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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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春水-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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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娘说的是!”

“腰棚、白地里的价,我反倒翻了几倍。闲杂人等让他们想看也看不着!”

“花娘好手段。”

屠大娘在那边与花娘敷衍,小枣突然想起什么,说了声“留上一间雅间。”

屠大娘也想了起来,“你是想给应无意?他未必会来看你跳舞,他若想来,早就对你说了。”

“不,”小枣转着眼珠,“留一间吧。”

“哦,你是说无恙!”屠大娘反应过来,“也是,应大公子想来会愿意来看你跳舞。花娘你看……”

“应司空吗?”花娘眉眼全开,“若是他来,那是得留个座儿出来。”

小枣的眼珠却还在转啊转啊……应无意说,这世上最强大的是阴谋……

应无恙真的要来了,就在他到吴郡的前前一天,应无意却要走了。他在吴郡盘桓的日子不短,如今得让地盘给应无恙了。

那一日应无意掌上托了一枚药丸,“你的第五枚莫离莫弃。”

小枣看着,不去拿。

“怎么?”

“如果我不吃会怎么样?”

应无意冷静地说:“若是不吃,你便做不了你想做的事情。你活在这世上,总有你在乎的东西。”

小枣点头,“你说的对!等我都不在乎了也就不再问你要了。”她一把抓过药丸扔在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你……”应无意欲言又止,看着小枣若有所思。

“不和你哥哥打个照面?”小枣问。

“不了,我们见了面也没话说。”应无意背起了自己的琴,“半月之后,到建康来拿你的下一丸莫离莫弃吧?”他居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不枣没应声,如果她那时还活着,当然会去建康。

应无恙很低调的来了吴郡,到了之后闭着门并不纳客,当然,这十之八_九因为何弼没走。何弼留在吴郡,做着应无意做过的事——与吴郡的世族大姓结交。

吴郡的大姓名流最近流行聚在一起谈玄理,号称清谈。听说何弼在这一方面很擅长。在小枣看来,谈的都是远而又远,空而又空的东西。她自己不感兴趣。但她也知道,这风气与应璩的好杀有些关系。若是谈时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应璩找个理由砍了头。

说是清谈,不见得真的清,士人多嘴贱,书多读了几本,总会多些进取心,说的话从来不是白说的。

没人愿意和应家子弟在一起清谈,言多必失,人人自危。应无意还有一张琴,与人以音乐结交,进而至理,照样可以摆出名士的派头,很风雅。应无恙应无畏两兄弟就差了些分寸,并不太受人欢迎。

小枣觉得这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倒是可资利用。小枣亲自写了张贴子投到应无恙处,告诉他自己登台的时间。贴子客客气气,却暗示了那天到场的吴郡名流极多。应无恙也需要利用小枣跳舞这个契机,打入吴郡名流的圈子。想来肯定不会缺席。

另一封信就有些难办 ,小枣舔着笔尖想了很久。

“小枣,明天便搬去画舫中住,好多东西没收拾呢!”阿抚抱怨。

“别吵,让我想想这贴子该怎么写。”

“应大公子的贴子已经送出了,你还写什么贴子?”

“我要写给何大人。”何弼连她小枣的院子都来过了,已经算是认识,请他一下也并不过分。

“何大人!你要干什么!他若知道你在他儿子丧事期间跳舞,岂能与你善罢干休!”阿抚倒警觉得很。

“不算是丧事期间了,”小枣笑,“你没注意到我跳舞的日子正是何华死后第五十天吗?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别人不清楚何华哪天死的,小枣可是心里明镜似的。

死的是儿子,又不是做孝子,难不成还守三年的孝?而且小枣还听说,何弼不仅要把侄女嫁应无意,还打算弄两个侄儿做螟蛉寄子,人家早就把家事安排的妥妥帖帖,准备好重新开始进取了。

所谓的禁舞乐,那是何弼不想让别人活得太高兴。轮到他自己,早就到了该露出本性的时候。何家父子□,不是连花娘都知道吗?

阊门外,山塘河上,八君子的画舫上彩灯高悬,把楼船画栋雕梁飞檐翼展的轮廓清晰的勾勒出来。画舫前的码头上,车轿如龙,人喧马嘶,热闹的像是过年。

画舫的老板花娘穿了水红的时样袄裙,捏了个水蛇腰,甩着香喷喷的帕子大声的招呼着客人。

“花娘从后面看像不像个二八娇娘?”屠大娘问,此时她与小枣阿抚站在画舫的楼阁上,隔了窗看下面的情形,“她倒有本事,弄了这么些人来。以前我闯码头的时候,可不知有她这一号人物,真不知八君子是从哪里挖到她的。”

八君子果然是有些眼光的。

“应司空还没来,”小枣说。

“你便只盼他一人么?与他纠缠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屠大娘说,像是警告。

“我在吴郡只为他一人跳舞。”小枣低声说。说完转身下了楼阁。

“小枣!仔细裙子!”阿抚跳起来,急忙帮小枣拎起裙裾,跟在小枣身后的她还叨叨不已,“小枣不要急,你走路慢一点,走快了就不矜持了!”

小枣一愣,这话似曾相识,她放慢了脚步。 打扮齐全的小枣,坐在后台,只等花娘那边的消息 。

“应大公子来了,来了!”花娘风一样卷了进来,“正和其他的大人老爷们应酬。他说先不来小枣姑娘这边了。晚上见。”

“晚间的酒宴也安排妥了?”

“这个,小枣姑娘放心,妥妥当当,各位老爷公子那边也都说好了。”

“多谢花娘!”小枣客气着,心里却焦急的等着另一个消息。前场的鼓乐声已经响起,怎么还不来?

“这一次,你比在江夏时稳多了!”屠大娘在小枣身后冷不丁的说。

小枣不做声,只冲着面前的铜镜露出了四颗小牙。

“来了来了,”花娘的高音又传了进来。

小枣眼睛一亮。

“丞相何大人给小枣姑娘的缠头来了!”花娘的声音响亮,保证全场的客人全都能听到。舞还没跳,礼先来了,而且还是丞相何大人所赠。一下子场子里如炸了锅般。

花娘凑趣,按惯例大声唱出礼单,四枚祥云纹金裸子,两枝彩连升的时样金钗,两整匹的蜀产红绡……一溜念下去,每念一样,场上就炸出一片嗡声。

许多人还在奇怪,何大人他自己的禁令呢?小枣其实很想看应无恙的至表情。

“原来你等的是这个!”屠大娘说,拿眼梢睇着小枣,“你和应三在一起,学得坏了。”

“我不过是收点礼,没有白跳舞给人看的道理。”小枣很自得。

“那若是何相请你去他那里跳舞,你可答应去?”

“这……”

“是啊!小枣姑娘,你这缠头可不是白得的。”不知何时,花娘转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个管家打扮的人物,“这位何府管家正是来问小枣姑娘,何相想请小枣姑娘后天去他的家宴上佐酒 。”

花娘身后那位管家打扮的人立刻随着花娘的话音一揖,“望小枣姑娘不要推辞。”

“何相之邀哪有不去之理,明天,明天是吗?明天我一定早早过去请安。”

“不,是后天。”那管家提醒。

“啊?是后天吗?这……”小枣露出为难的样子。

“后天姑娘有安排了?”连花娘都露出着急的模样。

“应司空那边……”

屠大娘已经完全在冲小枣瞪眼了,小枣只作不见,“这样吧,这事且莫急着定下。待我再与应大公子商量。”

等到看着花娘送了何府管家出去,屠大娘忍不住对着小枣吼:“小枣,你这是干什么!和应三在一起,他就教了你这些?!应大公子几时请了你!”

“我跳完舞他就要请了!”小枣说得理直气壮。“再说,我也是为他们好,看我跳舞的人多了,我总得排个先来后到,应司空可是亲自来捧场,当然有优先。屠大娘你莫管。”

“优先?可我觉得哪一家又得办丧事了。这种事本来就容易起争执,你还要在中间搅和!当然,都死完了你也消停了,连命都没了还争个啥!”

屠大娘叹了口气,“我只有点可怜应三,何相能来捧你场,一多半是看应三的面子,你这是连应三也利用到了。若是他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

“我与他,本就该相互利用啊!”小枣笃定,一点也不回避。

前面传来花娘的声音,“小枣姑娘,客人们等急了,准备上场喽!”

47 死到临头

小枣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所以一上台;眼睛就飞快的扫了一遍雅间那一方向。果然,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应无恙,而且看到应无恙在向她笑。

从世人习惯的角度来看,应无恙也算美男子了;笑起来也好看。

但小枣的心中,现在一看到应无恙就想到“敷粉”两个字。一个人常年维持自己的假面是该多么不容易!一个“敷粉”的男人只能说明他有很强的虚荣心,不甘人后,怕被人忽视。

小枣这一回的舞蹈仍然从北斗七星盘开始,同样的开始却会有不同的结尾。就算小枣跳的仍然是应无恙看过的舞蹈,这个男人也会目不转睛的盯住小枣的。小枣知道这一点,因为小枣从他的眼睛里又一次看到了贪婪。这是个想占有一切的男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文。更重要的是这男人敢于尝试,也不怕得罪人。从上次他胆敢把手放在小枣的腿上;小枣就看出了。

小枣有意多看了应无恙几眼。

小枣对应无恙的凝视,在应无恙看来是一种鼓励。他与小枣交换着眼神,表示着自己已经心领神会。前面的舞蹈他都看过,他现在关注的是这个美貌的小女子一共给了自己几次风情万种的眼波。别人对小枣舞蹈的惊呼与叹息,更给了他一种占有优势的感觉,因为他比别人更早的看到过了这种舞蹈的精美。这似乎是一种拥有了某种特权的的自豪。

一个人一旦有了虚荣心,就难免流于浅薄。

小枣把应无恙的每一丝表情全都捕捉到了眼里 ,她功力长了眼睛也亮了。

场上除应无恙外的所有人,都在为七星盘上的小枣惊叹。《塞上轻寒》的乐音却突然一转,在所有人还在为寒夜中北斗的光芒如痴如醉时,一声重鼓,人们本是充满期待的心为之一沉,的北斗之光尽数熄灭。惶惑的人心无处依傍。恰到好处的短暂沉寂之后,再砰的一声巨响,台榭上数枝巨燎同时被人点亮。此时的舞台上,只余下一只铜盘在小枣的脚下熠熠生辉,这铜盘托起小枣轻盈的身姿,渐渐升高,如一轮暖阳照亮全场。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们。

音乐再起,华丽而光明,却是一曲《天风环佩》,灿烂的珠裙,婀娜摇曳的身姿,一只浴火的凤凰展翅飞翔。小小的铜盘,广不盈尺,小枣在上面所作的动作却是大开大盍,每一次转身,每一个腾跃,都能引得场下惊呼一片。而静止时,探海射雁,每一个动作,小枣都把它作到极致,形体之美,平衡之妙,尽皆展现。当音乐的节奏渐渐加快,小枣身姿也渐渐舞到不可辨识,在一方小小铜盘之上,小枣却靠精妙的舞步,踏出了凤舞鸾回,云蒸霞蔚。

当最后一曲乐音落入尘埃,小枣缓缓收住身形。此时的她背对宾客,袅袅的身姿竟如要随风飞去,突然间,她回眸一笑,随着最后一声磬响,小枣的手中一卷长绸飘然飞出,云烟出岫,昙花吐蕊。那方向却是直奔着应无恙而去。在应无恙一愣之间,竟在他的面前轻轻拂过,带着一阵清新的花香。

没有人来得及捕捉那最后一瞬的风情万种,台榭上灯火全熄。那美妙的精灵从人们的眼睛里簌地的消失。留下满场的怅然若失。

晚间的宴会有花娘主持,请客的主人可算是小枣。小枣在一群意犹未尽的宾客中间穿梭,他们眼里嘴里全是小枣。小枣心里清楚,这些座中之人,色中饿鬼定是不少,她不想被动让这些人呼来唤去,宁可自己先破财免灾。应无恙自然是座中上宾,就座在小枣身边。

应无恙的急色算起来还是掩藏得比较好的,他从入座后,就不太说话,显得持重老成。甚至这一回连手都规规矩矩的没向小枣的腿上放。

但小枣却看得出,这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睛不时觑视自己。早已经是心潮难平,心痒难耐了。

在小枣好不容易空下来时,应无恙终于还是找了个空档问了一句:“听说无意昨天才离开吴郡?”他是明知故问。也许是想听听小枣的说法。

可惜小枣并不顺着他的语意来,她只告诉应无恙,应无意要与何家结亲了,他忙着去筹备下聘。

有好一阵子,小枣怀疑应无恙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因为应无恙并没有能及时对这一消息做出反应。等到应无恙反应过来。这个消息显然对应无恙触动极大,“什么!何家与无意结亲?”看样子他不知道。

“是啊,何相亲自与应车骑谈好的。这几日就要下聘了。”

“可是……”

“可是什么”小枣装着糊涂,“不信你去问何相,他此时还在吴郡呢。”小枣又追加一句。

应无恙半晌无语。

“唉!对了!”小枣装成头痛的样子,“我还得找时间去谢何相今天的重礼呢!”小枣的样子颇认真,“今天何相的礼物实在过于厚重,我初出茅庐,觉得有些当不起。”

应无恙哼了一声。

小枣暗暗好笑,这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再一次证明应无恙对何相与应无意勾搭在一起十分的感冒。“难道应司空觉得我不配得何相青睐吗?”小枣故意说。

“倒也不是,只是何相并未见过你跳舞。”应无恙算是实话实说,竟是对小枣一点面子不留。

小枣作负气状,“我便知道,应司空看不起人!”说完竟自起身,取了酒杯去与别人周旋,再也不理应无恙。

欲擒故纵,加恰当做戏,都是从应无意那里学来的,小枣运用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此时用来与应无恙**,也是再合适不过。

小枣一旦离开,应无恙的眼就难免有些发直,他岂能让到口边的肥肉就此溜掉。女人发点小脾气,也常常更让人心痒难耐。

乘着小枣佐酒一轮再一次在他身边坐下,应无恙终于找到机会:“小枣,若是无意与何家结亲,你可想过你自己的安排?”应无恙压低了声音。他的手也借机握了一下小枣的手,这是给一个傻女子的保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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