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今天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原谅廖凡?您多滤了,我早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自然,自然。”廖北川一个响指,就有waiter拿过了酒单,满目都是我不认得的洋酒,谢谢,我不喝酒,给我一杯白水。”
waiter露出鄙夷的神色,廖北川哈哈大笑,笑够了,从公文包里面,抽出一沓文件,仍在我面前,我一扫,是欢场的周年庆典方案。
“看看是否和你的意?”
我拿起来一看,都是欢场的老臣子们精心设计的,一看就下了工夫,节约成本,影响力最大化,充分尊重了玩家的感受。
“这份是?”
“这是我叫几位总监收集了大家的意见,汇总的。”
“哦。”
“还满意么?涂董?”
“这不该我过问的吧。”我推回了文件,不过以欢场的一名老职工的角度来看,我相当赞同。”
廖北川小声笑了起来,冰块撞击在玻璃杯中叮咚作响。
“涂董,你过问得还少么?”
“特助想要兴师问罪,我也无话好说,就算您在明天董事会上参我一本,我也认了,只要为了欢场的业绩好。
“放心,涂董,我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的,我和某人可不一样,我不会玩阴的。”廖北川笑着说,似乎是在调侃,我却明白他是在暗指廖东升。
廖东升这厮明面上对我关爱有加,实际上不让我参与廖氏名下的任何业务,还放了个廖北川来破坏欢场,一点点地折磨我,以报复我和寻欢。
“我不妨跟你明说,我廖北川对网游这块市场根本一窍不通,也毫无关心。我是做房地产的,真金白银,不喜欢玩虚的。你也看到了,欢场的业绩节节败退,组织涣散人心不稳,核心技术人员被抽调……这些,都不是我的主意。”廖北川他手中的杯子不断地转着,一圈又一圈。“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我也感觉得到,这样的暗中消磨这个月来有增无减,已经从经营策略蔓延到了组织人事,再恶化下去,大批老员工离职是早晚的事。那样,欢场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这样的时候,我急需廖北川站在我这一边。
这一点,他比我更明白。
“我听说,好象,最近Matt,哦,就是叶欢,他好象和他父亲关系不太顺畅呢………你是Matt的好朋友,是否知道一二呢?”
“哦,有这种事?”我笑笑。
一个月前,小萌约我在A大见面,随后学长就打来电话,证明了我的猜想。从那天起,他们父子关系就不断恶化。我经常接到小萌的电话,一开始都是闲话家常,到了最后,都不免伤心落泪。这个面对爱情勇猛无谓的女子,在错综复杂的大家庭关系中,也深感无力。
这也大概就是一个月来廖东升变本加厉得对付我的原因。
我把他的左膀右臂给卸了下来。
“特助您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父子交恶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艾寻欢?”
每一次董事会都像一场战役。
很多人只是旁观,希望不必被弹流击中就好。
我却不能这么轻松,因为我有我要守护的,那就是欢场,那就是我的软肋。
廖东升知道,他玩的很好,他一刀又一刀地在我的软肋上刨着,疼不见血。
廖北川也知道,只是他没有廖东升的耐性,他想整根拔出………
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
可是我又怎么能答应他的条件?
他要我指证廖东升做手脚杀死了艾老爷和寻欢。
看来,这几个月,没有放弃调查的,不仅是我一个。
我坐在长条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打量着廖北川,昨晚的谈话言犹在耳,当时他甩出一张照片在我眼前,照片是刚刚照的,照片上的人已经被打得半死,我还是能认得出,那是Dave。
“这个人从前跟我做事,是我派去艾家盯梢的,怕的就是廖东升和艾家联手搞些什么花样。可我没想到,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两边拿好处,吃着我的饭,还去拿廖东升的食儿。这个家伙本应葬身太平洋了,却这么巧的,让我的手下在拉美碰上了。他已经招了,根本就不是他娘的艾寻欢自杀,是一开始车上就做了手脚,刹车坏了!他小子看准了那个弯道,过了摄像头就跳车了………我想把这小子仍去警察局,可是这小子背景不干不净的,容易把我也带了一身腥。涂董,我想你大概也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些吧,否则你是怎么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的啊?只要你能帮我弄到一份他儿子的口证,证明他老子真的做了这件事,我就帮你保住欢场,再多分给你2%的股份,怎么样?”
我没有答应。
这么做,叶欢学长将无法自处,小萌将无法面对,而一开始就参与到这一桩诈骗案的寻欢,再也不能回来。
我爱的人们,将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欢场和我的亲人朋友们,我只能保得住一样。
我看着廖北川面前放着两份文件,红色的那本,就是昨晚他给我看过的,欢场周年庆典的企划,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都有我美好的记忆。
绿色的那本,是他准备的欢场评估书,里面记述了这四个月以来欢场的业绩滑坡,同行竞争和被他买断的媒体导向,让欢场停止服务器的理由可谓是“充分”
是红色还是绿色,他说过,选择权在我。
尽管我昨天已经表态,他今天还是固执地两本都拿了出来,仿佛笃定我会临场心软。
可我不能心软。
游戏再美好,不过是游戏。
记忆再美好,不过是记忆。
眼下,未来,现实,生活。
没有什么比这个来的更重要。
“各位董事,还有谁要发言么?”
我站了起来。“我有话要说。”
这是我入董事局四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前不久我与Legend的总策划师见了面,讨论了一下欢场的定位。我们都同意,这一款恋爱向的网游是应时代要求而生的,满足了很多人的心理需要,但同时,它也使很多人沉迷于网络式的虚拟爱情,忽略了现实生活,所以,我提议,在欢场一周年之际,缩减服务器,减少开服时间,在年末之前,彻底结束欢场………”
满场寂静。
“欢场的时代终结了,它不是死去,它比将重生。”
2011年8月28日,欢场周年庆典,飘扬的红色和满服的欢庆,没有人能预见9月1日轰动全亚洲的那条新闻。
欢场宣布年末全部停服。
一天之内,连续一个月没有登陆的注册玩家被清空,服务器被合并缩减到半数,无数玩家资料寄往欢场总部。
这个耗费了玩家时间,精力,心情和人民币的游戏,唯一能给玩家的承诺,就是欢场的姐妹篇开服时,老玩家的资料将保持不变,参数折旧入帐。
欢场的原班创作团队无一人离职,将坚守岗位,一直到欢场开服后的最后一天。
我不能保住欢场,起码我为他选择了一个体面的方式下葬。
这样总比那些司空见惯的收购,而获默默无闻地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要好得多。
在这场无凝于自刎的对峙中,无论是廖东升,还是廖北川,都没有料到我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会如此血性。
我当时还没有预见,这件事对后面那一切的深远影响。
欢场没戏了,命运壮烈地滑入谷底。
一切,开始悄无声息的,朝着好的方向,蔓延而去。
51有些变了,有些还在
这是我第一次坐下来与《天下游戏》的笔杆子舒乙面对面的聊天,先前,我只是在陆逊的转述中猜想着这位嘴比心更毒的女子是个什么角色。
陆逊说的不错,这女人就是一妖孽。
她坐在那里等着我,一股低气压,随时要暴风雨。
“久闻大名。”
我屁股还没坐热,这个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女孩就开口招呼我了。“你没有陆逊描述的那么。。。他看人一向都不准。”
这几个月我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膀,衬得这张英俊潇洒的脸蛋,也略略柔和了些。
“结婚了嘛,荷尔蒙作用。”我向她闪了闪我的结婚戒指,那是我自己做的,用艾寻欢喝剩下的一瓶易拉罐的拉环儿。
“挺前卫的嘛。”
“千金不换。”
舒乙她是南方人的骨架,天生秀气,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陆逊一见倾心,那贱种说到底还是个外貌协会的。只是当时他也没想到,他招惹上的这位可比外表看上去的强悍多了。
“要不是联系不上陆逊,我也不会来找你。”舒乙对我这个几次堵在她杂志社门口的跟屁虫貌似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每个人都得混口饭吃,当时她不断地戳我痛处,我也只能护短。
“他们核心组也算是被我连累的,当初我执意保住欢场,有人为了整我才想出这个损招,把他们都调走了,抱歉。”我向前倾身,“这段掐了,不能写哦。”
舒乙耸耸肩,“我不是八卦记者。”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只想知道,到了年末欢场全部停服后,将会有怎样一个新生的游戏来取代它的位置?”
“怎么?你很期待?还是等着继续揪着我们的尾巴打?”
“不,最开始那些报道我也有偏颇的地方。”舒乙依旧一本正经地说,不肯放低姿态,我却从这里听到了弦外之音,她看着我,有些许的尴尬,终于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以为网游一无是处,只会害人,其实。。。存在即合理。”
“恩,好事可以变坏事,坏事可以变好事,看来你和陆逊相互影响的结果很不错嘛。”
“如果欢场年后重生,我希望能够跟踪报道。”
“到时候不知谁说的算,总之不会是我。”
“你不是盛世的大股东么?这次欢场小组员工无一离职,也是你全力周旋,说要原班人马打造新游戏………”
舒乙那股媒体人的热忱翻腾上来,说话比吐豆子更快,我脑补着那个经常发呆的技术宅男在她身边一句话都抢不到的样子,不觉就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么?”
“没,没,我溜号了。”我吐了吐舌头,舒乙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突然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一笑泯恩仇,这话谁他娘的说的,真对。
“原班人马不过是宣传用语,永远不可能是完完整整的原班人马了。”
舒乙看着我,不自在地侧过头,“节哀。”
“你要是八卦记者,我有个大新闻让你采,可惜啊………”
“什么新闻?”
“我的寻欢,他会回来的。”我吐了吐舌头,“这还不是大新闻?”
舒乙一怔,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我知道,她并不信我,她只是在安慰我。
没有人信我,除了我那个消失了快三个月的老爸。
日子就这样到了夏天最难熬的时候,九月的毒阳天天让人眩晕。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不出号码,我知道又是国际长途。接起来,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并不是我熟悉的声音。
“Matt………叶欢少爷有没有联系你?”
真正的大新闻来了,盛世集团董事长的长子,Matt Liao,叶欢,带着妻子艾小萌离家出走了。
“老爷今天不想见任何人,只托我给涂董带一句话。”
我点头表示理解,看来叶欢学长的不辞而别给廖东升的打击远远大与世人想象的。
站在最高处的人,内心是孤独的。
一直以来,把叶欢学长当成自己接班人来培养的廖东升,怎么也想象不到因为自己的失信,让儿子嫉恨,甚至闹到要脱离父子关系,离家出走这般田地。
我认识的温润学长似乎没有这般的勇气。当初我把真相告诉他,他用了那么久才给我一个答复。
我不知道这两个月学长究竟怎么了。
我没有主动去问他一句,不是因为我自知身份不够,而是因为我的心里除了寻欢,已经没有别的男人。
“老爷说,涂董你肯定会恨他,但是如果知道了叶欢少爷的下落,请一定告诉他。”
“就这样?”
“就这样。”
“董事长真是抬举我了。”
传话的人抬眼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封信,“手写的方式很传统,但我们少爷这两个月都没碰过电脑了。信我们老爷已经看过了,是写给涂董的。”
我接过了信,信的封口又被粘上了。
“老爷就是看过了信,才病的很严重,才会让我给您带话。”
我摩挲着手中这封信,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我也要看过了信,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寻欢失踪的这几个月,我变了,叶欢也变了,小萌也变了,现在,大概廖东升也变了。
有时候,变是好事。
也有时候,总有一些,是不变的。
阿斩: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小萌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我想家父已经先与你看过了,我希望这封信还能到你的手里,如果到了,那证明,我的走总算有些价值。
我最近总是梦到了寻欢,梦到车开出高速公路的那一瞬,他还在拼命地往回跑。有时候我梦到他就挂在悬崖边上,看着我,说,我信你,救救我。有时候我梦到他在不断地往下掉,也是看着我,说,我信你,救救我。
十五年来,我都叫他信我,我的好兄弟他也一直在信我。
可惜,他所信非人。最可笑的是,间接把他害死的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他是心甘情愿地为我牺牲。其实寻欢出事的那一天,我就曾经想过那种可能性,可是我不愿意深究,我怕找到那个答案。所以我一直在逃避,在用寻欢是自杀的这样一个荒唐的借口来麻痹自己。我甚至想拉着你一起忘掉。
我是不是个很差劲的人?
上个月的董事局会议,你突然说要终止了欢场。我知道这背后肯定有问题,廖北川事先找过你了是吧?我猜他用欢场跟你做了交换条件,你没有答应,又不想欢场继续被这些人玩弄,于是自己连骨头带皮肉地切掉了。我佩服你的勇气。
我很久没有回公司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不敢见到那些人,不敢再登陆欢场,不敢走进总监室,不敢坐在那里……我坐在那里,就能看见艾寻欢,他喝着苦咖啡,白天又黑夜的,爱在那里为我们这个优秀团队的结晶打拼。
现在他没了,欢场也没了。
曾经活的最像叶欢的那个叶欢,也没了。
我又变回了Matt Liao,在我父亲玩弄权术甚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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