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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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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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绯掐了他胳肢窝一把,笑道,你这小竖子,还有完没完?

没完没完。婴齐怕痒,边躲着她的掐,边笑着说,还可以用经义说之。

桑绯来了兴趣,什么经义,说来听听。

婴齐假装严肃地说,《诗》不云乎:“山有桥松,隰有游龙。子有衣裳,盍与人同。子有丈夫,盍与人共。宛其死矣,咸来汝痛。”可见啊,与人共丈夫,是圣人所勉励赞许的呢。

桑绯忍不住大笑,她乐不可支地躺在榻上,喘不过气来,你、你、你,《诗》三百篇,哪有你说的这篇,分明是胡乱凑出来的。我自小跟着后苍师傅习《诗》,就从来没听过。再说了,你以为自己很招人喜欢啊,别人都巴不得和我分享你么,真是自以为是。

婴齐道,自以为是与否暂且不管。至于说到《诗》,我就要笑你见识浅陋了,这是逸《诗》,一般人不知道不要紧,你跟从朝廷的博士习《诗》,竟也不知,未免太无知了罢。

桑绯惊讶道,你还知道逸《诗》啊,真的假的?那你也可以去朝廷骗个《诗》学博士当当了。

婴齐见妻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天真,心中欣喜,他将妻子扶起来,在她耳边轻轻道,傻瓜,骗你的。有逸《诗》还轮得到我这个小吏来发现?好了睡觉啰。明天我还要去县廷拜见耿县令呢。

桑绯捶着他的胸脯,撒娇道,你这竖子,越发会骗人了。她将他抱得更紧了,把头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吻着他的身体,心中充满了幸福。

第二天,婴齐拜见耿县令回来,桑绯又跟他提起了娶扶疏的事。婴齐想了想,道,也好,既然你同意,这件事办了也就算了。他把扶疏叫来,把桑绯的意见告诉她。扶疏眼中露出惊喜,她突然转身跑进她的房间,拿出她的木牍,写了大大的几个字:是真的吗?姊姊!

桑绯抢过她的铅笔,在下面写道:千真万确。

于是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婴齐把这事又向耿县令报告了一遍,同时请求把扶疏的名籍改成“偏妻”,而不是以前登记的“婢女”。耿县令也很高兴,又送来了十斤肉和半只羊,带了自己的小妻和几个家仆来为婴齐祝贺。大家饮酒吃肉,喝得醉醺醺的,尽欢而罢。

这天夜里,县令的小妻在桑绯的房间陪着桑绯。婴齐在桑绯的劝告下,第一次在扶疏的房间里过夜。他揽过扶疏的身躯,亲吻她的脸颊。她的脸颊不再有当年在龙泉洞里那样嫩滑,张掖郡的风沙磨砺了她细嫩的肌肤,但是婴齐仍能感觉到她的年轻。当他剥去她的衣服,和她在被窝里裸体相对时,他惊叹她躯体的完美,就如以前桑绯告诉他的一样。扶疏不会说话,张掖郡居延县凄凉的月光斜射进房间,略略映出了她晶莹闪亮的眸子。她一动不动让婴齐将她剥得精光,她有点羞涩,也有点不安,为了这种羞涩和不安,她总共期待了十年。这个男子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这美女为他等待?

婴齐被她的身体刺激得浑身发热,他感觉下面一阵无可捉摸的渴望。他现在急需要什么来填充这种渴望。他疯狂地一边吻着扶疏,一边翻滚到她身上。扶疏木然地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将她的双腿分开,她又羞涩又紧张,这个男人屈起身来,将她的双腿抬起来,跪在她的面前,又趴下身来继续对她亲吻。接着,扶疏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侵入了一件异物,她抱紧了她身上的男人,两腿紧紧夹住他的腰,一阵幸福的颤栗将她紧紧裹住了。

在家里没待几天,婴齐又回到了遮虏障。任千秋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前几天已经写下文书请示居延都尉,赞扬了婴齐上次射杀匈奴探卒,避免了遮虏障失陷的功绩;文书中还同时夸赞他文武双全,非但精通律令,而且娴熟弓马,要求都尉以“无害”的荣誉给予特殊擢拔。婴齐很惭愧,连连说自己不足以让任千秋这么看重。可是没想到过了半个月,居延都尉府报文,居然真的大力提拔了婴齐,任命他为遮虏塞尉,那就相当于一般县廷的二百石的长吏了,月俸有二千之多。婴齐得到消息,心里也很欣喜,当不当这个塞尉倒没什么,只是这笔月俸,倒可以颇解燃眉之急。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要出生了,而且要让桑绯和扶疏过得好一点,都需要钱。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不为此考虑。

塞尉是个武职,需要掌管一个候官的防御情况。他管辖着三十个烽隧,大约一百里长的城障。当婴齐穿上塞尉的二百石公服,腰间挂着黄灿灿的印绶时,那些原先和他一样的戍卒都对他非常羡慕,有的甚至对他有些嫉妒。任千秋晓谕他们说,你们不要想不开,以为婴齐君刚来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只是个普通的戍卒,现在地位一下子腾跃了,你们接受不了了。但你们要知道,婴齐君以前是什么级别的官吏,你们知道吗,都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们,婴君可是长安廷尉府的左监啊,千石的官,比我现在的秩级还大得多,我不过是六百石。如果婴齐君不是被长吏诖误牵连,被暂时流放到我们这个地方,我们这辈子都未必有资格见到他。按照汉家的规矩,这种以前当过大官的人,即使被免职为庶民,重新授官时起点都是很高的。婴君现在才二百石,对你们来说是非常了不起了,但就他的经历来说,其实是非常一般的。我相信以婴君的才干,日后还会升迁到你们难以想像的位置,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

戍卒们听了,才个个平息了嫉妒的心。任千秋说得不错,曾经当过大官的人虽然免职,但重新起用的时候,是不会按照一般刚入仕途的人那样缓慢升迁的。再加上戍卒们对婴齐的为人都很有好感,很快,各候长、士吏、燧长都欣然接受了这个忠厚有才干的长吏。

日子又这样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居延泽旁的青草也渐渐发了芽,泽边柳树的柳条相继抽出了新枝,冰冻的湖面也春水新涨,野鸭又开始在湖里游泳了。婴齐尤为勤于吏职,经常巡行他辖下的各个烽隧,每个烽隧都有三到五个人防守,他辖下共有一百三十多人。他跟各个燧的士卒都非常熟悉,士卒们也都很喜欢他。除此之外,他跟附近驻扎的义渠族胡骑也关系亲密。像匈奴人一样,义渠人也天生的善射,汉朝廷因此对他们非常优待,除了战事来临时他们必须听从朝廷的征发之外,其他时候朝廷也不去管他们,他们甚至不需要交纳任何赋税。有些义渠出身的骑士还因战功被擢拔到朝廷当了大官。前丞相公孙贺的父亲公孙昆邪就是一例,他不但晓于骑射,甚至精通中原文化,著书十多篇,在西北六郡广为传诵。后来因为击破七国之乱的战功,被朝廷拜为陇西太守。公孙贺本人更是因战功封侯拜相,享尽尊荣。现在的义渠骑士首领名叫公孙昆戎,是公孙昆邪的远房族弟,而年龄比公孙昆邪小得多了。婴齐和他们在一起,不敢说以前和公孙贺有过恩怨。他只是以自己高超的射术再一次得到了义渠骑士的认可。他出场的时候,射场总是响起持续不断的“万岁”声。

义渠人对婴齐这样的汉家官吏一向是盼望的,他们最怕遇上一个口含天宪而颟顸无能的朝廷长吏,平时倒也没什么,一旦遇上战事发生,这样的长吏往往不知道怎么调兵防御,怎么组织力量进攻,在这种人的指挥下,义渠骑士虽然骁勇善战,也免不了最后遭到溃败的命运。你知道吗?征和元年的秋天,李广利征发我们义渠骑士攻击匈奴,他的指挥完全是莫名其妙,让我们一下损失了大批兄弟。我们义渠人家家都想生啖他的血肉,但知道他那时还被皇帝宠幸,炙手可热,我们只能敢怒不敢言啊!他最后终于遭到了报应,被皇帝族灭了。那时我们听到这个消息,真像新年一样热闹,杀了十多头猪庆贺呢。公孙昆戎说。

转眼就是三月了,遮虏障前的青草又腾长起来,像一块青绿厚实的地毯,一直铺展到天边。青碧丛中,点缀着无数红色、黄色、白色、蓝色的野花,像绣在那青色地毯上的图饰。这天日西中时分,婴齐正在遮虏障的仓库里检查库藏的武器设备以及医药储备,忽听得城头上有人大喊,快来人啊,前面有烽隧燃起狼烟了,快来人啊,去报告候官和塞尉。

婴齐一惊,叮嘱守卫仓库的戍卒,你好生看管,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他奔到外面,爬上城楼,一个戍卒看见他,扯着嗓子大叫,报告塞尉君,殄北燧发现烽火,可能有匈奴人入侵。

婴齐道,先别慌,春天一般匈奴人来得多吗?

没有秋天多,但也时常发生,匈奴人在塞外熬了一个冬天,春天入塞抢掠我们的粮食也是常事。

好,你快去报告候官君。他拔出剑,命令其他士卒道,快点燃烽火,招集救兵,我们现在去城门集合,立即赶赴殄北燧营救。他举目东方,看见天空已经燃起了数十道浓烟,直直地指向天空。每隔三四里的地方,就有一束狼烟。大约是邻近烽隧看见殄北燧的烽烟,也赶忙燃起,以向遮虏障示警。遮虏障屯戍的士卒较多,但如果碰到大批匈奴人入侵,恐怕还得请求居延都尉甚至张掖太守发全郡的士卒营救。婴齐来不及多想,噔噔噔跑下城楼,下令招集所有士卒。城楼上随即响起了鼓声,士卒纷纷奔赴城楼前集合。

婴齐对任千秋道,候官君,你留在这里守卫城障,我率领一部分弟兄们去击贼。

任千秋点点头道,婴君千万小心,期盼你得胜回来。

婴齐答应了一声,背上箭壶和弓弩,又拾起一枝长戟,跨上马吼道,跟我走。。电子书下载

士卒们都骑上马,背上弓箭和其他格斗武器,随着婴齐狂奔。太阳通红通红的悬挂在西边天际之间,余晖苟延残喘地照在他们的背上。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奔到殄北燧前,只见燧堡大开,鲜红的血迹像地毯一样从烽隧里一直铺到了台阶前,只是形状不那么规则,欠缺了些庄重。燧前的旗杆上看不见猎猎的军旗,而是依次挂着三个首级,那是燧长和他的两个部下的首级。匈奴人早就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些杂乱的马蹄痕迹。

婴齐心中大恸,对所有燧的士卒,他都很有感情,现在突然看见他们的首级悬挂在他们自己日夜守卫的地方,心里一下子实在难以接受。这是他第一次活生生地领略到戍卒们守卫边郡的艰险,他们为内郡百姓的安宁献出了多少生命。婴齐勒住马,用袖子擦擦眼睛,嘶哑着嗓子大吼道,匈奴人杀了我们的兄弟,并没有撤走,他们一定深入到塞内村落抢掠去了。我们沿着蹄迹追。

这时两个刚才跑进燧堡搜索的戍卒噙着眼泪出来报告,塞尉君,粮食和药材并没有抢走,只有武器不见了。

婴齐知道匈奴人对汉朝的武器非常热爱,尤其是强弩,他们没法制作。因为那精巧的弩机和悬刀他们没有冶炼器具可以仿制,只能在侵入内郡时,抢到一张是一张。以前他们也会跑到汉朝市场上购买,但自从元封年间朝廷下诏,严禁郡国百姓将武器卖给匈奴,违者弃市以来,匈奴人要得到汉朝的弩机就只有靠抢掠一途了。

婴齐认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匈奴人看不上燧堡里所存的那点可怜的粮食,一定是到塞内百姓家大肆抢掠去了。估计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去了居延县。居延县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县邑,匈奴骑兵肯定是绕过遮虏障,迂回包抄居延县的。虽然居延都尉的驻扎地小居延城近在咫尺,但是都尉府现有的兵也不会太多,等调齐大兵再来营救,只怕匈奴人早就抢够财物返回了。匈奴人都善于骑术,来去如风。而汉朝边郡因为多年征战,马匹奇缺,并不是每个士卒都能分配到一匹马的,要凭一双肉脚板追赶风驰电掣的匈奴骑兵,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想到匈奴骑兵可能在居延县抢掠,婴齐心中更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难受得不行。他担心居延令耿力德的安危,更担心桑绯和董扶疏的安危,如果被匈奴人击破县邑,闯进自己的家,那自己两个妻子的性命极有可能不保,至少会被奸污,或者被匈奴人掳回大漠,那样的话,自己和她们也就无异于阴阳相隔,要再见到她们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愈是这样想,他愈是感到心中被无边的恐惧所缠绕,它像毒蛇一样,在他的肠内来回盘旋,让他感到绞痛。他发疯般打着马,朝着居延县邑方向狂奔,他身后跟着一百多个士卒,每个人都同仇敌忾,意欲向敌人讨回他们兄弟的血债。

这伙人风驰电掣般赶到居延县邑前,发现果然城门洞开,道上横七竖八地卧着几具尸体,有百姓装束的,也有穿着绯色公服,手上拿着武器的县吏,齐齐躺在血泊中,头颅却都不翼而飞。婴齐面色更像雪一样白,他打马冲进城门,看见往日还算热闹的居延城大街现在空无一个活人,尸体倒不时碰到几具。街道旁边家家都闭上了门户。夜幕基本上降临了这个县邑,在一片阴沉沉的夜色中,越发显得这个城邑非常荒凉诡异。

随同他的下属塞尉令史蔡毋畏打马赶上来道,塞尉君,匈奴人可能去抢掠县廷去了,往常他们击破县邑,目标都是首先瞄准县廷,再就是县廷旁边的富户大族居住的里舍。

婴齐随口答道,蔡令史,你的眼光不错,我们这就去攻击他们。他的眼光一直望着前方,边说边扬鞭,马跑得飞快。

蔡毋畏道,塞尉君,我们人数不多,只怕中了匈奴人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不如守在城门口一边等候,见机拦截,一边派人到都尉府求救,这样比较稳妥。

婴齐大怒道,千钧一发之际,你这竖子还这样婆婆妈妈的。赶快跟我进击,就算战死,朝廷也会给予嘉奖。延误战机,我将你们一个个都斩了。

蔡毋畏脸色发白,他从来没见婴齐这样发过脾气,在他印象中,这位长吏一向是善解人意,爱护下属的。他不敢再辩,连声道,臣不敢。说着回头大喊,紧跟着塞尉君,进击!

马蹄声杂沓,行进在居延县邑空荡荡的街道上,街道两边扬起了漫天灰尘,有的士卒已经点起了火把,灰尘和火光交杂在一起,像一阵阵红雾。

很快,他们就驰近了县邑,这时已经能听见马嘶声和人的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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