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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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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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更叠,循环往复,一盛一衰,经轮生杀。音和时韵,乐感人心。气贯其间,长流不息。”

小枣对着这总纲就琢磨了很久。以前弹琴,最注重的就是个变字,技法曲意往往求新。如今小枣却开始注意到变中之不变,乐之一道,一以贯之,却有其不变之宗。可这宗又在哪里呢?

应无意弹琴,总有些刻意,缺少自然性情的流露,却不妨碍他的音武超绝,这又是什么原因?

看她每日如此,连屠大娘都直摇头,“你也太用功了些,好不容易来一次吴郡,你连街上也没去过。衣着穿戴吃喝玩艺儿,你全没兴趣,哪有一丝一毫妙龄女子的模样。”

这一日,从外面买了菜回来的阿抚却带回来一个让屠大娘跳脚的消息,“吴郡近几日也要禁歌舞了。因为何弼何大人从会稽家乡送儿子下葬回来,这两日经过吴郡。”

小枣从来不去主动打听外界的消息。自从刺杀何华后,她也知道,自己的功力远远不能与自己的敌人抗衡。 她沉下心来,比以前更加刻苦用功。

而那个坏人,也有好长时间没露面了,不知他在忙着什么。但只要阿旺的药每回都准时送到,小枣就知道那坏人活的好着呢。

“这是什么!”屠大娘突然在院门口看到了一只信封。“哈!小枣你快来看,居然是应无恙司空府的的封鉴。”屠大娘说着,过来把信封递给小枣。

小枣瞥了一眼,果然,是司空府的封泥。上面还写着小枣姑娘亲启。她没去接,示意屠大娘自己拆了封看。

“哈!”看了信后的屠大娘又是一声怪笑,“应无恙也要来吴郡,他这是来向你致意,希望到时能有幸请你去他那里一叙。”

应无恙要来吴郡?小枣有了点兴致,他来吴郡做什么?他的司空府不是在建康吗?

屠大娘也在琢磨这事,“最近朝廷好像有些大的调整,我听说无意被委以重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倒也不曾留意。莫不是无意领应家军而无恙要坐吴郡了?”

小枣脑子却想的是:看样子坏人这下子得意了,难怪这许久不见他的人。

一阵鸡叫,一只肥母鸡从后面的厨房那里飞跑着问到了前院。后面是提着刀气急败坏的阿抚。

“帮我捉住它!”阿抚叫。

小枣和屠大娘两人都没动。

阿抚一人孤军奋战,两条长腿却比不过肥母鸡的两条小短腿。花母鸡咯咯叫着,扑着翅膀扭着圆润的屁股满院子的打转。阿抚则踉踉跄跄撅着屁股在后面疲于奔命。

阿抚终于累了,叉着腰呼哧呼哧的喘气。

花母鸡示威般的,也在院子中间停下脚步,歪了头冲着阿抚咯咯咯。

“你们也不帮忙,”阿抚抱怨,“等一下炖出来的鸡汤,你们别抢着吃!”

“啊!今天有鸡汤!”屠大娘眼睛一亮,“大腿是我的,谁都不许和我抢!”

没人应她。

小枣在想心事,阿旺送药的日子又快倒了,这一回要不要抓住阿旺,问一问他,应无意到底怎么回事。小枣最近觉得自己的功力进步了一些,上次阿旺送药,小枣都觉察到了他的接近。

小枣的药一直没断,每半月一丸,每次都很准时的服下。服药后小枣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但这药就如一把悬于小枣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会掉下来让小枣尝受灭顶之灾。这让小枣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应无意的掌控之下,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遥控。

“小枣!你也不帮我!”阿抚跺着脚抱怨,“等一会你也别吃鸡肉。”

“先别抓它吧,”小枣说,“它好不容易逃出来了。给它点时间让它逍遥一会儿。”

“鸡就是给人吃的。”屠大娘皱了眉,大约是怪小枣突然的妇人之仁。

“让它自在一会儿再杀它不迟。”小枣看一眼那只鸡,“我要吃胸脯肉!”

小枣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应无意马上又要出现了。不是吗?应无恙和何大丞相都要来吴郡了嘛!

屠大娘又出去了,她得打听吴郡禁演歌舞的消息可真。

小枣一个人坐在院子中发呆,那只母鸡安闲的围在她脚边啄食。

有些事她必须面对,而现在的她在一步步接近目标的同时 ,感受到了应无意给她的压力。有一件事,最近她一直在翻来覆去的想,她要报仇,原本那仇人中便包括着应无意。现在,她想过了,看在应无意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她可以放过应无意,但她肯定不能放过应无意的父兄们。

如果最终应无意不许她杀人,她该怎么办,那个莫离莫弃终究是个麻烦。

小枣想了很久,她要开始学会小心。

待屠大娘去而复返时,日头已经西斜。

屠大娘一推开门,就看到在院中呆坐的小枣。

“未必你就这么一直坐着没有动过?”屠大娘大惊。

小枣抬了头,看屠大娘的眼神呆呆的。

“你怎么了?那是什么?”屠大娘看到了小枣脚下。

那只花母鸡此时倒在小枣脚边,一动不动,已经死了。“你已经把它杀了?那快给阿抚下锅啊!死鸡放久了再拨毛去血就不好吃了。”屠大娘上去要捡那鸡。

“别!”小枣尖叫了一声,抢先把那只死鸡抓在手里,“这鸡不能吃!”小枣站了起来,“我去把它扔了。”

“好好的鸡为什么不能吃?”屠大娘在小枣身后大声问。

小枣没有回答。

此时小枣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正紧紧握着一枚小小的药丸,药丸有白色的蜡纸包着,内里黑色的药丸却已经不那么圆润,上面有被指甲刮过的痕迹。此时它完全浸在小枣掌心的汗液之中,静静地吸收着小枣掌心危险的温度。

这药丸是那天娄大夫在船上给小枣的,说是吃了后,人会失去神志任人盘问。刚才小枣只是用指甲轻轻从上面剃下一点点粉末,撒在自己脚边的泥地上。那花母鸡过来随便啄了几下,就一下子栽倒在地,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伸脖子死了。

小枣从那时起,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出汗。

这药本该给应无意吃的。

小枣也的确动过心思,想迷倒应无意盘问出莫离莫弃的解药。可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毒死他。好在,她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那个姓娄的。有人想要毒死应无意,而且想借她小枣的手!那会是谁?不会是姓娄的本人,他的身后定有他人。

小枣回来时,屠大娘认真的对小枣说,“我早就知道教你跳舞不容易,若不是我欠着无意一份情,不,欠着无意他娘一份情,我才不来趟这趟浑水。可小枣你给我听好了,你干什么我都不管,可你千万别把我拖下水。我可还没活够呢!”

小枣想,她这是怕自己把毒药撒到自己吃的饭碗里了吧。

“我打听过了,吴郡城内的确禁了歌舞。说是好歹要在阿弼面前做个样子。但城外歌舞照旧。这样一来,你跳舞的地方也好定了,索性就是定在阊门外山塘河中八君子的大画舫上。八君子原开的条件也便比别人优厚,说好了你在他们这里跳舞,到了建康城中,你就可以随意进八君子那大场子搭班。”

小枣胡乱点头应着。八君子,已经跟了她一路了,和那位医鬼娄阿鼠一样。终于也是躲不过去。若只是为了拉她这个角倒也罢了。但人家在江夏为她花了大价钱,总归也是要讨利息的吧。如今这些人都渐渐向小枣身边聚集。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小枣原本想无视所有这一切,现在看来也不可能。

该来的都来吧,小枣想。

傍晚时,小枣照例弹琴唱歌,这一回她唱得是《子夜四时歌、阿奴盼郎归》。

※              ※                ※

两天后,应无意出现在小枣的院门口时,小枣一点也没觉得吃惊。

应无意背着琴囊,微笑着,站在春风里,襟袖鼓荡,衣裾飞扬,样子洒脱而又不羁。和小枣的颓唐沮丧不同,坏人永远都是神采奕奕。

“盼郎归,想郎还,如今郎在伊面前,何必羞作儿女态,莫如飞扑入郎怀。”应无意嘻笑着,张开了臂,笃定等着小枣扑到他怀里。

小枣眨眨眼,真的扑将过去,一下子紧紧抱住应无意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呃,”好一会儿,应无意才想起收起手臂,环住身前的小人儿。“还不错,可你这回忘记了笑,露出四颗小牙的笑。”他推开小枣一点,用指尖挑起小枣的下巴,“总的来说,进步神速 ,可造之才啊!”

小枣立刻向他笑,很标准的露出四颗小牙。

应无意又是一怔,只一瞬,他一低头,快速地吻了下来,他的吻一向很熟练,舌尖迅速的撬开小枣的贝齿,掠夺般的吸去小枣口中的一切。手臂也越环越紧,似乎要挤出小枣身体里所有的空气。

小枣安静的任由他做作,这一吻又深又长,直吻得小枣觉得天昏地暗,浑身发软。待他放开自己,微定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来。

“叫我来是想我了?”应无意问。

小枣扑扇着大眼睛看应无意,“应无恙要来吴郡,他已经给过我贴子了。”

44 曲之有道

应无意也不答话,好像这事对他没有一点触动。他很随意的放开小枣,四下里打量小枣她们住的小院子,“你们就住这里?”

“不好吗”屠大娘说小枣要编新舞,最好不要住人多眼杂的客栈。

“好!”应无意俨然是这里的主人,选定一间屋子径直走了进去,“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

小枣跟在他身后,“屠大娘马上要搬去八君子的大画舫住,她要调_教那里的乐伎给我配乐。”

应无意摘下背着的琴,坐到床边,“过来。”他命令小枣。

小枣挨过去。

应无意顺势一拉,小枣一下子跌入他的怀中,应无意搂定她,“难得有你需要我的时候,要我做什么?快说!”

“应无恙……”小枣才踌躇着开了个头。

“别说我大哥,”应无意打断她,“就说你自己,你想要什么?”

小枣咬牙,“要你!”

应无意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底里却火花一闪。他似乎并不太吃惊,只是觉得很有趣。小枣伸手扒他的衣襟他也没有阻拦。

小枣是认真的,在她还是完璧的时候把自己给了这个男人,就是她此时所想。应无恙不是何华,不会容她轻易的近得身去。

“你知道,一个正常的女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吗?”应无意终于还是握住了小枣的小手。因为再不抓住,他就要被她剥得精光。虽然两人裸呈相对也不是第一次,但他显然是另有打算。

小枣睁大眼看他。

“遇到难办的事,一个正常的女人会引诱男人帮她去做。”应无意说,“要先和男人撒撒娇 ,会先从男人那里要得承诺,再给男人尝一点点甜头,还不能把男人一次喂饱,这样,男人才会期许下一次,然后为女人卖命。”

“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帮忙。”小枣的声音轻不可闻。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脸上的表情,应无意摇摇头,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瞧你这一脸英雄赴死的表情,这模样不是与男人合欢,倒像是要慷慨就义。撒娇求欢不会,利用男人也不会,你这女人是怎么做的?!”

小枣窘迫地咬了唇,这男人总说想吃桃,现在给他吃,他还要挑剔。

应无意放开了她。

自己舒舒服服的向床上一躺,“你的事不要我帮你做吗?”

“不!”

“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我也没打算帮你做,”应无意笑,“我从不受女人的蛊惑。”

“你也不会阻拦我,对吧?”

“你自己好自为之。”应无意滑头地说。

“那你还想要我吗?”小枣问。

“要,但不是现在。”

“你曾要我给你留着。”小枣提醒他。

“对,继续留着。”

“可……”

“没有可,必须留着!”

小枣苦恼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男人太强人所难。

“你不在乎贞操。”男人说,两眼望着天花板。

小枣好笑,你们这些无耻男人本就为夺人贞节而来。她还清楚的记得应无畏曾说过的话。若不是那次亲耳听到,她还会真的以为天下还有重情的男子。此时你们反倒来问女人重不重贞操,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当然,这话,不能在应无意面前说破。

“别忘了还有莫离莫弃。”应无意提醒。

“所以先给你。”小枣脱口而出。

应无意侧过头来,终于正视了小枣。“你给我记着!所谓贞操,并不仅仅指最痛的第一次。”

※             ※                 ※

应无意大模大样的住了下来,而屠大娘搬去了八君子的画舫住。

这一回,小枣从应无意的口中听说了应无恙果然被贬,应大司马应璩让这个宠爱的长子到吴郡来避避风头。

应无意成了他爹的副手,负责白下石头的防务。

而高铿这次回去后,居然真正开始厉兵秣马,备起战来。

“是他母亲拓跋太后的意思。”应无意说,“高铿继位时年纪很小,他的母亲拓跋太后主政。拓跋太后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北秦真正的执政者。这一回,据我所知,拓跋太后筹集了几千万的银两,征调了百万的人马。看上去这次不比以往,我推测,是真的要进攻我南郑了。”

难怪石宏走得匆忙,原来是他母亲叫他回去。小枣脑子里略微算了一下,“银子不够。”她说。

应无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点点头,“是不够,北秦这几年天灾不少,人心浮动,国家并不富足。拓跋太后此举也是一石二鸟之举,一是凝聚百姓人心,二来也想以战争来充实国库。他们这次也是冒险之举,大约会一举拿下我南郑某个重要的大城。然后以战养战,就用我南郑的财富来充实军备。”

“你觉得他会先打哪里?”小枣问,她不希望这场战争搅乱了她复仇的大计。

“难说,不是荆州就是建康。别处没有这两个城市如此宠大规模的财富。”

“南郑也缺钱。”小枣说,想起阿爹当初的捉襟见肘。

应无意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说的不错,做任何大事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就算是十分善于经营,财富也难一时暴长。”他看看小枣 ,“南郑过去几十年间的积累,因为恭帝一死也没了后继。如今一旦面临北秦的攻击,定会难以支撑。”

他说这话时,盯着小枣的目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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