀木柜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株产自海底的珊瑚树!只见这树:高有两尺,枝柯扶疏,色泽光艳――果然是世之珍宝,见所未见。王恺大喜,即令家奴将珊瑚树抬出宫来,径去“金谷园”,以向石崇炫耀。

  正巧石崇在园中大会宾客,满朝公卿权贵都在,酒过三巡,王恺径来石崇席前说道:“石公富甲天下,老夫自愧不如,但有一个物件,石公见多识广,不知可曾见识过?”众人道:“国舅爷有甚稀奇宝物,请赐一见,也叫我等开开眼吧!”王恺遂向楼外扬声道:“将宝物抬进楼来——!”王恺家奴皆候在楼外,听到主人声令,即将那檀木柜子抬了进来,小心翼翼,摆在厅中。王恺遂又扬声道:“打——开——!”王恺家奴依令,便将檀木柜门开了,从中取出宝物,小心摆上几案,又将围裹在外面的绸缎丝绒层层揭开,现出一株两尺来高的珊瑚树来,――果然是稀世之宝,人所未见。立时,满堂“啧啧”,唏嘘不已。王恺喜不自胜,心里乐得直要咳出声来,偷眼去看石崇,心想石崇必定就此认输了的。不料石崇一声不吭,就在案上拿起一把铁如意,冷不丁地,朝着宝树一把砸下。就听“咣啷啷”碎响,这宝树早成了一堆残枝碎块!满堂宾客无不大惊。王恺更是气极败坏,怒叱道:“石崇!汝忌妒我有宝贝!”石崇却从容道:“区区薄物,国舅爷何必痛心?”转身吩咐家僮,立时抬出珊瑚树数十株,摆满厅堂,光三、四尺高的就有六七株,株株条干绝俗,光彩夺目,其余无不胜过王恺那株。满堂宾客看得眼花缭乱,无不惊愕咋舌。石崇遂与王恺道:“公欲取偿,可自择。”王恺羞愧难当,一溜烟,逃也似地回府去了。——这便是石季伦京城斗富的故事。

  却说晋帝司马炎纵欲无度,被女色弄得筋衰神散,终于病倒在龙床上,连月不能视朝。于是朝野汹汹,纷纷议道:“太子愚钝,不堪承嗣大统,诸子尚幼,倘若主上不讳,则当拥立齐王。”有大臣还亲去向贾充说道:“公一女适齐王,一女适太子,二婿亲疏相等,今圣上寝疾,一旦不讳,立人当立德,不可误也。”贾充闻言,惧不敢答。不料此事急坏了荀勖、冯紞二人,互相议道:“我二人素为齐王嫉恨,齐王一旦继位,便无我二人容身之地了。”惶惶然不可终日。既而,晋帝得了良医,调养数月,渐又复了元气。荀勖、冯紞心下乃安,趁着入侍时,即向晋帝僭道:“陛下洪福齐天,幸得痊愈,今日为陛下贺,他日却为陛下忧也!”晋帝问道:“何事可忧?”二人道:“陛下若是疾苦不愈,太子已被废矣!”晋帝惊道:“二卿何出此言?”二人道:“齐王久在朝中,为百姓所归,公卿所仰。试想陛下万岁之后,太子虽欲高让,其得免乎?”晋帝道:“齐王举动以礼,鲜有过事,朕深为信重,将倚之为周公,纵然公卿百官属意,齐王岂肯为之?”荀勖道:“臣等也知疏不间亲,然为社稷大计,不能不言。齐王私结群党,臣恐陛下万岁之后,太子必不得立。陛下若是不信,可诏齐王回封国,举朝必以为不可,则臣言验矣。”晋帝然之,次日下诏,以齐王为大司马、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刻日归国。

  诏命一下,朝议大哗。尚书左仆射王浑、光禄大夫李熹、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甄德、河南尹向雄、博士秦秀、庾旉、太叔广、刘暾等数十大臣一齐上疏,请留齐王在朝辅政。晋帝暗道:“果如荀勖所言!”疑心越重,一概不从。王济、甄德又各遣妻子常山公主、长广公主联袂入宫,稽首涕泣,为齐王请留。晋帝怒道:“汝等妇女,怎知国事?”拂袖而出,又降诏贬王济为国子祭酒,甄德为大鸿胪。羊琇及后查知,齐王归藩乃荀勖、冯紞所为,每欲怀刃寻衅。荀勖、冯紞由是不敢上朝,使人弹劾羊琇。晋帝大怒,叱羊琇道:“汝敢造反么?”又贬羊琇为太仆。羊琇怨愤,发病而死。

  时有博士祭酒曹志,字允恭,乃魏陈思王曹植之子,与晋帝素来亲密。曹志常恨其父不得志于魏,也上疏谏道:

  古之夹辅王室,同姓则周公,异姓则太公,皆身居朝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虽有五霸代兴,岂与周、召之治同日而论哉!自羲皇以来,岂一姓所能独有?当推至公之心,与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国长久。是以秦、魏欲独擅其权而才得没身,周、汉能分其利而亲疏为用,此前事之明验也。志以为当如众望等议。

  晋帝览疏,怒道:“曹志尚不明朕心,况四海乎?”又免去曹志官职。曹志叹道:“亲如齐王,才如齐王,不令他树本助化,反欲他远徙海隅,晋室之衰,其可待矣。”

  时齐王见遭忌于晋帝,情愿辞官,自求为母太后守陵。晋帝不允,催促齐王就道。齐王满腔孤愤,无处上伸,郁郁成疾,吐血而死。晋帝与齐王原本兄弟情深,突闻惊变,又生悔恨,哀哭大恸道:“爱弟之死,朕之过也!”冯紞一旁僭道:“齐王名过于实,今得自终,乃大晋之福。陛下何必过哀?”晋帝于是收泪,亲为齐王发丧,赐谥为“献”,以其长子司马冏承袭其爵。

  过数日,贾充也死。晋帝遂欲以张华为相,辅佐朝政。冯紞密知其事,自因与张华有隙,又生忌妒,趁着入侍之机,又向晋帝僭出一番话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第○七集  贾南风弄虚作假  司马玮带兵入京
却说张华,字茂先,范阳方城人,平吴之后,受任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自到幽州,抚纳新旧,戎夏诸民无不悦服。东夷马韩、新弥诸国依山带海,去州四千余里,历世未附者二十余国,皆慕张华威名,纷纷遣使朝贡。于是远夷宾服,四境无虞,岁岁丰稔,士###盛。朝中公卿皆称张华堪担三公之任。贾充既死,晋帝于是有意征张华还朝,付以相位。冯紞密知其事,暗生忌妒,遂趁入侍之机,与晋帝从容论魏晋旧事:“臣窃以为,钟会之衅,颇由太祖。”晋帝变色道:“冯少胄,此何言邪?”冯紞免冠谢道:“臣愚蠢妄言,罪该万死,但惩前毖后,不敢不直陈所见。”晋帝道:“何以言之?”冯紞道:“臣以为,善御者必识六辔盈缩之势,善政者必审官方控带之宜,故仲由以兼人被抑,冉求以退弱被进,汉高八王以宠过夷灭,光武诸将由抑损克终。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异,盖抑扬与夺使之然耳。钟会才见有限,而太祖夸奖太过,嘉其谋猷,盛其名器,居以重势,委以大兵,故使钟会自谓算无遗策,功在不赏,辀张跋扈,遂构凶逆。向使太祖录其小能,节以大礼,抑之以权势,纳之以轨则,则钟会乱心无由而生,乱事无由而成矣。”晋帝乃转怒为喜道:“诚如卿言。”

  冯紞见晋帝齐颜,稽首又道:“陛下既已俯采臣言,当思坚冰之渐,勿使如钟会之徒复致倾覆。”晋帝道:“当今岂尚有如钟会者乎?”冯紞道:“东方朔有言‘谈何容易’,《易》曰‘臣不密则失身’。”晋帝乃屏退左右道:“卿极言之。”冯紞遂道:“陛下谋谟之臣,著大功于天下,海内莫不闻知,据方镇总戎马之任者,皆在陛下圣虑矣。”晋帝默然,因此不以张华为相,而征为太常。

  却说齐王司马攸虽已故去多时,而朝野对太子的私议仍不断绝,皆道太子昏愚,不堪为嗣。尚书令卫瓘忧心国事,每欲陈奏而不敢发。一日,晋帝在凌云台大宴群臣,卫瓘于是假装酒醉,来御前奏道:“臣,臣,有事启奏。”晋帝道:“卿有何事奏来?”卫瓘欲言又止,半晌,以手指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