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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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当国-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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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说:“就是普通的打铁工具和行炉就可以了。”



  “行炉?”高登一时没听懂这句铁匠黑话。



  陈平安说:“行炉在汴梁城里很好找的。就是一个推车里装着炉子,炉身上有一个接口连木风箱,炉子下面有一个出口,融化了的铁水会从那儿流出来。”陈平安看到高登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又说,“行炉还可以做守城器械用,禁军器械库里就能找到,只要太尉一纸公文便可。”高登听他说得很详细,非常满意,端起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说:“那就这样吧。我来准备工具,你回去也多想想这个蒸馏锅该如何铸造。”



  陈平安知道大户人家有端茶送客的说法,端酸梅汤的意思大概也差不多。陈平安叉手为礼,说了声,“遵命,小人告退。”就往门边倒退着走。



  高登说:“且慢。”他掏出一小块银子,扔给陈平安。这块银子有三五两重,吧嗒一声,打在陈平安的肩膀上,又掉落在地上。陈平安疼得一呲牙,心想,这些纨绔子弟脾气真大,我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居然拿银子丢我——太尉府找禁军干活,从来没给过钱,所以也不能怪陈平安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高登干笑两声,把图纸从架子上取下来,又走过来捡起银子,连图纸带银子一起递给陈平安,说:“这块银子是预付给你的定金,工钱我会按天算钱给你,如果需要其他的人工,我也一样会按天付钱。这张图纸你先拿回去看看。”



  接过银两和图纸,陈平安觉得难以置信。“这个……真的是给小人的?”陈平安又惊又喜,颤声问道。他不是没见过钱,虽然高家会给禁军工钱这件事,说出来惊世骇俗,但也没有随便把一个新器具的图纸给人拿回去参详这么吓人。



  在他们匠人的眼里,这种图样得算是传家之宝,不能轻易示人,更别提让人拿回家里捉摸。陈平安本来打算回去之后偷偷把图默出来,不光是为了图样,更为了揣摩高登的画法,结果高登直接把图纸给他了。



  “真是奇哉怪也。”陈平安一路嘀嘀咕咕,往宋门外走去。下午的日头最为毒辣,陈平安的脑袋一阵阵发昏,他时不时伸手到怀里摸摸图样还在不在,确定一下这一切是不是自己被太阳晒昏头后产生的幻觉。
第二十九章 地下组织“百工会”
  出了宋门,陈平安越走越偏僻,最后拐到一个小巷子里。小巷的尽头是一所宅子,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刻着“沈府”两个大字,不过,由于风吹日晒,已经金漆剥落。陈平安叫开脚门,开门的老苍头告诉他,主人正在书房读书,陈平安经常出入这所宅子,不用人领路,直接来到书房。



  书房的门窗都敞着,陈平安在门口禀告说:“会首,陈平安前来拜见。”



  “进来吧。你们禁军可真悠闲啊,若是发生战事,可怎么得了?”一个含着笑意的苍老声音从书房里传出来。



  陈平安应了一声是,走进书房。书房里坐着的老头儿,正戴着水晶眼镜看书,见到陈平安进来,就把书本放下,又将眼镜也摘了下来。老头儿的年纪六十岁上下,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变得花白,但是眼睛明亮得像一个年轻人。



  “会首。”陈平安毕恭毕敬地朝老头儿行礼。



  老头儿看着满头大汗的陈平安,笑着说:“走得这么急,热坏了吧。咱家没有冰库,你自己去库房拿块硝石制些冰出来,做解暑汤饮来喝。”



  “多谢会首。”陈平安答应一声,却站着没动,问道,“咱们没从达官贵人的子弟中收徒吧?”



  “怎么没有,我不就是?”老头儿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今天遇到一件怪事,”陈平安疑惑地说,“我的当管小校,让我去高太尉家,帮给他儿子高衙内打个东西。”



  “‘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的那个高衙内?”老头儿失笑问道。



  “对,就是他。”陈平安回答说——正如高登所料,《即日》一诗横空出世,让他立刻超越蔡倏,坐牢了汴梁城第一傻瓜的宝座。



  “他要打什么东西?”老头儿不屑地问道,“刀枪剑戟他家有的是,锄头犁头他又用不到。”



  陈平安把高登画的图样掏出来,在老头儿面前的桌子上展开,说:“他要造的东西叫蒸馏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绘图的手法,让人大开眼界。”



  老头儿一开始听说高登还画了个图样,笑得胡子直抖,嘴里说:“高衙内画的图样,倒真要好好开开眼界。”可是等他看到蒸馏器的设计图就笑不出来了,“咦”了一声说,“奇怪,逼真得奇怪。他就这么让你把图样带出来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老头儿像刚才的陈平安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老头儿又连续说了几声“奇怪”,手指在纸面上勾画,揣摩高登是如何确定画里这些部件位置的:“近大远小,这个画法倒是很常见,真正困难的是如何确定这些点的位置和线条的走向。怪不得此人能写出‘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这样的句子,果然擅长描绘外型。”



  陈平安撇着嘴心想,什么意思?突然之间歪诗变佳作了?他不敢跟老头儿抬杠,只好静静地在一边站着。过了良久,老头儿才回过神来,叹着气说:“看起来不难,可是这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啊。”



  老头儿的注意力转移到高登画的蒸馏锅上,看了几眼之后说道:“虽然样子不一样,这个东西看起来跟道家的未济炉的功用大概差不多。”他一一指点着蒸馏锅的各个部分,对陈平安解释道:“这里烧火,锅里的东西化实为气,在顶部遇冷重新凝结为液,再顺着这跟管子流出来。高衙内可曾说过是做什么用的?”



  陈平安摇头说:“没说。我也没问。他只说先按这个样子做一个模型,如果可以用的话,还要做一个更大的。”



  “式样朴实,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应该是家里用的东西。”老头儿敲着脑门儿想了一会儿,说,“那年你七叔从大食国远游回来,说起大食国的佳酿阿刺吉,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说阿刺吉的醇和浓烈远超大宋的水酒,皆因酿造之后又多了一重手续,去掉了酒中的水气,可惜大食人对此法甚为看重,不许外传,你七叔也未能探到其中的奥秘。以我想来,高衙内的这个蒸馏锅,没准就是酿酒用的。”



  陈平安的七叔名叫赖文俊,喜好舆地之学,曾经花费数年时间跟随商队远游异邦。老头儿的水晶眼镜,就是他从大食国带回来的。他还从大食国带回一本名叫《地理学指南》的奇书,作者据说是西方一位大儒,名字拗口,还挺老长,陈平安没记住,不过他却把这本书当《山海经》读得津津有味。书里说这个世界是个大圆球,朝一个方向一直走,最后就能走回到出发的地方——好吧,这倒不用担心走到大地的尽头,突然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了,可是这样走着走着不就会大头朝下了吗?



  可是七叔却跟他说,这位大儒的说法有可能是对的,因为他在海边用千里镜——也是从大食国带过来的——远眺的时候,总是先看到风帆,过一会儿才能看到船身。这个现象,是天圆地方解释不了的,但是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圆球,一切就都合理了。



  “七叔去年跟着贩海周大郎的船队出航,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想到正在海上漂泊的赖文俊,陈平安不免有些担心。



  老头儿说:“你七叔虽然喜欢冒险,但是为人并不莽撞,而且登山遇虎能上树,下海捉鱼会憋气,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带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出现在汴梁城里。”



  “是。”陈平安应了一句,又问:“那么高衙内的这个蒸馏锅,我该不该帮他铸造呢?”



  “造,当然要造。老夫也想看看这个蒸馏锅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我们百工会不是发誓,绝对不用自己的手艺替大宋朝廷做事吗?”



  “誓言里说的是那些市面上已经失传了独门手艺,和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新手艺,这个蒸馏锅又不是我们发明的,我们不做,高衙内也可以找别人做,那倒不如由我们把它做出来,我们百工图谱里多了一样器具,日后避居海外也许也能用得上。”



  说话的当口,老头儿铺开一张宣纸,提笔点墨,照着高登的图样,临摹了一个蒸馏锅设计图出来,他想了想,又在空白处写上“大宋高衙内蒸馏锅”几个大字。老头儿是个技术人才,知道搞发明不容易,他瞧不上高衙内的为人,却也不肯侵犯高衙内在蒸馏锅上的署名权,所以要让后人知道,蒸馏锅是高衙内发明的。



  临摹出来的图样跟高登的原画毫无二致,陈平安赞道:“会首果然是会首,画的跟高衙内一模一样。”



  “临摹容易,想掌握这种绘图的技巧就难了。”老头儿脸上的皱纹像正月十五灯会上的游人一样,死死地挤在一起,一点儿舒展的意思都没有,“这种绘图的方法,对画笔和用墨也有要求。画器物构造不同于画山水人物,落错了笔,还可以把改成花树之类的点缀,要是我画蒸馏锅的时候,滴了一团墨下去,总不能顺手在锅里画一只小母鸡出来。不然后人看到,该以为这个锅是炖汤用的呢。”



  陈平安噗嗤一笑,说:“会首说得是。高登作画用的是炭条,烧起来不难,只不过他说炭条作画颜色定不住,会因为天长日久而脱落。”



  “唔,确实如此,不过倒也有个笨办法,就是先拿炭条画下来,再用笔墨临一份留作传世。”老头儿说,“不过,这是细枝末节上的事。关键还是画法,要是有机缘,你不妨试着从高衙内那里偷学这种画法。”



  “是。”陈平安有气无力地答应道,对他来说,高登画图的本事可谓神乎其技。敝帚尚且会自珍,何况是这种独门画技?加入百工会的大匠,都是远见卓识之人,可是最初让他们把自己独门手艺拿出来跟大家交流,好多人还不愿意。高登又怎么会把他的画技教给一个禁军中的小铁匠。



  “你只要尽力而为即可。”老头儿看出了他的为难,安慰他说:“我百工会门下弟子之中,就属平安你最为聪敏,这个偷师的任务,要是交给别人去做,无论如何也没有一丁点成功的可能,只有交给你,还有百中存一的希望。”



  “是。”陈平安又答应了一声。



  “高衙内吩咐的这个活儿,你一个人做不来,还要多找几个会中的兄弟帮衬,我给你写张条子,你拿着条子去找他们。工钱我来付。”老头儿笑着说,“虽然是会里的兄弟,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干活。”



  “高衙内说他会按天支付工钱,还给了我一块银子做定金。”陈平安从袖子里拿出高登给他的银子,在手里上下抛接着,“掂起来足有四两呢。”



  “哈,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别多’。”老头笑眯眯地说着话,手抓着书案下面的一块横木用力往外拉扯,旋拧,随着低沉的摩擦声,墙上的书架像一扇门一样打开,露出了后面的密室。



  老头儿把临摹的蒸馏锅图样卷起来,珍而重之地放进密室的架子上。密室里面放满了这样的画卷和书册。老头翻开一本册子,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他查找了一会儿,对陈平安说:“你师兄汤隆,落脚在蓟州附近的武冈镇,我把他也叫过来跟你帮忙。”



  陈平安说:“师兄不愿意来东京,说他自己嗜赌败家,见到姑表哥哥金枪徐教头面上需不好看。”



  “不想来也得来,”老头儿说,“你们师兄弟两个各有所长,你聪慧过人,善于铸造器具,汤隆武艺高强,擅长锻打兵器,都是我百工会中的精锐子弟。但是汤隆的江湖经验比你丰富,你们两个联手,正好可以探查画图的技艺和蒸馏锅的样式高衙内是从哪里学到的。”
关于这本书的一些说明
  首先说一下这本书的名字。几年前我读唐德刚先生的《袁氏当国》,就觉得这个名字又简练又霸道,所以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用上了“当国”两个字。现在想想,也许叫《水浒之衙内当国》会更显眼一点吧,不过已经改不了了……



  故事的背景是水浒传的世界,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背景,就是北宋末年的世界。



  在本书的第一卷,高衙内不会离开东京。我没有集邮的习惯,所以也不想让高衙内抢在宋江之前去堵水浒传里英雄好汉的家门口。出现在第一部分里的梁山好汉,都是他们原本生命轨迹会划过汴梁的角色——比如已经出场的林冲、鲁智深、曹正,比如尚未出场的宣赞和凌振。其实按我的想法,还有至少两个水浒好汉此时可能在东京,或者说,他们此时在东京是说得通的。有兴趣的朋友不妨猜一下他们是谁。



  《衙内当国》的第一卷,大概是说高衙内会如何成长为一个英雄的故事:他看到特权阶级的罪恶,他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也可以闭上眼睛装作没看见,但是最后,他成了一个反抗者。



  从开始写《衙内当国》这个故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写这个故事的初衷,第一是想到了一个自己觉得还算有趣的故事,就想讲出来跟大家分享,第二是为了改变我的一些习惯,磨练意志。



  到目前为止,《衙内当国》的数据很难看,更新字数已经超过了九万,点击量只有五百多一点,还有四十个收藏和七个推荐。



  这七个推荐来得比较早,后来这半个月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推荐。不知道给了推荐的朋友当初是误操作,还是看到后面觉得失望,离开了。如果是后者,虽然你看不到,可是我还是要道个歉。



  四十个搜藏,扣除掉不小心或者被起点强制收藏的朋友,我想《衙内当国》应该有三十个固定的读者?



  虽然每天一更的人据说是没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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