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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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福春-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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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角落中和鬼影基本上是一个形态,这些人面子上是清高不屑一切的,而私下里总是要撕掉假皮,显露一下本性,有一日我蹲在墙下烤着偷来的一块炭火,忽然听见那头几人正在八卦。

从话中得知,云上山庄在数年前被一皇廷道士点中,偏说是皇墓之风水吉土,本朝皇帝一听就乐了,立即要牵自己未来的归西居所,暗地叫人把山庄炸了,历来皇帝点墓地都是秘事,除了几个办完事要被杀头的人物,闲杂人等都是不可知的,谁知老皇帝这次看墓却被人透露风声,将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于是这事在就阳春三月愕然而止,再没了下文。

后来听说云上山庄是被人买了,天下无人敢买天子的墓,但是可以有儿子买老子的地。

又听说,卫小川当年站在大殿之上,头戴九千岁的蛇眉鱼冠,一身风华绝代,立在空旷大殿之前,背后拖地长衣熠熠有霞红,他与他带着群龙黄金冠的老爹有如此一段对话:

“此地儿臣要定了。”

“为何?”

“为一个人?”

“你倒是说来看看,是什么人?”

“当然是女人。”

“那好,给你了。”

我嗤之以鼻,可见这儿子对女色有多么纵容,而这老子对儿子对女色的纵容有多么的理解。

说句实心话,卫小川乃是净、秀、傲中的男子第一人,当年我在小城中遥遥初次见他,就以为那是狭路街井中的一幅画,这个意思是说,当一个女人听到一个好看的男人为另一个女子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多少会忍不住幻想那女子如何倾城倾世,如何羞花又沉鱼,我不是另类物,也不例外。

而不久之后,我看到了她的脸,并且在第一眼时被吓得不浅,这事慢表,要从那个大雪之夜说起。

那日正是今年隆冬的第一场大雪,这回飘雪又厚又密,寒气从地上天上来,像要逼死世间万物,大概是我缩在薄褥下的样子太可怜,穆怀春出现了,那是我离开他半月之后第一次梦到他,梦中春水回暖,长烟绕岸,我正在石桥上四目张望穆怀春,却忽然被人从后揽住腰,仰起头,他正垂目看我,细软的长发落在我颈上,一双眼睛弯着

“把我这样叫来,你是不是想我了?”

“不是。”

他微微一愣,把我捏的更紧,“不说实话吗?”

我扭扭捏捏,半响扯着手绢说:“我就是想你,可是我就是不想说;你该明白的。”

“我不明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我再找你吧。”

他放下我,一转身就烟云般消失了,醒来的时候觉得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别离,实在是睡不着了。门外,山庄中的雪更大了,没人肯到夜门前来看我,没人理会我,没人,再没人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伴着我,陪着我,不骗我的人,却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我们分分合合,冥冥之中注定分离,可他真心疼我,这就是让我等待重逢的最好的理由。

喜欢上的人并不是最好的人,这是什么?是缘。可明知对方不是最好的,却还要奋不顾身跳进去,这又是什么?这就是我的未解之谜。

我揉揉眼睛推门而出,就那样撞见了卫小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发文了,弄毕业的事弄了很久,真是未有过的长时间停更,对不住了诸位。

☆、三

庄中暴雪已然停住,四周除了银灰再不见其它颜色,只是大风依旧席地起,枝头墙端的沉屑被刮在漫天,随着风势落在了卫小川的发端。他正面对着我的房门,似乎一直在等我开门,只是脚下仿若踏着悬云,微微小浮,似乎起夜还没清醒。

“我说,哭的话不如出来喝酒。”

我点头,跟着他走出半条廊庭。

他侧了侧头,“你有什么伤心事?”

摇头。

“是为情?”

点头。

“丑姑娘也有人喜欢?”

点头。

“他瞎了。”正在小院之中,他随这一句微微顿足,扭头凝视我,片刻笑了:“我不会让你瞎的。”

正堂中盖着半地薄雪,交接处朦胧似宣上水墨,柱脚下结冰,开出数多温润的白莲。他端了酒水,冷冷的一口下了肚。我记得怀春说过,酒要慢慢饮,烈酒如刀,只有慢入喉头才有回甘,仿若人世甘苦全在心里,因此我推论,喝快酒的人,是要烈酒搅烂自己的五脏和六腑,要快生快死。

原本这酒喝的沉默却也和平,只是我抬手第一次去抓酒壶时,他忽然抓紧我的手,微垂双目盯着我手上的冻伤。

“现在跟着公子我会很苦,可是以后会好的。”

这就好像是一个千年铁公鸡掌柜对穷酸小跑堂说,你现在虽然在喝我的刷锅水,可是以后我会喝你的刷锅水一样,我算计着明天就撒丫子跑路,就算背后涌来金山银山也不回头。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突然语重心长:“姑娘儿啊,老老实实嫁个老实人,就不要四处卖苦力了。”

我大哼,“你倒是放我走啊,别天天找人暗地里盯着我,姑娘目光千里,看的清楚!”

说完这话我就愣了,抬头看见他眼中一片澄净,像有星辰陷入,我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到末路,终于被他堵在墙角。

这年头走江湖的都太不靠谱了,林施施那样的毒女却连点穴都点偏了,哑穴靠着一点烈酒就解了,替她师父悲哀。如今我露破绽露的不是时候,不知卫小川是否借着酒意将我卸成八大块,然后祭天祭地祭山河,最后祭祖先。

蹬脚上墙的时候,脚踝被人拽住,硬拉了一下,落在他手臂之间。

我捂着脸好一会儿,却不见他有下一步动作,此时身线轻晃,从五指间窥视,已经被他抱着往正堂去了。

我觉得他可能是醉了,也有可能是整夜都在梦游,想来想去,觉得是云上山庄的阴气太重,把卫小川的魂勾了。

我稍稍一动,他握在我腰间和膝后的手就紧了一下,下一秒人笑了,“你要逃到哪里去?一个女孩子别上蹿下跳的,磨破了脸,穆怀春就不要你了。”

“那是他胡说的,他会要的,就是脸皮烂了,他也会要,就是变成小伙子。他也会要!”

“摸着你的良心说。”

我快速道:“好吧我胡说的。”

他笑:“你真以为我当初没认出你?喂喂,现在也不用脸红,而且也不用更红。”

“放……什么鬼话!还不是你的手,给我往下放。”

一路被他抱回正堂,又被他用冰雪擦面,受了冷寒,假面皮一揭就掉了。

我说:“我腿长的很健全,可以自己走路,你把我放下来。”

“也对。”

我说:“你不把我放下来骆生会生气的。”

“也对。”

我说:“穆坏春也会生气的。”

他目光一沉,短促笑了一声。有时候,我觉得卫小川在很多不该的地方很像个男人。

半天后他坐回长椅,我被他单手牢牢钉在腿上,他饶有意味的将左手手腕顶在长椅一头,懒散的撑着侧脑,平静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细细的睫毛微微垂落似乎并非观察我,只是借机瞌睡。

我哥哥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夜半三更拉着你不让你走,势必有三种可能,第一他讨厌你,要折磨你,第二他喜欢你,要缠着你,第三他想给你讲故事,还是要折磨你。骆生那时候耸着肩说了:“这时候你一定要声嘶力竭的逃跑,如果他还要拉扯你,你就攻其下位。”“为什么啊?”“因为那故事一定很无聊。”

但我想自从自己冠上罗刹的名声之后,可能也就没人因第二个缘故来拉扯我,至于其它的原因我也不在意了,反正都是被折磨的下场,但是卫小川这样行事,意味就很不明了。

我动了动身体,垫脚悄无声息的逃走,却听他缓缓开口说话:“我问一个问题,你逃出去之后要去哪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故意把我拐回来,故意让我给你洗衣擦地都是为我好?”

“是,你是我的,你被卖了。”

雪停已久,月色绽出乌云层,这奇妙的雪夜骤然间如同白昼,一些带着景色的月色碎片进了他的眼底,这样的好面容好景色却倾尽了这样一个坏胚子。

“数月前骆生曾经遣下人来找过我。”他在长椅上盘腿,起身,“他来信说山上来了一批好泉水,要来烫茶,请我去一品山茶,结果我被他生生灌下一整壶,然后他说那是贡品名茶,一年只出三斤,每一口都贵如黄金,我喝掉整一壶的代价可想而知,他让我掏银子,我当然说不,他说不给银子就把你带走。”

这笔账不错,不但不用掏家当,而且拐回一个姑娘,于是卫小川选择了后者。

他点头:“他这笔账算的亏了些。”

其实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骆生这样做,无非是知道那时苍崖门被伏羲教逼的气数将尽,也知道自己不得不走,更知道往后与我恐怕无缘多见,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摇摇头:“我不想你照顾我。”

“那只是你不想。”

“我不想的时候,你想也没有用。”

他浅浅道:“你别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要照顾一个人,并非喜欢她,要杀一个人,也并非怨恨她。”如此听来,此人的处事原则很难捉摸。

“如果你非要我找个理由把你留在山庄里,那这算不算理由?”他端起桌上余下的半壶酒,朝身后那大南国城门的画卷泼洒而去,画卷像被洗净铅华,颜色骤然随着酒水的痕迹褪下,陈黄色的画面似乎被大火燃烧出了新的生命,在画卷更深处出现一个女人,她身骑白马,衣衫如红蝶高扬,长发被低低束在一边,画中似乎有人唤她,正是她的猛然回首,长发泼洒成云,正成为这永恒的瞬间。

一波震惊之余还有另一波,看清那女子的时候我吃惊的捂住口鼻,颤颤巍巍到卫小川身边,万分同情的询问:“这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断的?”

诚然,即使我很有见识,对世上有好男风的男子这件事已不吃惊,但是骆生悄无声息的被断这件事我还是很难接受。

卫小川淡道:“她只是像骆生吗?”

我想了想,转而就有些不可置信,半响看了看那画又看了看他:“其实你暗恋的是我娘对不对?”

他的手指已滑过那女子稀薄苍白的侧脸,回首时浅淡含笑,“这是大南国的最后一位公主,我此生最后一个师父。”

穆怀春提过一次,大南国的君主单姓一个顾。女剑圣顾倾红,原来竟是大南国的末裔。

顾倾红死在我都不记得多少年前的时候,我对她知之甚少,而对她的所有听闻都和卫小川有关联。

听说女剑圣此生就收了一个徒儿,拜师第一天夜里那徒儿却半夜溜到师父的裙底去了。

听说卫小川此生跟了无数师父,最后跟了一个女师父,拜师第一天的夜里就被师父打的头破血流。

最后听说他们终于不合了,卫小川兀自钻研了刀法,用一把青红色的雁翎刀胜了顾倾红半招,最后也只能得个刀狂的称号聊以慰藉,而褪去光环的女剑圣最后也不知去向。

有人问他为何要用刀和师父斗,他是这样说的:“我要证明她说的不一定都是对的,还有,她银子收的太狠了。”

我还以为他今夜要按照故事发展的惯例与我促膝畅谈到天明,后来发现没有,他拍一拍衣袖去睡了,甚至看见我往大门去都懒得理我,这忽然之间让我没了逃跑的劲头,想了想便灰溜溜的回房去,走前又遥遥看了看墙上隐隐褪去的脸,这时才顿悟,我很像她。

第二天清晨我便看见卫小川在院子里扫雪,抬头看见我时微微顿了顿,转而露出坏笑:“小妞,到这来给小爷笑一个。”我觉得他肯定是被顾倾红折磨疯了,看见我就想调/戏。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五日后我被晋级成了他身边的小随从,每天要做的就是跟着他东跑跑西跑跑南跑跑北跑跑,他不高兴的时候原地打转我也要跟着,他高兴的时候会把沉重的刀丢给我说:“来,耍耍。”

骆生说过,耍猴的人不懂小猴的悲哀。

那日是今年的第二场鹅毛大雪,彼时的我正跪在卫小川身边做奉墨丫头,他实在寻不到灵感,索性命令我叼着一根冬梅给他做个模子。正面容僵硬的给他磨着墨,却听门外说有客要见,话未尽门外已传来马靴声,他抬手点住我的穴位,将我抱到巨大的碧玉屏风后,这个动作实在刁钻,我斜着眼睛勉强通过微透的玉面看见一个修长的轮廓。

卫小川微不可察的朝我偏过脸,转而坐正身子,沏起热茶:“我以为我们已经势不两立了,穆怀春”

穆怀春的身子没有多动一下,嗓音清而沉稳,“你一向是有利可图便何乐不为,如今你我如此也很正常。何况如今武林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天底下本就没有正与邪的区分,有一日伏羲吞没中原,谁又敢说它是邪教?这些是你打算说的,我已经替你说了。”

卫小川咯咯笑,将沏好的暖茶放在竹牌上,推到他面前,“说到底,我不过是为了一己利益与伏羲教联手罢了,他们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我的敌人,四少到此定有要事,不妨早说早了。”

穆怀春屈膝坐下,望了望那杯茶,转而用手推开:“你近来见过阿福吗?”

“怎么?把她弄丢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姑娘掉便掉了,我看她在你面前又闹又哭又耍赖,何必找回来?”

“你说的对,她的确又哭又闹耍无赖,只是她坚强的时候你也不曾留意过。”

卫小川笑道:“我看你们恐怕不应当在一起。”

穆怀春起了身,道:“这个只有我和她做的了主,哪一日你若见到她便留住她,算是我委托你的。”他从怀里丢下一包沉甸甸的银两,我知道他一向不将钱财随身带,今日如此恐怕是特地抓人拿了赏金,“她若暂留在此,你要记得……”

卫小川打断他的话:“在她门前挂一盏黄纸灯笼,我知道。”

片刻之后,外面安静了,心跳充耳,我半天也没能缓和情绪,直到卫小川镶着碧玉麒麟的白鞋出现在我视线里,他解了我的穴,“你可以起身去追他,不过你们不应该在一起。”

我那时天真以为他只因我的长相貌似顾倾红才不让我走,只是不久之后才知道,他虽爱兴口开河,可这一句,却是对的。

云上山庄的第二场雪停了之后,天就放晴且一直不见阴霾。雪化的这几天空气是刺骨的寒,卫小川让人在主屋的侧房摆了炉火与床,摆明让我每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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