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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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秋美人-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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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老太夫人疼爱怜惜得直把冰儿瞧个够。又是摸摸她的脸颊,又是握握她的小手,直瞧得一颗心仍没能放下来,又急声吩咐道:   
  “悦儿,多熬些参汤给小姐喝,瞧她这几天下来又瘦了不少。你一个人如果忙不过来,就让小苹过来一起伺候小姐,我那儿有小玉和珠碧就够了。”   
  “不用了,嗯……袓……我的意思是我好端端的,有悦儿伺候就够了。”   
  眼前这老太太好生慈蔼可亲,自幼便失去娘,由不苟言笑的阎傲抚育长大成人的冰儿,一见她就喜欢。可这“袓母”二字,硬是不好意思叫出口。再说,这节骨眼有一个爱哭的悦儿已很麻烦,再弄个什么小苹来的,那还得了。   
  冰儿这头才刚拒绝完楚老太夫人的一番好意,又来了位长得威严挺拔,相貌堂皇,眼神睿智含威的男子,身旁还跟了两名家丁。不必问,冰儿已猜到他就是楚老爷。果然此人才站定便有话说:   
  “江秋,爹知道你还在为袁公子那门亲事生气。爹派去找你的庄护院和孙护院说,你死命挣扎又踢又咬就是不肯跟他们回来,他们迫于无奈只好用迷魂帕把你迷昏了,所以你才会足足昏睡了两天。”   
  楚老爷楚荆平不怒而威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怜惜疼爱。江秋向来秀气斯文,几曾听过或见过她又踢又咬,自是恨死他这做爹的,才会连家也不肯回。他清清喉咙,语气不自觉又软了几分。   
  “其实,爹还不全都是为你好。想那城里第一大财主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成日只晓得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三番两次上门来纠缠不说,还摆明了要强娶。若爹不抢先把你许配给袁公子,何以杜绝秦公子的迫婚。再说,袁公子堂堂一名新科状元,人品相貌才学样样出类拔萃……”   
  楚老爷的话还末说完,便教拚命朝他使眼色清喉咙的楚老太夫人截断抢着道:   
  “荆平,江秋才刚醒来,你别没事净提什么袁公子、秦公子,那些个她现在最不受听的话。我看江秋身子骨还挺虚弱的,咱们大伙全先过下,让她自个儿好好休息静养。悦儿,你好好伺候照顾小姐,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人参,待会儿我让小苹拿去厨房,熬了送过来给小姐喝。”   
  “是,奴婢遵命。但……老太夫人,小姐她……她……”   
  悦儿支支吾吾,眼角边还闪着些许泪光,是刚才被冰儿吓出来的。但她一个奴婢,哪敢在老爷和老太夫人面前多话。只能忍着到口的话,目送走全部的人离开后,再独自面对她那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主子。   
         ★        ★        ★   
  “小姐,这是你最爱吃的冰镇酸梅糕和八宝凉粉,以往总要悦儿催促厨房的崔大嬷做来解解馋,怎地现在连一口也不想尝?”   
  悦儿瞧小姐丝毫未动,毫无食欲,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桌上的甜点收了。   
  这两天来,伺候小姐已成了她最害怕、最胆战心惊的事。什么都不对,小姐像突然转性变了个完全不同的人似的,怎么伺候就怎么不对,发起脾气来更是以往从没见过的。   
  “既然小姐不想吃甜点,那就刺绣、作画、要不弹琴可好?小姐你最爱用月琴弹那首‘西江月’,悦儿这就去把你那把月琴拿来。”   
  悦儿转身就要去拿琴,生怕伺候得不周到,小姐又要怪罪发脾气。   
  “弹弹琴也好,这种千金小姐,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却半点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真教人闷得慌,一点也不好玩儿。悦儿,你就拿把胡琴来,我弹首轻快的‘江南小调’解解闷,也好过坐在这儿发呆。”   
  胡琴?悦儿猛地煞住脚,睁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怎么啦!又什么地方不对了?”   
  冰儿实在搞不懂这楚府的丫鬟,除了动不动就会被吓得泪眼汪汪,要不就被吓得发呆之外还会什么?   
  其实,冰儿也不是爱乱发脾气的人。只不过,无端端被人抓来这儿当什么捞什子千金小姐,已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了。偏偏这楚家老爷生怕她会再次逃家,整个楚府看守得比皇宫内院还森严,害她偷溜了几次都没溜成,反倒提高了他们的警戒心。   
  最难的是,她抑制不住疯狂想念浩哥哥的心,实在太想太想太想念他了,想得不知该拿自己如何是好,想得心都发疼了,才会忍不住乱发脾气。   
  “小姐,你月琴、琵琶、古筝都爱弹,就是从来不弹胡琴,这叫悦儿一时去哪弄个胡琴来?”   
  悦儿诚惶诚恐又为难极了。伺候小姐多年,只知她最爱弹凄美哀怨的“西江月”,几曾听过她弹什么轻快的“江南小调”。   
  真是岂有此理!这么大一个楚府,连个胡琴也没有,这楚家千金平日净是发呆过日子不成?“楚家千金?”这四个字犹如一记响雷,轰醒冰儿只顾想念浩哥哥,想昏了想痴了的脑袋瓜。对呀!她现在就是“楚家千金”,“楚家千金”就是她。虽说她很不服气,更死不相信,天底下居然有人胆敢和她冰儿长得一模一样,美丽到没人能辨出真伪。算了!暂且不跟这“楚家千金”计较,否则日子岂不更难过。于是,她开始很努力去研究了解起“楚家千金”来。   
  “悦儿,你一定很害怕而且不太喜欢现在的‘我’对不对?其实呢?我自己也挺不喜欢这样的‘我’,但偏偏我在被人掳回来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摔坏了半边脑袋瓜,很多事都不记得了。现在你得帮我恢复记忆,咱们先说,我既然逃了家怎会又笨得被人掳回来?”   
  不是“笨”是什么?她冰儿也逃家又不见她被抓回傲冰堡。   
  悦儿这才恍然大悟,拚命猛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呀!难怪我老觉得小姐整个人彻头彻尾,连性子和喜好都和从前大不相同,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小姐,你一定是不记得咱们为了逃婚,悦儿打扮成书撞,小姐打扮成书生一起逃家的事。只不过咱们逃到城门口时,正好碰到街上闹烘烘人山人海,万头钻动,大家争相想看正欲被行刑处死的囚犯,而被人群冲散了。后来,悦儿惶急措乱在城里四处东寻西找,找了整整两天,也找不到小姐的踪影,既不敢回楚府又不敢擅自离开城里,就怕小姐找不到悦儿,没人伺候照顾如何是好?结果那天找到天桥边,悦儿一时被街边引人入胜、千奇百怪的魔术表演吸引了去,看得忘了神,一不留意竟被老爷派去的护院识破身分,被抓回来。只没想到小姐也被抓了回来,还换回了女装装扮且昏迷不醒。”   
  冰儿故意重重地点头,通:   
  “你这么一说,我倒全想起来了。不过,这楚老爷……呢,我的意思是,我爹他是干嘛的,这么大本事,居然这么神通广大说派人,就能把咱们掳回来?”   
  悦儿的双目睁得大大的。小姐这一跤,可摔得真严重。   
  “老爷在信王府当教头呀!是数一数二的武官,本事当然大啦!信王朱由检就是当今天子的弟弟,他最器重宠信的就是咱们老爷了。”   
  “哦……,那……老爷既然认为新科状元袁公子,相貌人品样样顶尖出类拔萃,这么好的人选,楚家千金……呢,我是说‘我’,为什么还要逃婚?”   
  悦儿这次不只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口!看来小姐不只摔坏半边脑袋瓜,连另外半边也一并摔得昏头昏脑,什么都记不得了。   
  “小姐,你怎么连杜公子都忘了?自从咱们去西山赏花,和去慈宁寺上香礼佛两次巧遇杜公子后,小姐便对在宫内任职锦衣卫,英勇挺拔的杜擎杜公子念念不忘,才会抵死宁愿逃家也不肯下嫁给袁公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而且到的真不是时候。一道人影刚巧就在此时无声无息窜进来,躲在香闺上头的构梁上,却独独错过了这么深情感人的一席话,只听得冰儿下一句教他心碎差点摔下来的无心话。此人正是一心担忧楚江秋的安危,听说她被秦琥逼婚逃家又被抓回,坐立寝食难安,非夜探楚府探个究竟不可,否则绝难心安的杜擎。   
  原来这楚家千金早已有了心上人,这就难怪她要逃婚了。   
  冰儿竟有些莫名生气地忿声喃喃道。   
  自己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可假装冒充楚家千金,但这唯一仅有的一颗心可不能有别的心上人。她猛跺脚,有些气咻地道:   
  “管他那在宫内任职锦衣卫,叫杜什么擎的,有多潇洒英勇挺拔俊伟,人家心里只有浩哥哥,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悦儿,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什么杜公子的。多提一次,心就多疼一次,怎么才能不疼不想浩哥哥……”   
  这心口一疼,把冰儿这些天来百口莫辩,硬是被人误认为楚家千金的委屈全化作莹莹泪光,热辣辣涌上眼眶。   
  悦儿只一个劲儿不知所措猛点头说是,哪还敢再多提只字半句。   
  只不明白,这一跤,怎么无端端摔出个什么浩哥哥来,又怎么说摔就摔掉杜公子这原是那么重要的人。   
  高踞屋宇横梁上的杜擎,只拚命咬牙承受住猛地袭上心头的痛,终是受不住,硬是让一颗心直直坠落碎了满地。   
  楚姑娘心里早已有了别人,连提都不想提他!而他,除了心碎,还是不能在碎了的心中舍下她,忘了她,连一点点,一滴滴都不能。   
         ★        ★        ★   
  话说真正正牌的楚姑娘楚江秋,也好不到哪去?一身落魄的书生衣着,东破一块西破一块不说,肚子已快饿扁了。   
  自从那天和悦儿在城门口走散后,她便惶乱无主得什么似的,偏偏悦儿把随身携带的包袱带走了,她落个身无分文又前途茫然未卜的窘境里。幸亏身上还配挂着一枚玉佩,找了家当铺典当了,换作盘缠还足够应付些个日子。然而盘算归盘算,预料不到意外倒霉的事,十根指头全细数算过也未必算得到。她在城里东寻西找没找着悦儿便算了,身上的银子竟不知何时被扒走了,还差点和她爹派来寻找她的护院家丁们撞个正着,她一急没命似的只管往城郊外跑。   
  接下来几天的际遇,就更别提了。刚才在前头树林里还险些遭两名瞎了眼的盗匪抢劫。当真是瞎了眼,否则怎会有眼无珠,抢起她这身无长物,浑身上下搜不出一样值钱东西的落魄书生?总之,逃是逃出了魔掌,但经这么一吓一跑,双腿已虚软得几乎使不出力来,肚子更是咕噜咕噜饿惨了。如果,如果眼前有一个包子或馒头,要不有杯水该多好……。正想得入神,咦!前面草丛里赫然出现一匹全身纯白色的神驹骏马,江秋使尽力的向它跑去。   
  “好骏,好漂亮的马儿!”   
  江秋一眼便爱上这匹骏马。   
  马儿也用一双聪慧精灵的眼睛瞧她,挺驯从地任她轻抚着它身上纯白色的毛发。她的柔荑轻拍着马背,美丽的眸子却被座骑旁挂着一个看似装干粮食物的袋子吸引住,这一看目光就不肯移开,肚子更是饿得拚命敲锣打鼓了。   
  她来回四下张望了好几回,就是不见马儿的主人。天色渐渐昏暗了,看来马儿的主人在天黑前大概不会回来了,又或者,这原是匹没主人的马儿。总之,所有的大概或者,全抵不过饥肠辘辘饿得已在翻搅的肚子。她猛咽口水,什么都管不得了。飞快打开那个袋子,果然里头有几个饽饽,她拿起其中一个就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来。想她这经年养在深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缎罗绸缎,住的是雕梁画栋楼宇的千金小姐,几时饿得如此狼狈样儿。就在她心头涌起的酸楚和一口口猛往下咽的饽饽,几乎梗住她,几乎逼出她点点晶盈的泪光时……。   
  “什么人偷我挂在马背上的东西?”   
  一声狂喝声猛然响起。   
  江秋吓得心儿差点跳蹦出胸腔,饽饽滚落地上,她回头一看,这一看不但心儿蹦离了胸口,还差点昏过去。   
  这……眼散大声狂喝,高大英挺的男子,那……圆润的天庭,斜飞的剑眉,深刻的五官,一直只出现在梦里,如今竟真真实实逼到她眼前来的,正是她心儿想得好苦,魂儿为他萦牵梦系,为他逃家逃婚的杜擎!   
  她这一惊只想赶紧逃离开这儿,愈快愈好,她拔起腿,能往哪儿逃便往哪儿。   
  “这位公子,你别跑!”   
  杜擎手上拿着刚自溪边取回水的水袋,叫嚷着直追赶上去。   
  虽只匆匆一瞥,不知怎么的,对方那满眼惊诧、满眼莹亮的泪光,和饥不择食的狼狈样儿,猛地在他心中紧紧一抽。他加快脚步,对方却比他更快,几乎是在逃命。一定是自己狂喝大吼的模样太吓人,杜擎没来得及责怪自己,只听得前头一声惊嚷和“噗通”的落水声,糟了!那位公子竟想不开投水自尽了!   
  “这位兄台,你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竟要轻生?”   
  杜擎好不容易把浑身湿透还拚命挣扎,更见狼狈的江秋从溪水中“捞”起。说是“捞”起,绝不夸张,江秋在他高大俊伟的身子揽抱下,更显娇小纤柔。   
  “我……我……我不是要轻生,我……只是跑得太快太急,天色又太昏暗,不慎失足落水……”   
  江秋支吾结舌,一时只觉狼狈不堪得恨不能其淹死算了!哪还能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在下杜擎,刚才实无意朝兄台狂喝,待发觉兄台只因太过饥饿吃了在下一些干粮,又想兄台或许会需要些水解渴,于是拿着水袋追上来。还好兄台安然无事。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   
  江秋傻傻地张大眼,想自己的模样儿一定又蠢又驴又笨,甚至又方又呆又木……就叫方木好了。   
  “敝姓方……方穆。”   
  总算窘涩难堪地硬挤出个名字来。   
  “方公子,天色已黑,你又浑身湿透,我看你不如先和我共同骑坐一匹马匹,先出得这片树林再作打算,你意下如何?”   
  浑身湿答答,心情尚未回复过来的江秋,被他这么一问,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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