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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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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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觉得这画像中人是贤妃娘娘,方大人你又说是你的义姐。你说这事可怎么办才好。”林文卿故作头疼地忽悠方录,等着这个老实人上当。

方录却是认真地细看了一番,最后断言道:“这是如画姐。殿下他一定是认错了。”

“何以就不是方大人你认错了呢?要知道,母子连心,姜毓殿下总不会认错自己的母妃吧。”低着头的方录并没有看到林文卿脸上狡黠的神情。

“我五岁便和义姐相识。她的笔迹,作画时的习惯,我都了然于胸。这分明就是义姐的自肖像。”方录断言道。

“那倒是怪了。”林文卿长叹一口气,问道,“方大人的这位义姐不知是什么出身背景?她既然长得与贤妃娘娘一般无二,是否与周家有什么瓜葛啊?”

“如画姐姐她……”方录开始回忆,为难道,“她一家母女三人都在玉溪洞深居简出,从来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亲戚。”

“那可难办了。”林文卿摇了摇头,说道,“毓殿下确信这是贤妃娘娘的画像。你硬说是你的义姐。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像也是有可能的。方大人想拿回这幅画,还是拿出证据来吧。不然,单凭你空口白话,我们也不能把画像空手想让。毕竟,画像流于市井,于娘娘的清誉有碍。”

方录听林文卿这么回复,立刻急红了眼,说道:“你什么意思?分明是你们从玉溪洞拿走了画像,却要我拿出证据?难不成还要我变个活人出来吗?你们也不想想,贤妃娘娘出身尊贵,乃是周丞相与先长公主亲女,她怎么可能会在戍公山背的山洞里留下什么画像。”

“方大人莫急。”林文卿柔声安抚道,“文卿也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罢了。这两位沈家小姐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她们父母为谁,后来又去了何方,你能一一说清楚,我们自然就相信这画上的人,不是贤妃而是你的那位义姐。”

方录只得深呼吸安定心神,解释道:“林公子,如画姐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就与母亲、姐姐隐居在玉溪洞里。她们不问世事,也少与人交往。只是因为如画姐性格开朗,常出山谷游玩,才与我相识。义姐的父母为谁,我是一概不知。”

“嗯。”林文卿点了点头,忽问道:“她们在母亲去世后,到康乐坊守孝。这康乐坊的房子,是她们当时跟人买的吗?”

“不……”方录一愣,回道,“不是。康乐坊原来空了经年,她们忽然搬来,向族里出示了房契地契,我们才知道这里原是她们的祖宅。”

林文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说道:“既然方大人不知道这位沈姑娘的身世,我这儿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查上一查,以向毓殿下证明的确有这么个人。”

“什么办法?”方录急问道。

“《大齐律》的规定,所有房契买卖都必须采用官版契纸,并留一份与官衙备份。”林文卿提醒道,“我们去衙门查查,便可知道当年这房子是谁家卖与谁家的。”

方录听了这个主意,却是又惊又喜,忙答应了。他心急着将画像放回原处,林文卿也想在姜毓醒来前办妥事情,两人一拍即合,立刻取过蓑衣,匆匆赶往县衙去。

县衙里保存文件书稿的府库极大,幸而方录素来勤勉,整理得紧紧有条。因方录隐约记得当年沈如画出示的那张房契上的成约时间为武帝十三年,因此他们二人便在武帝十三年的书柜里,翻着因为年岁流失而变得昏黄发脆的纸张。

点着油灯,翻查了半宿,林文卿终于红着眼睛,找到了那份“曲沃城朔门横巷柒牌房契官文书”,她没提醒仍在埋头苦寻的方录,只悄悄翻开房契扫视。

这份房契写于近七十年前,康乐坊所在宅第本是一朱姓人家所有,武帝十三年,原主朱氏家族迁往虞城,遂将此宅卖于……周缙丞相之夫人沈淑云。

看到这个名字时,林文卿呼吸略微一滞,她随即悄悄将文书收起,塞进了自己宽大的衣袖里,起身对方录说道:“方大人,我这边的文书都翻完了。没找到。你呢?”

方录沮丧地回道:“也没找到。”

“看来,时间太久,文书也遗失了。”林文卿说道,“这样的话,方大人你很难说服毓殿下把画像归还。”见方录垂头丧气,林文卿轻咳了一声,说道,“其实,虽然毓殿下认定那是贤妃娘娘的肖像,不过若事实并非如此。待娘娘否定后,画像自然是有机会物归原主的。到时,我帮方大人取回来便是了。”

听了这个解释,方录的神色立时好转,他忙说道:“林公子怎么不早说呢。累得我们在此白忙活了半夜。”

林文卿嘴角含笑,说道:“原是我没想到。”

两人便就此作罢,回了康乐坊。

※※※

姜毓昏迷了整整一日夜,才堪堪清醒过来。这次高烧大大消耗了他的元气,醒来时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睁开眼睛,瞅见林文卿正趴在自己身侧,皎洁光滑的侧脸看起来美丽非常。

竟对一个男人产生了这样的感慨。姜毓觉得,自己肯定是病糊涂了。他虚弱无力地伸手拍了拍林文卿的肩,试图唤醒她。

林文卿猛地睁开眼,欣喜道:“你醒了!?”

姜毓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稍等,我去帮你倒水。”林文卿猜想他高烧过后,此刻肯定口渴得厉害,忙说道。她小跑着出了房门,却看到院子里站着一排人。转眼,就看到褚英排开人群,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走到她的面前。

“林文靖,你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褚英狠狠一拍她的肩膀,说道。林文卿从肩上的力道,感受出了他的激动。

她微微一笑,淡淡问道:“怎么来得这么快?方录大人说得两三日呢。”

“你们出事后,戍公山方圆十里都叫我派人围住了。传信的人越过一处山脉时,和站岗的人相遇后,这个消息就立刻被快马加急送到了虞城。我们从虞城发了一条船逆行北上,来得当然快。”褚英回答道,他轻声问道,“毓呢?听说他受伤了?”

“他在上面,已经醒了。想来问题不……”林文卿话说到一半,整个人身子一轻,忽然被褚英搂到怀里。

“还好,你们都没事。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褚英极富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褚英,说道:“放开啦。这不没事嘛?”

“不。让我感受一下。你是活的。”褚英轻声说道。

因感觉到褚英的身子有些微颤,林文卿知道他这几日定是担心极了,想着自己如今是“男子汉大丈夫”也便不再推却。谁知,过了好半天,褚英却没放开的意思,反而是林文卿感觉他身子一重,压力顿生。

“褚英?褚英?”林文卿唤了几声,却没回应。

跟着褚英来寻人的侍从申木忙解释道:“林公子,我们公子他连着两日夜没合眼了。让他休息会儿吧。”

林文卿一听,心中感动,嘴上却嘟囔道:“要休息,也不能把我当人形靠椅啊。我哪撑得动这只猪。你快过来帮我把他抬到楼上去,跟姜毓并排躺着去。”

第19章 父子亲情

来时是褚英指挥,回去时却是林文卿做主,因为姜毓重伤待治,褚英昏睡不醒,她只得好人做到家,分别指挥人手把两人一个送回周府,一个送到南熏殿。

南熏殿是齐武帝退位后隐居之所,一切建制比照齐王居所。虽然武帝去世后,齐王令人将其中违制的饰品与物品搬离,却始终无法真正改变南熏殿那宏大的规模与气度。

姜毓五岁之前便在这儿长大,十六岁后,又按照先帝遗嘱重回南熏殿居住。由此可见武帝离世时虽未能明令齐王册立姜毓为太子,但是他心底却是期望姜毓能真正成为继承大齐皇位之人,所以才会留下如此的遗诏,让姜毓以皇子身之身寝九龙之殿。

林文卿护送姜毓回到南熏殿,却在殿前见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卜回。南熏殿的常侍冀骆其时陪在卜回身侧,向林文卿并姜毓解释道,卜回是受了贤妃娘娘的命令来的。

于是乎,卜回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对姜毓的全身检查和伤口包扎工作。趁着姜毓接受卜回诊治的空隙,林文卿走出了内殿。她看着眼前的九尺之堂,忍不住感慨:一个并非太子的皇子,经年累月居住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有野心也会滋生出野心吧。难怪,总看到有人为姜毓这个皇子感到忧心忡忡。

“林公子。”一个呼唤声将她叫醒。林文卿一转头,见是冀骆。

冀骆常侍五十多岁的样子,据说从前是伺候先帝的。他的声音有点小尖,仿佛是掐着喉咙在说话。

“冀常侍。”林文卿退了半步,恭敬地问候。

“多谢林公子这几日对我家殿下的照顾。”冀骆说话的语气很温厚。

“不谢。”林文卿摇了摇头,说道,“他也是为了护卫我才受伤的。”

“林公子若累了,不妨先到偏殿休息吧。”冀骆提议道。

林文卿正欲拒绝出宫,却见得不远处来了一身着明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紧跟着曾有一面之缘的太子姜康。冀骆见她直愣愣地盯着一处,便转过头来,一看来人,他便立刻迎了上去。

“老奴参见陛下。”

“平身!平身!”齐王的脸上忍不住狂喜,“毓儿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冀骆老脸上的褶皱因为笑容而更加明显,“太医正在诊治,陛下快进去。”

“好。好。”齐王不住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林文卿甚至来不及向初次见面的齐王陛下行个礼,就当空气忽略了过去。当看着太子康满怀歉意地冲自己微笑,她只得耸了耸肩,对齐王的爱子心切表示理解。

※※※

姜毓此刻正趴在床上,背部的大片灼伤触目惊心。卜回正在一旁将一团黑色药膏在他背上涂开。冰冷的触感与刺疼让姜毓的额际不停地冒着冷汗,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齐王的出现,直到姜弘接过宫女手中的巾帕,为他拭汗。

“父,父王。”姜毓大吃一惊,身子一动,就想起来请安。

卜回忙压住他的腰部,提醒道:“殿下,当心药膏!”

“躺着,躺着。管自己躺着。”齐王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忍不住高声道。

“请恕儿臣不孝,未能亲迎。”齐王虽如此说了,但姜毓仍然礼数周到,口中不住请罪。

听着儿子疏远而知礼的回复,齐王忍不住鼻子一酸,他坐到床边,握住姜毓的手,说道:“毓儿,这次苦了你了。”

为姜毓包扎的卜回忍不住皱眉,因为从齐王入殿开始,姜毓整个身体都开始紧绷,简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来自父亲的关怀。

“儿臣没事。不是平安归来了吗?”姜毓咧嘴笑了笑,说道。

“那个行刺之人,甚是可恶。”齐王咬牙道,“待你伤好之后,且放手去查。一旦查到那个胆敢对皇子动刀枪之人,孤立刻诛他九族!”

“……我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等伤好了,人也跑了,到时再查反而扰民,有损皇家声誉。今后我自己注意点,别再给歹人机会便是了。”姜毓哑然一笑,回绝了齐王的提议。

齐王没料到姜毓竟不欲追究此事,整个人也是一愣。他看着姜毓淡漠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只稍稍一犹豫,他立刻说道:“说的对。时不我待。孤这就下令让暗行御史接手此事,一定要查出个究竟来。”齐国刑部下设暗行署,专司查案事宜,人称暗行御史。

这下,姜毓终于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他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当看到齐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惜,姜毓简直怀疑自己是高烧过度而眼花了。

“这次的事,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齐王用力握了握姜毓的手,如此保证,“从前,孤让你受委屈了。但你也是孤的血脉,生死大事,孤决不会再委屈你。”

姜毓听到如此保证,眼眶一红,他忙将头埋在枕上,闷声道:“多谢父王。”

原本跟在林文卿身后入殿的姜康听到这番对话,黯然出了内殿,到外边的走廊上吹冷风。一出来,他便看到林文卿正闲极无聊地在扯殿外大柳树垂下的绿叶。林文卿看到姜康出来也很是诧异,不过仍然按照规矩给他行了个礼。

“免礼。”姜康微笑着点了点头,他顺着林文卿的手,望向那棵柳树,忽然问道,“文靖,你会爬树吗?”

“会啊。”林文卿不知所以地回答道。

“真好。”姜康羡慕道,“我不会。我从小就被太医断定有心疾。父王怕我出事,从小就看得严,莫说像一般男孩那样上窜下跳,我甚至不能放肆笑,不能放肆哭。稍懂事要学会谨记‘少思,少念,少欲,少事,少语,少笑,少愁,少乐,少喜,少怒,少好,少恶’的十二少戒律。”

“呃,其实病都是可以治的啦。我儿时的身体也不好,还不是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也许因为姜康的神色太过落寞,让林文卿竟忍不住想安慰他。

姜康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脸上明显闪过“你真是个好人”这样的讯息,他说道:“放心,我早想开了。其实我偷偷审问过太医,他说以我的身子能活过二十已是奇迹。所以,我现在的每天,都是捡来的。在捡来的日子里生活的人,应该要更加坦然吧,因为死生大事对我来说,已经很平常了。”

“可是有时候,我还是会羡慕啊。羡慕有着健康的身体,不会被死神掐住脖子呼吸的人。”姜康仰起头,脸上映着柳树斑驳的影子,说道,“为什么,他拥有了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却总是想抢走我唯一的拥有的呢。”

第20章 风雨前夕(一)

齐王在南熏殿作下的承诺,注定了虞城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将难以平静。而他此后频繁前往南熏殿探视姜毓的作态,刚让许多人的心中荡起了点点涟漪。随即又传来太子康再度病倒,齐王在南熏殿与祈天殿之间来回奔波的消息。

“齐王糊涂啊。”虞城东面的一处民居里,一个苍凉的声音响起,“如此东摇西摆的和稀泥作法,最终只会带来更大的祸事。他已是知天命之年,称孤道寡十七载,竟还不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果然是齐武帝将他这个独子保护得太好,太过了。”

“尚父。”他的对面站着的人赫然便是褚英,他正双手环抱,站在窗边,看着外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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