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郎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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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郎花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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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一愣,还未答话。横刺里响起一个轻佻傲慢的声音道:“是谁在那里说要赎公子爷我的罪奴的呀?”话音一落,迎面走来几名年青公子。

当先两人,一名长着枣形脸,两道窄眉,一脸乖戾;另一名,搭拉着扇子,一身扎眼绣花袍,油头粉面,瞧见我便诶哟了声,一副想惹事生非的晦气相。

4

来人的大名,我却是听过的。

据说在古今风流人物之人渣榜中;此二位公子名列前茅。

两人一个是长公主外侄,一个是尚书幼子,身份相当;你为我欺男,我为你霸女,臭味相投。

他们连袂纵横于京城各大勾栏瓦舍间,被称章台街二霸。二霸称雄得久了,京中权贵或自持身份,或怕担麻烦,向来能避则避,越发将两人惯出诸多毛病。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种人,自然是避犹不及的;万不得以需与他们打交道,便得提上十二分精神。

若按常理出牌,只怕会给他们牵着鼻子走。

因此我跟他们打了个赌。

我指着两人身后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说,让这护院与地上的哑巴打,我赌哑巴会赢。

两人一听我的话,笑得前俯后仰,不可自抑。

尚书家的公子一打手势,虎背熊腰男即时出列,三两步摁住叫景生的哑巴,抡起碗大的拳头,暴揍。揍完骄傲地挺了挺胸。

哑巴被殴出两口血,彻底瘫在地下。

灯光明晃晃照着他腰上一条皮搭子,皮搭的褶皱里有微小的孔洞。

长公主的侄子蔑道:“如何啊丑八怪,还赌么?”

一旁的小厮哆嗦着扯我的衣袖:“相公,这人怕都快死了,如何是那名雄壮结实的家丁的对手。这两人看起来不好惹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笑道:“莫怕。我说这小哥会赢,他便定会赢。”

地上的哑巴似乎动了动,看了我一眼。

尚书公子阴恻恻道:“好啊。比试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反悔了。顾公子到时别说我等恃强凌弱。”

我说:“这是自然,输了任凭处置;赢了,景生便给我带走。”

一名侍从上前,撤了哑巴的锁链。

表面看,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虎背熊腰男原本就站得极近,听得令下连挪动都不必,就势再次老鹰捉小鸡似地拿住哑巴。紧接着,拳头雨点般落下。

密集的皮肉闷捶声,听得人牙酸。

二渣在一旁,又开始得意忘形的笑。一个道:“咭咭咭,顾相公是六王爷跟前的红人,心尖尖上的,看在王爷面上,王兄呆会还是别太为难的好。”一个道:“啊哈,辜兄这不会是在怜香惜玉罢?”姓辜的便作势欲吐。两人你推我搡的如两张烂脚凳子,着实东倒西歪了好一阵。

正舞得兴高采烈,变化骤起!

哑巴景生蜷缩着身体,似乎是没半分反抗,那名雄纠纠的壮丁却突然“啊”的一声,倒坐在地上。

二渣便傻住了。

两人走了过去,抡起腿便给了壮男一脚,可怜壮男硕大身躯,连哼句就都没有,就放平在地上。尚书公子的脸色难看至极点,恶狠狠一指我:“你使诈!”

我笑道:“王公子切莫误会。方才我站在这里连动一下都没有,景生身上的锁扣刚解下,半寸武器也没有。护院又是公子带来的亲信,周围诸位有目共睹,我如何能使诈。”

一边早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怕麻烦的已拔腿准备开溜。二渣在京城恶名昭彰,但凡还眷恋着自己舒心小日子的,莫不明哲保身。我晓得这道理,也没指望谁挺身而出给我说句话。因此,当有人拔开人丛越众而出时,我颇为意外。

“没错,本国舅便能作证。”说出此话的时候,来人扇着扇子,浅浅露出两个小酒窝,瞬间如有万道光芒在其身上聚集,令人眼前一瞎。

这世上有各色人品。有的人温柔庄重,恬淡谦冲,如王爷。

有的人站着招摇,坐着扎眼,走路身姿摇曳,笑容艳赛门口两串红灯笼,就如眼前的人。

我笑容顿了一顿,不为他美胜冠玉的好相貌,只为那句本国舅。

国舅庞青——现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顾盼流转地说:“如何,我做的证,可作得算?”二渣早换了副神色,一个道:“唉呀,不过是一名贱奴,我还打算着过几日将他丢大江里处理了才干净,怎么能劳动庞国舅为此等事出面——”一个道:“正是正是,国舅爷出现在此处,令蓬荜生辉啊!”

庞青沿着哑巴与晕厥的家丁踱了一圈,问道:“方才见你们前后翻找检查,可看出这家丁是如何倒下的?”

二渣道:“这……却是不知。”面上悻悻。

庞青掩扇一笑:“看来我等的眼光都没有顾相公的厉害呢……顾相公,你说是也不是?”说话间望将过来,玉容生辉,灼灼如施了重肥的牡丹花。

我双眼再度一瞎,忙垂头中规中矩道:“这是从何说起,国舅爷说笑了。”说罢毕恭毕敬长揖了一记,口中称谢。

 庞青道:“怎么?本国舅从不轻易为人开口,你便准备只用一声谢,将我打发?”

我听罢,想了想,抬头,灿烂一笑。

这一招,我曾数次揽镜演练过,其操作过程也甚简单,只要掀动嘴唇,露出八颗门牙,便能将面上那块疤完美撕裂成四块,营造出硬汉也腿软的效果。

当真听国舅爷狠狠地抽了口气。

他几乎是立即将脸伸至别处,边搓着双眼边摆手道:“罢了罢了,暂且记着你这笔帐,本国舅不算你利息便是。”说完拔腿就要走。一旁的姓王姓辜二渣早急得抓耳搔腮,连声挽留说,早在玉*轩备了酒席请了最好的姑娘,国舅爷怎么能不赏脸就走呢云云。

庞国舅拿扇子直接戳了对方的话头,动作轻佻无比偏又好看至极点,带着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一笑,道:“去去去,本国舅今晚要通宵达旦,时间尚早,此时喝酒岂不败兴!再说了,呆会儿还有无数天姿绝色的大家闺秀为本国舅献花呢!这一身酒气的岂能不将美人儿醺醉?——你们这顿酒,我记下便是。”

他这一动身,身后便嗤溜溜跟上大班人。围观的诸位,竟大半是他带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正傻眼,却见已走过了十数步的公子哥儿蓦地又掉转身,冲我大有深意一笑。

他冲我大声嚷了一句:

“听说你是六王爷的男宠——哈哈,有趣,有趣。”

☆、3Chapter 0506

5

庞青一走,周围似乎也静了不少。

坊间议论,若说六王爷是君子典范,那么庞青便是京中纨绔魁首,今日一见,果真当得这个盛名。

这个庞青,是朝中右相之子,上头一个贵妃姐姐,这个身份,说显赫极显赫,但出身门第比他更高的贵族王孙也不是没有。庞青之所以会一夜窜红成为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靠的是年初安西平匪一场战役,他在此战中大露峰芒,立下赫赫战功。班师回朝后,立即给皇帝封为一等侯。成为京中凭自身本领争取来最年轻的侯爷。

若说庞青与六王爷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远不近的时候倒真有这么一宗。

据说,庞妃曾提议让自己的妹妹嫁给王爷,让王爷婉言拒绝了。庞妹妹遭拒后不知怎么的就想不开,好长一段时间哭闹着要抹脖子。庞青是名二十四孝哥哥,就这样将王爷给记恨上了。

王爷何其无辜。

关于庞青此人,坊间还有诸多传闻,除去那些夜夜笙歌,醉卧花丛的风流韵事不谈,若干事足以证明此人是名脾气极为古怪之人。

他说“有趣”的时候,往往并不有趣。

拿个新近的例子说。安西平匪中,某次此人领着百余人的官兵落了单,被千余名凶悍异常的恶匪围上,以一敌十的困境步步杀机。庞青丢了把手已断的弓箭,一撩战袍抽出被压在尸体下的金刀,潋滟一笑,说的便是“有趣”二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战,庞青成了煞星破军、浴血恶魔,匪军的人数,先是由一千锐减至五百,五百锐减为二百五。没人知道这名出身京城豪门富贵地的公子哥儿是怎么办到的。

稍远些,在庞妹妹为婚事闹自杀时,庞青冷着脸看自家妹妹踩上凳子结好绳索脖子一伸吐出舌头时,说的也是有趣。

他听到王爷与我种种传闻,也说有趣。

现在,蒙他抬举,他又多提了一回,事情已经不是当众受个辱这么简单,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明白代表着麻烦。

我稍一凝思,即刻又惊醒。现下头等麻烦事,不是去猜测庞青究竟是何心思,而是面前二堵人渣。

暗自转了一眼,四周已被二渣的家奴团住。而身边的小厮,早吓得面无人色,不能动弹,情况有些愁人。

我道:“今晚多有得罪,我瞧这位护院只是暂时昏厥,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赌试,还请二位公子不要挂怀。明日在下自当遣人将赎金与护院的诊金送至王公子府上。”

二渣一听,竟然嘿嘿笑了起来。

“不过就是一名家奴,顾相公看得上眼,将人提去便是。只不过嘛,我让你三分情面,你也须敬我一分面子方可。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交个朋友。酒席歌姬已备下,顾相公赏个脸喝二杯罢?”

我看看地上的哑巴,暗叹了口气。

拱手道:“二位公子盛情,那眉君便叼搅了。只是我近来身体不适,医官嘱咐不宜饮酒过量,二杯为上限,望见谅。”

“哈哈哈,二杯就二杯!请。”两人交换不怀好意的眼光。

玉*轩是家妓馆,里面的姑娘们,额外的热情。

七八人一入兰榭,便给一堆脂粉淹没。

姓王的敬我一杯,姓辜的敬我一杯,两人眼光咄咄盯着我。

下药暗算,背地诡诈,是这二人惯有的伎俩。

其时我心中只存一个念头,是偷也好抢也好,今日无论如何需将哑巴带走。因此明知那酒中定是有异,却想冒险一试。

二杯下肚,面前的景物开始有点晃。

麝香粉脂的味道,一张张放浪形骸的脸。

一个舞姬腰枝一闪,硬挤到我腿上,向我灌酒。

美人柔软的胸脯伴着满盛的酒凑了过来。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美人嗔我一眼。我不动声色将手往下一移,一记绵里藏针,指甲片往那一片雪白中狠狠掐下,美人的檀香小口登时张成鸭蛋,嗷的一声惨叫。

酒泼了两人一身,我就势就将她弹开。

我需承认,自己的手段忒阴损,以至于,美人两眼含怨地看着我。这个眼神,一直到我借故离席,她奉命伺候我更换衣衫的整个过程,都未曾消失。

早在进入这家妓馆之时,我便暗中将房屋地貌大约观察了一遍。因此一入换衣室,我立即紧锁了房门。

我咬牙操纵着发颤的手举起一个烛架。

美人面露惊惧。

我道:“你可叫小蕙?你是愿意让我砸晕,还是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美人哆嗦道:“相相相相公,请、请自便。”忒识时务。

我赞赏地点点头,嘱道:“外头若是有人敲门,莫理会他,懂么?”又道:“将你头上花钿拔下,借我用用。”美人点头。

我放下烛架,而后又在桌上留了一封银子,道了声得罪。取过美人头上的花钿,握在掌心。

正门不能出,那里还候着二渣遣来的扈从。而小厮,现在只怕还傻傻与那几个扈从一道,等我更衣。

我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花钿银叶的尖角狠狠刺入掌心。我依靠着这阵尖锐的疼痛提了提神,埋头闷赶。

耳边响着路人一阵一阵的惊呼声,我只作充耳不闻。

哑巴还被扔在原地。我已经没力气察看他的情况,随手就捉住一名路过的小茶倌。与他说,你背了地上的人,将我们送到东七巷李府,银子赏你。小茶倌惊惧地看着我,手里端的茶壶当啷摔了一地,结巴道:“相公,你你你怎么了?脸色好些怕人!”我喝道:“休要罗嗦!”不由分说将一张银票塞进他的手。

茶倌背着哑巴,疾走过赏月的人群。

眼瞧从后园到前门间还有一段碎石路,浓密的丹桂树荫将两旁遮个结实。

几个蒙脸的汉子突然跳了出来,提起刀,便往背后门户大开的哑巴狠狠扎去。

那时,我只觉浑浑沌沌的脑中嗡的一声响,来不及多想,纵身便将哑巴扑倒在地。

而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教迷药控制产生了异相……我竟看到了冠服严装的王爷。

6

我想起了那一年中秋,王爷邀我过节。那时王爷与我虽日渐熟谂,一起过节还是头次。我登上王府的花舫,并没有想象中的宴请群客的热闹场景。一轮圆月下只候着一个微笑的王爷。

我记得自己倒了酒,捏了块果脯,一脸的笑嘻嘻:

王爷不传丝竹乎?不传歌舞乎?良辰美景,怎可无美人?

他饮尽了酒,眼角依稀是潋滟风情。道,未曾备下。

那一晚的月辉碎成无数块,曲江的水格外荡漾。

王爷倚在船头,竖着笛子吹着一首什么曲子,出奇地好听。我一边听着,一边吃瓜子。

吃着吃着,抬头朝他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月光下的王爷,那侧影,分明是个美男子。

便是这样的震动。

那一瞬间,我只觉他就是我最亲近信赖的人了。我紧握他的手,连手心的花钿也忘了丢,忘了自己满手的血,说了一句“哑巴与我是一块的”,垂头便倒入温暖的怀里。

之后,便是真真切切的梦境了。

梦里头的自己,颠狂无比。

我先是将那里中秋的情形又重温了一遍,后来我洗净了脸,换了一身绮罗,捻着一角袖子,走到美男子王爷面前,放肆大笑。

我摆摆手,极无所谓地道:“其实我是女的,你觉得如何?”

美男子点头:“现在我知道了。”

我走近他,抑头摸上他的脸颊。我觉得有点糊涂,因我看到的脸皮明明是滑的,摸到的却是粗糙的,正如我明明觉得自己并没喝酒,喷出的气息却带着酒味。

我觉得十分不满。

而后我鄙夷。我说:“王爷啊王爷,现今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往后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了。你知不知道,好几次你脸上的疤都贴歪了,我忍了好久,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方始没有说出来。”

我道:“你看看,现今将疤撕了,岂不是好多了。”

我想再摸摸,却见美男子又变成了丑王爷,他说:“眉君,我脸上的疤并没掉,你将我想成了谁?”

我顿时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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