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才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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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成才之路-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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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说话,提着个空篮子跟在我的后面走。走着走着,我转脸一看,他不见了。我以为他地方熟,到猪草多的地方去扯了,也就没在意了。

  在高桥屋扯猪草比在赵坪铺容易,因为赵坪铺好比是“城乡结合部”,而高桥屋是真正的农村,前后左右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和池塘,白水河又从农田中间蜿蜒流过。农田里有“鸭舌子草”,池塘里有水浮莲,白水河的浅滩上长满了嫩绿的“丝草”,这些都是猪喜欢吃的上等猪草。只是要脱鞋下水,二、三月的气候,水还有点剌骨的寒冷。但扯一会儿,用上劲了,也就不觉得太冷了。

  中午我扯了一大篮猪草,提回来吃中饭。

  母亲见我一个人回来,没有见到吉桥俫己,就问我。我把上午的情况告诉母亲,母亲向我白了一眼,带我和友妹姬就到院子的东头去找。走出院子,就看见他一个人在大路上“看蚂蚁搬家”,把个空篮子丢在一边。他一见我母亲和他姐姐来了,就箭一般地往屋后稻田方向跑,转眼就不见了。母亲带我三个人沿着院子寻找了一个圈,找不见人影儿,就回来告诉他父亲。继父说:“不要找他--他不回来就算了。他要是回来,我好好教训他!”

  傍晚时候,友妹姬见到他在屋后园子里,伸着头朝屋里望。一叫他,他又把头缩回去了。继父说:“别理他,我们吃饭。”

  吃完饭,天快黑的时候,母亲带着我终于把他找回来了。继父说:“你这个懒贼……”说着,挥着他的长烟管就要打他。母亲给他求情,把继父的长烟管“抢下来了”。

  自此以后,母亲就同继父商量:“他还小,干活没有干习惯,你还是让他在你的蒙馆里读书吧!弄柴、挑水、扯猪草的事就让星乃俫己一个人干,也能干完,免得他淘气。”

  继父说:“那就太委屈星俫己了,我怎么过意得去呢?”

  猪当时还小,吃得不多,扯一大篮猪草可以吃二天。水井离家只有两百米,我虽然还不到十岁,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当时我确实没有感到过困难。但要我一个人弄柴供灶眼,在高桥屋这个地方,有时我感到有点力不从心。因为高桥屋与赵坪铺不同,赵坪铺靠近大山,到曹口堰,跛子皂只有三里路,一天可以砍回三担柴。而高桥屋横直十几里都没有大山,除了稻田和旱土,也只有一些不长树的小山丘,上面只长茅草和荆棘。这些困难我从不对母亲说,我心里总记着母亲常说的那句话:“势力用不尽,井水挑不干”,“力是用出来的,办法是想出来的”,我还是自己慢慢想办法吧。

  有一天,我拿着柴刀,挑着箩筐,到屋后草堂冲去弄柴,经过一个大财主的庄园。吉桥俫己告诉我,这个庄园里住着一个老佃户,叫龙昌文,这人非常恶,生怕别人到他庄园里去偷吃他的桃子。

  庄园里的房屋不多,但四周用土围的园干塍却又宽又高又长,上面长满了呆鹰刺。

  呆鹰刺是一种浑身长满荆刺的小灌木,枝条像藤蔓,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密不透风的天然长城,可以阻止坏人进到庄园里面去。

  它的生长速度很快,只要有阳光,它一年四季都可以向上长,互相竞争阳光和生存空间。结果越长越多,越长越密。等到上面一层把阳光完全遮住以后,下层的枝枝叶叶就慢慢枯死了。

  当年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你不伤人家的活树和“生枝”,树上的枯枝和地下的落叶不受限制,可以随便弄回去做柴烧。

  我先用柴刀慢慢地挑开几根呆鹰刺的枝条,然后猫着身子往里钻。看见里面尽是枯枝烂叶,有的枯枝不知道多少年了,表皮和荆棘都掉光了,一点都不刺手,用手一抽就抽出来了。我从外向内,由浅入深,猫着身子慢慢抽。抽得越来越多,我的活动空间就越大。当我的活动空间扩大到约四平方米的时候,我抽出来的枯枝就装满了一大担,至少可供母亲烧两天。我一连抽了六、七天,才使我的活动空间扩大到一间房子大。

  因为这个活动空间的枯枝都让我抽光了,上层厚厚的活枝条失去支撑,就耷拉着脑袋垂下来。

  下层的枯枝抽走了,使空气更加流通了,这样就促进了上层活枝的加速生长。过不了两年,下层又会出现新的枯枝和落叶。

  这么大的一个绿色长城,它下面的枯枝让我抽一遍,恐怕一年还抽不完,何况它还在不断地生长呢?

  母亲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细水长流早已成了习惯。她想继父家唯一的固定收入就是一年二担五斗租谷,五个人即使省着吃,也只能吃二个月,还要用钱给继父治病,还要吃营养。继父开蒙馆赚学费不是固定的,上半年学生多,收入就多,下半年学生少,收入就少,如果招不到学生,就没有一点收入。但五个人吃饭却是固定的,一日三餐,一餐也不能少。于是母亲把赵坪铺的生活习惯带来了,半年作一次“预算”:继父的收入多,就每天两稀一干,外加“瓜菜代”;如果继父的收入小,就一日三餐都是“稀”,外加“瓜菜代”。但不管生活怎么苦,不能苦病人,给继父治病和补充营养总是不变的。母亲每天都要给继父吃两个“煨鸡蛋”,每餐吃稀粥或米粉糊的时候,就用砂罐做饭给继父个人吃。

  由于母亲搭配得好和高明的烹调技术,我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但继父的儿女不习惯,我看见他们有时把掺杂在米粉中的萝卜叶子选出去丢掉。

  有一次,不知是谁把继父罐子里的饭偷吃了。母亲息事宁人,说“是自己忘记煮了”,再加米重做,才把继父骗过去了。

  果然不出母亲所料,1947年下半年有三个学生,因为出不起五斗谷学费,不读了。剩下五个学生不好开班。但是离高桥屋三里路的白谷岭、新高桥却有七、八个学生愿意读,但嫌路远,不愿到高桥屋来,但愿意提供两间住房和教书的厅屋,要继父到白谷岭去办班。于是1947年七、八月间举家搬迁到白谷岭。为了减少家里一张吃饭的口,继父同意对方娶媳妇的要求,把友妹姬提前出嫁到了“菏苞头”,那时她十六虚岁。

  白谷岭借住的屋不漏水了,教书是一间大正厅屋,相对来说,条件比自家好了。继父招了14个学生,但学习程度参差不齐,只有六个是初入校的蒙生,其他的八个有读过一年书的,也有读过两年书的。初入校的只读“三字经”,读一年和两年的就要选学“增广贤文”或者“论语”。那时候教书是因材施教,一个一个教,一个一个点,所以工作量较前大多了。

  到白谷岭以后,母亲不养猪了,但多养了一些鸡,给继父补身体。但继父的病时好时坏,母亲全心身地侍候他吃药治病和饮食起居。

  不养猪了,我省得了扯猪草,柴也少烧了许多。于是我就下田捡“禾籼”(即稻穗)。

  八、九月间正是农民收获水稻的季节。每天天不亮,我还睡在床上,就听到四面八方的田垅里传来“咚、咚--咚”的打禾声,声音粗犷而沉闷,此起彼伏,有点像大年初一早上“放开门响”。这时母亲就推我起床去捡禾籼。1947年我捡禾籼捡了五、六斗谷。继父对母亲说:“星俫己这两年在我家吃了不少苦,捡禾籼的谷子归星俫已个人,让他将来回赵坪铺成家立业做本钱。”

  到1948年8月,继父的病越来越重,开始吐血了。母亲要他不要招生了,于是重新搬回高桥屋自己家居住。母亲仍然全身心地侍候他治病吃药和饮食起居,直至10月去世。

  继父在治病期间和办丧事,把这一年多教书积存下来的谷子和我捡禾籼的谷子都吃光、花光了。只剩下当年(48年)的二担五斗租谷还没有收上来,以及我48年捡禾籼的谷子因还没有晒出来,还没有花掉之外,其余已是家徒四壁了。

  母亲把继父家的叔侄兄长请拢来商量,大家一致同意把吉桥俫已交给他的伯父抚养和监护,每年的二担五斗租谷由抚养和监护人收。等他长大成人之后,再交由他自己管理。我先年捡禾籼的谷子吃掉了,根据死者的承诺应该还我。但死者的儿子年幼无力偿还,只好暂时欠下,而今年(即48年)捡禾籼得的谷子,无论多少,应归星俫己所有,并有权自行处理。

  大家对母亲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我们回赵坪铺的那天,由他两个侄儿送我们,一个帮我挑着八斗多禾籼谷,另一个帮我们挑行李,一直送到赵坪铺。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三、和祖母在一起的日子
十三、和祖母在一起的日子

  
  回到赵坪铺以后,因为小叔和祖母还一时租不到房屋,所以只好三家人(小叔、大婶妈和我母亲)暂时挤住在一起。

  过了两天,裁缝彭昌君老婆对我母亲说:“我老头子说蓝子塘有个大户人家要请佣人,你愿意去吗?”

  母亲回答说:“去当然愿意去呀--但是这个大户人家有几个人吃饭?要我去是做哪些事情呢?”

  彭昌君老婆也说不清楚。于是下午母亲带我就去问彭昌君。

  彭昌君高高大大的个子,国字脸,白白净净的,一表人才。他缝衣的手艺做得又快又好。他原住在新赵铺彭家老屋,退日本以后,买了陈老头子一壕房屋,才举家搬迁到赵坪铺来开缝衣店。他老婆因为长得又高又瘦,走起路来跨着八字步子,所以浑名叫“八纱杆”。她与母亲同年,母亲要我叫她“同娘”。

  我们走到彭昌君家,他正在伏案裁剪衣服。母亲向他打招呼,他就明白母亲的来意。

  于是他说:“这个大户人家叫周仲虎,上两个月我替他女儿做嫁衣认识的。整个蓝子塘的房子都是他三兄弟的,全用青砖青瓦盖成,走进去幽凉幽凉的,说起话来起坛子音--你到这种人家做佣人,与其说是干活,还不如说是享福呢!”彭昌君很健谈,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

  母亲心直口快,于是又问:“他家有几个人吃饭?我去给他做哪些事?你说说看,还不知道我做得成不呢?”

  彭昌君才转向正题说:“你做得成--他有大小两个老婆,大老婆当家,是个善眉善眼的老太婆。他有六、七个儿女,都在大城市干事或者读书,年头到年尾都难得回来一次。你平时就煮他三夫妇和一个长年师傅的饭,外加打扫卫生,洗衣洗被,其他你见事做事,把他家的生活和清洁卫生搞好就行了。而挑水劈柴,推谷踏礁等粗活都是长年师傅的事,不要你费力。每个月包吃包住,还有两斗米工资--你这是老鼠跳到白米箩里,打着马灯都找不着啊!”

  母亲听了很高兴,非常感谢他的帮助和介绍。

  彭昌君答应第二天就带母亲去见面,要母亲带好换洗的衣服。如果人家同意雇请母亲,就不回来了。我母子之间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给我们带信,因为他还在他家做嫁衣。

  因为母亲要去当佣人了,所以她就把我的伙食搭在祖母那里吃,每个月给祖母两斗米,我给祖母他们挑水吃。如果以后我卖凉水,卖柴或做什么小生意等,所挣的钱统统归我自己所有。

  这样一来,祖母的那个大家庭就不用搬家了。等母亲将来回来了,再搬不迟。

  祖母很高兴,心想:有星俫己挑水就不担心没水喝了。因为小叔日夜都在赌场不落屋,大婶妈是城里人,没有劳动习惯,也天天打麻将,要小叔挑担水,要喊破嗓子呀!

  经过三、四年的锻炼,劳动成了我生活的第一需要。如果在家里闲着,我就浑身的不舒服。

  有一天,我到赌场去玩,发现赌场比前几年更加“繁荣”了;过去是逢圩才赌,现在是天天都赌;过去是专业赌徒、流氓、阿飞赌,现在是卖米的、卖肉的、连卖柴的都赌;过去是白天赌,现在是晚上挂着气灯赌。每个赌场都是人挤人,赌桌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差不多成了美国的拉斯维加斯了。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生意,就有市场。过去那些卖碗面的、卖糖油粑粑的、卖碗饭的、卖瓜子卖花生的……都在圩上的厂棚里加工,在厂棚里销售,现在是在厂棚里制作送到赌场去流动销售。因为赌场的人忙于赌博和下注,生怕漏掉一局,哪有时间吃饭呢?

  我见有个中年男子在赌场卖香烟:他把竹篮子,用绳子栓着两端,横躺着悬吊在脖子上当“柜台”,竹篮子里放着几种牌子的香烟,就这样轻松自如地在各个赌场流动推销,生意很好,还轻松自如。

  于是我也想学着卖香烟赚钱。但是我想,要卖香烟,首先要知道他是卖哪些牌子的烟?卖什么价钱?哪种牌子好卖?这些烟到什么地方去批?批什么价呢?

  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我在旁边默默地跟了他一天,终于弄清并发现只有“*牌”和“韩信牌”好卖。

  这个人卖香烟不拆包,人家买一、二支他不卖。他也不提供“点火”服务,但可以买他的火柴,每小盒火柴两个铜板。但是这些烟在哪里批的,批什么价?我试着问他,他不理我。我问赌场的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都说不知道。后来有个坐庄的出来买烟抽,我见有点面熟,但叫不出名字。于是就去问他:“伯伯,他这烟是哪里批来的呀?”

  他抬头盯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反问我:“你以前好像是卖凉水的吧?”

  我立即回答:“是的,我是何有林的儿子,前两年跟母亲在继父家里做寄崽,所以没卖水了。现在我又回来跟祖母了,我想也学着卖烟,这大冷天卖水没人喝了。”我低着头说。

  他很感动地说:“你父亲在生时,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你要学卖烟这很好。这烟就在洪桥批来的。至于在什么铺子里批的,我也没去过。但我估摸着应该是在食杂商行批的。你走到洪桥问洪桥人,谁都知道,谁都会告诉你的。”

  又是一个好心人。过去母亲说过:“路在嘴上,若要好,问三老啊!”

  我把要到赌场卖烟的事情告诉了祖母,祖母很支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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