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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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当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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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把水袋倒过来,可是水袋基本上已经空了,晃了半天,最后只能倒出一碗底。”高登摇着头叹息说道。



  高球和林灵素也跟着觉得万分惋惜。



  “可是我端起酒碗这么一看,嚯!”高登又是一拍桌子,把他们吓了一跳。



  高登说:“碗底的那一汪水酒,清澈透明,把碗微微一晃,酒液就像走珠一样,在碗底流转。放到鼻子前面一闻,”高登抢过弟弟的粥碗,手掌在粥碗上扇呼,高俅他们虽然不懂什么叫招气入鼻法,可是看到高登的动作,就觉得又高端又专业。“香气从鼻端进入,一路向上直冲百会,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喝到嘴里,虽然只有一小口,可是清冽又霸道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咽下去的时候,从喉咙到胃部,像被烧灼了一样,好似喝的不是水酒,而是流动的火焰。”



  高登“还原”场景的时候,顺势把手里这碗粥给干掉了,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高尧康小声嘀咕说:“那是我的粥。”他吹了半天,刚把粥晾到适合入口的温度。可是这会儿没人理会他的抱怨。



  林灵素叹了口气,说:“这么好的酒,可惜无缘品尝。”



  “你说你知道如何酿烈酒,莫非是大食人把酿酒的法子告诉你了?”高俅问道。



  高登笑着说:“要不怎么你是我爹呢?不错,儿子正是从大食人那里问到了酿造烈酒的办法,就是蒸馏!”



  “对,蒸馏,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涉及到生意,高俅一下子变得勤学好问起来。“不知何谓蒸馏?”



  高登说:“大概就是把这个酒蒸了,然后再流出来,淡酒就变成烈酒了。”



  “那么,该当如何蒸馏?”



  “父亲大人,您这就是问道于盲了。想那大食人不过是个贩卖珠宝玉器的商人,他知道有蒸馏这么个办法,就已经要感谢满天神佛加上阿拉的保佑了,如何会知道蒸馏的工序?”



  高俅有些泄气地靠在椅子上:“说了半天,我儿也只知道蒸馏可让淡酒变成烈酒,却不知道如何蒸馏?”



  高登爽快地回答说:“然也,然也。”



  高俅灰心丧气地想,不知道怎么蒸馏你说得这么热闹干嘛?



  “不过,儿子虽然不知道如何蒸馏,可是有个人一定知道。”高登马上又给高俅一线希望。



  自从高登开始说他会酿造烈酒之后,高俅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飘飘忽忽,一会高高地飘入云端,一会又险些跌落到尘土中。现在听到高登说有人知道蒸馏的办法,高俅又期盼,又紧张。



  “这个人是谁?”



  “自然就是林叔父。”高登说。



  “我?”林灵素吃了一惊,“贤侄真是高看老道了。就连蒸馏这个说法,老道我也是从贤侄的嘴里第一次听说。”



  高俅也觉得奇怪,林灵素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既然他说不知道什么叫蒸馏,就一定真的不知道。



  高登说:“林叔父一定知道如何蒸馏,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这说的都是啥?在座的人都满脸迷茫地挠着头,如果不是古代人头发绷得比较紧,头皮屑大概都要挠出来了。高登不想继续折磨他们,揭开谜底:“林叔父一定会炼丹吧?”



  “这个,为叔的确是会的。”



  “我听说道家在炼丹的时候,要用一种特殊的炉子,来炼制水银。”



  “贤侄说的是未济炉,水在下,火在上,妙用无穷,的确是我道家炼丹用的一种炉子。”这回林灵素有点明白高登说的蒸馏是怎么回事了。



  “据说这种未济炉加热丹砂的时候,会把丹砂中的水银分离出来,水银先是变成蒸汽,然后在内壁上凝结,顺着一个导引管流出来?”高登继续问道。



  林灵素撸着胡子,赞赏地看着高登说:“想不到贤侄对我道家的秘法也有所涉猎。贤侄说得不错,未济炉确实就是这么用的。”



  高登说:“我们常说水酒,所以可以把酒看作是两种东西混合而成的,一种就是水,另外一种则是决定酒味浓淡的东西,姑且叫它酒精。倘若用寻常的锅子去蒸酒的话,锅里只会剩下白水,这就是说,酒气会先于水气被蒸出来。”



  “所以要用到未济炉,先被蒸出来的酒气在内壁上凝结成酒……酒精,然后流出来就是烈酒?”听到这里,高俅也已经明白了。



  “父亲大人果然一点就透。”高登夸了高俅一句,又对林灵素说道,“小侄大概推想了一下蒸馏器的结构,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不过还是想借道家的未济炉瞧瞧。不知道林叔父是否愿意给小侄行个方便。”



  “这个,”林灵素沉吟了片刻,似乎有点为难,他说,“若是平日,贤侄别说是要借来看看,就是跟老道要一个也无妨。只是老道初来东京,还没找到道观落脚,也尚未打造丹炉。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里给贤侄找个未济炉来。”



  虽然当今的官家赵佶笃信道教,宠信道士,但是东京道门的水很深,并非天下道士是一家。如今最受重用的王老志是个的方士,能掐会算,赐号洞微先生。林灵素会五雷法,专业技术是放雷劈人和求雨,他之前在江淮一带大名鼎鼎,如今来到京城,就是在谋求取代王老志的机会,获得徽宗皇帝的支持。



  不光要想办法顶掉王老志,林灵素还得防备其他道友在背后捅刀子。王老志无门无派,所以能跟东京城里各路神棍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而林灵素背后有凌霄派,就更受各个道门的忌惮,因为一旦凌霄派得宠,留给其他门派的机会就不多了。所以林灵素行事的时候,不得不小心谨慎,要是因为一个未济炉被人盯上,未免得不偿失。



  高俅知道林灵素的难处,朝养子忙使眼色。高俅说:“不就是一个蒸馏器嘛,用不着麻烦你林叔父。为父手下有的是能工巧匠,今天我就给你叫一个过来,按你的想法先做着看,再让你林叔父帮着参详参详。”用禁军干私活,是高俅的惯例,他此刻说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就多谢父亲大人和林叔父了。”高登也能猜到林灵素每天深居简出,必有图谋,见到他为难,就把话头岔过去了,高登说,“不过,儿子的酿酒生意还需要一些本钱,我那点儿月利钱可不够用的。”



  高俅大手一挥,说:“只要你干正事,要用多少钱,都可以去账房随意支取。”



  高登喜出望外,盛赞高俅义薄云天,仗义疏财,视金钱如粪土……不愧是人称及时雨的高太尉,又朝高尧康使了个眼色,哥儿俩便去账房报花账提银子去了。



  高俅摸着后脑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及时雨”这么个外号。



  林灵素看着高登的背影,笑得饶有趣味:“令郎真是一位逸才。”



  “你是说世恩么?”高俅说道,“他的确是个玩弄人心的好手,幸好他如今对人没有恶意。”



  “原来高兄也觉察到了。”林灵素说。



  “本来我对他那个酿烈酒的生意,无可无不可,他要一上来就跟我要钱,我甚至未必会答应。可是等他讲到在酒楼上喝到最后一口大食来的阿刺吉之后,我就咬钩了,决定支持他酿酒。一直到世恩和尧康出去,我才发现上了这小子的当了。”受害者高俅风轻云淡地说着。



  “小弟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自从世恩进来,我们就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林灵素若有所思地说。



  高俅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林兄,我知道你来东京图谋甚大,但是请你不要把世恩卷入你们道门的纷争之中。”



  “可是这一切,注定不会仅仅是道门的事啊。”林灵素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高兄这几年圣眷虽然依然深厚,但是却也一年比一年弱吧?难道高兄不想夺回自己在官家心中的地位?”



  “我不在乎。”高俅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想我高俅,一辈子伺候过不少人。生铁王员外家,把我告到开封府,小苏学士将我送给小王都尉,小王都尉又把我送给官家。我永世不敢忘记小苏学士的恩情,至今苏家的后人遇到难处,我都会鼎力相助,然则,官家是我跟随过的人中,最看得起我的,他念旧,赏我一条大好的出路,能做到殿前太尉,我已经知足了。”



  “小弟我也并非醉心权术,”林灵素话语中有些无奈,“只是有时候时势逼人,只能进不能退。高兄难道感受不到东京城里潜动的暗流吗?”



  “我明白你在说什么。”高俅眯缝着眼睛,惆怅地说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世恩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却在这时候突然开窍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十八章 小铁匠的疑惑
  陈平安从太尉府出来,走在大街上有点魂不守舍。他是禁军中的一个小兵,曾经在延安府学过一门打铁的手艺。今天上午,陈平安的当管小校愁眉苦脸地跑过来问他,是不是会打铁?陈平安就知道自己倒霉了。



  禁军里的兵士都知道这个流程——高俅想找人干活,就会派个承局到军营里向低级军官摊派任务,要禁军出人出力。若是被派到任务的军官手底下正好有这样的匠人,就比较省事,可以直接出人,若是没有,就得出钱从外面雇人。以前一般都是要泥瓦匠和木匠,这种要求比较容易满足,搬砖头盖房子,主要是力气活,谁来都差不多,木匠需要手艺,但木工活大家都多少会一点,有一两个老师傅在旁边指导,也没问题。



  可是今天被派到活儿的小校运气不好,承局说,太尉要找个铁匠。



  小校心里非常难过,他当兵几年,已经自学了修砖造瓦、抹泥涂灰的技术,也能打造一些粗苯的家具,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派到一个自己没有涉猎的领域——打铁的活儿。小校琢磨着今儿个只能破财,从外面请个铁匠来给高太尉干活了,后来经人提醒,想起延安府来的陈平安好像是铁匠出身,就跑来找他。小校说,你要是说你不会,也行,你出钱去雇个铁匠回来。



  就这样,陈平安来到太尉府,被下人一路引领到高登的书房。



  陈平安一进门,看见高登正在书案旁边的一个架子上写写画画。那个架子非常简单,就是几根木条钉成的一个上窄下宽的梯形框架,框架后面有一条木腿撑在地上,架子上斜立着一块面板,高登正坐在面板前面,不知道不知道是在画馒头还是画大饼。



  陈平安向高登躬身行礼,说道:“小人陈平安,会一点打铁的手艺,听候衙内爷的差遣。”



  高登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辛苦你跑一趟,请坐,先喝一碗冰镇酸梅汤解解暑。”



  陈平安口称不敢,但是高登坚持让他坐下,最后陈平安只好屁股在椅子上将将搭个边,坐得比站着还难受。缎儿出去端了两碗冰镇酸梅汤过来,一碗给高登放到书案上,另外一碗递给陈平安。



  陈平安有几分见识,看到茶碗质地细腻,釉彩莹润,碗口镶了一圈银边,知道这是定窑的烧出来的,拿着的时候就多加了几分小心。碗里的酸梅汤色泽乌中带红,没有一丝杂质,酸梅汤里还浮着几块碎冰,冰块晶莹透明,随着汤水微微震荡,碰撞在碗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天气渐热,路上又走得很急,陈平安确实又焦又渴,两三口就把冰镇酸梅汤给喝进了肚子里,顿时觉得又酸爽,又清凉,说不出的痛快。陈平安双手托着空碗递回给缎儿,冰块百无聊赖地躺在碗底,等着融化成水。



  这让缎儿不禁对这个少年禁军刮目相看。太尉府里有个储冰的冰窖,夏天可以吃到冰镇的果饮,可是以前那是太尉和两位衙内才有的待遇。现在高登也会请她喝酸梅汤,缎儿每次把酸梅汤喝掉之后,都会把冰块嘎嘣嘎嘣地嚼着吃。这个少年禁军居然为了面子,没有当众吃冰块,这让缎儿不免后悔刚才没先把冰块捞出来吃掉。



  高登画完了图样,招手让陈平安过来。陈平安看见高登扬起的手指上乌漆墨黑的,不问可知,图样必然也是一片乌涂。陈平安最怕看图样,哪怕是他师傅汤洪亲手画的,也特别的写意,跟实物完全两样,不知道这位衙内会画出什么幺蛾子来。



  高登说:“我要打的东西叫蒸馏器,想请你按这个图样先做个模型出来,看看哪里需要改进,日后还要做一个更大的……”



  高登嘚吧嘚吧地说着,陈平安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看到高登画的图样就惊呆了。面板上用夹子固定着一张如同白绫一般的画纸,纸上画的东西线条其实很简单,让人一目了然:大体上这是一个蒸锅,最下面是半圆形的锅底;中间是直上直下的锅壁围起来的空堂;顶上有一个蓄水层,样子像是倒扣过来的房子的尖顶;尖顶的底端是一根管子,它连到蒸锅的外面。



  让陈平安惊呆的不是画上的这个东西,而是画本身。高登的画,看起来就像是有个实物立在纸上一样。陈平安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纸面,然后他的手指也变黑了。陈平安搓搓手指,手上黑色的东西是粉末状的,有点像碳粉,他这才发现高登画图样用的不是寻常的笔墨而是炭条。



  “用这样炭笔和这样的手法来画器物图样,才能千秋万代流传下去吧?”陈平安喃喃自语道。



  “炭笔不行啊,定不住。放上几年,碳粉就会掉了。虽然画得精确,但是不如用墨汁画的保存得长久。”



  “如此倒是可惜了。”陈平安遗憾地说道。



  高登问他:“怎么样?这个蒸馏炉你能打吗?”



  陈平安迟疑了一下,回答说:“衙内画得很清楚,小人可以打出来。只不过小人身在禁军,一时没有趁手的工具和炉子……”



  “工具和炉子我来给你准备,”高登打断他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陈平安说:“就是普通的打铁工具和行炉就可以了。”



  “行炉?”高登一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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