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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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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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影似乎吃惊不小,未及反应,玉楼右手已揪住他一只耳朵,左手剪刀,直抵那人后心:

    “你、我、你你你是什么人?”

    “别、别洒了碗里的东西。”

    那黑影居然开口,听声音似是个年轻后生,只是口音南腔北调,说不出的别扭。

    “放下碗,老实把灯点亮,你要乱来我我我就、我就……”

    玉楼握剪刀的手不住颤抖,声音也随着颤抖起来,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那黑影倒也老实,果然规规矩矩地放碗点灯,屋里登时一片光明。

    镜子里是一张有棱有角的长方脸,一颗有棱有角的长方脑袋,看此人年纪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穿一身古怪的黑衣,身材瘦削,长胳膊长腿,俱都细得麻杆儿仿佛,梳妆台上放了碗蚕豆樱桃汤,热气腾腾的,显是刚刚出锅。

    “说,你是什么人,不说我喊人了!”

    玉楼见这人好像没多少力气,稍定一定神,手里剪刀却逼得更紧了。

    那人似也缓过神来,长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好妹子,你抓不住我的,我是神仙,你可以叫我河蚌哥哥。”

    天哪,还真有河蚌哥哥,人家怎么这么倒霉呢!

    玉楼略一分身,便觉右手一滑,原本揪得紧紧的耳朵悄无声息地离手而去,转瞬间那怪模怪样的河蚌哥哥便笑吟吟站在自己对面。

    “别别别别过来,”玉楼吓得几乎休克过去,剪刀倒转,已对准自己心口:“你再过来我我我就死给你看。”

    “别别,我不想伤害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河蚌哥哥脸色大变,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我真的是河蚌哥哥,哦,你听说过的那个海螺姑娘就是我姑妈,我们都是龙王的表亲,是神仙呢!”

    真的有神仙啊,瞧那张长方脸的一脸憨厚,似乎不像扯谎呢。

    可人家听说海螺姑娘又漂亮又能干,还做得一手好饭菜,这个河蚌哥哥也太、太那个了吧。

    见玉楼神色稍霁,河蚌哥哥又道:

    “我见你羡慕娶了海螺姑娘的小伙儿,又听你总念叨杨梅羹,就每天变着法儿给你做,本来么,你不像那个娶了姑妈的小伙子,一天三顿饭都跟爹娘一块儿吃,做饭我是没法做的,你这么苗条的妹子,总不能一天吃六顿饭吧。”

    “你、你……”

    玉楼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真的有些怀疑,那海螺姑娘能嫁成,到底是因为做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了。

    见她又嗔,河蚌哥哥细弯细弯的眉毛也紧张得不住跳动着:

    “我在龙宫里不用自己开伙,都吃食堂的,海鲜自助餐,餐具统一消毒……不过我已经进步很多了,盘子才砸过一回,灶台也早拾掇干净了——蚕豆的不喜欢?那好,明儿个我去弄土豆杨梅羹给你,你一定没吃过土豆吧?新大陆还没发现呢……”

    此刻玉楼惊惧之心渐消,脑海里不住盘算着念头,一双大眼睛也不住骨碌碌地打转,那河蚌哥哥说些什么,她差不多一个字也没听真切。

    卧房里没什么能当家伙使的东西,既不像寻常穷人家那样放满了农具,也没有大户人家常有的什么镇宅宝剑、月光宝盒。捏着剪刀扑过去怕是肉包子打狗,这家伙再弱再笨,好歹也是个神仙。

    她的眼神停在窗台一角,一个形状奇特的透明小瓶上。

    那是个大食产的装糖球的玻璃瓶,瓶口是个螺丝转的盖子,这还是两年多前,她死乞白赖从一个爹爹当大行商的女伴手里拿四个大苹果换来的呢,当然,只换得个空瓶。

    “好妹子,你想什么呢?”

    河蚌哥哥的声音打断了玉楼的沉思,她定一定神,声音又恢复了平素的甜润:

    “嗯,河蚌哥哥,你真个从河蚌里飞出来么?”

    “那还有假!”河蚌哥哥得意地一笑:“你哥草屋说得不错,他便唤我我也懒得出来,换了你这么俊俏的妹子,不用你唤,我就自己出来了。”

    “人家不信,”玉楼眨了眨大眼睛:“这贝壳这般小,你虽然瘦点儿,可个子怎么也有七尺、不、八尺高吧?如何装得下?”

    “我是神仙啊,怎么装不下?”河蚌哥哥有些急了,麻杆脖子一弹一弹地:“妹子不信,我再装一次给你瞧瞧?”

    “呸,贝壳是你的,你变戏法糊弄人家人家也看不破,不算数。”

    “那,你说怎么办?”

    玉楼眼珠一转,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你要能自己钻进那个玻璃小瓶我就信,这瓶儿透明的,人家能看清你是不是在捣鬼。”

    河蚌哥哥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捋一捋衣袖,挺一挺腰杆儿:

    “那还不简单?”

    那还不简单。

    转瞬间八尺高的河蚌哥哥便化作一缕青云,嗖地钻进那透明坚实的玻璃瓶,重又幻作人形。

    玉楼脸蛋儿上浮起两朵神秘的笑魇,轻手轻脚走近瓶儿,小心而又飞快地将螺丝转的盖子拧紧,然后跑到睡房门口,拉开大门,使足吃奶的气力高喊道:

    “爹!娘!你们快来啊!”



………【(四) 附凤攀龙】………

    张三叔、张三婶闻声赶到时,只看见闺女梳妆台上不住晃动的玻璃瓶,和梳妆台边玉楼因兴奋而涨紫的小脸:

    “爹,娘,捉住了,人家捉住了!”

    老两口费了很大很大的功夫,才终于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女儿口里知道她究竟捉住了什么,两张堆满皱纹的脸登时不约而同地先惨白而后死灰。wENxuEmI。cOM

    “完了,完了完了,我说女儿啊,捉什么不好要捉神仙啊你,很大罪过的你知道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张三婶身子抖得如秋风中的榆树叶子,嘴里不住声念着佛号,也不管这河蚌哥哥到底跟阿弥陀佛算不算一个系统的。

    张三叔到底是一家之主,居然连腿都还能迈得开。他凑到玻璃瓶跟前,隔着透明的瓶壁凝视那不过八、九寸长的小人儿,这小人儿正梗着麻杆脖子,晃着四棱脑袋,挑眉动眼拼命向他喊叫些什么,他却连半个字也听不见。

    “还好,咱听不见他,他自也听不见咱,正好合计合计——我说玉楼,反正他也没把你怎样,你也没把他怎样,咱把他放了,陪个话,也就是了。”

    “不行不行,不能放不能放!”玉楼一叠声尖叫道:“人家好不容易把他装进去的,要放出来他还不吃了人家!他是神仙哎,咱三个打他一个也打不过的!”

    “乖女儿,神仙都知书讲理,最讲究个慈悲的,”张三婶柔声劝道:“你把他放出来,咱娘儿俩一齐赔几句软话也就过去了,听话,啊。”

    “才不才不!”玉楼恨恨地瞪了玻璃瓶一眼:“是他招惹人家,人家又没招惹他,人家好心好意把他揣在怀里,带在枕头边,他倒好,深更半夜出来吓人家,一连闹了十三天呢。”

    张三婶嘴拙,讷讷地不知说什么是好,张三叔的神色却凝重起来:

    “玉楼,你说得都当真?”

    “当然当真了!”玉楼见爹爹不信,委屈得连好看的弯眉毛都拧成了麻花:“他呀,折腾得人家觉也睡不好,哦,对了对了,娘最喜欢的那个鱼盆,也是这家伙给弄碎的呢!”

    张三叔听到这儿,脸色更沉,侧身看向老伴儿。张三婶叹口气,朝他点了点头。

    张三叔慢慢在小凳上坐下,拉过女儿的小手:

    “玉楼,你今年多大了?”

    玉楼扁着小嘴,没有回答,爹娘明明知道人家属马的,过年就十七了,还问来做甚!

    “嗯,过年就十七了,嫁人也说得过。”

    嫁人?嫁谁?可别吓唬人家!

    玉楼最烦那些穿着俗里俗气花袄,堆着古里古怪笑容的媒婆了,她也不想这样嫁出去,从小玩到大的青青姐姐,人都上了花轿,还不知郎君眉眼怎样长呢。——真要嫁人,那么嫁谁呢?帅不帅?

    “还嫁谁,你有得挑么?”张三叔神色竟有些凛然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呢,你让这河蚌大仙在你闺房里混了这许多日子,还、唉,还这个那个的弄不清楚,让人知道了,你不羞,你爹你娘,你哥哥你嫂子,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

    天哪,没那么夸张吧?人家嫁给他?这四棱脑袋麻杆胳膊腿儿的古怪家伙?

    “爹啊,这不没人知道么,你把他连人带瓶子远远扔了不就没事儿了?人家不要嫁么!”

    “唉,傻丫头,”张三婶摸着女儿乌黑的头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上有老天爷,下有土地公公,水里还有龙王老爷,个个神通广大,咋就没人知道呢?保不齐这会儿这小祖宗的龙王亲戚正领着虾兵蟹将赶来兴师问罪呢。”

    玉楼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虾兵蟹将,她还是很怕的,夏天在湖边浣纱时,还不小心被螃蟹钳子夹了脚趾头,足足痛了半个来月呢。

    而且,这河蚌哥哥脸虽然丑些,人虽然笨些,要说有多讨嫌,好像也不见得,再说这十几天他不是连一指头都没碰过自己?

    “不过一旦成亲他准要碰人家了,他的十根手指头长得跟笔管儿似的,啧啧。”

    见女儿目光闪烁,似乎心思有些活动,张三叔又语重心长地教诲道:

    “女儿啊,爹爹跟你讲,女孩子家,这名声最最要紧,这个这个,那些大道理爹爹也背不下来,干脆,爹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孟姜女的女孩儿在湖里洗澡,有个愣小子,名字,嗯,名字叫做孟尝君的,不小心撞见,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下怎么办呢?这孟姜女把心一横,既然让你看了,那么你就不能白看,于是呢,他们俩就成亲了。”

    这个故事玉楼听栓子奶奶讲过几次,依稀记得孟姜女嫁的小伙子好像不叫孟尝君的,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清楚爹想说什么。

    这河蚌哥哥大概不会也看过人家洗澡吧?真羞死人了。

    张三叔看也不看女儿飞红的脸蛋儿,自顾自说下去:

    “还有个姑娘,一个人跑到集上买肉,卖肉的屠户见她生得俊,起了歹心,就忍不住摸了她手背一把,这姑娘平白让男人摸了手背,真是又羞又恼,你猜怎样?她拿起肉案上的斧子,一咬牙,就把自己那半条被屠户摸过的胳膊硬生生剁下来,扔在那屠户脸上,女儿啊,你……”

    不会吧,不会这么夸张吧!人家刚才拧过踢过,揪过啐过,那还不得给大卸八块了?

    嫁就嫁吧,反正女孩子都要嫁人的,与其让爹娘托得媒婆打闷包,还不如就这样交代了,好歹这河蚌哥哥还算是自己认识的。

    “那就……放他出来吧。”

    尽管玉楼这一句细若蚊足,二老还是听得真切,不约而同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此刻河蚌哥哥又恢复了八尺身躯,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忍受着张三叔上下扫视的目光:

    “你在龙宫做什么差事?”

    “我在龙宫当公务员,很有面子的。”

    张三叔不知道公务员是几品官,心里盘算,大概不会比保长低太多吧:

    “那好,你娶我闺女,聘礼可不能少了,我算算,你得出十六头黄牛,十六头水牛,三十二口猪……”

    “我哪儿有啊,龙宫是小政府大社会,行政开支控制最严,我们这些公仆没多少积蓄的,”河蚌哥哥忙不迭地甩出一连串南腔北调:“再说,我们住在水底下,怎么会有这些?”

    “爹啊,人家没有呢。”

    玉楼忍不住埋怨地瞪了爹爹一眼,不知怎地,这当儿她忽然觉得河蚌哥哥挺可怜的。

    张三叔看看河蚌哥哥,又看看女儿,颇有些失望地搓了搓手: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么你只能当上门女婿了,你们日后生的孩儿,得随我们姓张,行么?”

    “行,行,就依您老。”

    河蚌哥哥连声答应,反正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姓啥。

    “既然你答应,咱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眼看着你们小两口饿死,你且说说,你打算作些什么营生?”

    被张三叔这么一问,河蚌哥哥倒愣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他爹,既然外孙随咱老王家姓,你就分上十亩八亩地给女婿种不就得了?”

    听罢张三婶的话,没等张三叔皱眉,河蚌哥哥的眉头先打起结来,显然,他不会种地。

    “那么去读书考试做官吧,戏文里娶了佳人的才子都是干这个的,”玉楼歪着脑袋,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都说皇上是什么‘真龙天子’,算起来你和他还沾亲带故呢。”

    河蚌哥哥想告诉玉楼,其实皇帝跟龙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算不上,什么真龙天子都是他们自己个儿编出来糊弄人的,但他没说,他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这个,他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人一阔脸就变,哪里会关照我这个穷亲戚呢。”

    二老觉得十分在理,张三婶娘家几个阔妯娌,见了他们就总是爱理不理的。

    “要不去变戏法吧,”玉楼拍手叫道,她觉得哪怕别的花样都不玩,单让河蚌哥哥每天玩几十次钻玻璃瓶,就能赚到使不完的铜板了,而且,这应该也挺有趣的。

    “去,别胡说!”

    二老同声怒喝。变戏法卖艺,抛头露面、丢人现眼不说,万一给人当成妖精,泼上一身猪血狗血,那可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我说你啊,你好歹是个神仙,自己说说,你倒是会个啥呢?”

    张三叔有些恼了,女儿毕竟是亲生的,嫁这么个窝囊女婿,心里着实有些堵得慌。

    “我会做杨梅……”河蚌哥哥刚想说自己会做杨梅羹,迎面便瞅见玉楼恶狠狠的眼光,吓得把没说完的半截子话硬生生咽回去:“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你倒知道点什么!”

    玉楼一肚皮委屈终于憋不住迸发出来,大声数罢这句话,便用手背捂着脸,嘤嘤抽泣起来。

    河蚌哥哥更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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