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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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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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的下人们还好,孔府的主子们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都是应付着吃了一点,草草喝了几口水,然后给女眷围了一处地方入厕,免得路上不方便。
    稍作休息,又陆陆续续都上了马车。
    古代女子讲究的就是个矜持,因此玉仪一路上,连车帘子都便掀开,只悄悄透了个缝往外看了几眼,却只是一片萧瑟景象。再加上天气寒冷,越发没了兴致,好在中午吃了东西,喝了热水,总算浑身有点暖洋洋的感觉,忍不住眯眼打了个盹儿。
    晃着晃着,玉仪正要昏昏然进入梦乡,突然感觉马车一顿,居然停了下来。眼下肯定还没到目的地,不由问了一句,“怎么了?”
    外面驾车的媳妇子回道:“好像是车轱辘拔了缝儿,我下去瞧一瞧就好。”接着,马车就被人先避到了旁边,以方便后面的车通过。
    孔仲庭调转马头来问了一句,“怎么搞的?要不要停下来等?”
    “不用,不用。”那媳妇子连忙陪笑,“叫个人来帮忙,一会儿就好。”又对车里说道:“小姐稍等一等,我去叫个人来帮把手。”
    孔仲庭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那媳妇子想是也往前去了,一时安静无声。
    方嬷嬷不由抱怨道:“这都是给咱们安排的什么车?才走半天功夫。”
    玉仪笑道:“不过路上将就几天,忍一忍就好了。”
    “小姐!”先头那媳妇子声音洪亮,喊道:“人找来了,稍微收拾一下就好。”像是在跟另外一人说话,“娘,你动作麻利些。”
    另一人答道:“无事,稍微拔回去一点就好。”
    玉仪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忍不住掀起车帘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汪妈妈。”
    汪婆子抬起头来,憨憨一笑,“三小姐好。”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媳妇,笑道:“这是我二儿子家的,经常架送小姐太太们的马车。”
    玉仪想着上午马车架得很是平稳,顺口赞了一句,“难怪这么稳当,原来是平日里架惯了的。”
    “小姐过奖了。”那媳妇长得五大三粗的,十分强壮,羞赧起来甚是滑稽。
    玉仪笑了笑,松手放下了车帘子。
    只听下面“碰碰”乱响了一阵,然后有人拍了拍,又推得马车晃了两下,接着汪婆子在外道:“劳烦方嬷嬷下来搭把手,这里需要一个人扶着。”
    方嬷嬷不疑有他,皱着眉头下了车,问道:“要扶着哪儿……”话还没有说完,便是一声闷哼,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声音变得含混不清起来。
    玉仪心下大惊,赶紧掀开了车帘子。
    只见那媳妇子反剪了方嬷嬷的双手,死死搂住不让动,汪婆子则用一方手帕捂住了方嬷嬷的嘴,像是上面有迷药什么的,方嬷嬷的挣扎渐渐无力。
    玉仪惊骇不定,花了三秒钟对眼前状况做了判断。
    第一,汪婆子和媳妇二人图谋不轨,而且是针对自己来的;第二,那媳妇子长得人高马大的,自己不是对手;第三,眼下孔家的人已经走远了,自己呼救也没用。
    最最糟糕的是,马车停的位置是预先设计过的,前面是一个拐角,孔家的人看不到后面的状况。并且马车停在了路的最边上,右面是一大块水田,左面有汪婆子二人虎视眈眈,她们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娇小姐罢了。
    汪婆子婆媳算得很精,可惜算不到玉仪有一个两世为人的灵魂,前世又是生活在开放的现代,在逃命和矜持两者间,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而不是吓晕过去,或是顾及大家闺秀的形象。
    于是她们眼睁睁看着那位娇小姐,像个猴子似的,攀吊在马车边缘飞快移动,等到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跑出十来步远了。
    汪婆子神色大惊,“这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形容突然变身的小姐,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怕打死她俩都不敢相信。
    玉仪唯一的念头就是跑,拼命地跑,拿出当年体育考试五十米的劲头,仗着自己身子轻,呼哧哧一口气跑出了半里地。这个距离,除非那媳妇子是博尔特变性,否则不可能追上自己,这才喘着气往身后看去。
    奇怪的是,汪婆子两个根本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也没用对方嬷嬷怎样,而是把人抱上了马车,她们婆媳俩跟着上车扬长而去。
    啊?这是个什么状况。
    玉仪脑子里有点迷糊了,难道她们并没有打算谋财害命,毕竟这罪名太大了,那是要受官府通缉的。或许只是想把自己弄晕过去,然后……,再搜刮东西?这不对啊,她们如何知道自己身上藏了东西?如果知道,也应该先对自己下手才是。
    可是她们又把方嬷嬷搬回去,是什么意思呢?
    玉仪双手叉着腰,站在官道上慢慢喘着气,呼吸渐渐均匀,猛然间,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是了,毕竟前面还有孔家的人等着,汪婆子二人不敢有大动作,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估计她们只是想把自己弄晕了,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至于带着方嬷嬷,不过是为了做出车里还有人的假象,等她们追上孔家的车队,谁又会没事掀开帘子来看?可是等到晚上住客栈时,汪婆子又该怎么交代呢?
    玉仪想了想,突然无声的笑了。
    到了那个时候,一大群人等着下车安顿住宿,乱哄哄的,只怕她们婆媳二人早就不知所踪。即便是方嬷嬷醒了过来,回想起来,又哪里还找得到汪婆子二人?至于再叫人来找自己,等赶到此地只怕天都要亮了。
    而且眼下这种天气,在野外熬一夜,即便不死也得脱半层皮,更不用说,荒郊野外的遇上个什么意外。
    玉仪不由扶额,开始怀念起手机和警察叔叔了。
    你一直觉得生活有点糟糕,但有一天,却发现还能够更糟,这就是玉仪现在的心情,往前追肯定追不上,往后退苏州也没用可投靠的人,况且就算一直不停地走,回去也是半夜三更,就连城门都早关了。
    更要命的是,谁知道路上会不会窜出个什么人来?
    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
    可是也不能傻愣愣的在这里等,一样的不安全,还会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别等到孔家的人找到了,却发现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唯一想到可以暂去的地方,就是方才的小茶寮。
    虽说陌生人不可靠,但好歹还有个运气成分在里头,没准儿自己运气好,就碰见一个宅心仁厚的呢?未知的恐惧,总是比已知的更可怕一些。
    玉仪咬了咬牙,打算先回到小茶寮再说。
    一边走,一边琢磨。
    今天这事儿是阮氏做的吗?可是要做成这么大的事,需要花费的银子可不会少,至少得足够汪婆子一家生活,否则不值得她们一搏。
    阮氏的家底已经付之一空,哪里还能随手拿出几百两银子?
    玉仪突然想起大太太的笑容,古怪似有深意。
    其实对于古代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身家性命,而是名节,自己不论能够否活着回去,这名节上都有损了。
    一个女子孤身呆在荒郊野外,且独自过了一夜,想要编造什么流言不容易?甚至不用编,都够被人指指点点个够了。
    记得早先孔家变卖奴仆时,好些有积蓄的奴仆,都自赎了卖身契,印象中汪婆子比较有钱,就是其中的一个。今天汪婆子婆媳来帮忙,孔家是要另外支工钱的,也就是说,她们不再是孔家的奴仆,只要有钱可以去天涯海角。
    而汪婆子,从前又是阮氏身边得力的人。
    出了这种事情,任凭谁都会第一个想到阮氏吧?
    走了小半个时辰,玉仪由于好久不做运动,腿都开始发酸,好在离小茶寮已经不远了。眼下这会儿,不是分析到底谁是黑手的时候,还是先打起精神,祈祷自己不要遇到歹人吧。
    其实玉仪身上很有钱,最小面额的银票也是五十两,不过此刻钱的用处不大,反而会给自己招祸。要是随手就是一块金子什么的,等于在告诉别人,我很有钱,你们都来抢劫我吧!
    玉仪正在叹气,突然发现路边有一匹高头大马,先是一惊,怎么没有看到马的主人?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个彪形大汉的形象,没准儿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那马儿一身厚实健硕的肥膘,再加上油亮亮的黑毛,在阳光下格外精神,正在低着头喝着田水。玉仪看着看着,居然看出了一份贼胆来,自己前世是会骑马的,虽说谈不上马术,但看这马儿得脚力肯定不弱。
    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去哪儿了,或许正在附近小解?那么只要自己策马往前跑,等那人发现追出来,除非是没变性的博尔特,想来应该追不上自己的吧。
    若是单靠两条腿走路,天黑前肯定回不了城,至于回头去找孔家的人,玉仪觉得不太现实,官道又不是笔直的一条,走岔道了才叫欲哭无泪呢。
    玉仪前世和这一世,都没用过做贼的经验,心下“扑通”乱跳,尝试着朝那马儿悄悄靠近,没动静,周围还是没有动静。
    一阵凉风吹来,叫人精神为之一振。
    玉仪一咬牙,就是现在了!一手抓紧了缰绳,一脚踩在脚踏上面,另一手拽着马鞍用力一拉,中间被裙子绊了一下,险些没有摔下马。
    自己成功了!
    玉仪喜不自禁,用力调转马头,然后反手狠狠的朝马屁股一拍,嘴里喊道:“好马儿,快点跑起来啊!”
    那马儿倒是动了几步,不过远处的稻草垛后传来一声哨响,立即就停住了。
    玉仪囧大发了。
    悲催的,这居然是一匹认主人的乖乖马儿。
    “好你个小贼,居然敢偷爷的马!”那人穿了一身锦衣卫的服饰,手上正在束着腰带,朝着这边大步流星走过来,“咦,居然是个女贼!”
    玉仪起先还吓得不轻,正打算跳下马儿就跑的,结果一看来人,反倒大大松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六爷,原来是你的马。”
    罗熙年瞪大了眼睛,怔了半晌,方才大笑道:“原来你不光牙尖嘴利,手脚也挺利索的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呢。”
    “我也是没有办法。”玉仪一脸苦笑,问道:“六爷怎么会在这儿?”
    罗熙年简短回道:“我要去昆山一趟。”这涉及到了锦衣卫的公事,没有细说,继而收起了笑意,问道:“倒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头?”
    毕竟是自己家的是非,玉仪不愿意说太多,只是道:“家里人要去太仓乡下的,走到半道,我跟他们失散了。”
    罗熙年的家庭,情况远比孔家复杂的多,又见她语焉不详,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冷笑,“你一个姑娘家,他们竟然做得这么绝!”若是家里的少爷走散了,顶多就是路上吃点小苦头,只要人能活着就行。
    换成女子,有时候想死都未必死的成。
    本来玉仪还一直告诉自己,孔家的人和自己没有感情,狠心也是难免的,可是眼下被别人一说,反倒情不自禁难受起来。
    罗熙年问道:“什么时候走散的?”
    “午饭后,未时初。”玉仪捂住了嘴,悲伤和委屈的情绪越来越浓,眼泪就快抑制不住了,可是自己不想当着别人哭,真的不想。
    “应该还追的上。”罗熙年略想了想,做出了判断,然而打算走时,却不由有些为难起来,孤男寡女的,总不好两人共乘一骑吧。
    玉仪慢慢稳定了一点情绪,开口道:“前面又一个小茶寮,等我过去问一问,附近的人家或许会有马,再买一匹好了。”
    罗熙年眼神怪怪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妖精变的吧?”
    玉仪本来还在为孔家人的绝情难过,闻言不由一笑,“要是就好了,早变出翅膀飞走了,还用打六爷马儿的主意吗?”
    罗熙年冷哼道:“不是最好。”
    这能有什么好的?玉仪觉得他这个人就是嘴坏,凡事不跟人抬个杠,好像就气儿不顺似的,二十岁出头的别扭小朋友,唉,难免的啊。
    “六爷。”玉仪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劳烦六爷在这儿等一等,我去问问就回来。”又解释了一句,“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万一遇到什么歹人……”至少罗熙年这一身锦衣卫服饰,就可以吓走一般的人了。
    “你还知道害怕啊?”罗熙年的脸更臭了,一扯缰绳,“还让我在这儿等着,你当自己是大男人呢?快点上马!”
    玉仪不敢得罪这位护法大人,乖乖的上了马。
    罗熙年扯着缰绳往前走,生平第一次,给别人做了一回牵马的小厮,虽然板着个脸,但还是十分敬业的保持了速度。
    玉仪在马背上浮现连篇,眼下有点像《西游记》里的情节啊。不过……,要是罗熙年知道自己把他比作猴子,估计会一把飞鱼刀扔过来,把“唐僧”给直接砸晕过去。
    到了茶寮,罗熙年一副大爷派头喊道:“用最短的时间,去附近找一匹最好的马牵过来!”丢了一个口袋在桌子上,“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呃……,这都够买五匹马了好吧。
    玉仪觉得眼下自己没啥发言权,最终保持沉默。 


神马

    罗熙年郁闷了。
    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地方,银子居然不好使。茶寮的小伙计眼巴巴看着银子,咽了咽口水,赔笑道:“这位爷,附近都是一些庄户人家,更耕牛倒是有,马却是没有的,要买马只有到镇上去了。”
    到镇上去,一来一回都什么时候了?等到事情闹大发了,即便顺利回去,那自己的名节也不复存在,比在外头死了强不了多少。
    必须赶在事情闹开之前回去,方嬷嬷是一个稳重的人,即便发现自己不见了,也不会到处乱嚷嚷。最多只会找到孔仲庭帮忙,只要自己能早点赶到,遮掩一下,或许事情还能弥补过去。
    而且玉仪担心,不知道汪婆子下得是什么迷药,会不会一时手重弄多了,反倒让方嬷嬷因此遭了害,落下什么毛病来。
    “六爷。”玉仪叹了口气,无奈道:“嫂溺叔援,权也。”
    罗熙年沉着一张脸,只犹豫了片刻,还会死抓起了桌子上的口袋,从里面扔了一大块银子过去,冷冰冰道:“看清楚了我是什么人,管好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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