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周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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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周郎-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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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旋律下,也有不安的因素滋长着,孙策平定江东,对反抗的地方豪强采取强硬镇压的态度,因此吴会世族明里暗里多有抵抗不满,而最近发生的高岱一事更是激化了矛盾。
  这高岱是吴郡名士,聪明通达,轻财重义,因得罪许贡,隐于余姚。孙策让人去请他,自己虚心等待。听说高岱精通《左传》,孙策也预先玩读,想跟高岱讲论一番。
  不料有人趁机挑拨离间,先对孙策说:“高岱认为将军英武有余,文采不足,您跟他讲《左传》,他如果回答说不懂,便是他瞧不起您!”
  转而那人又对高岱说:“孙策为人,最厌恶别人超过自己。他如果与你论书,就说不知道,这才合他的意。如果跟他讲论辩难,可就危险了!”
  孙策和高岱见了面,谈论《左传》,高岱果然连连回答不知道。孙策以为高岱依恃才能,轻慢自己,便把他关了起来。
  听说高岱被囚,他的好友带着许多名士露天静坐,要求释放高岱。孙策并不糊涂,后来想明白是有人挑拨,立刻下令将那个小人斩了,然而他登上高楼,望见几里地远近皆坐满了请愿之人,这才动怒,这些名士分明是故意向他施压,挑战他的底线,因此甚至不顾吴夫人的劝阻,杀了高岱。这不仅将吴郡大族得罪了透,也把吴夫人气得不行。
  天色已暗,一轮新月升上枯败寒枝,月光照耀下地面残雪斑驳,侯府的正下人们正忙着清扫枯枝积雪,夜风送来庭院所植梅花的幽香,点点沁人心脾,孙策坐在案前凝神细看着一幅做满标记的地图,大乔在婢女的扶持下缓步而至,如今她已有七八月身孕,但非但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种将为人母的魅力。她接过婢女递上的汤盅然后悄悄挥退她们,微笑着走到孙策身边,柔声唤道:“夫君。”
  “来,小心点。”孙策忙拿过汤盅放在案上,熟稔的将大乔拉进怀里坐在他的腿上,手轻抚上她的腹部,弯下嘴角笑道,“肚子都这么显了还忙这些,交给下人不就行了。”
  大乔莞尔一笑,双手亲昵的搂上他的脖子,“交给下人我总担心火候、味道拿捏不好,所以还不如自己做,快趁热喝了吧。”
  孙策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拿过汤盅咕噜咕噜飞快喝完,末了还抹了下嘴,一脸满足惬意的赞道:“我夫人的手艺自是无人能比。”
  大乔羞怯而笑,但这个笑中也有一丝淡淡的无奈,她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道:“夫君既要征战,又要处理江东错综复杂的势力,大乔无法帮你,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孙策眼底有了深深的暖意,大掌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笑道:“这些就够了,我娶了一个好夫人。”两人额头相抵,脉脉温情随暗香浮动,孙策嘴角勾起促狭的笑,“就算我沦落成乞丐,也有夫人给我拿碗。”
  大乔被他的玩笑话逗得扑哧一笑,相拥了一会,她轻声开口道:“我去看过太夫人了,还有阿香在一旁帮忙说话,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孙策笑容微僵,眼中浮起一丝无奈和歉疚,大乔抬起头来,神色温婉,柔情似水看着他,“其实太夫人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她也是为了你,为了江东着想。”
  孙策长叹点头,“我明白。”
  大乔轻咬下唇,似在思索是否该问出心中的疑问,沉默了一会,斟酌着语句道:“我知道我再提起这些事也许会让你不开心,但既然夫君明白太夫人的苦心,也知道是有小人挑拨,为何后来还是要执意杀了高岱呢?”孙郎性情阔达,她绝不相信孙郎会因为被人轻视而杀人,难道真是觉得那些名士在挑战他的地位,所以处死高岱给这些不服的大族以警告?
  看她睁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孙策勾唇一笑,轻抚她的发,“你也和母亲一样觉得我做得过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乔连忙摇头,见他并无恼意这才放心,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道,“夫君拜访高岱本是出于出于好意,但最后结果却是又得罪了吴会大族。”
  孙策偏头将目光投向那幅桌案上的地图,那些一笔一划勾勒的山水城池深深映在眼中,他目光渐沉,不屑的一笑,“我平定江东以来,大部分世族已真心归附于我,但总是会有不识时务的人意图颠覆,若只是些小打小闹我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可若他们勾结……”他适时止住话头,不想她为这些权利纷争的事忧心,也不想这些斗争会影响到她的纯粹,于是揽她入怀,笑道:“这些事背后复杂的很,但我绝不会因一己之私就做对江东不利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这些事还难不倒你夫君。”
  他轻松的笑驱散了她隐隐的不安,仿佛不管是征战逐鹿还是权力斗争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大乔抿唇浅笑,蓦然又想起一事,喃喃道:“还有小乔,也不知她在巴丘怎么样了。”
  “这你就更不必担心了,有公瑾在,她还会出什么事?你既想她,不如让她回来看你,正好孩子也快出世了。”孙策爽朗的大笑,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诙谐的道,“你现在需要担心的是给咱们的孩子娶什么名字。”
  两抹红晕飞上两颊,大乔歪着头笑看他,“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当然还是要等孩子出生后你这个父亲来取呀。”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话却让孙策眸光一暗,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歉然道:“或许你临盆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已让权弟领兵攻打广陵,过两天我也要率军北上。”他万分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道,“是我委屈了你。你嫁给我后,我一直很少陪你。”
  大乔怔住,良久才反应过来马上又要分别,闭上眼压制住心里的伤感,倚在他的肩头轻声道:“大乔从未觉得委屈,你要怎样,我总是支持你的,只要你记住,你出征在外,我在家等你。”
  “大乔。”他动容不已,低低唤她的名,声音带着蛊惑的磁性,不待她抬眸便低头吻上她的唇,模糊的呢喃淹没在唇齿间,“此生有你,我孙策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暗夜惊雨(一)

  严冬远去,大地回春,屋檐上的积雪融化了,混着雨水滴答滴答顺着青瓦滴下来,似珠落玉盘跌碎一点涟漪,枯枝冒出嫩绿的新芽,庭院中的红梅却开始凋谢,特别在春雨的冲刷下,带着离愁纷纷飘落,落红零乱满地。
  初云站在廊下焦急的张望,明明夫人一个时辰前还在屋里小憩,她去厨房给夫人熬驱寒的羹汤,没想到等到她回来后屋里就没人了,初云想到上次那事,不由的打了个寒噤,直到看见那抹撑着纸伞的白衣倩影出现在庭院入口,才长长松了口气,赶紧快步迎上去,询问道:“夫人,你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乔薇仿佛蓦然被初云拔高的声音惊醒了一般,停住脚步抬眼看她,眼神中还带着点迷茫的水汽,然而那迷茫只有一瞬,很快她便恢复常态,轻声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逛逛。”
  初云有片刻的怔忪,她竟从夫人的脸上看到脆弱的神情,但那神情转瞬即逝,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乔薇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杵着做什么?进屋呀。”初云回过神来,跟着乔薇一起回屋,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心疼的说道:“夫人,不是奴婢说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吸取一点教训呀,不带侍卫就算了,也不叫上我,还有,这天还在下雨,你也不披件披风再出去,你身子不好,若是又生病了可怎么办。”由于乔薇一向不摆主人的架子,也不拿初云当奴婢,而且初云比乔薇大,这几年照顾她已经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所以就养成了初云有话直说的性子。
  如果照以前,乔薇绝对会笑着打趣回来,然而这次初云的某一句话却像是刺中了乔薇的痛处,她快步进屋,收好纸伞拍到桌上,冷下脸,蹙眉反问道:“我有那么娇弱吗?哪会动不动就生病?”
  锐利的目光射在初云身上吓得她呼吸一滞,连忙噤声,因为乔薇一向随意,她不知道夫人此刻面色严厉竟然如此气势迫人,仿佛三尺之外都能感受到寒意。
  过了一会,乔薇反应过来自己话说重了,抿紧双唇移开目光,望着虚空的某一点出神,其实刚才她没说实话,毕竟谁会在下雨天随处乱逛?这话也只有初云这个心思浅的丫头才信,她是专门去了一家据说是巴丘城中最好的医馆,结果依旧得到的是失望的答案,事实上早在从广陵回来之后她就独自在暗地里寻访大夫,希望能证明当日那位神医华佗说的话是错的,可得到的答复恰恰相反,若说当日他还是半信半疑的话,这段时间的寻访下来她已完全相信华佗的话字字无虚。
  那些大夫皆束手无策,估计能医治她的也只有那位神医了,可如今华佗在许都为曹操治疗头疾。她相信倘若她告诉周郎的话,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入龙潭虎穴,可她不能说,不能让他再因为她而冒险,况且把此事告诉他后他还怎么安心打仗?假使他们费尽艰辛最后还是无力回天,他又该有多伤心……
  越想越不知所措,乔薇忍不住闭眼长叹一声,初云想到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见夫人的反应难道是知道了?她心里像打鼓一般,小心翼翼的转移话题道:“对了,夫人,下人来报说,将军可能日落时分就回来了,你需要准备些什么去接他吗?”自三个月前他们来到巴丘后,周瑜就领兵出城,忙着平叛山贼,巡视诸县,联络安排周围各处驻军,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一次看他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而他越来越忙好像没有停的迹象,她心疼思念之余不安也更加强烈,一听见他快回来了第一反应是高兴,但是细想之后惊喜的笑容却渐渐淡去,垂下眼眸摇头道:“不去了。”
  初云惊讶的瞪大双眼,“夫人不是几天前就开始念叨吗?怎么突然又不去了?”
  乔薇嘴角浮起一丝悲凉又苦涩的笑,“假若注定结局会失望,还不如让彼此不陷得那么深。”
  初云听不懂乔薇的话,嘟起嘴挠了挠头发,瞥见桌上的羹汤,一拍脑袋暗道,差点把这件要紧事给忘了!赶紧过去盛了一碗,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是给夫人送羹汤来的,幸好没冷。”
  乔薇驱散走胡思乱想,走到在桌案前坐下,接过瓷碗,一边拿着汤匙舀了舀,一边在心里道,到巴丘之后初云几乎天天给她煲这些汤,以前在乔府时也没见她这么勤快,况且她也不是大病初愈或是坐月子,用得着这么补吗?她喝了两口,抬起头奇怪低声道:“怎么又是这个?”
  “不一样,昨天是鸡汤,今天煮的是冬菇啊。”初云振振有词的反驳。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些汤里怎么都有个奇怪的味道。”乔薇开玩笑道,“不会馊了吧?”
  初云顿了顿,又笑呵呵道:“我哪敢呐,可能是加了一些山药当归的原因吧。”
  乔薇又舀了一勺慢慢喝尽,这次边喝边看初云,那个丫头却低着头捏着衣袖,只要她一有事瞒着乔薇就是这个样子。
  “不对,即使加了当归山药也不该是这个味道。”乔薇摇了摇头,把瓷碗推开,装过不经意道,“不好喝,我不想喝了,那陶罐里剩下的你拿去喝吧。”
  “不行啊,夫人,将军嘱咐过……”她突然意识到说漏嘴了惊得赶忙捂住嘴。
  见她这奇怪的反应,乔薇更加怀疑了,起身直直的盯着她,一字一句不容置辩道:“初云,你有事瞒着我……”
  这场春雨从早晨持续到夜晚,非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噼啪的打着窗下的芭蕉叶,日落时分周瑜还未回城乔薇却起了倦意,想着到榻上小憩一会,然而这一睡再醒时已是夜深人静,她发现身上随便搭的毛毯已换成厚厚的锦被,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熟悉的气息,“周郎?”她下意识地开口,然而屋内并无他人,乔薇披衣起身,点亮灯烛,见榻边衣架上挂着他那套银色的甲胄,看来他已经回来了。她抚摸着冰冷的铠甲,心里五味杂陈,早上初云的话就如这窗外的风雨般让她无法平静,她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这一切就如同一个天大的玩笑,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也许只有马上去找他才能理清楚吧。
  乔薇推门而出,问过了守夜的婢女,撑开纸伞悄然向阁楼走去,短短的两个院落的距离竟让她产生进退不得的感觉,理智上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然而行动却仿佛不受脑海控制,脚步越来越快只想早点看见他,因走得太急,不少风雨错过纸伞的遮挡打在她的脸上,院中的积水也溅上她雪白的衣裙,到了阁楼下侍从看见她先是一惊,正准备开口行礼却被她噤声的手势止住,她把纸伞递给侍从,捋了捋微湿的鬓发,提着裙裾轻轻走上楼去。
  她心思重重,不由得又放慢脚步,软鞋踏上木质楼梯悄然无声,阁楼内周瑜的声音隐隐传来,却是不同于她所习惯的温柔,而是一种谋将的雄烈刚猛。
  “这高岱好歹也是一方名士,更何况他不畏权贵,怎会因为畏惧伯符便轻易听从小人所言,且当初他得罪许贡时可不见得有人帮他出头,那为何这次那些名士偏偏像约好似的一同静坐,逼伯符放人。”
  “属下也觉得疑点甚多,可这事毕竟已经揭过,主公也下令严禁再议,再说这只是吴郡士族闹出的小乱子,属下认为对主公的计划无碍。”
  “话不能这样说,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袭许计划越来越近,我们便越要注意隐藏的危险,以防因一步走错就全局皆输。”
  “将军说的是,属下明白了。”
  “你明日就起程,把这封信送回吴郡给伯符。”
  “诺。”
  乔薇面色煞白,愣在门外,方才不觉得冷,现在却觉得风雨沾染的寒意一点一点爬上脊背,突然门吱呀一声拉开,阿平惊讶的唤声让她蓦然回神,抿紧双唇快步走进去,阿平识趣的退下。
  周瑜见乔薇沉着脸气势冲冲的走进来也是一惊,等看见她裙角溅上的泥泞,微湿的鬓发,苍白的脸色,他不由的皱眉,上前拢住她的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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