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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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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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木板铺成,由拄子斜撑着悬在山腰的峭壁上。街道一面临江,靠山一面有几个店铺。所以这条街实际只是半边街,叫栈道更合适。街尽头有一未完工的旅店。我们就下榻在这里。因为它格局太小,这一船的人二三百,它接待不下,我们是拎着行李上的岸,在店里尚不平整的厅堂解开自己的被包,席地而卧。

  天热,睡不着。重新爬起,坐到江边。

  夜晚,江水冲刷着礁石发出的巨响回荡在山谷中,野狼的哀嚎旷远深长,令人恐怖。我们白天乘坐的客轮泊在岸边,听凭浪头把它抛上抛下。阴风挟带着山雾从山缝中钻出来。黑暗中只见船头一盏微弱的信号灯随着那唰唰的浪花节奏,起伏沉浮。去国怀乡之感兹兹而生。屈原那时放逐之地就是这里吧?九歌、山鬼、哀郢……是在这里吟成的吧?这里前行不远是沅江有名的险滩青浪滩,又称乌鸦滩。一年后,我到了公社种禽站,站里鸭师傅给我讲了他们的一次历险,令我更能惊忆此处的险峻:正是我在沅陵时,种禽站的人到沅陵寻找放鸭之地。正是在清浪滩,他们的船只被激流冲下来,撞上暗礁,六个人落到水中,五个得救,另一个在灭顶之灾临头之时,不该去抓寻早晨买的几个包子,却来不及抓住一块救命的木板。于是激流卷走了他,一直冲到20多里外的滩尾落满乌鸦之处。乌鸦们大约是千百年来专门候在此处等待落难船只给它们送来美食的。人们是在一处洄水湾找到他的尸体的。

  洞庭溪以上的沅江狂骜不羁,不过一到沅陵它又平缓多了。这是因为河道重又宽阔的原因。

  沅陵据说在宋代就设州府,叫辰州,后又作沅陵府。本世纪初洋教会的势力曾深深渗透这里,抗战时张治中把省府也曾迁至此,因此,它虽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但街道格局颇具内地城镇规模。县城在沅江北岸,与外界沟通的公路在南岸。我一生中后来与湘西过从甚密,第一步就是此刻踏进这里。想看看它的景致,莫若直接抄引沈从文的文章来得精当、传神,沈先生对沅陵的热爱仅次于凤凰:

  由沅陵南岸看北岸山城,房屋接瓦连椽,较高处露出雉堞,沿山围绕,丛树点缀其间,风光入眼,实在俗气。由北岸向南望,则河边小山间,竹园、树木、庙宇、高塔、民居,仿佛各个都位置在最适当处。山后较远处群峰罗列,如屏如障,烟云变幻,颜色积翠堆蓝。早晚相对,令人想象其中必有帝子天神,驾螭乘倪,驰骤其间。绕城长河,每年三四月春水发后,洪江油船颜色鲜明,在摇橹歌呼中联翩下驶。长方形大木筏,数十精壮汉子,各据筏上一角,举桡击水,乘流而下。就中最令人感动处,是小船半渡,游目四瞩,俨然四围是山,山外重山,一切如画。

  (沈先生写这段是1938年,到1971年沅陵景色基本还这样。到改革开放后才变化大了,叫桑田沧海极其确切。九十年代初建五强溪水电站,把县城和南岸全淹了,连清浪滩都不存在了。)

  沈先生看来喜欢南岸。013基地的五一厂就在县城南岸,老鸦溪口。后来读沈先生的书才知道,他的寓所“芸庐”正在老鸦溪。我们在这里劳动了半年多,连沈从文是谁都不知道。一群劳苦民工无暇雅顾,也没得顾,那时其人正在难中,其书也正在禁中。 

  待续  33、新的知友们。 最好的txt下载网

33、新的知友们
33、新的知友们

  常德县的民工编成一个营,区为连,公社为排。莽莽和本大队的知青温艳敏一起,寄居在当地老乡家。。那是位孤寂的苗族老妈妈,她把莽莽她们当亲儿女看。自己住一间小偏屋,把正房让给莽莽她们住。她每天吃得也简单,比我们当民工的还简单,十天半月才弄点好吃的,也就是魔芋豆腐之类。弄了就要端给莽莽她们。平时吃红薯丝、包谷饭、青叶菜、干辣椒。

  我们一个工班的人住在一个工棚里。韩公渡公社和我们是一个连的,他们一共有四个知青,加上牛鼻滩的我和徐伯闽,六个人下班之余经常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抛却了饭菜之忧,朝暮之恋。没有悲观叹息,劳动踏踏实实,工余谈笑风生。田腴也许是我们中最有才学的,一次聚会时他给我们讲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特别是他提到这是列宁喜欢的一篇小说。使我感到他是知青中为数不多的崇尚正面的英雄主义,而又有文化的一个。印度电影《流浪者》他也讲得完美生动。馋得我恨自己生不逢时,没看过这样的电影。这部电影在今天还能堪称经典,我看过几遍也没他记得清楚。田腴后来据说网球功夫了得,报上介绍他创造的双拍打发独步神州,无人能敌。居然个人悬赏万元,孤独求败。那时我只领略了他的文才,看不出他会有这套武功。

  那个年代风云际汇:中国回到联合国、基辛格秘密访华,印巴战争、石油危机、庐山会议、批陈整风、三要三不要,外面的世界好不热闹。我们几个知青在一起总爱议论天下事。对国事却没什么议论的,因为一无所知。,那时节";身居山沟;放眼世界";,清谈天下事就是我们的文化生活了。这跟我在牛鼻滩已经有很大不同。

  我们中最小的是彭继烈。他是我们学校67届初中生,平时大大咧咧,一股对什么也满不在乎的青春劲。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我们在河边挑沙。休息时,看到对岸县城的一条街道冒出一股浓烟,几分钟后,现出了火光。很快火焰窜上了屋顶。沅陵多木板房,烧起来不得了,不到十分钟已是火海一片。我们再也不能隔岸观火了,大家坐船涌向对岸,纷纷赶去救火。开始是靠人挑水,端水。后来来了救火车,用龙头冲。可是都不中用。木板房一栋连一栋,烧了半条街。唯有拆还没燃烧的房子,造成一条隔离带,隔绝火源不使漫延。众人纷纷爬上屋顶,掀瓦推墙,破窗倒门。火在吞噬着一切可燃之物,人在摧垮一切未燃之物。瓦片木板砖头伴随着烟雾四处横飞。抢救家产的房主们发了疯似的搬东西。半个县城一派战争景象。(上了年纪的沅陵人一定还记得那场大火。)火越烧越大,烤得人脸皮发炸。

  我和彭继烈在一起爬上了一座屋顶,那是很危险的事,又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实际上那种场面也无法指挥。我们身旁有人拿着木棒正猛掀猛砍,想把一切东西打落下地。彭继烈在他身后全神贯注的蹬一根横梁。不想那好汉挥棒的手收不住,一反肘撞在彭继烈的腰部。彭继烈一个趔蹶,向前抱住一根拄子才没掉下去,脸上撞得是青是肿,一时也看不出。只有一脸的油汗和黑灰。他楞了一会。定格在我眼中的形象是浓烟滚滚的背景中,一袭海军衫,一顶歪斜的军帽,一脸倔强之气。就是那时电影高大全的英雄三突出镜头。

   其实过了河的知青我想都是这种表现,只是我没看到而已。我自己参加了拆毁两座房子的行动,都是爬到屋顶上干的。这一切都是自觉行动,没有人命令没有人请求,明明知道事后连表扬都听不到一句。当时谁也不可能记下那壮烈场景下某一个人的举动的,大家都在紧张救火,你能冷眼旁观?只有我记下了彭继烈。

   

  待续  34、发政治高烧

34、发政治高烧
34、发政治高烧

  我们这些知青在013大抵都只搞了3…4个月的劳动。后来搞的搞文书,搞的搞宣传,或担任各排政治辅导员,都吃起政治饭来了,这是那个火红年代的特色。说来好笑,都是来打工的,政治思想工作却是一点不放松,抓得很紧。世界各国、历朝历代当政者有重商的、重农的、重工的,从未有重政的。我们偏与众不同,搞政治挂帅。

  这一段我们都在忙“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科斯主义” 、学会“识别假马列主义骗子”。实话说,人云亦云,一头雾水。不知上面最近为什么突然讲起要搞马列主义,不要搞修正主义;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那时这类三言两语的指示着实太多,既无前言又无后语,什么“还是革命委员会好”、“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八亿人民不斗行吗”……无头无尾,不太好懂。倒是林标的两句话大家都学会了:“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执行”,“跟着转”。我们就是这样一群,别人领着我们转,我们又领着另一帮人转。大家都为政治忙得不可开交,基本上都是在执行不理解的。

  当政者把国民人人个个培养成关心政治的人是很失策的。这实际上培养了大批坐而论道的清谈家。(这里讲的是那种关系国计民生,严肃的国家政治,不是指无任何严肃性可言的阴谋权术)。对政治真正做到科学、客观、公允评论不是一般民众做得到的,必须有专门的学识和充分的体验。公正,实际是种水平。这并不是说要国民都不关心国事,退回去搞愚民政策。而是业余政治家一多,就很容易搞成群众运动。运动中的群众都成了政治家,实际才真成了愚民。一方面要大家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一方面把真正的东西掩盖起来,一切大小政治都是暗箱操作。这才真是愚民政策。当年我们就是扎扎实实被愚弄的一群,不自知而已。

  政治是一种社会实践又是一门学问,应该将它跟其他学科一样看待。一个国家应该由专家治国,政治家议政。人民的明珠权利主要是能够真实的表达意愿,选好当家人。如何治国就交给当家人好了,不必所有的人操心。在言论自由的前提下,民意是通过媒体和其他政治团体等渠道反映和表达(互联网时代更能通过网络表达)。明珠不是乱糟糟。明珠是有序的、制度化的。政治家也是专业化的,学者型的。不要让野生野长的业余政治家遍地都是。在社会生活中,政治没必要挂帅,也不可鄙薄;不必普及,也不能毁弃。对它不必像过去那样人人关心;也不要像今天这样无人关心。一句话,应该正常化。

  扯远了,还是回到当年浓浓的政治空气中去吧。谈那个年代的事而不谈政治就不可能真实。套一句当时的流行语:你不关心政治,政治就会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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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北京喜讯到山寨
35、北京喜讯到山寨

  姐姐从一开始就在营部刻钢板。民工中就她的字写得好,要她出工地简报。也是在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11月初的一天晚上,我到她那里去,她非常神秘的关上门窗,说要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她是从营部县领导那里听说的。事先她一再交代我不能讲出去,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是真的,并且还很可怕,这消息是足以一下子把人吓得目瞪口呆的。尽管莽莽把气氛造得足够紧张,引起我作种种猜测,也绝没想到会有林标叛逃这种事的。

  莽莽跟我说时消息刚传到县一级,平民百姓照样天天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只等又过了好多天,脓包不能不穿,北京的电波一级一级,终于传到最终端,就连我们边远山沟的民工一起召集开会宣布了。自然这又是革命路线的伟大胜利。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早就成了模式了。果然,随后就有闪烁其词地摘引“西方山洞”的一封信,有打鬼借钟馗之说,违心的当了钟馗。不过这一次谁都明白,现在还讲这话,除了自我解嘲,还会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既那般英明,今天又何来如此被动?

  林标事件宣告了闻革的彻底失败。林的崛起是最高层直接扶植的结果。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统帅,还规定是铁定的接班人。简直是旷世奇闻,名为共和国,竟然立储君。而且扮演得十分庄严。九大会议通过的煌煌党章赫然记载了这一幕。当时的情景不难想象:引经据典的义正词严;齐越、夏青似的深沉慷慨;国际歌音乐的悲壮雄厚。都是那个年代政治舞台的布景色调。何等神圣。突然间,一架三叉戟把天上捅了个巨大的黑洞,令你为之痛哭,为之狂笑。它给世人的震惊,怎么形容都不过分。震惊之余,人们不能不思考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正是从林标事件开始,人们不再是你说什么信什么了,逐渐学会了独立思考。上面不失时机地公布林标罪行材料,以解答人们的疑惑。

  “第九次路线斗争”的焦点有两个:称天才和设国家主席。即使是当时讲这两个问题也很难让人看清林标的反动本质。称天才又不是最近几天的事,从林当国防部长就开始的,即使把帐算到《再版前言》上,那也有好几年了。过去没不高兴,怎么吹捧都笑纳,怎么庐山会议突然就不想听人喊了?

  要设国家主席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而且道理十分浅显:国家没个头不行,名不正言不顺。林标也这么说的。倒是说不要设国家主席的,反而显得思维跟常人不太一样。说林标是有野心,想自己当。即使如此,他不还是二把手吗?那种体制下,实质地位一点也没变呀,费这劲干吗?

  这种思维方式虽然简单,却最接近真情。所以这摆到桌面上的两大罪状很让人心里糊涂,不可能澄清人们的疑惑。于是还要进一步揭露。

  林标罪行的要害是搞阴谋,阳奉阴违,抢班夺权。主要的材料有两个:一是组织黄吴叶李丘反革命集团;二是组织小舰队。反革命集团的主要罪证是庐山会议几员大将的发言一致,是有组织的炸平庐山。可那时会议发言一致太普遍了,今天开会发言陈词滥调八股文的还照样有,这作为搞集团的证据不太可信。真正能体现林标搞阴谋最厉害的材料是林立国的小舰队。铁证便是571工程纪要。当局者四人帮之流信心百倍地将之公布。

  然而,始料不及的是,从此时开始,人们看上面堂而皇之批判的东西,早学会从反面领会了。那纪要也让人看出点名堂来。群众中蕴藏着大批的业余政治家,这是当局多年培养的成果(此时来讲有积极意义)。林标因其作恶太多,无论怎么客观,人们也难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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