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这个男人,高学历,高薪水,良好的身份和背景,比海罗条件好,或许是一般人一眼就欣赏的对象。
她说,对不起,我需要点时间。
那个男人说,June,你处理感情的方式与你等待工作大相径庭,我想你心里定是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对不对。
她一个人,慢慢踱步在已经起风的大街上,‘
她确实有点想念他。却不知如何诉说,从何开始。
她自顾自笑,又湿润了眼睛。
半个月后,他假期已经到了,她去他的公司。
独自一人出来。
海罗已经辞职了,她笑笑,突然觉得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世事万物如同虚假,只是在玩弄她什么。她还经得起怎样的捉弄。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前那曾被冰冷月光照亮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之后,电话一直响,公司已经找她一天了,她兴致勃勃出去以为就要看到他,那么她工作时才有精神,可怎么也想不到结果竟会是这样的。
电话又响了。
她有些哽咽。
June,我是海罗。
对不起,我在美国,和Sun一起。
她沉默,泪就顺势滚了下来。
June,我们离婚吧。
没有解释,没有机会让她说一句话,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那一小段的沉默起码要让她知道她该说什么,或者仅仅是为了接受他的消息吧。他便挂了电话。
他们从不打电话询问彼此,也不一起吃饭,远洋电话里让他的声音变质,遥远,陌生,她似觉那不是海罗的声音。
她再也无法动容了,瘫坐在沙发上,整整一个晚上,或许他还会像上次那样,推开门来,紧紧来抱他,那么,这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闭上眼了,再累再困也要盯着他。
然而他,没有再出现了。
两天后,收到他从美国发来的离婚协议书,他的字迹依然苍劲有力,屹立挺拔,树,她如树的男人,离开了她。
他说房子及一切都留给她,把他的衣物还有照片寄给他,他说希望她健康幸福。
一如他从前的冷静,理智,如今却只让她感觉残忍。
她知道他的现状,他的一切,电话,地址,和Sun在一起,在那儿,那么远。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四
她没有去工作,天天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谁也不想见,做做饭,养养花,看看书,如此清闲地过日子,打发时间,既然海罗已经不在,那么她更该好好地善待自己,眼看漫漫冬天就要过去了,春节在即,她与任何人都失去了联络,她只剩下了自己。
她独自去商店,只买了一条围巾。
那些曾和工作有关的人,与她的生活是无关的。
碰到那个经理,她拒绝了的男子。
他们聊天,吃饭。
她说,过点自己的日子,不想再工作了。
她笑着,突然意识到,确已失去那个如树的男人,笑容生生地顿住,徒现凄凉,而这世间的男子,拥有的只是浊气而已。
如果有空,可以打电话给我。
是你如果有空,打电话给我,随时奉陪。
她又笑,依然是美丽的。
第二日,他便开始约她,吃饭,逛街,简简单单,并不越界。
生存的环境,人才济济,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看见,他描述的即是此。
她也可预见两人的未来,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会成为朋友,泛泛之交,或者是夫妻,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硬逼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但她还是给自己留了点余地。抑或在留一个幻想给他。
可是,是一直一直都没有消息的等待。
二月,Leo邀请她去参加一个正式宴会,是他们公司周庆,她自然答应前去,他家的大别墅。
灯光闪闪,一些知明的大公司负责人也有到场,他的父亲是董事长,他在他父亲手心做事,亦是野心勃勃的一个人。
她安安静静坐在席下,显然已经与人群格格不入了。
突然听到Leo唤她,叫她的名字,June,她差点没把香槟喷出来,礼仪小姐已经站在她面前,灯光包围了她,人们的目光盯着她。那么热,她浑身发烫。她想起窗前的那一小块冰冷月光。
Leo先是夸奖了她一番,她头重脚轻,本来就喝了点酒,脸显得愈发红了。
今天,我以公司名义向June小姐求婚,我们将合开一个公司,请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单膝下跪,西方人的求婚方式。好娇作。
而海罗,从未向她求过什么,甚至没有求婚,他们在一起,结婚,都好像是理所当然,顺便做的事。
她明白,她无路可退,他吻了她。
Leo在台上呼风唤雨,如鱼得水,是多么开心。他跟海罗毕竟太不相同了。海罗兢兢业业自己的工作,只知道一个设计出来,这便是他的成就,而Leo,走哪儿只是仗着他的嘴巴,他的这张脸,做事果断,目的明确,手段高超,唯利是图。
怎么了,我这样安排使你为难了吗。
他开车送她回家,一边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淡淡说。
是的,我可以说sorry,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人才被埋没了嘛,多浪费啊。
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金钱才是最牢靠的。
当然不止,June,你也明白我请你做事不止如此,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且一起工作对培养感情也有帮助的啊。
June顿了顿,这个男人让她看见自己的弱处和卑微,和海罗一起,他们一直是平等的独立的坚强的成年人。
Leo还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June沉默。
给我点时间,我要好好考虑。
好的,我等你好消息。
他给她一点氧气,为了让她感恩。
五
她什么都没有考虑,几天之后,她去他的公司上班。
他出资,他说等他赚了成本再把公司转至她名下。不像海罗,直接说什么都给她,这么轻易的男人。
为了工作,她搬到公司的房子,但她绝不会把自己的房子卖掉的,除非她哪一日又失忆了,所以她自然而然拒绝Leo这样的建议。
新的工作,环境,人。
又全都大同小异。
两人为了公司的事勤勤恳恳,不久,公司渐渐步入正轨,他们私下吃吃饭,参加聚会,接吻,睡觉,但她不想答应他什么,也没有同居。
只是如此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干吗这么拼命为公司的事,否则她也不知道该拼命为什么了,蒸蒸日上之后渐渐和一些大公司合作,忙忙碌碌地,竟也春去冬来地过了两年。
她是糊里糊涂看时间飞逝的,毫无意义的时间,只在想到他离开已经两年时内心还有感叹,她不知道自己内心是否还有期待,抑或幻想什么,可是如果有又是什么呢,又能会是什么,她想不到。
她有时想,他若真的回来,那就请务必落魄的,伤痕累累地回来吧,那么她就不再不能约束他了,她要他日日夜夜都不能再离开。
可是,他不回来,也没有电话,无声无息的消失。
公司又要与一家美国的大公司谈项目,Leo对此很重视,并且已经在张罗把公司转到她名下的事。
两年来,对他这样的人多多少少已经了解,不会再像当初嗤之以鼻或者埋怨了。
那边的负责人过来,她因为手上的工作还未处理完,实在抽不开身,就叫翻译接去酒店。
Leo得知,大发雷霆,她没有理睬,继续自己的事,闹得不快。
晚上,他说无论如何该去见一面,顺便道歉。
她不情愿,然而还是捧了束百合。
他们结婚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她想要的蔷薇,他取下了花篮上别人送来的百合,让她捧着,他笑说,百合,百年好合的意思。
或许是奇迹,抑或恩赐,何尝不是尴尬和残忍。
翻译说他根本不用去,他们来的是一个中国人。
他说他在美国。
两年未见的海罗,苍老,消瘦,却更加老成,想想也已经是近不惑的人了,愈发成熟和睿智。
他接过花,微笑说,你好。
Leo絮絮叨叨开始讲话,与他们两个的沉默都形成鲜明对比。
她无法接受,两年前这样的意外离开,如今这般回来,这样的笑对她,她的内心完全被搅乱。
Leo说,那这样吧,海先生,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工作的事。June。
他叫June,才意识到她从始至尾的一言未发。他搂着她,离开房间。
June,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其实我……
停车,停车。
她终于忍不住叫起来,匆匆忙忙找门,Leo刚刹住车,她就不见了。飞一般奔回酒店,若她可以飞,她是会飞的,她老早就好飞越太平洋去找他,他或者会不会一直在等她去找她,等了两年呢。
敲门。
六
他知道是她,他等她回来,等她来敲门。
他是一棵树,仅此而已啊,注定无法选择停下来乘凉的行人。
她自然而然拥住他。
June。
海罗,谢谢你,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
June,June。
他只亲吻她的头发。
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好,我跟你解释。
愣了一会儿,他说。
是Sun,她在美国时患了aids,我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陪她去美国治疗,她去世之后,她把她名下的一份股权转给了我,我本想捐掉,但是一来我不想辜负她,二来,我也染上了aids。
我本想跟你联系,但又怕连累你。直到最近看见我在的那个公司跟你们合作,似乎是心愿未了吧。
她皱眉,又凑上前只为触碰他的唇。
他翠绿,茂盛的枝叶,苍劲有力。
他躲开她。
AIDS呀。是传染病,绝症。
她缓缓闭上眼睛,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你要跟我隐瞒,我都已把一切告知于你,而你却……她开始哭泣。
是在她死后,我以为已经没事了,扶起她时却流出鼻血,黑色的,稠块,一晃神,收手时刮破了皮,消毒已经来不及了。
她抓着他的衣服,不想松开。
如果我死了,我把股份转给你好吗。他说。
这算什么,你不该毁了我们的家。
June,其实当时。
不要跟我说了,我不听。
她执拗,任性去靠近他。
你可以不承认但你必须得接受,我不能伤害你,你还有大好前程,还可以结婚,生儿育女,相信我,当时只是这样想的。
她摇摇头,依着他,一言不发。
似乎睡着了,让现实和梦境难以区别。
她亲吻他,然后离开,他醒着。
Leo又大发雷霆,四处找她,又恼又急。
她不知该去哪里,只是躲在他们的房子里。
他开门进来,她躺在床上看着他,他们都未说一句话,他坐下来抽烟,耐耐心心把一支烟抽完,就走了。
这是以后很久了的一天,她刚刚在清晨醒来,打开窗帘,外面竟是白茫茫的一片,下雪了,一整夜的大雪,所有人都全然不知。
床上是她如树的男人,仍是温暖的,苍健的。
已经确定谁都会死正确无疑了,唯一可抓住的一点,可肯定的事。她已经放弃了独守自己秘密的伤痛,也不再为那遗缺的记忆耿耿于怀,更不用斤斤计较那短暂的失与得,快或者慢了,幸福而美好的生活,不会长长久久,然而能和他在一起,最短暂的也已经足够。
此刻的温暖,爱,幸福,唯一重要的事。
June,June。
她如树的男人轻轻唤她,她俯下身去。
下雪了,海罗。
嗯。他微微仰起头,扫视窗外。
他们在雪地里奔跑,追逐,嬉笑,打闹。
她知道她如树的男人在慢慢枯萎,也许是慢慢的,也许骤然将至,她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是否随时会被传染。
面对死亡,亦只是淡然面对,坦然处之,乐观积极地生活。
他们笑,留在了这个世界,但也不,他们有过就好了。
是那句话,鸟儿说天空不留我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他又在轻轻唤她,June,June,June。
一声又一声,她转身,微笑,面对她如树的男人。
一
她绑好鞋带后起身,一边匆忙看了一眼镜子,忽又回来,对着镜子仔细拉了拉领子,轻笑。
素净略带深色的着装,短发,极短的发,简直要竖直。
可是极少的笑容,几乎是不笑,硬朗地绷着脸,坚毅陌生的眼神四下探望。
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和人之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冷,冰冷冰冷。
沿途一点点看这个大城市的发展,人,拥挤的人,车,拥挤到极点,绚烂的灯光璀璨到虚幻,极致。
她坐出租车去聚会。
年轻时一意孤行,愤怒做事,得罪了很多人,当然父亲也没有除外,叛逃了这个家,只身在外奋斗,摸爬滚打,尝尽苦头,待到自己在业界稍有名声,父亲突然出来承认她,让她的头上突兀莫名出现一个光环,她摘不掉的不能否决的光辉形象。
商人的手段,重大牺牲品。
亦毫无兴趣聚会的排场和名人,迟到了许久也不道歉,一小束灯光打到她身上,她不惊不扰走向找寻的人。
接过香槟,对方说,问候一下你父母吧,还有你的兄弟姐妹。
与我何干,看见了自然会过来。
很难交上知心的朋友,儿时,只要有人知道她是某某某的女儿,什么样子的人都会凑上前来,她父亲也指定她只能和谁谁谁的子女做朋友,她的姐姐们小时候自然也是如此这般被教育长大的,只有她,叛逆地偏不与他们做朋友,所以她的姐姐们最后做了他们的太太,而她仍是孤傲的孑然一身的人。
他向她诉说下半年的行程,有严谨的规规矩矩的日程计划,每一件事都如同完成使命般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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