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谣传国内失陷,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胜利之父克雷孟梭最终重新振作。作为总理,他团结法国上下并最终取得胜利。1918年春,德军最后一次大举进攻巴黎,克雷孟梭明确表示决不投降。如果德军占领了巴黎,他打算留到最后一刻,然后乘飞机逃离。当听说德军同意停战协定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抱头而泣。11月11日晚,他与他最疼爱的妹妹索菲漫步巴黎。当看到人群把缴获的德国枪支砸成碎片时,他说:“战争胜利了,把这些给孩子们玩吧。但现在我们要赢得和平,或许这会更困难。”
在所有强国中,法国在对德和约中风险最大。英国基本上得到了想要的,德国舰队和主要殖民地已经牢牢在握,而且美国与德国也被大西洋远远隔开。法国不光遭受的苦难最多,需要担心的事情也最多。无论如何,德国还是位于其东部边境,世上的德国人还是比法国人多。甚至1919年在法国销售的刻有“福煦”和“战争胜利”字样的小折刀也是在德国生产的。法国渴望报仇和赔偿,但更需要安全,没有人比总理更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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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3)
克雷孟梭坚信只有保持战时联盟,法国才安全。1918年12月,他在下议院说:“为了保持国家间互相谅解,我们可以做任何牺牲。”和会期间不管分歧多严重,他都牢记这一点。他对最亲信的顾问说,法国民众必须记住,“没有英美,法国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在和劳合·乔治的一次激烈争吵中,他说:“我希望你承认,我在和会中的政策与英美非常一致。”
克雷孟梭的政策是一回事,如何说服法国官兵遵守是另外一回事。参加和会的英国秘书汉克抱怨说:“我发现他们诡计多端,一点也不按规矩办事。”对过去的辉煌念念不忘,坚信法兰西文明最优越,憎恨盎格鲁…萨克逊的繁荣,因胜利而解脱,以及对德国的惧怕,这些都让法国变得很难对付。一位英国专家慰问驻扎在莱茵兰的法国占领军时写道:“人们不禁觉得,突然之间,50年来发生的一切都被一笔勾销,法国士兵重新找到了昔日的帝国和革命;自信,愉快,敏捷,而且对他们所肩负着的为德国带去更高文明的历史使命驾轻就熟。”和英国人一样,美国人也觉得有时候法国人非常讨厌。一位美国专家在日记中写道:“法国最根本的问题是,对它而言,胜利是虚假的,但却假设它是真的并让自己相信这一点。”美国官员多次与法国官员发生冲突,普通士兵也常常在大街上和餐馆里互相争吵。
也许,克雷孟梭没有与任何国家领导人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是不幸的。和会期间,威尔逊与劳合·乔治经常互相拜访,并在午餐或晚餐时频繁会面。克雷孟梭喜欢独自用餐或和他一小帮顾问一起吃。劳合·乔治说:“那样有不利之处,如果为了社交目的与人会面,你可以提出一些观点。进步了,你可以继续前进,否则就放弃。”克雷孟梭从不关心普通社交生活,1919年,在巴黎,他把日益衰减的精力全部用于谈判。
克雷孟梭是三巨头中年龄最大的,虽然相对于他的年龄来说他的身体还算强壮。他手上的湿疹相当严重,所以总是带着手套。他还有睡眠障碍,经常凌晨三点钟就起床,然后看书看到七点,随便吃点麦片做早餐。之后,他接着工作,直到按摩师兼教练前来陪他锻炼(通常包括他最喜欢的击剑)。上午,他一般都在开会,但中午总是回家吃他的标准午餐:水煮蛋和一杯水,然后工作整整一下午,然后吃简单的晚餐,牛奶加面包,九点上床睡觉。他的仆人来自旺代,已经跟随他多年。偶尔,他也去劳合·乔治位于尼托特大街的公寓喝茶,品尝那儿的厨师烤制的他最喜欢的猫舌饼。
克雷孟梭不太喜欢威尔逊和劳合·乔治。他说:“我发现自己一边是基督耶稣,一边是拿破仑·波拿巴。”这一说法很快传遍巴黎,他觉得威尔逊让人捉摸不透:“我认为他不是坏人,但不清楚他有多好。”他还觉得威尔逊清高、傲慢。“他对欧洲一无所知,而且想理解他简直太难了。他以为按照公式和十四点原则,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上帝也只提出十诫而已。威尔逊却谦逊地要把十四点强加于我们……最空洞的十四条戒律!”
在克雷孟梭看来,劳合·乔治更有趣,也更阴险,不可信任。在英法之间有关中东控制权的漫长而激烈的谈判中,克雷孟梭被所看到的气得怒不可遏,因为劳合·乔治也退出了他们的协议。这两个人有一些共性——步入政坛时都是激进派,办事效率都很高——但同样也有很大的区别。克雷孟梭是个知识分子,而劳合·乔治不是;克雷孟梭理智,而劳合·乔治直觉力强;克雷孟梭有18世纪绅士的品位和价值观,而劳合·乔治属于中产阶级。
克雷孟梭与自己的同僚也有矛盾,包括法国总统。他对一位美国朋友说:“世界上有两个毫无用处的东西,一个是阑尾,一个是庞加莱!”总统矮小精悍,谨小慎微,墨守成规,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个十足的讨厌鬼,枯燥乏味,令人生厌,而且不勇敢。”“是审慎精明使它存活到今天——一种令人讨厌的动物,不过幸好目前只有这一个标本。”克雷孟梭几年来一直在攻击庞加莱,散布有关总统妻子的丑闻,他会大叫,“想和总统夫人上床吗?好,我的朋友,就这么定了。”战争期间,克雷孟梭非常不公地因战争指挥问题批评总统。正如庞加莱所说:“他很清楚他说的不是事实,宪法没有给我任何权利。”
庞加莱以牙还牙,他在日记中写道,“一个疯子,苍老、愚蠢、虚荣。”但奇怪的是,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他和克雷孟梭却能达成一致。他们都憎恨惧怕德国。庞加莱在战争最艰难的时期也反对失败主义者,而且是他把克雷孟梭提拔为总理的,因为他看出克雷孟梭打败德国的决心和意志。有一段短暂的时期,他们似乎宣布停战。1917年,克雷孟梭在第一次内阁会议前问道:“雷蒙德,老朋友,我们会好起来吗?”6个月后,庞加莱忿忿地抱怨克雷孟梭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战争胜利后,两人在收复的洛林省省会麦茨公开拥抱,但关系依然紧张。庞加莱对克雷孟梭的办事方式牢骚满腹。停战协定来得太早:法国军队本应该进一步向德国推进。法国对收复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处理不当。作为洛林人,庞加莱和那里的许多人还有联系,他们告诉他许多居民都持亲德态度,法国当局言行有失得体,得罪了他们。克雷孟梭不重视财政问题,而且外交政策一团糟,向英美让步太多。当克雷孟梭同意英语与法语一起成为和会的官方语言时,庞加莱气愤不已,公众对克雷孟梭的吹捧更让他怒火中烧。他写道:“所有法国人都像信仰新上帝一样信任他,而我却被媒体侮辱……除了侮辱,没有人再谈论我。”
巴黎(4)
令庞加莱及有影响力的殖民地游说团沮丧的是,克雷孟梭几乎不关心收回法国殖民地,对中东也不怎么感兴趣。和会开幕前,他有关战争目标的简短发言故意说得含糊其辞,一方面足以让法国民众放心,同时又不至于使自己被任何僵硬的要求捆住。战争期间的官方发言仅仅提到解放比利时,被占领的法国领土,受压迫人民的自由以及阿尔萨斯和洛林。正如他对下议院所说,他的工作就是制造战争。至于和平,他对一位记者说:“有必要提前宣布想做的一切吗?没有!”1918年12月29日,议院的评论家强烈要求他更明确一些,但遭其拒绝。“和平问题极其重要”,谈判也将充满欺骗性。“我将不得不做出声明,但现在不会”。为了法国更大的利益,他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他要求进行一次信任票选举,结果他以398票比93票胜出,现在他的主要对手是他的盟国。
劳合·乔治和大英帝国代表团(1)
1月11日,英国首相大卫·劳合·乔治与往常一样精力十足地登上一艘英国驱逐舰,准备横渡英吉利海峡。他抵达巴黎时,对和会至关重要的三个关键人物终于齐集一地。虽然,他仍然和威尔逊看法一致,但他和克雷孟梭自1908年就熟识了。他们初次相见时,克雷孟梭已经是个有名的政治家了,而劳合·乔治仅仅是个大有前途的青年。会面并不成功。克雷孟梭觉得劳合·乔治对欧洲和美国无知到令人震惊的地步,而他留给劳合·乔治的印象则是“令人讨厌,脾气暴躁的野蛮老头”。他说,他发现在克雷孟梭的大脑中“没有仁慈、尊重和友好”。战争期间,当劳合·乔治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时,他明确表示不得再恃强凌弱。最后,他声称他非常欣赏克雷孟梭的智慧、坚强和爱国热情。克雷孟梭也勉强喜欢上了劳合·乔治,虽然他经常抱怨劳合·乔治没有教养。这个法国老头严厉地说,他不是个“英国绅士”。
和会三巨头都带着各自国家的特色前去谈判:威尔逊带着美国的仁慈,确信美国的方式是最好的,并且对欧洲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而有一丝不安的怀疑。克雷孟梭则带着法国深沉的爱国精神,胜利的安慰以及对德国复兴永远的忧惧。劳合·乔治则关心英国的殖民地及其强大的海军。每个人都代表国家的利益,同时也代表个人。他们的成败、劳累、疾病和喜好都会影响和平方案。从一月到六月底,除了二月和三月中旬(那时,威尔逊和劳合·乔治分别返回国内),三巨头每天会晤,通常是上午和下午。起先,他们都有外交部长和顾问陪同,但三月以后,他们单独会面,只带一两个秘书,偶尔带个专家。如此频繁的面对面的会谈迫使他们相互了解、喜欢,也互相激怒对方。
三人中,劳合·乔治最年轻,他性格欢快,面色红润,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和一头蓬乱的白发(“你好!请问您是查理·卓别林吗?”有个小女孩曾这样问他)。令威尔逊记忆犹新的美国内战结束时,他才两岁。当克雷孟梭见证在普鲁士打败法国后的战争余殃中重建的德国时,劳合·乔治还在读小学。他不但年轻,而且身体好,适应能力强。威尔逊为遵守自己提出的原则焦虑成疾,克雷孟梭为法国的需求彻夜不眠,劳合·乔治却接受挑战和危机而不断进步。正如罗伯特·塞西尔勋爵,一个从未认可过他的保守党人不无敬佩地说:“无论会上发生什么,工作多么艰难,责任多么重大,劳合·乔治先生总是处于最佳状态——经常发表高明而毫无恶意的评论以戏弄同僚。”
他深爱的一个女儿去世了,个人丑闻和政治上的争议差点毁了他的事业,经历过这些紧张时刻后,他懂得了悲剧的滋味和含义。在他先后担任军需大臣及战争大臣的四年中,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1916年底,协约国似乎已经彻底被摧毁,他接过首相重任成为联合政府首领。和克雷孟梭一样,他使全国上下团结一致并最终走向胜利。1919年,他在选举中再次获胜,但联合政府的大多数人却并不真正属于他。他是自由党人,而其支持者及最重要的内阁成员却基本上是保守党人。虽然他和保守党领导人波纳·劳关系密切稳固,他还是得保持警惕,小心提防。他的竞争对手,已下台的前自由党人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也在潜伏中静坐反思,随时准备反攻。许多保守党人依然记得他过去的激进行为,担心会像以前自己的领导人迪斯雷利一样给他们带来灾难,他们在猜想劳合·乔治会不会太聪明、太敏捷、太不合常规。劳合·乔治在新闻界也面临强敌。媒体大王北岩爵士从夸大狂急转为偏执狂,也许这是使他丧命的梅毒病的早期征兆。他之所以选北岩(Northcliffe)这个名字是因为首字母与拿破仑的一样。他确信是他通过包括《泰晤士报》和《每日邮报》在内的报纸的支持把劳合·乔治扶上首相宝座的;而现在他的创造物却拒绝任命他为战争内阁大臣和驻巴黎的英国代表团代表,为此,他非常生气。
另外,劳合·乔治还得应付没有为和平做好准备的国家,战争的胜利使人们抱有巨大的甚至不理智的期望:他们以为和平谈判轻而易举;工资和福利将会上涨,税收则会下降;社会会变得和谐,也有人认为社会会出现###。公众情绪也难于把握:时而一心复仇,时而逃避。1919年最流行的书是出自一儿童之手的戏剧小说——《年轻的来访者》。由于国内劳工暴动,国会叛乱以及棘手的爱尔兰问题,逗留巴黎期间,劳合·乔治不得不分出精力处理这些问题。但谈判时,他总是全力以赴,似乎头脑里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如果有人和拿破仑很像,这个人并不是受骗的可怜虫北岩爵士,而是他所憎恶的人。拿破仑曾这样评价自己:“不同的问题和事务就像橱柜里的物品一样排列在我的大脑里。当我想打断某种思绪时,我会合上抽屉,打开另一个。我想睡觉了吗?那我就关上所有抽屉,然后我就睡着了。”劳合·乔治具备这种专注然后迅速恢复的能力,精力充沛而且喜欢接受进攻。他对一位威尔士的朋友说:“这个英国人不打不成交,从不尊重别人,只有被人揍了一顿后,才知道该亲切和蔼地待人。”
和拿破仑一样,劳合·乔治也是猜忌心很重的人。他对情人弗朗西丝·史蒂文森说:“我对人很感兴趣——猜他们是谁——他们在想什么——他们的生活怎样——他们生活得愉快还是无聊。”他不但善于言谈而且善于聆听。无论贵贱、长幼,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觉得有重要的事跟他谈。邱吉尔认为:“劳合·乔治性格中最值得钦佩的优点之一是平易近人,虽然身居高位,却毫不自负,不摆官架。而且他对了解他的人一视同仁,始终如一;随时准备争论并听取逆耳之言,即使颇具争议。”他的魅力来源于好奇心和专注的结合。
劳合·乔治和大英帝国代表团(2)
劳合·乔治还是个大演说家。克雷孟梭发表观点时清晰明了,具有讽刺挖苦意味;威尔逊长篇大论,布道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