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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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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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

黎翔补充说:“您打入第一笔资金前,净资产已经上升为二十一万三千多了,换句话说,我为您减亏了五万多;等您打入第二笔资金前,账面资金升到四十七万多了——您看这,自此全线扭亏,略有盈余,赢利两万多吧。但如果从我接手起算,减亏加赢利——换句话说,共升值三十一万多。咱们分三步算……”

“行了,别换句话说了。”我打断他,“第一步还没完我就晕了,你就直接说,我该给你多少工钱。”

“谢谢老哥这么相信我。”黎翔指着总资产数字,声音弱弱的,“比这个尾数也就少个两三千。”

“啥也别说了,老哥说话算话,这几千也给你添齐了,就给你八万——不,给你九万,我说过有奖金的。”

“真是撞大运啦!”黎翔高兴地搓着手扭扭捏捏,“啥时兑现啊?总理都说啦,民工工资不能拖欠啊。”

我说明天抛掉所有股票,后天就兑现,另外给我打一张资金账单,我有用。黎翔大惊,说现在行情正好,再守守吧。我连连摇手:“贪心不足蛇吞象啊你?老哥我十多年前踩了一泡屎,现在都觉得臭!知足吧。”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黎翔说,“也行,这都是纸上财富,反正你要走了,拿去炒美股吧,这边能赢一时赢不了一世,体制性障碍,居心就不良,圈钱嘛。”

想看这小子怎么操作的,打开历史成交记录,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平均价格十一元左右的近四万股“长红”从底部三元刚反弹到四块时,就被他毅然全部割肉了。事实证明他果断神勇,接下来密密麻麻几大页令人眼花缭乱,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黎翔共操作了上百只股票,每只股票,长的留一两个礼拜,短的一两天。以工作日计算,平均不到五天天换一只票,鲜有失手。他还冒着极大的危险操作了两次权证交易,一周进账二十万,看得心惊肉跳。现在手头只有“广济药业”,已经捂了三个星期,“地板价”二点八元买入,目前价四点六元。

次日,这票一开盘就涨停,黎翔强烈建议等等,我依他,次日再封停,黎翔再次哀求我捂一捂,被我坚决否决。黎翔力争无果,只好哭着卖掉了。但这两个涨停盘只是火箭刚刚启动,次日,“广济药业”再次涨停,停牌后再次连续涨停,然后一路飙升,三个月后,这支票站到了五十多元的巅峰!理论上讲,近千万巨款与我擦身而过!——这都是TMD后话了。我给了黎翔十三万,他退了一万。他谦虚地说这是一轮大牛市,傻瓜都赚钱,他也有运气的成分。

拿到钱后黎翔请我和丹尼尔到光华路的“小王府”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去酒吧狂欢一夜。余下几天,赏心悦目的我常常赏心悦目地打开我的网上银行瞅瞅这一笔钱,加上即将到手的各种版税稿费翻译费无线增值作品分成,以及康妮付的剧本费和许达宽给的一个活动策划费,换成日元里拉比索泰国铢越南盾什么的,也是千万甚至亿万富翁啦!

盘算怎么花这笔“巨款”,条件反射般的想法是买房子,我让雪儿给我送来资料,研究了几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七十年产权(抛开拿地修建交房不到六十七年)像梦魇一样折磨着我。细想恍然大悟,什么买房?压根一个陷阱!一买房我TMD就成了愚公,不但把自己断送了,子子孙孙都搭上啦。还是牛胖子有远见啊。我决定,这事儿“放一放”。

4

面谈居然被排在清晨七点半,使馆提醒提前半小时到。出门前,丹尼尔迷迷糊糊地说有任何意外马上来电话。出门,老洪已在楼下守着,听说去美国大使馆,有些惊讶:“您这就走啦?”

“大撒把玩一圈,我胡汉山还会回来的。”我笑,老洪说回来干嘛,换了他就不回来啦。

秀水街后的美国大使馆签证处几站地远,路过无数次,从没进去过。远远看见,敢情连太阳还没出来,这儿就沦陷在中国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了。我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磕磕碰碰,不时有办理留学移民签证和机票的中介不由分说向我怀中塞材料。这里有个餐馆,吃顿早饭正好,贼贵。

严格安检后,进入签证大厅。一个座位也没有,几百人在保安吆喝下一行一行排着,一点一点挪动。交材料,验证身份,留指纹,每人发一个不同颜色的牌子,重新排队。我穿着那件FBI汗衫、短裤和懒汉布鞋,和周围人五人六的高尚人士格格不入。人们窃窃私语,一些人抱怨被拒N次了,一些祈祷千万别落到态度恶劣的亚裔签证官手里。站得腿发酸头发晕,签证官窗口终于打开,一阵嘈杂,气氛陡然紧张。空调开着,还觉得很热,几个西装笔挺的家伙大汗淋漓。

有人欢喜有人忧,一个被拒五次的女生当众嚎啕大哭,被保安连轰带拎弄了出去。人们更紧张了。这时才探知我那种签证其实是最难的,那些一下飞机就人间蒸发的同胞早把名声弄坏了。到我时,故作从容交上材料。签证官是一位优雅的不太黑的黑人美女,精致轮廓,卷发,一口石榴粒似的白牙煞是妩媚。互致早安,她瞄一眼FBI体恤衫,会意一笑。

她显然知道丹尼尔老爸,加上我的材料比较过硬,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满面春风地走出来,满眼都是风景。一些愁眉苦眼的人围上来打探情况,我和颜悦色不厌其烦以售其奸。

回到“家”查尔斯还酣头大睡,我抱着他的肩膀猛摇,他恼火了:“疯了吗,变成Gay(同性恋)了吗?”

我嘻笑着说:“我要是Gay你小子早就失身啦。”

丹尼尔被逗乐了,揉着眼睛咕哝一定有好消息。我拿出小蓝色纸条给他看,他一骨碌爬起来,说:“太好了,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

正好是周五,我们把黎翔叫上,先去三里屯南街瑞典乒乓球名将瓦尔德内尔开的那家巴西烤肉店吃了一顿带红酒的晚餐,随后去不远处以一夜情闻名的“性本色”酒吧晃了一圈。时间还早,只有几个爷们在那里晃悠。转奔工体旁的“唐会”,和几个陌生酒客玩了一圈“杀人游戏”,最后折回“性本色”,大电视屏幕里正播放着德国世界杯,也就没心思去猎艳了。

拿到签证后一看才知道,那个签证官奢侈地给了我一年多次往返签证!以前的想法是三个月就谢天谢地了。黎翔问我离开这半年房子可否让给一对“小夫妻”朋友来住,他们买了期房,正好过度一下,求之不得呢。

第46章

1

丹尼尔和他女友之一去内蒙古玩,我开始大清理。

首先是电脑,该完璧归赵了。这患了慢性哮喘的电脑,这个来历不凡的二手货,陪伴我整整五年,居然产生了糟糠之妻般的感情。没写出让我一劳永逸的作品,至少消磨了时光,锻炼了指关节,还让我堆积一些皮下脂肪。我把电脑里的重要资料存入移动硬盘,让老洪送我去杨星辰哪儿。我大汗淋漓地抱着这台行将就木的破电脑赶到那幢气派不凡的写字楼前。

电梯里一白领说这电脑送人也没人要了,他该叫这电脑大哥了。我笑笑,我说这破电脑比你我一辈子挣的还多呢,送博物馆的。

刚走进杨星辰公司门口,就听到他的喝斥声:“……三条腿的动物没有,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别给我找客观理由……”

办公室里静悄悄,员工们都吓得低着头。一女孩战战兢兢报告杨总,然后引我进去,迎面一个毛头小子垂头丧气退出来。看见我,杨总从黑色旋转皮椅里站起来。我打趣:“杨总脾气不小嘛。”

“换了你,也得气疯了。”杨星辰说一员工居然把本该发到Austria(奥地利)的货发到Australia(澳大利亚)去了,幸好及时发现,避免了一大笔损失。

“也太马虎啦。”我说,接过文员递来的茶水。

“唉,现在的大学生,没法说,活活气死你!”杨星辰说,问我,“你后天就走啊?”

“是啊,我也该换换脑筋啦。”

“我已经和李皓说好了,明儿晚上给你饯行。”

“我们也该聚聚了。辜负了您的期望,这电脑在我这啥也没挣来。”我指指电脑又拍拍肚皮,“除了这一肚子肥肉。”

“戈总也太谦逊了,钱一天天贬值,文化一天天增值。我挣的是纸币,你挣的才是金子。”杨星辰开玩笑,和我一起把电脑往展览室搬,几个员工忙过来搭手。

他的“峥嵘岁月”展览室果然建立起来了。精美的玻璃橱里铺着红色丝绒,微型黑色机械臂似的射灯照着那些珍贵的破烂,每个破烂都有一个名字、编号和不凡的故事。电脑放进了最显眼的位置,编号是001。

满屋乱糟糟的书刊,统统送给小巷里的书摊。依然有大量衣物书刊CD影碟和打口磁带需要保留,幸好有一只大皮箱和几个大纸箱。上锁,打上封条,放进储物间。

小羽的痕迹无处不在。低头看见刚认识时她给我买的那个鸭绒芯枕头,依然柔软平坦地放在床头,抬头看见窗帘上挂着的绒线猴子,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盯着我。简陋家具上散落着台灯、花瓶、笔架橡皮人CD盒子灭蚊器加湿器……电脑桌旁相架里面是我们在北海香山的合影。拉开床下抽屉,小羽为我添置的保暖拖鞋安静地摆放着。厨房里小羽购置的东西就更多了,锅碗瓢盆刀叉筷子到蜜罐米缸泡菜坛……冰箱里那罐小羽最喜欢的沙拉酱已经发霉,“三鹿”奶粉也板结成了一块饼干……

窗台上小羽选购的那盆茉莉花,在我精心护理下,依然坚强活着且愈发茂盛。花季里每天一觉醒来,它就向我传来神清气爽的馨香。敲击键盘累了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瘾君子吸粉似的贪婪地吸上那么一口,通体舒畅。入眠后,茉莉花仍然源源不断地向我输送着香气,芬芳我的梦境;就是枯萎了,花瓣儿也被我投入茶杯,吸进最后一缕菁华。她是我无言而不渝的伴侣。我嗅嗅花瓣,小心翼翼地浇了一些水。

我写了一张条子,希望后来者善待茉莉花并交待了泡菜的保鲜方式,分别放在花盆和泡菜坛旁边。我拉开床头柜抽屉,移开一堆书信期刊,两盒超薄型“杜蕾丝”映入眼帘。一盒拆封了,还剩一半。我枯坐了好一阵,写下一张纸条:“看着表,数着秒,幸福一秒算一秒。——与后来人共勉!”

翻开蒙尘的影集,小羽的笑脸和鬼脸目不忍睹。心血来潮想当作家那会挤牙膏似的几篇只有开头的文章,令我忍俊不禁。几张小羽做人流时的手术、药物发票利器一样刮着我的内脏,牵扯出全身剧痛。要是留下那条生命,现在也满地跑了。厚厚一摞小羽手写的书信,像一万只白蚁镂噬着我日益干涸的泪腺的坚固堤坝。断断续续读罢书信,早己昏昏沉沉泪流满面,我跌跌撞撞来到灶台,一封一封烧了。

颓然无力的我颓然无力地躺在宽大而舒适的席梦思上,心如死灰。除了那部数码相机,这张席梦思是我在北京最大的一笔资产。如果当初不是小羽以分手相威胁,六年来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这张床垫崭新如故,柔软中透着坚实,坚实中藏着体贴,惟有和小羽四年中耳畔的絮语挥洒的激情共织的梦想,空留余温。

整理衣柜时,搜出大量小羽的衣服,床上堆成小山。那一红一黑两条丁字情趣内裤和网状乌黑丝袜,让我倍感温暖和凄凉。恋物癖和意淫者一样轻抚这些柔软的丝织物,犹如轻抚小羽温热的肌肤。把衣物小心翼翼叠好,装了三大袋子。好些都没咋穿,小羽一定还用得着。该见小羽一面了。

我求助白娟,她很爽快地给了小羽的新号码,并说小羽半年前结婚了,也是闪婚。三言两语之中已获知那家伙是个成功王八蛋,做进口家具的。我不惊讶,徒有一番悲凉。白娟对我去美国有些吃惊,也像其他人一样问:“还回来吗?”

“回来啊,我买的是往返票。”

“最好别回来了,我觉得美国也许更适合你。”

“这个就由不得我啦。”我提议请她和小羽吃饭,白娟迟疑片刻,觉得还是我和小羽单独见好,我颇为伤感:“那好吧,最后一次了。”

“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嘛。”她这样安慰我,“怎么也轰轰烈烈谈了一次,不是有首歌《曾经拥有》嘛。这点挺羡慕你们,我的爱情史太苍白了。”

“你有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我开玩笑似的提醒。

白娟笑:“嗨,我也是过过嘴巴瘾。”

电话里传来婴儿啼哭声,结束通话。几分钟后当我给小羽拔电话时,她已经知道了。听上去她异常开心,因为上班不方便,约好一下班就来给我饯行,地点由我选。我问咱吃拉条炒片还是老家肉饼,小羽笑:“老大,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难道‘小王府’?”我开玩笑。她说还就去‘小王府’,一下班就坐地铁过来。

2

坐不住,早早出了门。以“大冰箱”为中心,方圆几公里我是了如指掌。芳草地一带,号称打造成北京第二时尚中心,形形色色的前卫建筑拔地而起,正处于装修调试阶段。浮华的灯光变态的建筑物和个色时髦店铺炮制出一个绚丽虚幻世界。在时尚写字楼时尚餐厅时尚商场之间的空旷地带,比两个标准游泳池拼一块还大的液晶屏幕由数根巨大金属柱撑起来,天幕一样当空倒悬着,号称“世贸天街”。下面一座小广场,建着时尚小喷泉迷你假山和廊桥,更多的是露天饮座。液晶屏一开,忽而海滩椰树冲浪,忽而海底珊瑚鱼虾穿梭,鲨鱼鲸鱼空中游弋,忽而企鹅海豚翩翩起舞,忽而太空幻境卡通嬉戏,忽而鲜花美女T型台,五光十色流光溢彩,似乎和我后来见到的纽约时代广场上的电子幕墙、芝加哥露天剧场旁的立体幕墙一逞高下。装腔作势的商人乔装打扮的白领衣衫褴褛的民工形迹可疑的丽人无所事事的闲人上蹿下跳的小屁孩五颜六色的老外各色人等或溜达或拍照或驻足,一律伸长了脖子仰望着那个浮华幻像流口水。一个看得脖子发酸的民工赞叹:“俺的妈呀,那得多少电费啊!”

穿过天幕,经过一片片密集而亮堂的“大金牙”,来到了国贸附近,这里仍在我的散步半径之内。此刻正是交通高峰期,异常繁忙。和豪气冲天的恢宏建筑相比,人群浩瀚如稻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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