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官抗击风沙: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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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村官抗击风沙:锁沙-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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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在有一天,由陆文秀问出来。是大卡车来拉家里的笨山羊那天。大卡车从很远的地方开来,漆皮脱落的车身覆着厚厚一层沙土,停在院子外面。两个买羊人把羊从圈里拉出来,过秤,把羊抬起来装到车上去。已有十几只羊上了车了。郑舜成站在旁边看秤,记数。郑义坐在羊圈门边上低头抽烟。
  一直跟在儿子身后的母亲终于扛不住了:“舜成啊,圈里只剩五只了,别再卖了……养这么多年,一下子都卖光,妈这心里受不了呀!”
  “妈……”村支书叫了一声,再说不出话。不卖的话,买优质种羊的钱就不够。村里那么多人在等着看着呢。那么多人在穷着呢。
  “孩子他妈,让成子做主吧!”郑义转过头来,冲着老伴:“是赔是赚,是祸是福,总得有人先蹚这条河。咱就当这个出头椽子吧,谁叫咱是成子的爹娘呢?”
  老伴掏出手绢擦眼睛:“这理儿我懂,就是,就是,经管牲口跟拉扯孩子是一样的,年头长了有感情。吵吵闹闹的一圈羊一下子空了,我这心里头……”
  父亲这一缓冲,儿子情绪调整过来了,笑着说:“妈,明天儿子就给你换更好的回来,优质绒山羊和优质小尾寒羊,你没见过的,可好呢!这笨山羊一年顶多出四两绒,那优质绒山羊啊,一年随便三斤多,一只顶十只!”
  这时,买羊人把最后一只羊装上了车。
  陆文秀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儿子过来为母亲擦泪,边宽慰说,今后村里草场围封了,羊饲料全是靠种草,养殖成本提高了,再养笨山羊就不行了。
  母亲说:“那还不就是人工打草喂羊?跟放进草场,让它们自己去啃着吃,有啥两样?”
  儿子又笑了:“妈,大不一样哩。人工打草不伤根,一年只一茬儿,草就会越长越兴旺。羊啃呢,一年不知多少茬儿,刚发芽的草羊会连根一起啃下来。根没了,下一年草就不长了,草场一年就比一年差了。”
  就是这时候,陆文秀问出那句话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郑舜成非常坚定:“不但能行,比满山跑效果还好。”说羊在山上跑,一部分羊绒被刮掉了,在圈里就不会有这样的损失。再说了,舍饲在饲料配方上要下工夫,对羊饲料的营养成分大有好处。

曼陀人物(6)
这话,他觉得是在对全村的父老乡亲们讲了。
  05
  巴特尔还跟郑支书一起,做了曼陀北村由传统畜牧业向现代畜牧业转变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知道啥叫第一个吃螃蟹吗?”
  银凤也这样问了一句。胡文焉依旧笑着不答。忽然发现了银凤的美,那完全是一种气息,就像在雨后的草原上迎着从开满鲜花的河畔轻轻吹来的风儿。知道这是心灵成就的。忽地就想破了自己寄居了八载的那座南方都市里许多女子,往往错过真美丽的缘由。于是想,要弄清有些东西,看来得从它们身边走开才行。
  但跟郑义不一样,银凤要回答。胡文焉只好很深地点了点头。美丽的草原姑娘看见,这才放心了。
  刚要接着说,忽然羞涩,细长的眼睛低下去。
  是的,她想到那些甜蜜的时光了。
  是那天,巴特尔站在钢筋窗的外面,阳光和焦急,把他变得更英俊了,让她看一眼就忘记了所有烦恼,忘记身在幽禁。这是她爸爸的杰作,所有人都到山上去挖鱼鳞坑了,只把她锁在家中。巴特尔从山上跑来。要砸开铁锁,将她放出。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呢?好像她担心自家的大狼狗伤到心上人,村里人总开玩笑,说父亲养那么凶恶的一条大狼狗,就是因为家里有个漂亮闺女。但大狼狗跟父亲不是同样的心思,巴特尔用一个馒头,就让它回到院墙根去假寐了。
  巴特尔苦笑:“大狼狗好对付,难办的是老欢叔。唉,银凤,我让你受苦了!”
  瞧他说了一句多么可笑的话!为他,哪里会有苦?
  “老欢叔他究竟是为了啥?就嫌我穷吗?”巴特尔曾苦恼地这样问她。
  这是在村南果树园里了,一个黄昏。那晚是上天恩赐了机会。因为午后的一阵雷雨,人们早早从山上下来了。晚饭后,葛老欢在院子里转一圈,拿起铅丝拧成的网罩结结实实戴在大狼狗嘴上,回到屋里。他在,就用不到大狼狗的嘴了。银凤妈躺在炕上,直劲咳嗽。银凤在一个纸箱里急急翻,给母亲找药。
  “别找了,凤,吃了也不管事。不吃了,早点儿死享福去。”生病的人恹恹地说。
  “啥话!该吃药就吃,硬挺更不行!咱家穷归穷,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断了你的药。”家主的声音。
  “唉,家里有点儿钱,都买药了。老这样,日子咋过?还不如早死了好,省得拖累家……”
  家主小眼睛一转,把这变成自己的机会,瞄着女儿,说:“你这病啊,唉,还不就是咱家没钱?真要有个三万两万的,早治好了!”
  做母亲的一下明白了,埋怨:“说这些干啥?啥人啥命,生辰八字造就我这贱命就这样了!”
  做父亲的卷了支旱烟,抽几口,很可怜地愁叹一声,说他这辈子认熊了,没指望了。“原指望孩子能出息点儿,给爹妈分忧,看来也指望不上。孩子妈你就认命吧。要死的没钱救,活着的受大穷,没意思。你真死了,我也一根细绳随你去。”老伴难受了,低泣着:“孩子爹你说这些丧气话干啥?我是死在病上,是命。你个大老爷们还要寻死觅活的!咱们都死了,倒心净了,孩子们靠谁去呢?”家主见找药的女儿头更低下去,就让嗓音显得更悲伤:“银凤不用操啥心了,大了,儿大不由爷,想咋着随自己心愿去吧。放不下的就是玉凤,不行也跟咱一道儿去。早死早托生,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
  银凤眼泪掉下来,突然扔下药,转身跑出门去。

曼陀人物(7)
是出了院子,才想起曾跟巴特尔约定,每天黄昏,他都到村南果树园,等她。
  他说她一出村子,他就看见了。还说,就知道那晚会见到她,夜里做了梦的。
  倚着沙果树,他问了那句苦恼的话。本是不求回答的,因为这差不多是个多余的疑问。但却得到了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她爹针对的不是人,是地方。南嘎查的哈斯巴根家要说是有钱的,家里几百只羊,还有牛,也答应光聘礼就下五万,但他爹不由分说地回绝了。爹就是不想她一辈子活在乌兰布通这个山穷水恶的破地方,想她逃出去。爹是为的她好。
  “那我领你走,咱一起出去打工,离开乌兰布通。”
  “不行的,爹说人离乡贱,没见哪个到人家的地方能讨到好生活。打死他都不会让我去流离失所。”
  巴特尔不吱声了,紧紧握着她的手变凉。她感受着这凉,默默地看着远处。忽然转过来,投进他的怀抱。他微微一愣,随即紧紧将她抱住。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她第一次感受他手臂的力度,胸膛的热度。“巴特尔,亲我一口。”她抬起脸,小声对他说。他立刻做了。她沉浸在初吻的甜蜜中。天上的月只是一段金线,很优美地画上去的。星星繁得宛似春天的沙果花儿。她睁开眼时,看到它们在沙果树云似的枝杈外那么好看地闪亮,不由笑了。她的泪水突然涌出来。她不去擦拭,手伸向衣服扣子,轻轻地解。
  泪水滴落在巴特尔的手上,他猛地低下头,瞪大眼睛。
  “你哭了?银凤?”
  她的眼泪更像决了堤。衬衫扣子全解开了,白色的胸罩如一道刺眼的灯光。
  他惊异更甚,僵直了。
  她将他的手领到自己胸上,那是两颗刚刚从天上落下的果实。仰面躺下去,她闭上眼睛,喃喃地说:“巴特尔,我要把一切都给你,今天。”被弄僵的人没有了意识,由她继续领着,朝她伏下去。那样一种梦幻般的柔软和温暖啊。本能的紧张和兴奋,使他的喉结急速上下滚动。
  “今天我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今后不论到哪里,不论发生啥样的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姑娘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刺痛来得那么尖锐,心一下被弄醒,他忽地翻落。
  猛地睁开眼睛,这回是她惊异了。
  “巴特尔?你说过做梦都想要我?”
  轻轻地,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凝视那双浸润泪水的眼睛,他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把我给你。”她又将眼睛闭上了。
  “是你爸爸又逼你了?”
  “巴特尔,我,我不能跟你结婚了。”
  06
  身侧姑娘眼角滑落的泪珠儿,使胡文焉意识到该把她唤回了。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
  银凤擦着眼睛,难为情地一笑。她回来了。但终究是迷失,返回不了原来的思路。一时发起呆来。
  那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万事开头(1)
01
  人们都说,还没有哪个夏天,像这一个,发生这么多事,一桩接一桩,日子似的排着队赶来。好像这些事情它们是都约好了,一起集结曼陀北村,拉开它历史的新纪元。是的,人们就是这么说的,曼陀北村历史的新纪元。
  这个古老的村庄。
  国家最北边的村庄。
  曼陀北村的人总是说,我们的村子在咱们祖国的最北边。陶可学着当地人的模样说这句话。确实是,再往北,就没有村落了,白音布通沙漠里虽说还有人烟,但已几乎退还了游牧方式,东一家,西一家,散落着,季节来到,他们就会穿越漫迢的荒漠,到蒙古人民共和国的疆土寻找生活。他们所熟悉的城市是乌兰巴托。
  就从第一天开始说起吧。陶可说。看完西布图草原,她没有由梅兰朵将自己送走,而是返回曼陀北村,在那儿留了下来。所以她说,就从第一天开始说起吧。
  葛老欢一大早的擂门声可以看做序幕的锣鼓,从此,大学生村支书登场了。第一个来到面前的,是两村边界问题。
  边界,这个苦恼的词儿。它永远都是问题,在国与国之间,村与村之间,家与家之间。它是最初的,也会是最终的人类战争的理由。
  在曼陀北村它的表现,是跟曼陀南嘎查争夺曼陀山。谁又会真的是为了那几寸草木不生的秃山坡斗气呢?完全是时间造成的,无穷无尽的时间堆积在一起,成为历史,把人们心中的怨恨一再放大。如今,你要是想找一个人,说清两村之间不睦的起始时间,触因,等等,那是白想。不会有那样的人,连村里最老的老人都做不到。它们淹没在时空的深处了。你能听到的话只是,积怨与时光一同成长,以至发生械斗。械斗,等同于人类最初的战争。
  这一次的引燃,跟骡子有关。那天,郑支书和青年书记巴特尔在采石场谈话的时候,山的另一面,也发生了对话。只是极简短,双方都只有几句。陆二楞躺在一块大石上,一手拉着缰绳,两眼眯着,假寐。原本是一下就能睡着的,但旁边寻草吃的黑骡子老是挣缰绳,弄得睡不成。
  “我说大黑子,别挣了,再挣就挣到人家南嘎查那边去了。”陆二楞亲切地说。这是唯有黑骡子能享受到的口吻。他不睁眼睛,心情很好。跟黑骡子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很好。
  但惺忪的眼睛很快就睁开来,因为有人抢他手里的缰绳。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伙人,领头的壮汉比李逵还黑。
  “哎哎哎,干啥,你们这是干啥?”
  “连我们干啥都不知道?”黑汉揶揄冷笑。
  这样众寡悬殊的争夺,结果是不言自明的。
  “我可是在北村地界上放啊,没过界啊!”
  “哼,还没过界,就快到我们营子头儿了,还没过界。”
  陆二楞带上了哭腔:“讲不讲理呀!就仗着人多呀!嘿呀你们别抢我的骡子呀,它可是我的命根子呀!”
  “我的羊也是我的命根子,还不是一样被你们给抢去了!”
  “那不是我干的呀!”
  这话已是对着得胜而去的人群背影喊了。陆二楞狠劲跺脚,一屁股坐在碎石上,咬牙切齿叫嚷:“好小子,抢我陆二楞的骡子,你们等着!”
  是原村支书将这一纠纷染上了政治色彩。
  说到原来的老支书,便发现,今早的这些发生远不是第一。第一其实是没有的,只能说是前面,那由无数元素构成的,那被习惯上叫做历史的东西。比如,换届会结束的当晚,原老支书在自己家里,冷笑着说的那段话。 。。

万事开头(2)
“郑舜成想坐稳这把椅子,没那么容易!汛期快到了,预报说今年雨水偏多,南北两村为曼陀山分洪的事会闹出事儿来;还有,两村边界的事儿也还没确定,这些都是导火索,哪一个点着都够他小子戗!再说了,村财务一分钱没有,只有外债,满满一屁股饥荒。哼,看他小子咋当这个穷家!”
  一听就是对着心腹的剖露。跟所有成熟的领导人物一样,陆显堂的心腹并不多,就是被他唤做师爷的村会计何安,和当村民兵连长的勇猛侄子陆二楞。
  何安的忧思全然不同,他说村人反对你,主要是冲着账来的。这下把你拱翻车,那笔乱账还不被人翻出来!问高主任、唐局长、李主任那儿都去找过吗?
  陆二楞咬着牙,说:“哼!让他小子折腾吧,啥时候折腾不下去了,大伙儿还得请大伯父你出山。”又说:“不能让他个没良心的坐得太稳了,得给他添点儿乱子。”
  何安赶紧提醒,郑舜成有刘逊做后台,不可轻易乱来。
  “要不咋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陆二楞烦了,“都像你这样掉下树叶怕砸脑袋,这口恶气啥时候能出!”
  登时招来臭骂:“你懂个屁!只会死碰硬拼,从古到今你见到过莽汉办成大事的吗?你何叔说得对,今后咱说话办事都得要加点儿小心了。不是不跟他郑舜成斗,要看咋个斗法!”
  侄子头揿下去,不吭声了。这才嗓子低下来,转向军师。
  “高主任去了深圳。唐仁在北京跑项目。李力倒是在家,但说这两天太忙……”
  肯定地说这些人不会是故意躲,咱们真要栽了,他们得着的未见是好。
  “那你得到旗城去追着点儿去,哪怕他们就是把账这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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