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没了,欢场也没了。
曾经活的最像叶欢的那个叶欢,也没了。
我又变回了Matt Liao,在我父亲玩弄权术甚至人命这条老路上继续走着。
我曾有一度为了云清想摆脱这个身份,可是最后失败了。是我将云清当成了冲破这个世界的借口,可惜云清她不过也是个世俗的人,她只能让我和她的现实一同回到我的世界去。
现在我终于明白,逃离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哪一个人,只是为了我自己。我痛恨自己的家族,痛恨自己的权力,痛恨自己的性格,痛恨自己的命运。我要带着小萌走开,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希望你可以继续等着寻欢,但是阿斩,希望你可以像我一样走的出去。
另外,肯定看了此信的我的父亲,你曾经是我最崇拜最尊敬的人,可是你知道么,你逼死的不是艾寻欢,而是十五年前奉命去找他的那个,你自己的儿子。我只希望,我离开后,你不要继续逼迫弟弟,他和我不同,他一向不听话。你已经失去了我,不要再失去了他。
叶欢。
不是学长,不是继承人,只是叶欢。
那天晚上,反复读着学长的信,我继续开着欢场。欢场的玩家越来越少了,服务器已经恢复到了去年此时的规模,等级低的玩家直接删号,等级高的那些,则享受这最后这些日子的末日疯狂。
出乎我意料的,这末日狂欢之中没有那些纵欲混乱,没有欺骗投机,往日争风吃醋的玩家,此刻终于放下恩怨情仇,纷纷建群,留下联系方式,相约年后开了新的游戏,要相约再见。还有很多人在一份“永远都是欢场人”的契约书上签名,说就算在新的游戏,也不改马甲,不换老婆。
每每此时,我都会截屏,等叶欢学长回来了,等寻欢他回来了,我要拿给他们看,我们骄傲自豪的欢场,给人留下了多少美好和感动的瞬间。
网游世界,不乏真情。
寻找归属感,是所有人永恒的追求。
房奴这个地产大亨,还有无独有偶这个报业大亨,都夜夜笙歌大宴宾客,舞会不断,满座都是夜王和倾城。
而我的出现,还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房奴':哎呀,姑奶奶,你总算肯出台了。
'无独有偶':呸,什么叫出台啊?小姐才叫出台呢?没有没文化啊?!
'房奴':口误口误,恕罪恕罪。
'眼睛长在头顶上':这位就是传闻中夜王之母啊!
'涂龙斩':什么夜王之母?
'看客':您老公艾寻欢是创造了夜王的人,是夜王之父,您可不就是夜王之母嘛!可惜啊,你游戏里面已经有了老公,否则就可以游戏内外假戏真做了嘛!
'涂龙斩':老公?
'房奴':你都多久没登陆了?
'涂龙斩':最近是有一阵子没上来了,主要是怕被仍鸡蛋啊!
'房奴':难怪,咱们平常混的那个服被取消了,过来的时候系统通知被清空了,所以你也没看见吧,你是有夫之妇了,天后。
'无独有偶':我还报了头条。
我顾不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转而才去看我的基本资料,发现我的确是“已婚”,而丈夫一栏,是我的经纪人。
我的心一抽。
那一瞬间呼吸都要停止了。
涂龙斩:'我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无独有偶:'不至于这么激动吧,结婚嘛,很平常,好感度什么的够了就………'
涂龙斩:'快说!'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狠狠地敲下去,很疼。
我只不过这个月没有上来,前面那些天,我都是天天盯着欢场的,怎么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他来过?是不是他还在?不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无独有偶:'就8月28日周年庆,我还………'
房奴:'其实也挺突然的,就看见系统说你们结婚了,也没举办仪式,什么人都没请。'
我抄起电话打给了技术部的同事,已经是半夜了,对方好久才接起来,有气无力地应着,“斩姐………”
“8月28日,帮我查一个马甲的登陆IP。”
52归来
不日,我的欢场邮箱中,出现了一份神秘小礼物。
礼物经过层层加密,就像一层有一层的大门,我不知道最后那间屋子里面等待我的是什么,只是穿过了一扇再一扇,前面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黑暗,门后面的还是门。
我用了整整一下午才终于解开所有密匙。
现在那宝盒在我的屏幕上旋转着,以360度全方位向我袭来,我知道,一个轻轻的点击,我就能得到答案。
那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藏在最深处的,是希望还是又一次的失望?
点击的一瞬,我屏住了呼吸,礼物盒慢慢打开,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题目是……
献给我的爱妻。
点击播放,黑白画面,是在欢场里面自己拍摄的小电影,蜿蜒的山路,旁边就是大海。
不祥的感觉迎面而来,我却不能停下来,我看着那屏幕上的视角在向前俯冲,然后一片晃动之后,一声巨响,朝着大海迎面而去………
耳边充斥的是堕入海中的声音,深沉的,一点一点沉入了大海。屏幕中是一片凝血般的红,仿佛末日警示,在我眼前晃动。
我猛地拔断了电源,屏幕一瞬熄灭,秋天还没凉透,我已瑟瑟难息。
这是谁在开着恶意的玩笑,给我一点希望,又瞬时失望?
适时,电话响了起来,是连夜加班的技术部的同事,报出了那个我期待已久的地址,却让人跌破眼睛。
地址居然是在公司。
我迅速接上了电脑,登陆欢场,发短消息给了房奴,索要了昨晚参加舞会的人员名单。
不出所料,名单之中,出现了他的名字。
君临天下。
廖凡。
“可恶,那个廖凡真是个卑鄙小人!”
“我把欢场关了,廖凡马上就要丢了饭碗,嫉恨我呢吧。”
“阿斩,要不要我马上飞回来看你?”电话那边陆冰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踏实,“我帮你好好收拾了这小子。”
“女强人,你就好好在外面闯荡吧,我要是和他动气,不是着了他的道么?他阴我,我偏不生气,我当没事发生过。”
“阿斩,你真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怎么样,他被你这一招气得不轻吧?”
“刚开始那一周还沉得住气,后来就自己先露出马脚了,这一个秋天,就看他自导自演的闹剧,我就当他是马戏团小丑,给我解解闷。”
“喂,你还真能挺啊,我也不在你身边,陆逊那臭小子都被禁闭了小半年了,跟坐牢似的,还有你那位温润如玉的学长,也离家出走有一个多月了?”
是啊,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了,秋去冬来,我一个人为欢场庆生,给它下葬,一个人过了中秋,一个人站在那里等待入冬的第一场雪。
我不知道它能有多漂亮。
我已经知道陆冰要对我说什么,陆冰要说的,是很多人想说的,也是很多人已经放弃要对我说的话。
“阿斩,已经很久了,你该往前走了。”
我闭上眼睛,学长的信,廖凡的视频,交错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似乎也能看见车飞出去的那一刹那,但不知为何,我的视野中,并没有他。
他不在崖边,也不在海底,他在我身后,等我转身。
一转眼,将是A大初春的校园,林荫道上,阳光窸窸窣窣,洒了我们一身,他对我说。
阿斩,我会回来的。
“陆冰,他会回来的。半年,一载,半辈子,一生,这么等下去,我认了。”
“你才该叫做冰,刀劈不烂,剑刺不进,谁能给你一把火融了呢?”
“艾寻欢呗。”
我笑出声,陆冰她在大洋彼岸,死活无法跟我同步,我知道她笑不出来。
我看着日历牌,马上就到11月21日了,他的生日,不知道他赶不赶得及。
屏幕上MSN在震动,薇薇来了消息,说,阿斩,你电话不通,总部打到办公室来了,有急事找你。
这一天总部通知,特助廖北川将撤出网游板块,廖凡总经理和三位总监也将从欢场调离。
我是欢场过度期的总经理,负责欢场的收尾和新游戏的上市。
新游戏通过董事会决议后,将由廖氏集团的二公子叶柯全权负责。
给我打电话的是廖东升他本人,他的声音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在公事之后,他停下了半刻,我听得到他鼻息的沉重。
“我想我是老了。”
我实在无话可说。
“下周末两天,欢场对外招聘企划部,技术部和核心技术组的总监,明年年初,我就把核心组完壁归赵。”
下周末两天?正好周日那天是他的生日。。。。
“日子不能改了么?”
“已经定下来。”
“。。。好吧。”
“你有事?”
“私事。”
这回轮到他无话可说。
我想,他猜得到我的私事和谁有关。他也知道,有关这个人的一切,他最好不提为妙。
11月21日,我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准备考核那些无论是年龄还是资历都比我牛上一大截的精英们。
虽然欢场结业了,但是玩家没有起义,市场没有乱套,各方都是翘首期盼着新生的欢场,这块肥美的大蛋糕,引得多少国内外精英来尝。我已经利用裙带关系,将核心组组长的位置扣下留给了好哥们陆逊,只等他年后回来就走马上任。
至于剩下的企划组和技术组总监的位置,则要好好看看今天这些种子选手的表现了。
和我一起主考的,是企划组和技术组的老人,问题主要都是他们在问,我就像一尊活佛一般出个耳朵。我知道那些鼻子长到脑袋上的应考者肯定都在想,我就是那种靠着手里的股份一步登天,毫无本事的傀儡。
这样的想法时常让他们对我放松了警惕,殊不知,我才是拍板决定的那个。
周六一整天毫无收获,偶尔有瞧得上眼的,价码又高,不是我们这个重振旗鼓的家底儿能负担得起的。
企划组和技术组的两位考官一边议论着,一边吞着夜宵,冬日有些寒冷,他们喝了点小酒,我当做没看见。
酒下了肚子,身子暖了,嘴巴也打开了。有些白天忌讳的,哥俩都放开了说出来………
“阿斩,你不能以过去的标准要求新人啊,数数指头算算,天底下有几个叶欢,又有几个艾寻欢啊………”
“是啊,我们知道,将来你一退,总经理的位置是要从这两个总监里面挑一个的,很重要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把标准抬得太高了嘛,这样再招个十次八次都没希望。”
“先好歹把坑填上,咱就照着过去叶总,艾总那模式培养,熏陶,不愁不像!”
“是啊,活人再怎么比,也比不过死人………”
我知道他们醉了,醉了,说的才都是实话。我抬腕看表,午夜已过,11月21日了,寻欢,生日快乐。
我也小口顺下一口酒。
真他娘的,辣。
喝了不多酒,已经觉得有些晕,回家路上一阵寒风相随。我穿着西装雄雌莫辩,也不怕夜路,就这么徜徉而去。
到了楼底下,正是开始三三两两的落雪,雪下得很婉约,一碰上地就顿时无形,路灯还亮着,我仰望着六层窗子,不自觉就想起当年他在这里抽烟的模样。
还有我们拥抱的温度。
上了楼,家门口放着一个纸箱子,我用手机照了照,里面是一个生日蛋糕。
哼,廖凡这小子,三天两头来做怪,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痛不欲生?借着酒劲,我飞起一脚,直接把箱子踢下了楼去,然后开门上锁,抄起电话骂了回去。
这是我第一次跟廖凡这瘪三算帐,骂的爽快至极。
“……小子你再往我门口丢垃圾,我就他娘的把你丢到垃圾站去。”
“涂董,你误会了吧,结婚那事儿是我,视频也是我,你没反应,我就没再搞了,你这怎么两个月了才来算帐?还把屎盆子都扣我脑袋上啊?这我可不认?”
他嘀嘀咕咕的,还委屈上了,我直接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起来我头还疼着,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到了考场发现我还是最体面的一个,那两位早就面如死灰了。
“早死早托生,速战速决吧。”
“听林主管说,今天这里面还有个成色不错的。”
“说来听听。”
“说是国外来的ABC,拿了不少奖,还有专利,对了,就是这个………”
“照片都没有,不符合规定的家伙。”
“林姐也这么说,可是一看条件的确不错,困难时期咱们条件放宽嘛,好歹让他试试。”
“那就把他排到最后去,让他长长记性。”
一上午的面试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临近尾声。
“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我们三个同时舒了一口气。
“最后一位………您能把墨镜帽子都摘了么?”屋子外面林主管的声音响起来,看来就是那个不按规矩做事的ABC。
我通过耳麦传递给屋外一句。“规矩不能坏。”
这一句是我当年面试的时候,叶欢学长说给廖凡听的。如今从我嘴里说出来,我自己都想笑。没想到门外的那个ABC先笑了出来。
声音不高,由远及近。
“叫他进来吧。”
他来了,帽子压得很低,大墨镜,围巾好几圈。
我真要怀疑他是个重度烧伤患者了。
“呃,倚天杀?报名不能用马甲。”
他仿佛早有准备,也不答话,就势举起一块牌子,早就写好了答案:
主管,倚天杀就是我的本名。
一句话,让我回到当时。当日恰如今日,当时仿佛此时。
他仍开牌子,徐徐地摘下了帽子,围巾,墨镜。
逆光而立,我看不清那张脸,只是光影切得恰到好处,显得一片扑朔迷离。
犹如一团温暖中,横空出世的一抹犀利的寒光。
恰是此时,屋外阳光被云一寸一寸侵蚀,屋子里面,他的脸一寸一寸展现在我面前。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53 涂龙斩,倚天杀
“阿斩,他是……”
“他是!”
我身边的两个人已经由最开始的震惊到狂喜,只是我坐着不动,他们也没动,一边一个摇晃着我,先是大笑,笑过之后又开始哭。
我坐着,没动,没哭,没笑。
他站着,没动,没哭,没笑。
他瘦了,也黑了,发型变了,下巴留着一层浅浅的胡渣。他说他叫倚天杀。
涂龙斩,倚天杀。
哼,这个家伙。
这个滚蛋。
我眼前嗖的一下闪过四月分手时,他大吼着说,造人。
我回味了一下老爸失踪后,四叔带给我的话,你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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