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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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上)-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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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虽然让她记忆深刻,可父王与母亲对视的眼神却更令她刻骨铭心。
  这世上还有许多的东西是六岁的倾泠不能了解的。
  比如缘何母亲与她独居于集雪园?
  比如弟妹们可以每日与父王相见,为何她却只是一月一次?
  比如母亲为何从不与父王见面?
  比如母亲为何从不带她出府?
  比如父王为何从不允她出府?
  ……
  可是,有些事情,六岁的她已看得懂了。
  比如,长久以来,父王看着她时,他眼中的冷漠与憎厌。
  比如,今日父王与母亲对视时,彼此眼中的怨毒与憎恨。
  父王不喜欢我。
  父王与母亲彼此憎恨。
  父王打我时母亲会很伤心。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可……只要安分地如以往一般待在集雪园中,待在安豫王府中,便不会触怒父王,便不会挨打受骂,母亲便不会伤心……那么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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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庭院深深深几许(6)
睡着前,六岁的倾泠如是想着。
  日子一日日过去,青荷枯落了,丹桂又飘香。
  许是葛祺送来的药真的十分灵验,倾泠的伤只半月便全都结疤愈合了。又过了半月,已有些开始脱疤。疤落后的皮肤粉*嫩的,果然没留下痕迹,这令巧善与铃语大为欣慰。
  伤好后依旧按例出园请安,安豫王冷漠如昔。
  一日,安豫王妃将倾泠带到书房,指着满室的书对她说:“泠儿,娘早已教过你识字读书,从今日起你每日多到这儿来看书学习。这里的千余本书都是当年你外祖给娘的嫁妆,这些书皆是前人的智慧所结,你读它们,可以博学增识,可以拓展眼界胸怀,也可以懂得为人处世。”
  “嗯。”对母亲的吩咐,倾泠只是乖巧地点头。
  安豫王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抚着她的头,道:“泠儿,娘此生已误,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你更好,所以娘只盼着你能在这些前人的智慧中取道,切莫若娘。”
  倾泠闻言,再次点头,以她童稚的声音向她的母亲承诺道:“娘,你放心,女儿会好好读书,女儿不懂的就向娘请教。”
  安豫王妃闻言,心头一时悲喜难辨。到而今,她唯一的欣慰与欢喜是生有这么聪明乖巧的一个女儿,可她负疚深重的却也是这个女儿,悲怜的也是她的聪明懂事。
  “泠儿,莫要小看了这些书,其中的智慧可敌千军万马,娘只希望你从中能学到保护自己的本领,也能知晓日后你要走的路。”
  倾泠看着母亲,片刻后,她伸手抓住母亲的手,以那双乌黑晶亮得不存童稚的眼,迎视着母亲深深藏着忧虑的那双眼,道:“娘,女儿知道,女儿也会做到的。”
  “好。”安豫王妃暂时屏却心头的悲意,起身开启一扇柜门,从中取出一具古琴,置于琴案上,抱倾泠坐上琴凳,道,“泠儿,这便是有着天下第一琴之称的古琴‘倾泠月’,乃是前朝遗物,珍藏宫中久矣。你出生时,陛下却将此琴赐予你,他一番厚意你不能辜负,也不要有辱这第一琴的名号。”
  倾泠看着眼前这简朴暗沉、无一丝华饰的古琴,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一拨,顿时一缕清音扬起,再袅袅而逝,余音萦耳不绝,“娘,这琴比以前的都要好。”只这一拨,倾泠便喜欢上这琴,忍不住欢喜地对母亲道。
  “这是当然。”安豫王妃淡淡一笑。
  “那以后我都可以弹它吗?”倾泠微微仰首看着母亲。
  安豫王妃又一笑,“别人家或许要将御赐之物当神物般供起来,可我们不用。他给泠儿,当然是希望泠儿能用它。”
  “嗯,”倾泠微笑点头,手指舍不得离琴,“娘,这琴叫‘倾泠月’,那女儿的名字是不是取自于琴呢?”
  安豫王妃弯腰伸手抚向女儿娇嫩如粉荷的脸蛋,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过得片刻,才轻轻夹着一丝喟叹道:“一半。”
  “嗯?”倾泠微有些疑惑。
  “一半缘于琴,另一半……”安豫王妃转身走至窗边,目光投向远处,半晌后才听得她的声音幽幽响起,“你的名字是他特别赐的,那是他的心意,泠儿以后会明白的。”
  “嗯。”倾泠看母亲的模样便不再追问,只是细细地观察着手下的古琴。
  书房中顿时一片安静。一会儿之后,安豫王妃回过神来,看着抚弄着琴的女儿,道:“今日便作罢了,明日起,你便来书房读书。这琴你带回房去,以后便由你自己保管着。”
  “嗯。”倾泠抱着琴下了地,走到门边,铃语接过她怀中的琴,送她回房。
壹 庭院深深深几许(7)
书房外,巧善目送倾泠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之中,回头看着窗边的安豫王妃,几次启唇,却终未成言。倒是安豫王妃察觉了,有丝稀奇地问道:“你今日竟也有话说不出口吗?”
  “小姐,巧善是怕说错了话。”巧善走进书房道。
  “你与铃语,我从来视作妹子,一家人便是说错了话又有何妨。”安豫王妃从窗边回转身,柔和地看着她。
  巧善抬眸,看着自己侍候了十余年的小姐,虽已近三旬,但岁月的转轮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这样的绝代芳华却就这么孤寂地自开自落吗?“小姐,既然已入了王府,为了小郡主,你何不与王爷……”话说到此忽然断了,只因安豫王妃顿时变冷的眼神。
  书房中的空气似被寒气凝结。
  巧善一颗心忐忑着,可她不悔刚才的话,那是她早想说的,既是为了郡主,也是为了小姐。如同她不明白怎么眨眼间小姐会嫁了安豫王,她也不明白昔日到底有过什么事,让明朗绝丽的小姐一夕间变成了今日冷漠寡情的王妃。
  良久后,安豫王妃才开口道:“你是叫我去讨好他?巧善,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了。我与他,此生莫想!”最后一语决然冷彻,似冰落寒潭。
  巧善闻言默然,一颗心却是凉凉涩涩的。
  “巧善,泠儿长在这园子里,虽则孤寂了些,可另一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许久后,安豫王妃幽幽地叹息道。
  是什么样的幸运,巧善并不懂,可她只愿她的小郡主真能如王妃所言。
  自安豫王妃交代后,倾泠果然每日都前往书房读书,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了书房里。坐在宽大的书案前,认真地看,认真地写,竟不嫌枯闷,倒是巧善、铃语,看着郡主那么个小小的身子每日里埋在书堆里,很是心疼,劝王妃不必要小郡主这么用功。这么多的书,这样日日夜夜地读,也太累人了。
  安豫王妃看着书房里安静看书的小小身影,轻轻叹道:“我虽则让她读书,却也未要求她时时日日都这么用功。这孩子呀,都不像是个孩子。”
  是的,我们的小郡主从来不曾像个孩子,巧善、铃语心中叹息。无奈之余,只得每日里变着花样做些点心,或是煲盅好汤给心爱的小郡主吃,或是强行推开那些书让她休息,又或是摘些花草,编些小玩意儿逗她玩。
  若一定要说倾泠还有些孩子的天性,那莫过于挑食这一项,她的嘴极刁。
  虽说安豫王从不到集雪园来,安豫王妃也不踏出集雪园一步,但集雪园中从未短缺过什么,甚至送到集雪园的吃穿用度永远是最好的,而且每逢节庆,宫中赏赐时,从未漏过集雪园这一份,是以,集雪园从不缺精致珍稀的吃食。
  但,无论多么费工费心的东西,若做得不到味,倾泠不吃。
  无论是多么稀罕珍贵的东西,做得再好,只要是她不喜欢的,她同样分毫不动。
  安豫王妃曾笑叹:“这孩子该说她物欲极高,还是说她物欲极寡?”
  铃语的回答倒有几分道理,“无论高寡,有一点可以确定,咱们的小郡主不好养。”
  这个不好养的孩子,换一个方位来看,却是极好养的。
  因为省心。
  还是婴儿时,只要不饿便不会吵闹,稍大能走能说了,也无须操心她似那些活泼的孩子一般,眨个眼便不见了影儿,或是今日摔了一身泥明日扯破一件衣,她永远一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坐在某个地方。便是巧善、铃语费尽心机地逗弄她玩儿,她也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看着你,最后浅浅一笑。那样安静乖巧的模样,让巧善、铃语觉得自己才是孩子。
壹 庭院深深深几许(8)
如今,自她伤好后,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以前她遇到了什么不知道的事还会问母亲,问巧善、铃语,偶尔也会央着她们说些趣事给她听。现在她不再问了,自己安安静静地看书找寻答案,而书中似乎有更多的奇事、趣事吸引着她。
  巧善有时也会问她,从书中看到了什么。
  小小的倾泠用她那稚气依然的声音答一句并不稚气的话:看天下。
  是的,看天下。
  书中有整个天下。
  那里有山岳河川,有碧海高空,有花草树木,有茅庐高楼,有帝王将相,有高官贫民,有卑奴乞丐,有权谋争斗,有闲情逸致,有歌舞升平的盛世,有血流成河的乱世……这所有的在集雪园中看不到的,她在书中全看到了。
  书,给了她一个宽广无垠的天地。
  集雪园中的日子便是这般静然如水地度过。
  眼见着秋叶落尽,霜雪又染,一眨眼又是红梅烂漫,再一转身,却已是春水如碧,粉桃白李如云。
  半年过去了,又是三月春色最妍时,安豫王妃却染了风寒,情势颇重,以至卧床不起。倾泠十分忧心,不待书房了,每日里侍候汤药于榻前。过了十来天,安豫王妃病势大好,见屋外春光明媚,想着牡丹也该开花了,想去看看,便让倾泠携了琴一起慢慢向园中走去。
  牡丹园里果已有些许早开的花儿开了,还有些则含着花苞儿,紫的、白的、红的、黄的、粉的,一朵朵一树树,春日和风中,风姿丽韵香气袭人,让人一见便神清气爽起来。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花儿,若错过了多可惜。”挨着长廊坐下,安豫王妃看着眼前明媚的春色,微有感叹,回首看着身旁的女儿,“泠儿,这里有满园的国色天香,合当弹一曲《重芳华》。”
  倾泠当下依言抚琴,弹了一曲《重芳华》。
  春日里暖阳融融,微微轻风熏人欲醉,琴音如水低回婉转,满园清香沁人心脾。
  长廊如带,迤逦于摇曳生姿的牡丹花中,廊上有人,紫白相依,容胜花色,神如月秀,天工难描,神笔难画。
  巧善、铃语两人捧着茶水果品过来,便看得这样一幅景,不由齐齐止步静赏。
  过年时倾泠已满了七岁,半年多的时光让她长高了不少,圆圆的脸儿也拉长了,五官极其精美,可预见长大后相貌定是不凡。
  “郡主的模样简直就是按着王妃的模子长的。”巧善望着长廊上的两人感叹道。
  铃语闻言则道:“幸好脸型不同,否则郡主长大了要是与王妃一模一样,那可难分了。”
  巧善点头,看着牡丹环绕着的两张丽容,道:“王妃是瓜子脸儿,郡主则是鹅蛋脸,这点倒是像了王爷。”
  铃语闻言,偏首想了想,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
  巧善回头看她,带着一分疑问。
  铃语掩嘴,道:“我只是想起了王爷与陛下、宜诚王昔年的模样。那时小姐未嫁,咱们都还在风府。他们三位身为皇子,却常来府中,弄得全府的人都去看他们,看后便感叹说:‘这三人怎么长得那么像,不但身高差不多,便连形容都差不多,而且都是年少英姿的翩翩美男,这可让我们小姐选谁好。’”
  巧善听得这话,不由也笑了,“他们三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然相像了。”
  两人正说笑着,琴音遏止,听得安豫王妃的咳嗽声,不由都快步走过去。
  “王妃病还没好,吹不得风,还是回房歇着吧。”巧善倒了杯热茶给她润喉。
  “就是,等病好全了再来看牡丹,反正是自家园里的,又不会跑了。”铃语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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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庭院深深深几许(9)
安豫王妃喝了茶,止了咳,舒服了些,看眼前三人皆是一脸的关怀,便道:“也罢,反正今日的春色也看了。”说着起身,又道,“泠儿你不必陪我,想赏花便赏花,想弹琴便弹琴,也不要每日里都看书,省得看成书呆子。”
  “嗯,”倾泠点头,起身送母亲,“娘要是明日好了,女儿再陪你来赏花。”
  安豫王妃点了点头,“嗯。”
  巧善扶着她回去了。
  “铃姨,你也去吧。”倾泠又道。
  铃语知她素来喜独处,便也不坚持,放下手中果盘,“那好,午膳时,郡主记得早点儿回来。”
  倾泠点了点头,“嗯。”
  铃语便也跟着去了。
  一时园中便只余倾泠一人,独对满园春色,几只彩蝶翩翩相伴。倾泠随手弹了几曲,便也歇了,取过丝绢,擦拭古琴。琴身是梧桐木的,并未上色,然年代久远,木色幽沉光滑,虽无华饰,但一见便知并非凡品。琴身正中左侧刻有两排行楷小字:
  高山流水
  永以为记
  这八字刻得极其飘逸,再看却又觉字底筋骨暗藏。观字可观人之风骨,想来刻这字之人定是风神出尘,品性高洁。看着看着,倾泠忍不住伸指轻抚,指尖触及字时,一瞬间心头微微一动:高山流水。
  她是知道这个典故的。母亲曾经说过那个琴师和他的朋友的故事,母亲说“知己相交当如是”。是以,自那两人之后,后世皆以“高山流水”来形容知己情谊。只是这古琴上却为何刻下这几个字呢?是不是当年这琴的主人也曾有过一位“高山流水”的朋友?那这琴的主人是谁?他的朋友又是谁呢?若并非如此,那当年又是谁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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