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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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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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游人戴上买来的面具跟着跳傩舞,队伍因此越来越长,后来足有上千人踏歌而舞,婉若游龙奔腾,声势浩大,场面甚是壮观。
  这不是乔薇第一次看傩戏,却是最开心的一次,过年不能回家的烦闷也一扫而空,也许是因为这次,有周瑜陪在她身边,和心爱之人一起游玩,快乐自然是加倍的。
  除了傩舞之外,分布在街道各处的角抵戏也是分外吸引人,舞乐有假扮动物表演的“鱼龙曼延”,带有简单故事的“东海黄公”,幻术杂技有吞刀吐火、自缚自解、找鼎寻幢、飞丸跳剑等等,还有杨柳细腰、婀娜多姿的舞伎们长袖飘扬跳着盘鼓舞,乐者们鼓瑟、吹箫、吹埙、击饶等伴奏……
  两人正随着人潮一路观赏,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大喊道:“公瑾!小乔!”
  回身一看,正是身着便装的孙策和孙权,还有不少影风营的暗卫散落在人群中,基本没人注意到他们,周瑜欣慰的想,伯符兄终于知道细心注意自身安危了,不过他不知道,这些其实是孙权特意安排的。
  街上人山人海,周瑜不便称他们的名字,只是道:“真是巧了,你们也来看傩舞。”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才不爱看。”孙策立马不屑的反驳,指了指身旁的孙权,“是权弟非要来。”
  孙策早年跟随父亲孙坚打过黄巾军,所以一向对装神弄鬼十分厌恶,孙权正好相反,他却是十分信异兆、崇鬼神,见孙策这般不屑一顾的样子,当即争执道:“长兄可以不信鬼神,但不可不敬啊。”
  “我又没说错。”孙策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指了下傩舞领头的“方相氏”,嗤道:“说什么那方相是驱疫辟邪之神,若真这么厉害,世上哪还会有这么多死人。”
  孙权抿起嘴唇斜睨着他,虽然没有再说,但那眼神表示着不赞同的意思,周瑜微笑着打圆场道:“不过是百姓美好的愿望罢了,有什么好争的。”
  “对啊对啊,就是愿望嘛。”乔薇依旧被热闹的街景吸引着,没有特别在意他们的争论,只是随口附和周瑜的话。不知何时雪停了,玉壶般的明月从乌云后露出笑颜,迷离的花灯似东风吹散千树繁花,一路流光婉转,笑语喧哗,仿佛进了迷离仙境似的,她突发奇想,笑吟吟道,“诶,不如我们来说说各自新一年的愿望如何?”说着颇有兴致的拉着周瑜的衣袖,示意他先说。
  周瑜在她好奇目光的注视下,迟疑了一瞬,随后摇头失笑,“心愿太多,一时倒不知先说什么。”
  乔薇笑靥如花,追着说道:“那就说你最大的愿望。”
  最大的愿望?周瑜垂眸沉吟了一瞬,他最想看到的当然是世间不再有战火纷争,这样也不会再有数不清的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孤鸾悲镜,可他也知道,这个心愿很难达成,也许天下承平景象出现的时候,他早已不在了,如此想着,他还是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愿天下早止兵戈。”
  孙权不由的赞叹道:“公瑾兄长真是心怀苍生。”
  “仲谋,你呢?”乔薇偏过头,笑问道。
  孙权微微一笑,看了孙策一眼,声音平淡道:“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像当阳羡长那会一样,闲时游玩打猎,或者呼朋引伴设宴聚饮,反正有大事儿的就长兄顶着。”
  孙策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忍不住腹诽了一下,心想特意把这小子带在身边,让他随从征讨,就是想好好历练他,将来也可成就大业,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想,以为事事有兄长就好。孙策虽然这样想,但是不满之余还是不免的有一丝感动。乔薇见他一直不说,忍不住催促道:“姊夫,该你了。”
  “我?这还用说吗?”孙策豪迈的哈哈一笑,将目光投向北方,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睥睨天下,创不世之功业!明年,很快,只要袭许计划成功,他离这个目标绝对更近了一大半。他看向周瑜,两人会心一笑,“这句话我对公瑾也说过,我要让天下十三州都插上东吴的旌旗!”
  周瑜微微低头看向乔薇,轻笑道:“你让我们说,那你自己的呢?”
  乔薇仰头望着如梦似幻的灯火,玉壶光转,鱼龙游舞,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她喃喃道:“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很多年之后呢,还可以聚到一起快快乐乐的过年。”
  爆竹声中又过了一年,命运的车轮不停转动,还是不可避免的迈进了建安五年。
  周瑜当然不会知道,那一日傩舞夜游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孙策,也不会知道,他们这些或宏伟或平凡的愿望,最终全都落了空,就如同傩舞千百年流传不息,百姓每一年都希望方相能驱疫辟邪,给新年带来美好的收成,但那也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剑拔弩张

  建安五年,春正月,衣带诏之事败露,曹操杀死董承和王服、种辑,夷其三族。
  北风呜咽,吹着许都宫城檐角所悬铜铃咣当响着,似为谁吟唱哀歌,天空刮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寒冷彻骨,那连绵起伏的宫殿为积雪所覆盖,遥遥望去,只剩一片惨白,然而谁又知道这片惨白下,是无尽权利斗争下牺牲者的鲜血。
  皇帝所居住的德阳殿里,董妃如瑟瑟发抖的小鹿伏在天子刘协怀里,年轻的帝王心痛的蹙眉闭眼,紧紧揽住她的肩,可他再怎么用力,这双手,既握不住天下,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直到殿外被禁卫军所包围,传来铮铮金属声,他才睁眼抬眸,望向出现在殿门口带剑入宫的曹操。
  “董承谋反,陛下知否?”曹操手按在剑柄上,一步一步入内,带着无形的压迫力。
  刘协眼中翻涌着不屈、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不过只有一瞬又被很好的掩盖下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不知。”
  曹操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衣带诏一把抖开,展现在他面前,“陛下这么快就忘了破指修诏之事吗?”
  刘协盯着上面的血字,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这时,已如惊弓之鸟的董妃却毅然摇头,浑身颤栗道:“不关陛下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曹操目光如炬,厉声打断她,“当然是你的主意!贵人是董承的女儿,你与董承串通一气欺君罔上,行叛逆之事。论罪当以同处!”说完狠狠的一挥手,武士随之快步而上擒住董妃,生生将她从刘协怀里拉开,刘协拦不住,只能看向曹操,声音甚至带了一丝哀求,“董妃已有五月身孕,可否等到分娩之后再……”曹操冷冷的反问瞬间让刘协哑口无言,“难道我会留下这个孽种,将来为他母亲报仇吗?”
  董妃被武士拖了下去,泪如雨下的哀叫:“陛下……陛下……”一声一声凄惨的回荡在大殿里,可她没有求救,只是哀痛的望着他亦含泪的眼,因为她明白,这皇宫内外的军队全是曹操的直系,她的陛下自身难保,更救不了她。
  皇帝,那本该是天下立于最顶端的人,如今随着王朝的腐朽没落却沦为可怜的傀儡。
  董妃绝望的叫声渐渐消失在门外,过了一会,一个武士上前跪地向曹操回道:“禀主公,董贵人已自缢身亡。”
  刘协踉跄后退了一步,颓然坐回榻上,曹操漠然颔首,领着身后禁卫军向刘协跪下,拱手道:“臣相信此事并非陛下本意,可若还有下次,或许臣就不会这样想了。”说完重重一叩首,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刘协悄无声息的紧握拳头,死死望着那背影,漆黑的眼眸中涌出无尽恨意与愤怒,自他登基以来便是不断地受人控制,先是董卓,后是李郭二贼,如今又是曹操,曹操表面上尊崇扶持汉室,实则根本不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恐怕以后,这些军阀诸侯、王公士族甚至会忘了这个天下还是姓刘的!
  他绝不能让祖宗基业亡在他手里,他也绝不会做亡国之君,汉室与贼势不两立!
  如今外戚宗族已无力再与曹操对抗,御林军也皆是曹操的部队,许都之内他已没有势力可以依靠,只有借助其他军阀来制衡,让他们彼此消磨,袁绍早就不尊天子,刘表自守而已,刘璋、刘备、马腾等人又难成气候,更何况现在中原袁曹相争,曹操的势力远不及袁绍,若是等袁绍打进许都……只怕比曹操当权更糟糕,看来,只剩一个人了。
  年轻的皇帝在心里盘算了各个诸侯势力关系,终于在心里下定了一个决心,他必须要密会侍御史张子纲。
  曹操大步流星走出大殿,望见郭嘉垂手立于廊外阶下,青衫素袖,轻裘大氅下身形单薄,苍白的脸几乎和茫茫白雪一个颜色,他身后的雪地里还有另外的微微有些凌乱的脚印,明显有人着急的赶来但是最后又没进来,郭嘉跟上前来随他前往军营,曹操边走边问道:“方才谁来过?”
  郭嘉淡淡应道:“文若,不过他被我劝回去了。”
  曹操脚步一顿,随后长叹一声又继续走起来,锁眉沉声道:“奉孝,你觉得孤杀董妃这事做错了吗?”
  郭嘉拢紧身上的皮裘,在寒风中呵出一口白霜后,向曹操低声回道:“斩草除根,董妃是陛下的枕边人,难保以后不会再怂恿陛下,现下许都内忧外患,着实应尽可能地避免更多的意外。”他也明白,那被夷灭三族之中有无数无辜的老弱妇孺,可那又何法?哪条权力之路有不染血的?
  “董承等人虽已伏诛,但还有马腾在西凉,刘备在徐州,不可不除。”曹操皱眉说着,语气中渐渐露出愤恨之意,“刘备这反复无常,孤就知道密诏上会有这个奸贼,早晚会杀了他!”顿了顿,曹操冷笑了一声,又自嘲道:“可这密诏上还有一人是孤没有想到的。”
  郭嘉掩唇咳嗽了两下,本来苍白的面庞更加没有血色,嗓音微有些沙哑道:“江东……孙策?”
  曹操没有回答,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一行人朝军营方向赶去,雪依旧在下,漫天飞舞,似织着一张无穷无尽的网,将这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的帝都笼罩其中。
  曹操召集了众谋士聚于大帐中,就是否征讨刘备征求大家的意见。众人论辩了许久,最后大多都认为不应在此时东征刘备,与主公争天下的是袁绍,刘备兵弱势孤不足为虑,若是袁绍在我军东征刘备时捅刀子,那许都就危险了。
  郭嘉一脸淡漠,在众人站的笔直讨论的热烈时,他一个人坐在后面离炭火盆最近的席上,默默听了一会,轻咳一声,望向众人中那位清秀通雅,衣带馨香的谦谦君子——荀彧,那边荀令君同样也是一言不发,郭嘉起身凑了过去,面带微笑的问道:“文若怎的也不说话?”
  荀彧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听见郭嘉的声音才蓦然回神,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低声应道:“因为,彧也不知如何决断,从战略上说曹公是对的,刘备轻狡反复,曹公若发兵向袁,他必来袭,而袁绍犹疑不决,曹公东征刘备他却不一定袭许,可万一呢……如果袁绍真的来攻,许都必然难以守住,我们不能拿天子冒险。”
  郭嘉双手负于身后,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忽然转了话题道:“文若,你还记得我们在颍川学堂时吗?夫子最讨厌的就是我,说我放浪不羁,大逆不道,而他最喜欢的是你,因为你是最符合他心中那种能报效朝廷匡扶大义的良才,可文若啊,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尊崇的儒家那些忠心王室的思想,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你的负累。”
  荀彧疑惑的瞥他一眼,小声道:“现在正在议事,奉孝怎么突然又说到以前学堂的事了?”
  郭嘉笑叹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回答。
  经过一番讨论,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曹操大概知道了众人的态度,可仍不想放弃攻打刘备的想法,沉声道:“诸位皆不赞同孤东征,但刘备人杰也,今若不击,待他羽翼渐成,必为后患。”
  程昱上前一步,拱手回道:“主公,如今袁绍屯兵官渡,大战一触即发,一旦我军在此关键时刻东征,刘备势必求救于袁绍,如果袁绍乘虚来攻,我军则是腹背受敌,何以抵挡?”
  “程公此言差矣,我军速灭刘备再向袁才是唯一解决腹背受敌之法,刘备新整军兵,众心未附,迅速击之,必败无疑。袁绍性迟而多疑,在我军东征时,必定观望而不发兵。”
  众谋人听完郭嘉的话也觉得有理,有些开始犹豫不定,有些又决定赞同东征,见自己的想法得到支持,曹操不由的大喜,抚须笑道:“正合吾意。”遂朗声道:“明日既起大军,亲征徐州。还是与往常一样,奉孝,公达,仲德等人随孤同行,文若留守许都。”
  众人恭敬行礼,齐声答诺。
  于是曹操进攻刘备,速战速决将其打败,俘虏了刘备的妻子家小与关羽,一切果如郭嘉所料,袁绍因儿子患病而推辞,未能出兵。而刘备逃奔青州,通过袁谭投奔袁绍。
  曹操大胜刘备后立马还军官渡,袁绍这才后知后觉决定攻许都,他手下谋士田丰劝道:“曹操既然击败刘备,则许都已不再空虚。而且曹操善于用兵,变化无穷,兵马虽少,却不可轻视。现在,不如按兵不动,与他相持。将军据守山川险固,拥有四州的民众,对外结交英雄,对内抓紧农耕,加强战备。然后,挑选精锐之士,分出来组成奇兵,频繁攻击薄弱之处,扰乱黄河以南。敌军救右,我军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得敌军疲于奔命,百姓无法安心生产,我们没有劳苦,而敌军已经陷入困境,不到三年,就可坐等胜利。现在放弃必胜的谋略,而要以一战来决定成败,万一不能如愿,后悔就来不及了。”袁绍没有采纳。田丰竭力劝谏,冒犯了袁绍,袁绍认为田丰扰乱军心,把他关押起来。于是,然后移檄州郡,宣布曹操的罪状。二月,进军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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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曹操此时面临的内忧外患相比,豫章华歆举城投降后,江东六郡自此皆平,二十五岁的孙郎可谓由此到达了人生巅峰,士民见者,莫不尽心,乐为致死,然而在此民心所向的大旋律下,也有不安的因素滋长着,孙策平定江东,对反抗的地方豪强采取强硬镇压的态度,因此吴会世族明里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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