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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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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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担心慕容桓的虚兵,此子颇有其父之风,必能不辱使命。至於令儿一路……”

    “火!火!”高泰突然大声呼喊起来,远远近近,几千燕军,欢呼之声,洋溢湖面,久久不息。

    慕容垂腾地跳起,一脚踢飞胡床,飞身上马,鞭梢指处,人如水,马如流,喊杀之声,刹那间席卷东去。

    金乡城。

    河上的粮船都已凿沈,粮囤也在熊熊燃烧,城里城外,已遍布燕军的黑旗。

    慕容垂立在城头,听著各路将佐的回报:自巨野到下邳,数百里粮河,陡门纤道,均已捣毁,夹岸晋人所有粮台驿站,都已摧破焚烧。

    “水道断绝,晋人没有几个月别想大规模北援,荀羡的几万人恐怕要饿饭了。”慕容德捋著胡子,微笑著说道。

    高泰却长叹一声:

    “可惜这些粮食,百姓饥荒,已多日了啊!”

    慕容垂沈吟半晌,忽然大声传令:

    “传令各部,发榜谕告百姓,准予手挑力担,拿取余粮,不得车载船取!”

    转过头来,向高泰笑了笑:

    “这些百姓们很快会把这里的消息大事渲染,传到荀羡耳朵里的。”

    泰山,晋军大营。

    那支来援的燕骑人数不多,却倚仗马力,往来骚扰,沾不上、打不著,甩不开。

    可恨的是,近来广固城里的慕容尘也日渐嚣张起来,他的司马悦明常常从城上缒下,或从地道潜出,溜到晋营尽处,不痛不痒地骚扰一番。

    这都不要紧。

    但粮草已渐渐尽了,山东饥荒已久,野无所掠,军心开始浮动起来。

    天色初明。

    大帐中,荀羡和几位将佐一脸疲态地坐著。昨夜慕容桓和悦明在营外击鼓呐喊,忽来忽去,骚扰了一宿,大家都没能安枕。

    早饭端上,却不过几块糙饼,几碗薄粥。

    荀羡皱著眉头:

    “如何接应如此不济?”

    朱序也忧心忡忡:“慕容垂大军既然不在此处,必有……”

    话音未尽,探报已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慕容、慕容垂袭破金乡,断粮河数百里,散粮於众,焚毁粮船河工,我援军郗昙大人阻於路途,不能北进!”

    伧琅数声,几只粥碗跌落在地上。

    “撤兵吧,无粮无援,如何能够持久?”陈佑急切地言道。

    荀羡望了望朱序,朱序也望了望荀羡:军心浮动,撤兵撤得不好,便会一溃千里啊。

    广固城里,对岸山中,忽然传来燕人阵阵欢呼喧嚣之声,久久不息。

    “在下愿以本部断後,请各位大人先行!”沈劲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坚定沈著。

    荀羡感激地看著沈劲,却不知该说些什麽,只是使劲点头;众将纷纷起立致礼,就连陈佑也走了过去,用力拍了拍沈劲的肩头。

    朱序解下佩刀,双手捧过:“将军保重!”

    大岘。

    这里是齐鲁和淮南间的门户,也是南北用兵的必争之地,两山夹耸,一道蜿蜒。

    荀羡立马山口,长长叹了一声。

    当初他率兵北上,冲过大岘时,竟未遇一兵一卒,因为西边的河道,已经把晋军的大队运到了大岘的侧後。

    可如今,他的全军,几万疲惫饥饿之师,却不得不全体跋涉这险恶的童岭秃山,来寻一条南归的生路。

    “前军已过隘口,并无敌踪。”

    荀羡稍稍心定:“传令三军,险地不可久留,全速通过!”他一夹马,自己身先士卒,率先全速通过了。

    前面没有敌踪,听到这一消息的晋军将士心情登时放松了许多,也不顾行列部伍,纷纷狂奔起来。

    朱序站在道边,神色黯然,想喊叫几声,却不知该喊些什麽。

    “请让我北返,可以吗?”说话的是贾午。

    “你本是晋人,何必……”朱序叹息著。

    “父亲葬於此,我怎能……?”

    朱序鼻中一酸,挥了挥手,贾午一拨马,向北驰去,瞬息不见。

    朱序不及伤感,就被奔涌而行的人马卷向南行。

    晋军的十分之六七,已通过了大岘隘口,部伍错杂,纵横数里。

    刘庄看见朱序,勒住了马:

    “朱大人,如此行军,恐有不妥啊!”

    朱序点了点头。他四下望去,却寻不见荀羡的帅纛。

    猛然间,鼓声动地,杀声震天。左右两侧,已滚来队队燕骑,簇簇黑旗。

    晋军惊呼著,忙乱著,奔跑著,呼号著,可是部伍已乱,阵势已散,军心已堕。

    大岘之南,一望平川,近万铁骑,横冲直突,几万措手不及的晋军步卒,打不了,逃不远,血光哭喊,弥漫一片。

    刘庄和朱序拼命聚拢了几十人,刚刚结成阵势,被燕骑往来冲突,又一下子溃散了。刘庄身中数刀落马,很快被马蹄声和喊杀声吞没了。

    朱序拼命向南冲去,马臀上接连中了几箭,越跑越慢,终於吃疼不过,扑的倒在地上。

    他挣扎著坐起,呼喊著身边匆匆跑过的晋兵溃卒,却没有人停下,甚至没有人放慢脚步看他一眼。

    燕骑又近了,朱序长叹一声,拔出了匕首。

    远远地绿旗飘漾,忽然冲过一队晋军,不过几百人,板厝横刀,正是沈劲的後队。

    他们走得并不快,阵势却丝毫不乱,箭羽过处,不时有人倒地,其余的人,却浑如不见,不疾不徐地继续南行。燕骑远远地打圈盘旋,叫骂放箭,却并不敢深追近逼。

    “将军救我!”朱序眼中,登时绽开一线生机。

    晋军败了。

    兵戈遍弃,尸积如山,燕人战後收焚晋军丢弃的旗帜,火光竟日不绝。

    山东千里之地,数十城池,兵不血刃,都已易手於燕国。

    山荏城。

    慕容垂来到城前时,城门已然大开,一个虚弱的少年人端坐在城头,手里高擎一面黑旗。

    贾午。

    城头。

    慕容垂拉著贾午的手,神色悲哀:“午贤侄,小王晚来,致令令尊……”

    贾午神色肃然:“家父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泰山一郡,终於完璧归国,家父在天之灵,也当瞑目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

    “殿下,自今之後,小侄改名贾活,存活的活。”



………【第一部 吴王 第三章 国事家事】………

    邺城。(看小说到顶点。。)

    慕容垂在城门前勒住马,望著宫阙一角,轻轻叹了一口气。

    自打父皇驾崩,兄长慕容俊即位,他已经很少有机会看见这帝都宫阙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麽。

    外兵是不能进城的,慕容垂让兰建兰汗兄弟在城外立营,自己带著众将进城面圣。

    城中街市繁密,行人却不多,虽是夏末时分,走在街上,却似隐隐有一阵凉意。

    说心里话,慕容垂更想先见到大司马慕容恪,但,礼节不可违;

    慕容令嚅嗫著嘴唇,慕容垂知道他想说什麽。

    他自己,何尝不想早些见到狱中的妻子?

    高泰看著他,恳切地摇了摇头。

    慕容垂感激地向他点点头:他的哥哥高弼,受此事的连累,此刻也正在狱中受苦。

    面圣看来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建国门上,禁诏高悬。

    守门的羽林郎倒很谦谨客气:“陛下有要事,现在东明观里,殿下可以去东明观见驾。”

    东明观。

    虽说帝王驾临,出警入跸,但这里的气氛未免肃杀得有些可怕,不似巡幸,倒似御驾亲征了。

    排开密密层层的侍卫、郎中,慕容垂看见皇帝,不觉一怔。

    慕容俊一身戎装,手执钢鞭,正咬牙切齿地鞭挞著地上一具僵尸。

    这具僵尸似乎入土已有多年,却僵而不腐,面目如生,身上居然穿著天子的黑袍。

    “石虎!”石虎石季龙,已经亡国的後赵皇帝,是个集战神和暴君为一体的枭雄。

    望见跪在面前的僵臣,慕容俊停下鞭,转过身来,口中兀自气喘吁吁:

    “御弟此番收复山东,大振国家声威,实在是功劳盖世啊!”

    慕容垂谦逊了几句,眼神转向地上石虎的尸体。

    “这个死胡连日在梦中咬啮寡人的胳膊,令寡人不得安枕,幸有民女李菟告知其埋葬之处,寡人才得以掘墓鞭尸,以泄心头之愤!”慕容俊恨恨不已,又踢了尸体两脚。

    “石虎虽然残暴,毕竟已经死了,刑及朽骨,似乎……”慕容垂觉得此举似乎并不甚妥当。

    慕容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沈:“此死胡竟敢梦中惊吓活天子,罪该万死,再说,他活著的时候,又哪里是什麽好东西了?”

    慕容垂知道此时自己实在不该在多嘴了,可不说出来,却总是如梗在喉。

    “姐夫,吴王,你们都累了,让小妹来打!”

    墙角边突然转出一个18、9岁的女孩子来。

    她咯咯地笑著,一把抢过慕容俊的铁鞭,狠狠抽打著石虎的尸体,嘴里不住地嘟囔著:“死东西,脏东西,叫你吓唬我姐夫!”

    有的侍卫郎中已忍不住笑了起来,观中的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

    慕容俊的脸色也温和下来:“这个丫头是你嫂子的麽妹,长安君,这麽大了,整天疯疯癫癫的。”

    此时慕容垂的身上早已冷汗淋漓。他定了定神,开始交割军务。

    慕容俊点了点头,轻轻咳嗽著。

    “陛下国务操劳,应该珍摄龙体才是。”慕容垂知道,这位皇帝哥哥的病势已经不轻了。

    慕容俊没有回答,颜色却更温和了些。

    “贱内段氏久系囹圄,体弱多病,望陛下法外开恩……”

    慕容俊脸上掠过一丝阴色,却一扫而过,只“哼”了一声:“知道了。”

    慕容垂不敢多言,急忙岔开话题:

    “这位少年是贾太守独子贾午,现已改名贾活,此番收复山荏,他功劳不小。”

    慕容俊昏花的老眼中也不免闪出几点泪花:“贾太守为国捐躯,赠太傅,从优恤奠;贾活能继承父志,立功报效,特封任城太守,以展其才,以酬其庸。”

    步出观外几十步,慕容垂和随行诸人放缓脚步,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

    慕容垂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并不好,乌云密布,可此时他觉得翻滚的乌云看上去也十分悦目。

    “吴王!”

    不知什麽时候,长安君笑嘻嘻地骑著马,拦在了众人面前。

    “贤妹有何见教?”慕容垂暗暗皱了皱眉头:想起狱中的妻子,他实在不想跟可足浑皇後家的人有什麽瓜葛。

    “听说吴王嘴里少了两颗门牙,不知是真是假,能让我看看吗?”

    慕容令的脸色登时变了,他催马一步,正欲发作,却被同样满脸怒色的慕容德拉住了。

    慕容垂面色不变,缓缓张开了嘴:“贤妹请看。”

    燕国三岁小儿都知道,吴王嘴里少了两颗门牙。

    “吴王哥哥真是个爽快的好人,呵呵,”她笑著,突然凑近慕容垂的耳边,小声说道:“小妹一定设法让哥哥早日和段家嫂嫂团聚。”

    满嵌珠玉的小马鞭一挥,长安君一溜烟地走远了,身後撒下一串笑声。

    慕容垂望著她远去的背影,脸上毫无表情。

    “长安君的话,能相信吗?”慕容令问道。长安君虽说自认为是小声说话,其实左右众人,几乎没有一个没听见的。

    慕容垂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声。

    宫中。

    虽不是一统天下之主,邺城终究还是中原大郡名都,燕国又是富足强盛之国,金金玉玉,花花草草,对於那些从武将家中或山乡僻壤征召来的宫婢们而言,还是很有些看头的。

    不过此刻,她们个个垂手低眉,连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东张西望了。

    因为皇後又发怒了,这对於她们而言,可是最危险不过的事情。

    可足浑皇後从衣服上看,像是20多岁的人,从脸上看,像是30多岁的人,但发火的时候,就更像四五十岁的暴躁妇人了。

    她发火的时候,有时候会打人,有时候会杀人,今天好多了,没有打,没有杀,不过砸了一地东西罢了。

    “反正燕国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砸坏一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慕容俊走进来的时候,心里这样想著。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婆为谁生气。

    “慕容缺擅自出兵,罪在不赦,你为什麽不杀!”可足浑後素来不是个心里藏的住话的人。她总是习惯於用那个难听的旧名称呼慕容垂。

    慕容俊倒吓了一跳,赶紧喝退众人,把可足浑後推到几案前,坐下。

    “他打了大胜仗,收复了山东要地,我怎麽能杀?”慕容俊说到这里,不觉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想杀?可自己毕竟是天子,如何能跟女人一般见识。

    当然,最後那句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口来的。

    “可是慕容缺居然敢违抗邹虞幡解兵之令,这本来就是死罪。”可足浑口气已经软了些,却不肯轻易罢休。

    慕容俊摇摇头:邹虞幡本就是她在自己病重昏睡之时私自发出的。当然,这个他也万万不敢发作。

    “可是他有这个。”他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摊在可足浑後的面前。

    大司马印。

    可足浑後立即一句话也不说了。

    大司马太原王慕容恪,在每一个燕国人的心目中,就是当世的圣贤。他的决定,没有人会提出异议,因为每个人都会从心里感到,那就是最好的决定。

    此时,燕国人的圣贤正躺在自己府中的病榻上,不住地咳嗽。

    圣贤也是会病的,对於一个乱世危国而言,圣贤的病重,该不会让社稷也为之病重吧。

    慕容垂坐在病榻前,担忧地望著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慕容恪,并不像敬服他的燕国和敌国人传扬的那样,是个白面长!、羽扇纶巾的人物,而是高鼻深目,阔口虬髯,目光中隐隐有几分英武之气。

    可惜,老病忧愁,已在销磨他的精神和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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