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师- 第78部分

　　　　“乾坤定位赫赫煌煌解吩瓜现出蛇蛊……哇一一！”

　　　　悄悄伸出的触手卷住了敏次的脚，他的咏唱被迫中断，人也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乌帽和符咒被打飞，手中的佛珠也被拽断，珠子散落了一地。

　　　　“敏次！”

　　　　在稍远处，被逼得无处可躲的阴阳生等人发出了悲鸣。再这样下去敏次就要被妖怪给吃了。

　　　　但他们知道自已也已到了绝路。连敏次都对付不了的怪物，用刀砍是报本没用的。

　　　　此时，只要是研究阴阳之术的人。就必定会想起大阴阳师。

　　　　多年来一直被奉作当代第一；且年愈古稀却仍被称为拥有最强灵力的天才阴阳师。

　　　　“晴明大人，求您……”

　　　　如果言灵真的存在，那么大阴阳师的名字也会具有强大的灵力。只要喊出这名字，自己就能得救。

　　　　“谁都行，随便是谁，救命啊一一”

　　　　“诺诺辜辜左带三星右带三牢天翻地覆九道皆塞！”

　　　　锐利的咒语飞驰而来，爆出银白色的光芒。

　　　　在阴阳生等人即将被吞噬的瞬间，百鬼夜行群被暂时击退。

　　　　“使汝失心征此迷惑以东为西以南为北人追我者终不可得明星北斗脚闭千里六甲反张不避祸央！”

　　　　想反扑的夜行群将真言的神力反弹，这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身披夜色披风单膝着地，双手结印并在地上画出文字。

　　　　手指舞动的轨迹泛着淡淡的光。

　　　　夜行对着身份不明的术师愤怒地咆哮着，转身向他袭去。术师的脸被蒙了起来，但从布的缝隙可以看到他缓缓地开了口。

　　　　“——禁！”

　　　　瞬间迸发的灵力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夜行猛地撞了上来，顿时散的七零八落。但被撞飞的碎块立刻又爬了过来，重新聚在了一起。这次它们的目标换成了敏次。就连围在检非违使等人附近的妖怪们，也调转了方向朝敏次袭去。

　　　　阴阳生等人顿时惨叫了出来。

　　　　“敏次一一！！”

　　　　敏次做好了死的准备。被这么多妖怪同时攻击，是绝无生还可能的。

　　　　“大女之君……！”

　　　　敏次被紧逼的妖气吓得突然抬起手挡在眼前，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脸颊不时被一阵阵阴风扫过。

　　　　就在刹时，一阵炙热的疾风凭空而起。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眨眼间贯穿了视野。

　　　　猛然间进发出的气势惊人的神气，几乎将人压倒。

　　　　敏次颤抖着睁开眼，看到了这一切。

　　　　两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人为手持银白色长枪，拥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的青年。只见他提枪一击，袭来的异形群便纷纷被劈裂成两半，散落在地上痛苦地惨叫着渐渐消失了。

　　　　而另一人。

　　　　敏次当场楞住了。

　　　　那强大到使人恐怖的神力，他从不曾忘记过。这是十一月下旬时曾在皇城出现过的，深红色的鬼。

　　　　敏次被冻住般无法动弹，他想起了他的同伴们，于是将视线转了过去。

　　　　瘦小的身影正与剩下的妖怪对峙。那妖怪已不是原先的形状，只剩下被粘膜包裹的肉块。那肉块还残存着意识，不断伸出触手攻击对方。

　　　　敏次拼命想从恐饰中挣脱开。他无法信任这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

　　　　术师拥有和恐怖的百鬼夜行同等的能力，不，甚至可以说远在它之上的能力。而另两只鬼，应该是他的手下。

　　　　四处充满着强烈的妖气、清例的神气以及强大的灵气，空气被搅动着卷起一阵旋风。

　　　　而从未有过此等恐怖经历的阴阳生等人，早已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昌浩用眼角余光确认他们尚且平安后，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设个结界保护他们就行了。

　　　　时间紧迫，昌浩忙动手结印。

　　　　“……嗯？”

　　　　不经意间，一个“影”从他眼角掠过。

　　　　昌浩不禁回头看向它。

　　　　仍然是那个弱小的“魂”。不知是不是被那旋风所影响，此刻他正在变幻为一个逐渐清晰的人影。

　　　　是个青年男子。应该和昌浩的长兄差不多年纪。他身穿式样少见而古老的粗布法衣，消瘦的脸让人看着心疼。

　　　　男子见到注视着自己的昌浩后，却仿佛松了气。

　　　　……终于找到了。

　　　　拥有人类形态的死灵向自己走来。

　　　　夜行见昌浩分了心，猛然攻了过来。同时，终于摆脱了恐惧的敏次也开始再次结印。

　　　　敏次的目标并非夜行，而是昌浩。他不能任由一个身份不明的术师胡作非为。

　　　　红莲惊见此景，忙召唤出炎蛇。在六合回头的同时，炎蛇飞舞着冲了过去。

　　　　但敏次的法术比红莲的炎蛇早到一步。

　　　　“妖物祸者，速速离去，归汝等来时之地！”

　　　　奔涌的灵力飞驰着冲向了昌浩。

　　　　“天哪！”

　　　　昌浩意外地惊叫了起来。这太出乎意料了。

　　　　夜行为了躲避红莲的炎蛇，暂且后退了几步。红莲和六合同时行动了起来。

　　　　红莲的炎蛇捆住了夜行，而六合的长枪则趁机刺进了它的身体。

　　　　而此时的昌浩，却反射性的跳了出来，为保护死灵在空中画着五芒星。但已经来不及了。

　　　　“……！”

　　　　敏次的法术直接击中了昌浩。而那死灵的身形也因为攻击的余波而消失了。那一瞬间，昌浩的蒙面布被击飞。在红莲火焰的映照下，昌浩的脸清晰可见。

　　　　“……！”

　　　　差点喊出昌浩名字的红莲，在意识到还有敏次在场时还是咬住了嘴唇。

　　　　灵力击中昌浩后爆炸。昌浩惨叫一声，身体飞了出去。六合一跃而起，在他落下之前接住了他。

　　　　昌浩无力地闭着眼睛。六合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有些微弱。再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看来只是昏了过去。

　　　　……吧。

　　　　喂，什么啊。

　　　　我听不清楚。

　　　　你想说什么就清楚点说出来啊。

　　　　……

　　　　喂——！

　　　　*****************************************

　　　　昌浩啪地睁开了眼睛。

　　　　他呆呆地停了一会儿，一张白色的脸突然窜进了视线。夕阳般血红的瞳孔担心地颤了几下。

　　　　“喂，没事吧。认得出我吗？”

　　　　昌浩眨了几下眼，点了点头。

　　　　“嗯，没事。……好像还有点头晕。”

　　　　深呼吸，再使劲眨眨眼睛，昌浩默数三下，猛地把身体撑了起来。

　　　　他环顺四周，发现这儿是安倍府邪附近的废弃小屋。

　　　　“我们可没胆量把那样的你送回去。”

　　　　昌浩有些吃惊地看着加重语气滔滔不绝的小怪，随后他歪了头道。

　　　　“啊，总觉得……对了六合，谢谢你借我披风。”

　　　　六合简单说了声不要紧，从昌浩手中接过披风后，就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小怪的后脑。小怪好像感觉到了视线，动了动身体。

　　　　报据这两人的态度来推测，如果把昏迷的昌浩送回安倍府邪的话，大概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首先，彰子大概会哭着喊起来。吉昌的脸也会变得煞白。不知缘由的露树也可能会乱了方寸。不过能够肯定的是，晴明绝对会皮笑肉不笑地一手拿起扇子，往另一只手上啪地一拍。

　　　　而小怪和六合最怕的就是最后一个。

　　　　昌浩为了谨慎起见，把自己身体上上下下地捏了个遍，来检查有没有骨折什么的。虽说没什么地方感到疼，但胸口却觉得异常的重，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

　　　　原以为是肋骨出了什么问题，但完全没有那种胸部的刺痛和呼吸疼痛，所以他想，或许只是被法术击中留下的后遗症而已。

　　　　斋戒还剩一天。既然已经击退了百鬼夜行，那只要明天在家乖乖地呆上一天，就不会影响之后的工作了。

　　　　昌浩这样想着，飞快地站了起来。没问题，无异常。挤挤手臂的肌肉、来个后仰、再做个体前屈，全身上下一切正常。

　　　　在一边看着昌浩如此活跃的小怪和六合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这下不会被睛明扁了。

　　　　“我睡了多久？’

　　　　“……睡……其实……”

　　　　小怪犹豫着，终干有些艰难的开了口。

　　　　“差不多一刻半吧。好像有点脑震荡，所以我们想还是让你躺下休息的好，然后就一直在这儿看着。”

　　　　一半是真话。

　　　　原来如此啊，昌浩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抬起头看着天。

　　　　天有些阴，风吹在身上也像刀割般的疼。这时候的贵船该下雪了吧。

　　　　不经意间，眼眶有些红了。

　　　　“嗯……？”

　　　　眼前有些模糊，他不觉把眼前的景色和其他的画面触合了起来。

　　　　雪花四散飞舞。耳边传来风的低吟。他看着眼前飞舞的片片雪花。

　　　　只觉得胸口好重，莫名的重，还有悲伤。

　　　　昌浩突然间有些踉跄，六合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绕到他面前的小怪也是一脸担优地看着他。

　　　　“怎么了，没事吧昌浩。”

　　　　他楞楞地站了一会，忽然间明白过来之后使劲地点了点头。

　　　　“对……对不起……只是有点……”

　　　　有些突然地想起，这样的场景其实自己曾见过好几次。

　　　　这场景就在最近持续做的梦中，非常真实的梦。而每当醒来的时候，这部分景色都会被从记忆中剥离。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呢。

　　　　“好像……有点不舒服。还是回去睡一会的好。”

　　　　“也是。就算退魔之术再熟练，但对于敏次那种不懂实战的蹩脚阴阳师，咱们除了小心没别的办法了。”

　　　　听了小怪的话，昌浩不禁笑了出来。

　　　　“小怪，你可有点过分哪。敏次大人也在努力着啊。”

　　　　“哇！居然敌我不分。对你这个在将来可能大概也许能成为阴阳师后补的人来说，是个很坏的开头！”

　　　　“……六合，我能从现在开始，认为你已经愿意帮助我了么？”

　　　　在和小怪的争吵中的昌浩，转头着着六合问道。六合最终没有回答。

　　　　小怪被昌浩这突然的一问给呛得咳嗽了起来。昌浩抓住它的脖子，踏上回安倍府邪的路。六合隐去了身影，只有昌浩的脚步声回响着。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晚，现在仍是一片漆黑，一点都没有即将天亮的预兆。

　　　　“现在什么时候了？”

　　　　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东边的天空，突然闪现出一群影子，把小怪吓得后退了二丈多远。

　　　　“哇一一！是孙子！”

　　　　“哇——！”

　　　　小妖们一个接一个涌向了出来，向快被气晕的昌浩跑了过去。

　　　　被突然涌出的小妖弄得有些哑然的小怪，最后终于无奈地低下了头。

　　　　“嗯，真可怜哪。虽说这是例行公事，但没想到我们打算回去的时候你居然来了。”

　　　　这就是每日必演的“泰山压顶”。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平时他们一律无视昌浩的话，已经成了小妖们每天的必修课了。

　　　　“听说你因为斋戒所以被禁足啦。”

　　　　“不过刚听说你现身了。”

　　　　“所以急忙赶过来。”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

　　　　“是吧，孙子。”

　　　　和平常一样，用郑重的语气来几场“孙子”的大合唱。

　　　　“……”

　　　　实在是无力反击了，昌浩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半闭着眼睛，无声的叹息着。

　　　　因为种种事由已经疲倦透了的昌浩，爬过宅邸前面的围墙回到家中院子的时候，已经是离天亮只有一刻半钟的时候了。

　　　　腊月的上旬，一般卯时过半，太阳就会从东方天空升起。平时的这个时候，昌浩就要出门到阴阳寮去了，不过今天仍然是斋戒日，现在开始还是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斋戒真是太好了！”

　　　　昌浩脱掉衣服和长裤，飞快地披起了袿衣，闭上了眼睛。

　　　　小怪则看了看胡乱丢在地上的便服和裤子，叹了一口气，用小小的手开始叠了起来。六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只好帮了它一把。

　　　　昌浩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小怪坐在折叠好的便服旁边，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在这之前，为了不让昌浩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插着的刀刃的存在，小怪一直努力地装出和平常一样的行为举止。隐了身的六合的气息就在附近。

　　　　（——腾蛇——）

　　　　听到六合那直接传进鼓膜的声音，小怪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嗯。我知道了……没事的。”

　　　　小怪闭上了眼睛，埋下了头。

　　　　他还活着，那个男人还活着。

　　　　六合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听到了曾经要取晴明性命的谜样女术师风音，以及身边带着的乌鸦所发出的声音。不过，六合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那个声音。

　　　　不，在安倍晴明麾下的十二神将之中，最不可能认错他的人应该是自己。

　　　　小怪锐利的爪子抓在铺着木板的地板上。

　　　　那个人还活着。不，不可能的。那个家伙肯定已经死了。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那沉重的冲击，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散去。自己迟疑了那么久才冲出去援助迎战百鬼夜行的昌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真是难看的失态啊。就是因为自己的动摇，才会让昌浩陷入险境。要是平常的话，像敏次这种三流的攻击，单手就可以一下子粉碎掉了，可是那时的自己，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小怪俯视着睡着了的昌浩的脸，低声嘀咕道：

　　　　“……喂，我想问——”

　　　　就算你知道了一切，也会继续像以前呼唤我的名字，向我张开双手吗……？

　　　　头脑深处传来一阵阵剧痛。

　　　　眼睑炽热，眼角却是一片冰冷。

　　　　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的天井在摇晃。

　　　　“……我……我……干嘛在哭呢……？”

　　　　昌浩坐了起来，擦了擦眼角。当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哭啊哭啊哭得太久了，头就会痛得受不了。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可是，只不过是一个梦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