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从那个老嬷嬷下手?”宋祁抓住问题的关键。
顾安年颔首,道:“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为我解惑。”
沉吟片刻,宋祁问:“需要我帮你吗?”
顾安年闻言一怔,笑了笑点头“百忙之中你还愿意帮我,我自然乐意接受,你就先帮我调查一下那老嬷嬷的来历吧,其他的等我稍稍理清头绪之后再说。”
对于宋祁,她是越来越不客气了,而宋祁要的就是她的不客气。
“好,一查到消息,我就立即通知你。”宋祁勾起唇角。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当中。
周胜接到福禄送来的消息时,正在与齐恺密谈。
这几日朝堂之上,关于是否派兵增援西北一事,以逸亲王为首的一派,坚持反对派兵增援,周胜作为提出限制粮草的人,此时也不好站出来出尔反尔,便也就跟着宋祁大呼不派兵,而以宰辅为首的一派,则是力争派兵救援,把陆方伯几人夸上了天,道是要为大匡挽救人才栋梁。众臣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这一拖再拖,派兵之事到如今还未商定。
齐恺来寻周胜,便是为了派兵之事,然两人刚坐下还未说几句话,周胜的亲信便悄声进来禀报,道是逸亲王身边的福禄公公秘密来访。两人面面相觑,周胜当即吩咐人将福禄迎进了书房里。
“周大人,王爷派老奴来告知周大人一声,让周大人立即秘密调运粮草前往西北,两日之内务必到达。”福禄不提半句废话,直接传达宋祁的意思。
周胜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稍稍冷静后,他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福禄高深莫测地一笑,低声道:“这战,怕是要打到北羌国去了,五位年轻将军,前途不可限量。”
闻言,周胜当即眼中一亮,心下如明镜般。
第一卷 八十八、新的猜测
要调查一个深宅老妇,对宋祁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两日,下面的人便将那老妇最详尽的讯息记录下来,呈给了宋祁。
宋祁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将调查到的一切交给顾安年。
看着那记录那老妇资料的书信,顾安年的眉头越皱越紧。
“姓柳,是京城柳家的家生子下人,还是柳氏陪嫁到永济侯府的陪嫁嬷嬷……”顾安年轻念出声,脑中渐渐生出一个猜测。
“据调查,这柳嬷嬷自柳氏去世,便被送到了乡下农庄,而在她离开永济侯府后不久,她的媳妇,也就是顾安锦的奶娘丘氏进入了永济侯府,而她自己本身,十四多年来,再也未曾踏进永济侯府半步,直至一个月前,她才被顾之源接回永济侯府,说是念在柳氏的恩情上,接她回京颐养天年。”
宋祁在一旁补充。顾安年关心的事,他自然也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还是丘氏的婆婆。”顾安年闻言颔首,接着往下看。
宋祁见她只专注于那书信,心中泛起淡淡的不满,不甘于被冷落,便随口道:“你说差不多六年前,你在陈姨娘房门外听到了那柳嬷嬷的声音,你确定没有记错?据打听到的消息,柳嬷嬷十四年来,可是从未离开了乡下农庄的。且时隔将近六年,你当时年岁还小,也不过听到字言片语,现在很有可能记混了。”
闻言,顾安年顿了顿,望向他的双眼,认真且坚定地道:“我确定我没有弄错。”
若说当时她当真只是个小孩子,思维还未成熟,那么她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多心记混了,但是她不是,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声音,特别是那个“七”字,那个柳嬷嬷在称呼她为“七姑奶奶”时的语调与发音,与当年提到“七小姐”时是一模一样的,她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
宋祁悻悻然摸了摸鼻尖,信上的内容他都认真看过,自然知晓那柳嬷嬷就是顾安年当年在陈姨娘房门外听到的声音的主人。
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故意引起顾安年的注意,让她关注自己多一点。这会顾安年如此认真地回答他,倒是让他有些窘迫,但还是忍不住犟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有两个人的声音相同,也并非是甚大惊小怪的事情,你怎可如此武断。”
顾安年若是还听不出他是在故意找麻烦,就白和他相处半年了。
无奈叹出口气,顾安年把信放到一边,认真地对宋祁道:“王爷,我感激你帮了我大忙,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随意质疑我的看法。对,这世上确实有相同声音的人,但是相同的声音,还同样出现在永济侯府,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两者是同一人?”
宋祁被噎了一下,继而梗着脖子道:“说不定就有这么巧的事。”
这明显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顾安年抿了抿嘴角,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脸色太难看,轻声道:“你若是闲得发慌,还是回书房去吧,把精力都放到西北边境上,总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精力,与我争论这些小事。”
宋祁闻言一怔,沉下脸偏过头,冷然道:“我不去。”这会就是在赌气了。
顾安年深深望了他好一会,见他真的不打算离开,也就不再理会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信上。
一个深宅下人的一生,并未多少值得引人注目的事迹,顾安年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过滤掉了无足轻重的事情,把一些值得深思的大小事情记了下来。
根据收集的消息,柳嬷嬷确实如宋祁所言,十四年来从未离开过农庄,但是信上提到永成十二年春季时,柳嬷嬷生过一场大病,有半月有余的时间未曾出现在人前,从时间上来说,凭借这一点,顾安年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柳嬷嬷是否真的在这十四年间从未踏进永济侯府。
然而单单是怀疑是不够的。
心中那个猜测愈发蠢蠢欲动,顾安年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些年来,永济侯府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值得注意的人都罗列出来,逐一分析推测。
吩咐青莲拿来笔墨纸砚,顾安年写写画画,先是将永济侯府的人物关系图列了出来,并标注了这些年来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大小事情,以及心中的大小疑点。洋洋洒洒画满了一张纸,才完成这个不小的工程。
宋祁原本赌气不理顾安年,只不发一言地坐在一旁,后来见顾安年写写画画,又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瞄了几眼,然而待顾安年放下笔回头时,却发现他早已枕着自己的小腿,歪在炕上睡着了。
望着那睡着后略带几分稚气的面孔,顾安年下意识地弯起唇角。
笑着摇了摇头,扶起枕在自己小腿上的脑袋,待跪坐好后放到膝上,拉过暖和的锦被与狐皮大毡替他盖好,又不舍地抚了抚他眼下的青色阴影,她这才回头做自己的事。
屋外鹅毛大雪纷飞,却丝毫不影响屋里的一室安详温馨。
这日早朝,当宋祁提出令驻扎于西北边境重门关的节度使调集十万大军前往西北芒禾镇胡蒙山增援之时,朝堂之上刹那落针可闻。
不说这庞大的数量,单是宋祁突然转变的态度,就足以让所有人震惊。
“皇上,万万不可啊,重门关乃是我大匡与北羌,蒙达两国边境的重要关口,驻扎大军一旦离开,便就相当于是邀请异国入侵我大匡领土啊!”
头发花白的老臣躬身出列,大呼不可。
宰辅莫正德冷哼一声,高声道:“逸亲王好大的口气,派兵十万剿匪,说出去岂不是要让边境小国笑话我大匡以众欺寡!只有无能之人,才会仅以数众压人。逸亲王不过一年未上战场,不想胆量便已小到如此地步了,真真惋惜。”
听着这满含浓浓讽刺意味的话,宋祁闲适一笑,就着双手拢在袖中的姿势,对着莫正德拱了拱手,不痛不痒道:“莫大人所言极是,本王确实过惯了舒心日子,本王也相信,只要大匡一日姓宋,本王的舒心日子就不会到头。不过说来,论起兵法谋略,论起胆量,本王自信还是胜宰辅大人一筹的。”
莫正德不屑哼了声,转过头不再开口,见状,他身后一位李姓大臣躬身出列,言辞恳切道:“皇上,逸亲王前日上朝时,还口口声声称反对派兵,今日不仅态度大变,且要求派出十万大军,其背后的用意不可谓不引人深思呐!”
“大胆!你的意思岂不是在说皇叔包藏祸心?!”宋瑜怒斥那大臣。
“臣不敢,臣不过表明心中疑惑罢了。”那位大臣不卑不亢,板着脸躬身陈述。
宋祁身后的周胜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本官也记得,前几日宰辅大人与李大人口口声声要求派兵增援,挽救国之栋梁,如今王爷想通了,怎的诸位反而不赞同了?若说态度大变,尔等不也一样?那岂不是尔等也包藏了祸心?”眸中却是一片寒意。
那位姓李的大臣一愣,继而向龙椅上的永成帝拱手示意,怒道:“王爷岂可颠倒黑白!臣对大匡,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周胜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李大人,你姓李的对大匡忠心耿耿,难不成王爷这姓宋的反而其心可诛?”又转身朝着朝堂之上众大臣拱手道:“本官倒是要为王爷讨个说法。诸位大臣可要评评理,为保大匡边境安宁,王爷小小年纪便沐血战场,为国出力,为陛下出力,到底可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
宋祁抿唇轻笑,看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论起耍嘴皮子,他从不输人,不过对付这些虾兵蟹将,还用不着他亲自动口,周胜足以应付。
“你——”李姓大臣被噎得面红耳赤,怒发冲冠,却着实又找不到话来辩驳,赶忙望向莫正德求助。
莫正德眸子一沉,对李姓大臣使了个眼色,随即轻笑两声,道:“周大人言重了,王爷赤胆忠心,我等自是清楚明白,只是派遣十万大军并非小事,事关边境安宁,我等也不过是谨慎行事。”
周胜皮笑肉不笑对着莫正德拱了拱手,道:“宰辅大人所言有理。”
“儿臣以为,皇叔此举必有其用意,父皇不若先听听皇叔如何解释。”一直沉默的宋璟这时开口道。
坐于大殿之上的永成帝淡淡颔首,抬手示意宋祁说话。
宋祁往右前方迈出一步,躬身行礼,道:“臣弟以为,此次西北悍匪之战并非只是普通的剿匪之战,悍匪所在的胡蒙山,乃是大匡与蒙达的交界之处,原本已走投无路的悍匪转瞬便势力大涨,大败我军数次,此事不得不发人深思。”
“你的意思是蒙达与悍匪连成一气,欲侵犯我大匡西北边境?你可有证据?”永成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悍匪背后藏有的阴谋,所有人都已看出,然在找到确切证据前,没有人开口如此直白地说出。毕竟事关两国邦交,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贸然提出会有破坏两国邦交的嫌疑。这等罪名,不是任何一个人能担得起的。rs
第一卷 八十九、上当
当宋祁提到蒙达时,莫正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宋祁注意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
“臣弟确实寻到了能证明蒙达意图利用边境悍匪,侵犯我大匡边境的证据。只是时机未到,臣弟不能将证据呈于圣上。”宋祁语调轻缓不急不躁,似胜券在握。
“逸亲王殿下当真会说笑,既已得了证据,又有何不可拿出手的?莫非逸亲王所说得到证据胡口妄言?”莫正德一派的一名官员不无讽刺道。
宋祁冷眼一扫,傲然道:“本王是否在说笑,岂是尔等可非议的。”微微上扬的语调,眼中的凌厉之色,瞬间将那官员震慑,那官员脚下一软,立即垂头往后退了小半步。
莫正德一派的大小官员见宋祁摆出这般姿态,便知他不想再与人废话下去,连忙纷纷望向莫正德,寻求指示。
莫正德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出列面向永成帝,拱手恳切道:“陛下,臣以为,不论蒙达是否有意侵犯我大匡边境,西北剿灭都需派兵增援。然,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乃是重门关的全部驻军,并非说调动便能调动的。且,一旦重门关驻军调动,重门关必定守备空虚,给了他国可乘之机,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朝中近乎半数的官员拱手请命。
永成帝面色一沉,显出几分为难之色。
宋祁一眼扫过那一个个面容肃穆庄重,言辞恳切的朝臣,缓缓勾起一抹笑,出列对殿上的永成帝拱手道:“陛下,既然诸位大人以为派遣十万大军过于关系体大,臣弟便也就不强求。只是西北之事刻不容缓。还请陛下给臣弟一个准数,臣弟也好立即调动兵马。”
永成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转向莫正德道:“宰辅以为派遣多少兵马合适?”
莫正德已逾天命之年,除去略显灰白的发丝胡子,脸上并不显老态,一双老眼更是锐利凌冽,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时时闪着算计,此时。听闻永成帝的问话,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拱手道:“臣以为,四万大军足矣。”
话一出口,在瞄到宋祁脸上突然展露的愉悦笑意后。他心口一紧,恍然醒悟自己中计了。
果不其然。
宋祁不等他再开口。连忙上前拱手道:“宰辅大人所言有理。四万大军虽不足以立即解除西北之匪乱,然臣弟相信,凭借几位年轻将军的谋略才智,还是足以与悍匪对峙的。”
说罢又对莫正德一脸感激动容,言辞切切地拱手:“本王替西北百姓感谢宰辅大人,也替五位年轻将军感谢宰辅大人同意从重门关派兵四万增援。宰辅大人如此爱惜人才,可见对大匡的忠心当真是日月可鉴,感天动地呐!”
这样一番吹捧,完全就是不给莫正德反口的一点机会与借口。
莫正德双目圆瞪。花白的胡子气得抖个不停。
如此,从重门关调遣四万大军增援之事便定了下来。
这日下朝后,诸位大臣又将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莫正德被逸亲王摆了一道。
十万大军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逸亲王一开始的强硬态度,也不过是在做戏,为的就是要引莫正德进入误区,让莫正德以为逸亲王非十万大军不合作。
如此一来,等到让莫正德建议派兵多少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放弃自己原本估算的数量,进而去估算逸亲王能接受的数量,而按照逸亲王提出的十万大军来看,莫正德自是不能太过估算小了的。
四万大军,已经是相对十万大军而言较为小的数量了,莫正德还算勉强能接受。
不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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